單芝琪坐的位置在角落,臨紅磚道是一片大玻璃窗。她只要微揚視角,就能直眺台北的夕陽,和那塊為著“香君賓館”的霓虹招牌,以及招陴下方那排深藍色的壓克力小字——住宿休息幽靜舒適。現在,華燈初上,圍繞在招牌周圍的小燈珠泡已經閃爍起來。
現代男女談戀愛,上床是必然的結果,因此賓館被需要而叢叢滋生,,五十步內就一家賓館,像一把四散的紅色火焰,劈裡啪拉的延燒整個都市。
聽說現在賓館間的競爭已進入春秋戰國時代,為了拉生意,房間四面,連天花板都鑲嵌鏡子已經不稀奇。能搖動的水床,和可以在上面歡愛的擺設才有行情,還有阿拉伯式、地中海式風情的房間布置,用來誘發春情。
找天,叫范歐文帶她去賓館見識見識……看著玻璃窗上的臉,單芝琪做了個鬼臉。只是去見識,不是去做什麼壞事哦。
突然,“她在耶!”聽到一個耳熟的嗲聲嗲氣嗓音,單芝琪轉過頭,看到熊思思和左菲朝她走過來。她們分別在她兩旁的空位落坐。
“你們兩個約好一起來的?”單芝琪笑容可掬的問。
“沒有,在咖啡廳門口遇到。”左菲點了藍川咖啡。
熊思思要了伯爵奶茶。“芝琪,你的氣色不錯,看起來像是戀愛中的人。”
“你在尼泊爾有艷遇?”左菲震驚得瞪著單芝琪。
熊思思瞅住單芝琪。“該不會是和尼泊爾貴族吧?不好啦,生活習慣和思想差一大截,將來一定會出大問題。”
“還是去那裡登喜馬拉雅山的老美或老歐?兩地相思的感情很容易變質的。”
“你們都猜錯了。”單芝琪臉上是以笑非笑的表情。
“快、快告訴我們是怎麼認識的?男主角是怎樣的人?”左菲和熊思思兩人同時圓睜雙眼,像等聖誕老人分糖吃的小朋友。
“嗯……我一下忘記情節了,讓我想一下。”她捉狹地說。
左菲忍不住跺腳,嗔道:“別鬧了,你明知我們兩個都是急性了。”
“就是嘛,芝琪,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熊思思和左菲兩人看起來個性迥異,但卻常常一個鼻孔出氣。
她的嘴角浮現了笑意。“啊,我想起來了,他是攝影師。”
左菲很快思索著。“我知道了,何東平兒子出車禍,是那個臨時代替他去的攝影師,可是那個攝影師年紀好像比我們協…”
“年齡不是問題。”她灑脫的說道。
“這就是戀愛的第一階段,雙方總是只看到對方的優點,彼此之間充滿了贊美與稱歎。”左菲輕笑。
“他是怎麼樣的人形容一下吧?”熊思思推了推單芝琪的手。
“個子很高,眼睛、鼻子、嘴巴,一個都不缺……”
“你這不是廢話嘛。”左菲白了單芝琪一眼。“我問你他是高大威猛,還是玉樹臨風?”
“嗯,都不是,他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
“思思,拿個塑膠袋給我,我快吐出來了。”左菲誇張的捂住嘴。
“情人眼裡是出西施的。”熊思思感觸良多。她也認為她暗戀的那個男人是天底下最英俊的。
“我沒騙你們,等你們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我所言不差。”她充滿信心。
“那你怎麼沒把他帶來給我們看?”左菲有疑問。
“他哥哥出車禍,情況很危險,所以他回南投還沒上來。”
“哦,說了半天,我們還不知道貴男友尊姓大名?”
“范歐文,他是從美國學攝影回來的。”
“從美甲回來,又是學藝術的,肯定是個和社會格格不入的人。”她們三人之中,左菲社會歷練多,成就也比較高,但比存款,沒人比得上熊思思,她爸爸是超級大金牛。
“你說對了一半,你們第一眼看到他可能會不喜歡他的風格,大美說那是頹廢風,但只要相處過,就知道他人很好。”
“他好在哪裡?”左菲挑起一邊的眉。
“我不會說,總之他什麼都好,他還是綠星球黨的。”她眉飛色舞地說。
“有問題!芝琪,你該不會已經跟他那個那個了?”左菲瞇起眼瞪住單芝琪,心想,十之八九跑不掉。
單芝琪的臉立刻眼紅了。
“被我說對了。”左菲縮進椅背。“二十五歲處女群又少一人了,芝琪,這不像你,你們去尼泊爾采訪不過十五天,你就把自己獻出去了,我知道尼泊爾那有很多男女交歡的神像,敢情你是受到那個的影響,糊裡糊塗做了那件事?”
“沒有,那是很自然發生的。”單芝琅近乎耳語的說。
“看來尼泊爾會讓人思春發情,嗯,值得一試——”熊思思的眼珠直打轉。
“什麼值得一試?”單芝琪困惑的問。
“我要設計我那個還沒緣的去尼泊爾出差。”熊思思的眼中閃動著光采。“當然,我要先找到一個尼泊爾客戶。”
“我出門十五天,你那個誘郎計劃沒成功啊?”
“哎呀,別說了,他是比阿裡山神木還古的木頭。”熊思思微微噘起嘴。
左菲伸手拍拍熊思思的肩膀。“那你有希望了,阿裡山神木已經被砍掉了,這是個很好的徵兆,你那個木頭上司應該很快就會被你這道熊熊烈火燃燒起來。”熊思思愛那個男人可愛慘了,不給她打氣一下不行。
“但願真如你說的。”熊思思回報左菲一個感激的笑。
左菲突然像想起什麼,“芝琪,你打算怎麼跟羅密歐說?我想他是無法接受的。”
“昨天中午的時候我鼓起勇氣去找他攤牌,卻看到他和女人正在床上廝殺,於是什麼都不必說了。”她喝了一口咖啡,表情很悠哉。
“那狗東西不是向你求婚了嗎,還在搞七捻三的。”左菲咒罵。
“這樣子最好了,也不用跟他多費唇占,就可以一刀兩斷。”
“八年了,我突然覺得不懂羅名倫,他為什麼沒辦法清心寡欲?”
左菲扯了下嘴角,“那是因為他不是和尚,而大部分的男人是被下半身牽著走的。”
“我那個他偏偏就是個例外。”熊思思苦笑一下。
“你對他那麼癡心,頑石也會有點頭的一天。”單芝琪真心這麼認為。
“對了,你的阿娜答回來,可要馬上立刻通知我們喔。”熊思思吩咐。
“是!我有跟他提過你們,他已知道你們兩個是嚴格的品管員。”
“你都跟他上床了,我們不通過行嗎?”左菲戲謔地說。
“我相信芝琪的眼光,她肯把珍藏二十五年的給他,可見他人應該不錯。”
“什麼珍藏二十五年,好像我是瓶葡萄酒。”單芝琪輕輕攪著她的咖啡。
“她說的是處女膜。”左菲眨眨眼。
“真受不了你,講話還是這麼不懂修飾。”單芝琪蹙著眉。
左菲長得大概像花木蘭,英風颯爽、靈氣迫人的眉目間含著一股銳芒,但她的個性太潑辣了,老是把想追她的男人嚇跑。
“我講話本來就直接。”左菲換個話題,“唉,你的事還真給那個算命仙蒙到了。”基本上,她還是只相信科學,不相信鬼神說。
“我也要去給他算,算我和那個木頭什麼時候開花結果。”熊思思興高采烈地說。
“我跟你去,我要去謝謝他。”單芝琪說。
“現在去謝還太早了吧,他算的是你們會結婚,等你和地步人禮堂再去致謝也不遲。”左菲潑了一盆冷水。
“他已經向我求婚了,在飛機上,不過他說那是口頭約定,因為沒有鮮花和鑽戒,他說要帶我去看流星時才真正向我求婚。”
“哦,好浪漫喔。”熊思思羨慕死了。
左菲拿起小銀匙敲敲咖啡杯。“思思,我們以咖啡代酒,祝芝琪即將脫離單身女郎俱樂部。”
“我也祝你們一個心想事成,一個扛鸞星動。”單芝琪露出笑容。
三個女人愉快地舉杯互擊,喝光杯底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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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後來去Discopub跳舞。幾個老外一直盯著她們看,最後還上前搭訕。她們抱著教訓老外的心理,答應他們一夜情的邀請,然後在飯店放他們鴿子。出來時,已經是星期天凌晨一點。
濕濕的地面,透露出剛剛下過一場雨。左菲送她到公寓門口後便離去。單芝琪取出鑰匙准備打開大門。
“單芝琪小姐?”
從暗處走出來一個嬌小的女人,站到背後喊她的名字,結結實實把單芝琪嚇了一大跳,連鑰匙都掉在地上。
“你是?”
“我們在機場見過一面,我是歐文的嫂嫂,鐵艷茹。”鐵艷茹深深地對她鞠了個日本式的躬。
“你找我有什麼事?”單芝琪首次覺得戰斗似的情緒在心底開始活動。
“歐文在不在?”鐵艷茹的語氣溫柔。“我想我找對地方了是不是?”
鐵艷茹說話很像日本婆子,過分的卑躬屈膝,她覺得很不舒服。“我沒和他同居,他現在也不在我這。”
“哦!”鐵艷茹垂下長而黑的睫毛,神情有些黯淡。“我在這裡等了很久,以為你和歐文一起出入了,也會一起回來……”
“他昨天有來,早上才走的。”她說這話並沒有示威啊什麼其他的意思,只是誠實相告。
“我很誠心地想跟你談歐文的事。”鐵艷如又低頷對單芝琪鞠躬。
“請進。”單芝琪打開門笨拙地邀請。
“等一下,我去把娃娃抱出來。”鐵艷如轉身小跑步到一部紅色跑車。
稍稍呆了一下,單芝琪也跑到跑車旁想幫忙上這時鐵艷茹彎腰到車後座抱起娃娃立起身。
“我還以為你的娃娃是嬰JL。”她有點意外。
“他五歲了。”鐵艷茹臉上洋溢著母親的光輝,
“好久以前他就在後座睡著了,待會醒來可能會很吵。”
“沒關系,我不介意。”她推開公寓大門,並按下電梯按鈕。
在電梯裡,她偏頭看看孩子的睡臉,“哇,小帥哥一個,他叫什麼?”
“范懷文。”
玄了,歐文他們家怎麼都有個文字,他哥哥偉文,他侄子懷文,不知道他爸爸是什麼文?“好名字。”她應酬地說。
“這小孩的名字是我取的。”鐵艷如仰頭,拿跟去看單芝琪一眼。
伊干嘛那樣看她,像想暗示什麼。單芝琪咬咬下唇,實在不喜歡伊,伊雖然好像對她很友善,但友善的背後總有一些什麼。
單芝琪打開門,先行開了門燈,請鐵艷茹進去,小孩放在小沙發上。
趁著單芝琪沖泡咖啡的時候,鐵艷茹隨意瀏覽。房子有兩房一廳,布置得非常女性化,沒有煙灰缸,也沒有男人的物品。歐文的確沒住這裡,
“咖啡沖好羅。”單芝琪端著兩杯咖啡從廚房走出來,卻發現鐵艷茹正從她臥房走出來。伊這是在於嘛?檢查她有沒有把范歐文藏起來嗎?
單芝琪忽然想到,‘鐵艷茹要和她談的事,肯定是不愉快的事。
為了怕吵到小孩,她們選在飯廳談事,她在伊對面坐下,之後相對無言。
伊面前的咖啡已經涼了,但伊並沒有想喝的意思,只是以銀匙攪拌著咖啡。
“你和歐文的事,我統統知道了。”鐵艷茹說著看了一眼單芝琪。
她不動聲色看了伊一下,才問,“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你們一起去尼泊爾做采訪時相戀了。”
單芝琪有點羞澀地笑了一下,點點頭。
沉默再度占領了空間,無言的寂靜使得彼此的心跳聲幾乎都聽得見。
鐵艷茹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我想歐文沒告訴你,我和他的故事吧?”
“你們有什麼故事?你不是他哥哥的太太嗎?”她錯愕地問。
“在那之前,我是他女朋友,初戀情人。”
“嗄!”單芝琪不覺大吃一驚,“你就是他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
現在伊閉上眼睛微偏著頭,睫影投射在美麗的臉龐上,像是回想起了美麗又傷心的往事。“那是好早以前,忘了是誰家庭院裡,歐文拿著一枝鉛筆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笑瞇瞇的問我,‘想不想要這枝漂亮的鉛筆呀!你只要說:我長大以後要嫁給范歐文!那這枝鉛筆就是你的。’三歲的我盯著那枝筆,毫不遲疑地把自己許配給了他,‘我長大以後要嫁給范歐文’。”
聽見伊口中兩小無猜的事,單芝琪心裡有點嘔。然後她告訴自己,沒要緊,范歐文的過去,她來不及參與,但他的未來,她會全程陪在他身邊。
“我知道歐文的哥哥偉文也喜歡我,但我喜歡的是歐文……我們很要好,做過所有情人會做的事,而最瘋狂的一件事,就是他為我去刺青……”鐵艷茹臉上第一次有笑靨,淺淺的梨窩若隱若現。“相信你一定看到那個刺青了,那是古埃及圖騰,象征永不分離,上面刺的字是我的小名,小茹。他說他恨不得是把字刺在心上。
她怔怔望向鐵艷茹。她已知道這女人是來做什麼的了——下戰書,伊要和她搶范歐文。
伊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悲傷,“上天對我和歐文是殘酷的。那天下午,我被偉文強暴,歐文正好看到,他像負傷的野獸逃出家裡,再也沒回來過……後來我就嫁給了偉文。”
單芝琪不語,不知不覺地落人沉思。她開始有點同情伊,可是同情歸同情,現在伊老公死了,她不能因為同情就把范歐文雙手奉上。
“你……為什麼不等他?”她忽然覺得很難開口。
“因為我懷孕了。”
“那就沒辦法了。”她響聳肩。
這時,沙發上的小孩醒來,睡眼惺忪的喊:“饅饅。”歪歪斜斜地走向她們,鐵艷茹把他抱在懷裡,拍哄個兩、三下,小孩又睡著了,還啃著小雞腿。
“好可愛!”她不禁輕刮小孩紅得像蘋果的小臉蚩。
“你不覺他跟歐文一個模子似的?”伊向她丟來媲美核子彈的話。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給炸得有點腦震蕩。
“他其實是歐文的兒子。”
聽到兒子這個字眼,單芝琪臉色慘白,“他知道嗎?”好不容易發出聲音。
“他不知道。我被偉文強暴時,已經懷有一個月的,身孕,因為我的月事向來不准,所以也沒去注意。”鐵艷茹看看她,“我公公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了,他希望歐文能回來接管范氏財團,照顧我們母子。”
“你是要我……”她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心中有如撕裂般疼痛。只要伊多說一個字都足以置她於死地。
“離開他!”
兩人一時屏息相視。伊以哀求的眼神看著她。單芝琪咬著下唇,將視線從伊的臉離至別處。“對不起,我辦不到。”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很自私,但請你想想,我今天之所以來告訴你這些事,就是讓你看清事實,我這邊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他說過他愛我……”她哽咽地說。
“那是因為我還是他嫂嫂,現在我不是了,我相信他還愛著我,何況我們還有個兒子,單小姐,歐文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他做不出傷害人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你能自動退出是最好不過的。”
她的心口被狠狠戳了一下,她把眼淚逼回去,也把哭腔咽了下去,靜和著聲音,仿佛人世一場,喜怒哀樂都跟她不相關。“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你很善良,難怪他會喜歡你。”鐵艷茹臉上有著理解的表情,“單小姐,我有個不求之請。”
“你說吧。”她已經哀莫大於心死了,還有什麼能擊倒如呢?
“關於小孩的事,請你不要跟歐文說,我想這件事應該是由我對他說。”
單芝琪以虛幻的眼神盯著伊唇間的運動,然後點頭。
“非常感激你,我告辭了。”鐵艷茹抱起小孩離去。
歎了口氣,單芝琪失魂落魄地呆坐在梳妝台前,這才發現嘴角滲出微微的血絲。原來她和鐵艷如談話時;不知不覺把下唇咬破了,而她竟不覺得痛。
唉,心底的痛,才是真正的痛吶——
※※※※※※※※※
在鏡前呆坐了一個鍾頭之後,一個快樂的聲音喊著:“芝琪,我回來了。”
門打開後,范歐文張開雙臂,等著單芝琪沖進他懷裡。然而後者雙臂交叉在胸前,一臉冷凝的表情。
“咦?怎麼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著:“我以為我會有個盛大的歡迎方式,比如溫馨的擁抱或者熱情的接吻。”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她冷若冰霜地說。
“你那個來了是不是?”
“不是!”這回,她像吃了炸藥。
“芝琪,你在不高興我什麼?”他張著無辜的大眼睛。
“你一直在欺騙我,你把你說得好像是身無分文的窮小子,結果你是富可敵國范氏財團的二少爺,現是唯一繼承人。”
“你都知道了。”
“嗯。”她聽見自己高亢的聲音,“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而是那些都不是我賺的錢,是我祖父和我爸的,我不稀罕,而且我早就和范家脫離關系了,真的只是個窮小子,不是范二少爺。”
“那你和鐵艷茹是什麼關系?”
“我要叫她嫂嫂。”干干脆脆,是范歐文的回答。
“只有這樣!”她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地。
“她來找過你了?”他心底已經有數。
“她前腳才走,來找你的,後來我們談了很多、很多。”
“她跟你說了什麼?”他皺皺眉頭,“芝琪,她說的話你不能全信,她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會不擇手段去爭取的女人。”
“她說你是她第一個男人。”她心中覺得酸楚,“她有騙我嗎?”
“沒有,我和她是青梅竹馬,我們在十四歲就偷嘗禁果了。”
“你們那麼要好,為什麼她嫁的是你哥哥?”看他和鐵艷茹說的不一致!
“這你要問她,她心裡真正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愁眉不展說,“但我可以告訴你,高一時我請病假回家,撞見她和我哥在做愛,那時我就和她吹了。”
“你不是十六歲時去美國……”她眨了一向長睫毛,“你是逃去美國的……”
“我那時是很痛苦,再也不想見到他們兩個,但我會去美國並不完全是因為他們,還有一個主要原因,我不想走我爸為我選擇的路,後來靠我母親給我的錢,我去美國學攝影。”
“鐵艷茹告訴我,她是被你哥強暴的。”大底下大概只有她這個傻女幫情敵和男友破鏡重圓,唉,那也是因為伊有他的骨肉。
“芝琪,你太單純了,你有沒有想過她和我哥怎麼同一天都沒去上學?”
“也許她是被你哥誘騙的。”
“我看她不像是被強暴,他們是69式的做愛姿勢,我認為他們背著我做過很多次了。”
不要看鐵艷茹的外表像處子,但她卻是個無肉不歡
的女人,而且從不壓抑自己的欲望。那時她和偉文眉來眼去,他不是瞎子,不會看不到,只是他被愛情沖昏頭,視而不見罷了。
“什麼是69式?”她傻呼呼地問。
“69不是都有個圓圈嗎?那代表男女的頭,頭對著尾,就是互相幫對方口交。”他露出色狼的表情,“下次我們實地演練一遍,你就更清楚了。”
“你沒那個機會了。”她的臉火紅,馬上轉移話題,“你臂上刺青是因為她,圖案的意思是永不分離,還有我以為那是梵文,其實是埃及文的小茹。”
“那是年少輕狂時做的傻事,我會去雷射整形外科清除刺青。”
“歐文……我覺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為什麼?就因為我沒有跟你坦白我的家世和我的一段過去式戀情?”
“我想我們不適合……”
“告訴我,鐵艷茹那個女人還告訴你什麼?”鐵艷茹告訴芝琪的,一定很聳動,不然她不會想離開他。
“沒有,就這樣而已。”她低下頭。
“你不是說謊的料,我知道她一定說了個天大的謊言。”
單芝琪豁出去了,反正這事早晚不是秘密。“她生的那個小孩是你的。”
“什麼!懷文是我兒子!”范歐文頓感驚愕,然後直接反應,“胡說八道!”
“你憑什麼說她胡說,你又不是沒和她沒做過。”她苦澀地反駁他。
“我是有跟她做,但那時我們才幾歲,我怕她懷孕,所以我都有帶保險套。”
“也許保險套破洞。”她渾身輕輕顫抖著,“而且那小孩長得跟你好像。”
“我是懷文的親叔叔,有些小孩長得會跟叔叔或阿姨比較像是有可能的……”他皺起了雙眉,“看來你並不相信我。”
“那小孩有可能是你哥哥的,但也有可能是你的……”
單芝琪尚未說完,范歐文便氣得搶接下去,“什麼都不要說了,我們去找那個女人,然後去醫院做親子鑒定。”
“如果鑒定出來是你的種?”聲音像是從深幽的古井中傳來的。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時之間,范歐文只能張口結舌。
“如果是,我想你只有一個選擇。”她淚眼模糊地說,然後用手背去擦眼淚。
“不可能!懷文不可能是我兒子,我對他沒有那種特殊的感覺。”
“懷文,我想她取懷文是懷念你的意思吧。”她邊抽泣邊說。
“不要哭了好不好?我們也不用在這裡爭論,直接去找系鈴人。”
“你要帶我去哪裡找她?”畢竟,她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希望。
“我不知道她是住飯店,還是朋友家,但她總會回我爸的家,六年了,除了我媽去世時我回來過十天……”
“雜志社在催稿,我又還沒做完,不能跟你去南:投。”她記得范氏是南投的望族。
“你也該見見我爸,雖然我和他水火不容,但總要給他看看我要娶的人。”
她聽了心裡很是甜孜孜,但想到鐵艷茹說過的話,心情一下沉到谷底的谷底。“你爸要你照顧鐵艷茹他們母子和接管財團。”
“哼,又想擺布我的人生。”范歐文咬牙切齒地說。
“歐文,你回去問鐵艷茹就好了,我在台北等你的消息。”希望最好消息。
“不行,你要一起去。”他斬釘截鐵地說。
“你明知我有事!”她嘶喊著。
最後拗不過范歐文,他租來一輛車,強押如上車。時間已經過了凌晨一點,屋外有些疲 憊的夜色一閃一滅的仿佛紅綠燈。
范歐文近乎橫沖直撞地開著車了,他的臉上失去了往日輕松的表情,冷峻的線條使他看起來比平日更莢挺。
單芝琪緊抓車窗邊的手把,一顆心七十八下地跳動著。“開慢點,難道你要一路飆回南投?”他干嘛這麼生氣?最該生氣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不,她不能用生氣來形容,她是心碎、悲傷,也許他們兩人的緣分會因他年輕時做的事而到盡頭,想到他即將消失在她生命中,驀然之間,單芝琪感覺到一滴眼淚滑落面頰。
在連闖了幾個紅燈之後,范歐文把車開進汽車旅館。“我們今晚在這裡睡覺。”說完,他一把抓住她,像捕獲一只小動物一樣,在車上便吻住她,狂野而佞性地,像一陣雨點般的吻融化了她下意識的反抗。
他抱她進二樓的臥室,關上門,不說一句地脫光他的衣服。
“芝琪,我們上床吧,將一切全拋到腦後,好像天地間只有你和我,我要擁抱你。我需要你,芝琪。”
她本來想拒絕他,因為她心情低落,不想做那事,可是他滿身糾結的肌肉,誘發了她陣陣的欲望。或許擁抱他那華美結實的身體可以驅走她心靈的惡魔吧。
“我也需要你,歐文。”
第二天早晨,單芝琪醒來,發現范歐文不在床上,昨晚他散落一地的衣服也不在,她懷疑自己是否做了南柯一夢。眼角的余光瞄到面紙下壓了一張紙條,她下意識地伸手拿起那張紙條。
芝琪,我昨晚有點失去理智,你不想跟我去南投,想趕稿,沒關系,我自己回去好了,我會和我爸說清楚,也會找到鐵艷茹,你問過我如果是我的孩子怎麼辦?小孩永遠是姓范,我做他爸爸或叔叔都沒差,因為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你,而你不是小孩的後母就是嬸嬸。歐文
看完了紙條,單芝琪的淚水也順著臉頰滑落。她的想法太悲觀了,她應該相信歐文不會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