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江若涵一個人在地下視聽室裡玩耍。
五歲的她一手抓著洋娃娃,一手東摸西碰地玩著門鎖開關,一壓一開,一開又一壓,接著學著卡通裡的神氣女超人,粗短的小腿突然有力地踢向門,砰的一聲,門成功地被她關了起來。
「哈哈哈∼∼」她抬起圓滾滾的小臉,露出神氣女超人的笑容。
神氣高興沒有多久,她回頭,骨碌碌的大眼轉呀轉,看著這暗暗的空間,靜靜的,陰森森的,只有她孤單一個人,心裡一慌,放聲大叫了起來——
「哇∼∼媽、爸——」
爸爸媽媽,不要把我丟在這裡!
「哇∼∼我不要在這裡啦……」好黑、好恐怖,她的大眼睛裡充滿著恐懼。
一個人待在黑暗密閉的視聽室裡,她緊緊抓著唯一陪伴她的洋娃娃,不停地哭喊,卻都沒有人聽得到。
突然,小腦袋瓜裡想到隔壁的大哥哥,每次遇到麻煩,大哥哥都會幫她,於是她不叫爸媽了。「偉哥,偉哥哥,快來救我……」
黑白分明的大眼蓄滿淚水,她不安地縮在牆角,哭得滿頭大汗,等待有人發現她。
一直哭、一直哭,不知道哭了多久……然後,有人聽到了她的哭聲,門被打開了——
「小涵!」
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她抬頭,隱約可以看見那張著急的臉龐,她很快地起身,圓滾滾的身體投入大哥哥的懷裡,好像找到了最安全而溫暖的依靠。「偉哥——」
「你爸媽剛才到我家找人,他們以為你跑來我家玩,可是你今天明明沒過來,我猜你一定又在你家的地下視聽室玩,果然被我猜中了!」他心疼地揩去她臉上的淚水,一把抱起她。「乖,偉哥在這裡,別哭了。」
他的胸膛好舒適、好溫暖,偉哥一出現,就趕走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懼,帶她離開黑暗,重見光明。
從那一刻起,在她的心目中,偉哥的存在是誰都無法取代的。
十五年後
她真的要搬離開這裡了嗎?
江若涵仰頭,看著隔壁古家那棟華麗典雅的歐式建築,心中湧上一股不捨的難過。
她雖然姓江,但從五歲開始就經常住在古家,因為經營旅行社的父母時常不在家,而住在隔壁的古媽媽只生了一個兒子,一直很喜歡她,於是主動提議說要照顧她,這樣正好解決江家的問題,也柔和了古家過於陽剛的氣氛。
她跟古家的淵源太深了,可以說是吃古家的米、睡古家的床、喝古家的水長大,只差沒跟著姓古而已。
從小就機伶可愛的她,很得長輩緣,古家人都將她當成家中的一份子,而大她五歲的古碩偉,因為年齡相近,兩人的感情好得像親兄妹。
跟偉哥在一起,總是讓她覺得開心而溫暖,這份特別的感情隨著歲月的累積,越加深厚堅定,在她心中,偉哥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然而離別在即,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向偉哥開口,她好害怕那種離別的場面,也沒有勇氣跟他當面說再見。
畢竟這件事太突然了,爸爸的旅行社經營不善,在一夕之間倒閉,還欠下債務,倉促中決定搬家,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該走了,若涵,快點!」車內傳來江呈憲的吆喝催促,就怕債主又找上門。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躊躇了,雖然不敢當面跟偉哥說再見,但還有視她如女兒的古媽媽啊,至少她得向古媽媽講一聲。
「爸,等我一下。」她邁開步伐,跑向隔壁,那個她最熟悉的古家。
當看見一個身材圓圓胖胖的婦人也走向自己,還沒開口,她就鼻子一酸,眼眶突然濕熱了起來。「古媽媽……」
「若涵,你們真的要搬走了嗎?」知道若涵要搬走,廖秀婉就是捨不得,還偷偷地哭了,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她緊緊握住江若涵的手,眼中流露不捨。
「嗯,古媽媽,您要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們安定下來以後,我會再回來看您的。」江若涵哽咽的語氣訴說著離別的感傷,那模樣更教人揪心。
「唉,碩偉這幾天剛好忙著要去法國的事,要不,我現在打電話叫碩偉回來,你等他一下。」
「不了,古媽媽,我不敢當面跟他說再見……」她怕自己的情緒會失控,在他面前哭個不停,這樣只會讓偉哥更擔心,而且爸爸很擔心債主會追上來,他們已經沒有餘裕的時間可以留下。「偉哥就要出國了,我不希望他還要為我的事操心,等我安定下來再跟你們聯絡好了,拜託古媽媽再幫我跟他說一聲,再見了。」
「好,你一定要回來找我喔。」廖秀婉拉著她的手交代著。
「我會的。」
她點頭允諾,匆匆地離開。
沒有跟偉哥道別也好,她不要看他為她愁眉不展、為她牽腸掛肚,這樣她才不會更捨不得離開。
只是,這次離別之後,他跟她的距離就會拉得好遠好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