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上九下(中) 第三十一章
    九金又一次回到道觀,心境又一次的不同了,她怎麼也沒想過今年的生辰竟然還會在這裡度過。

    可當她跟著師公來到咸宜觀之後,才知道,生辰日的感動只是剛剛開始。

    整個道觀的人全都聚在了一塊為她慶生,儘管大家的表情看起來都有點不情不願,可九金還是知足了,至少這些人都沒有再打她。紅扁還為她煮了一桌子的菜,全是她最喜歡的。從前的生活讓九金壓根就沒有機會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喜好,即便是紅扁也一樣,唯一最清楚她愛吃什麼的人只有師公。

    已經子時了吧,生辰都過了,九金還覺得嘴裡還殘留著那些飯菜的味道,雖然不比何府的那桌飯菜華麗,可是這種一直可以暖到人心坎裡的味道,卻是無價的。

    「哎……」想著,九金溢出一聲長歎,無力地把頭擱在窗欞上,看著外頭的夜色。

    道觀的夜很靜謐,瀰漫著一股與世無爭的味道,九金忽然覺得,如果大伙都不再打她了,就此留在這也沒什麼不好。可是就算什麼都好,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澀澀的,為什麼每次想留在一個地方,都是因為想逃離另一個地方呢?

    「你今晚在何府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項郝端坐在不遠處的軟榻上,認真地看著手裡的書籍。卻被九金那聲歎打亂了心思,忍不住問道。

    「不算是委屈吧。」確切的說,還應該算是喜事呢。以她的身份而言,哥哥要成親了,難道不是一件喜慶的事嗎?

    「是麼?那就說說你今天何府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他沒有放過她,只是換了種方式問。打從坐在圍牆上看她拿茅坑和草兒撒氣的模樣時,項郝便覺得這丫頭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之所以一直憋到現在才問,就是想等她生辰過了,不想破壞氣氛。

    「唔……」九金想了會,事兒倒是發生了不少,可她記得的只有一件,「七哥哥和何姑娘要成親了。」

    聞言,項郝頓了頓,放下書,低語:「哦?你因為這事悶悶不樂?」

    「好像是的……」

    「過來。」他微笑著打斷了她的話,衝著她招了招手。

    等九金緩緩在他身旁坐下,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他才開口:「為什麼不開心?不想看他娶妻嗎?」

    是這樣嗎?九金嘟了嘟嘴,想了會,「可能就是依賴慣了吧,就好像我以前很依賴你一樣,一下子聽說以後再也不能賴著他了,就覺得有點不適應。總會好的,時間久了就不難受了,以前也是這樣好的……」

    「這一天總要來的。」項郝淺笑,單手支著頭,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九金。

    「啊?」這話讓九金不明就裡。

    「總有一天他是要娶妻生子的,你難道又傻了嗎?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當初不就是想著把銀子攢夠了,然後遠走高飛麼?你總是要學會自力更生的,不管是我還是你的七哥哥,都不會比你自己更可靠。」

    九金垂著眸,緊握著雙拳出神,直到握到雙手的指關節泛白,她都不自知。沉默了許久,她呢喃出聲:「是知道的。可是……可是沒想到這一天會那麼快就到了。」

    「快麼?」他轉過身湊近了她幾分,笑容裡多了絲曖昧,「你已經練習了三年了。」

    「你是說我在咸宜觀的這三年嗎?你怎麼那麼壞啊?故意嘲笑我是不是,練習個屁咧,只是變得越來越耐打了而已。」九金皺了皺鼻子,伸出手指用力戳了師公幾下,只覺得他又在拿她說笑了。

    「忍辱負重、苟且偷生、能屈能伸、阿諛諂媚……嗯,我怎麼覺得這些東西你全都學得很好。對了,還差一條,陽奉陰違。」

    「……最後一條是貶義啦。」事實上,九金覺得師公說的每一條都算不上稱讚。

    「是貶義,但是你詮釋的很好。」說著,項郝撇了眼很沒坐姿的九金,冷哼,「我記得有跟你說過讓你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別再被你的七哥哥碰,不然我會讓你領略一下生孩子的痛楚。」

    「是、是說過啊……」可她又沒答應。

    「你是想看看我那天說的話到底會不會作數麼?」

    「你你你你為什麼會知道?!」九金很快就想起那天迷迷糊糊間,被七哥哥用嘴灌藥的事兒。看向師公的眼神裡不免摻著驚訝,有眼線!他一點在段府安插了眼線!

    「裴澄說的。」他掀了掀眼簾,嗤笑。

    「呀,你和裴澄不會是……」斷袖吧?!

    「斷袖麼?」項郝忍不住彎起嘴角,接著九金的話尾反問,身子又靠近了她幾分,已經能感覺到她不太規律的呼吸,「你可以驗下貨。」

    「嗯?」氣氛不太對勁了,九金大氣都不敢踹著一下,瞪大眼,看著師公那張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臉,心跳驀地開始混亂。

    驗貨?怎麼驗啊?找一堆姿色上等的女人,再找一堆秀色可餐的男人,然後男左女右站開,看師公往哪邊走嗎?

    但是很快九金就發現自己想太多了,師公用行動證明了一切。

    她只覺得腰間一緊,那滾燙的掌溫一直透過她的衣裳熨帖在肌膚上,靜靜地,她看著他靠近,看著他的唇慢慢覆上她的,「唔唔唔……嗯……」

    細碎的聲音溢出她的唇間,從最初的掙扎,到最後的嚶嚀。

    這是一個不同於七哥哥的吻,應該說是有好大的差別,七哥哥的吻很溫煦,可是師公……很灼熱。輾轉間,他的舌竄進了她嘴裡,不斷地逗弄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舌頭。每一次的深入,他沒有給她任何逃避的時間,擁抱著她的手是漸漸鬆開了,可是卻很自然地將她的身子壓在了軟榻上。

    「眼睛閉上,投入點。」項郝微微掀開眼簾,垂眸掃了她眼,伴著喘息命令著。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九金的唇那麼軟,嘗起來的味道要比他想想中好很多,有些許的生澀。感覺到她的緊張,他故意用舌尖勾勒起她的唇線,順著她下顎的弧度慢慢地往下細吻。

    隨著他的動作,九金覺得有股潤潤麻麻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她的脖子,又移轉到了耳際。耳垂傳來了細微的刺痛感,是他的啃咬,讓她情不自禁地呻吟。有雙手慢慢地繞到她的後背,解開了那條綁住襯衣的繫帶。

    突然竄來的微涼感,讓九金倏地睜開眼,茫然地看著師公。

    她想到從前看見玄機姑姑和陳公子在床上滾來滾去的畫面,接下來,他們也要這樣嗎?

    「會後悔嗎?」

    師公清晰的聲音忽然傳來,九金震了下,迷濛的眸子癡看著他,彷彿看到了當年的光景。

    三年前,他也用這種曖昧不明地姿勢壓著她,問過她同樣的問題。她曾堅決地點頭過,可是這一次,她卻猶豫了,「我……」

    「我為你掙扎了三年,可惜還是敗了,你沒資格拒絕了。」在問她之前,便已經猜到了答案,然而項郝卻沒有在這種時候停止一切的定力。他在她耳邊呢喃了句,繼而將吻落在了她肩胛上,手無意識地竄進她鬆垮的衣裳裡,停在了她不算太豐腴卻形狀剛好的胸上。

    「師公,我……」感覺到他另一隻手摸到了她的褲腰帶,九金忽然開口,哭喪著臉。

    「怎麼了?」他瞇著眸子,冷覷著她。這種時候,她最好不要煞風景的用眼淚來控訴,他不會收手,只會讓她更欲仙欲死直至忘了拒絕。

    「我好像……」九金漲紅了臉,緊咬著唇,鼓足勇氣說道:「好像又來癸水了。」

    「……」項郝猛地僵硬住,有股想要掐死她的念頭,可是看著九金那副沮喪的模樣,卻又只好硬生生地撐起身子,俯瞰著她,喘息著問:「什麼叫做又來了?」

    「那個……我前些天才來過的,不知道為什麼又……」好丟人,她也不想要這樣的嘛,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來,要是……要是真的莫名其妙被吃了,那師公一定會負責,人生也就這樣過了,也挺好的喏。

    「是麼?給我看看。」他細細地審視了她些會,探出手,說道。

    「不要!」他不會是想驗證下到底有沒有葵水吧?娘喲,還讓不讓她做人了呀。

    「放手!」項郝的態度很強硬。

    「就是不要!」九金也難得異常堅定,死握住他的手,試圖想阻止他的動作。

    「我只是想給你把脈!研究下你為什麼會經期不調。」

    「……」只是這樣嗎?

    沒等九金問詳細,「砰」的一聲,門板被人用力撞開了。

    聲音很響,項郝和九金好奇地轉過頭,朝著門邊看去,只瞧見紅扁以及其不雅地姿勢跌倒在地上,單手揉著臀部,一個勁地痛哼。

    隨後跨入門內的是段子七,他輕哼了聲,俯瞰了眼被龍套推倒的紅扁。當視線慢慢往前移,定格在了屋裡的軟榻上後,他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固了。如果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說,這實在是很活色生香的一幕,九金的衣衫幾乎快被褪光了,就殘留下那麼一丁點遮蓋著重要部位,裸露在外的白皙香肩尤為刺眼;更讓子七覺得刺眼的,是那個髮絲微亂,衣領敞開著,神色勉強還算得上性感的師公!

    「你、你們……在做什麼?」看來少爺是已經被驚到說不出話了,龍套只好替他發問。

    項郝回過神,順手從一旁扯了條毯蓋在了九金身上,坐起身靠在了軟榻上,漫不經心地看了眼面色冷峻的子七,忍不住輕笑了下,聳了聳肩,沒有做太多解釋。

    瞧瞧這放浪的表情,子七長吐出一口氣別過頭,目光投到了九金身上。緊跟著他便意識到了自己是在找氣受,她紅著臉,唇微啟著有些腫,杏眸輕瞇著斜睨他,這……這、這個表情不僅僅是放浪,還透著一股子饜足!

    看來是等不到他們倆給出回答了,子七側過頭,故意不去看九金,低咒了句:「一男一女衣裳不整的在軟榻上糾纏,還能做什麼?」

    「不是哦,流血了喏。」九金蹙著眉,挪了挪身子,想起身,觸碰到龍套目不轉睛瞪著她的目光後,只好又老老實實地躺回去。不管怎麼說,目前為止她好歹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家,怎麼也不能被看光光啊。

    「流血?!」聞言,子七又不爭氣地把目光轉了回來,不幸瞥見了她剛躺過的位置上那灘淺淺的血跡。他閉上眼,懊惱地哀歎,為時已晚啊!

    「可不是嘛,又流了,這次還很痛,作孽喲……」搞不清情況的九金還在自顧自地念叨。

    顯然是一段很雞同鴨講的對話,可兩個當事人卻都很投入,項郝揚起嘴角,笑得很詭譎,打斷了他們,「能不能先出去,讓阿九把衣裳穿好。」

    「你給我立刻穿好衣裳,跟我滾回家!」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就算想找她算賬,也不能在這個該死的師公面前。於是子七隻好憤恨地吼了聲,領著龍套轉身跨出房門,重重地又把門板摔上了。

    屋子裡突然靜了,紅扁好不容易爬起身,尷尬地左右看了下,進退兩難啊。

    「愣著做什麼,阿九來葵水了,你幫她弄下。」人生就是這樣的大起大落啊,以至於項郝不得不逼著自己「收放自如」。比起剛才,他的口吻裡已經沒有了激情的痕跡,只像是一句平淡無奇的交待。

    「可是七爺看起來好像怒氣很大,真的要讓阿九跟他回段府嗎?住在這兒不是挺好嘛,反正七爺也快成親了,就跟段夫人說怕阿九留在段府會給他們添麻煩,接她回來住吧。」紅扁擔憂地看了眼房門,不太放心就這麼看著段子七把九金帶走。

    項郝沒急著回答,想了會,眸兒轉向了九金,見她抿著唇不發一言的樣子,便笑著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你呢?想不想回段府?」

    「唐九金!我警告你,你如果敢留在這裡,我一定會把咸宜觀給剷平!」門外傳來了子七的警告聲。

    「……」九金愣了下,無助地看著師公,躊躇了很久,「我的小金庫還在段府……」

    「我可以幫你去拿回來。」

    「我至少得跟觀世音和爹說一聲。」

    「我可以幫你去說。」

    「我還沒攢夠銀子……」

    「你回去吧。」他面無表情,口吻冷漠,驀地站起身,朝著門走去。

    九金坐起身,張了張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開口說什麼。三年,可以改變很多事,包括感情。她還是依賴師公,可已經不是愛了,差一點就迷失了,然而九金卻好希望在剛才意亂情迷的那一剎那迷失掉,也許……就可以讓自己不要再想那些無望的東西了。

    房門又一次開了又合,她隱約聽見門外傳來了交談聲,是七哥哥和師公的聲音,卻聽不清楚內容。反正是什麼都不重要了,九金緊抿著唇抬起頭,下顎一顫一顫的,漸漸地抽泣聲越來越響,最後她索性放聲大哭了起來:「哇嗚,紅扁……為什麼要這樣子嘛?明明就只要伸出手好像就能抓到幸福了,我做什麼要那麼犯賤嘛,做什麼……做什麼每次都非要去抓那些抓不到的東西……有毛病啊!不止是我有毛病,所有人都有毛病……想要人家的時候就不顧一切地要,不想要的時候就什麼都不說地丟掉,全都把我當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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