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人總喜歡在無人時問自己某些問題,這些問題往往是潛意識的流露。我想作者說的是對的,我就有很多這樣的問題。
無人時我總要問自己許多為什麼,問的最多的一個,就是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想,關於我的去留,也許那個人真的給了我選擇的自由。第一次,他打算真真正正的放手。
我總以為自己是被囚禁於一個小島,我以為阻攔我回家的是水和鐵鎖,當他放手後,我才發現即使自由,依然寸步難行。
我已經無法愛人,就如我無法愛惜自己。我失去了過去,也失去了將來。
我失去的東西無形,我感受的悲哀和彷徨也無形。
茫茫人海,我只能找到一個目標,就是他。
於是我回來了,以為跨出的第一步膽戰心驚,但見到他愕然的臉時,我才發現原來一切可以雲淡風輕。至少表面上,我比他平靜。
他問我:「凌麟,你為什麼回來?」
「問你自己。」我這樣答他。
含糊的答案,模糊的昨天。
我記得我曾經擁有的一切,我記得我曾經失去的一切,我深切地記得擁有的快樂和失去的慘痛,點點滴滴。這讓我在午夜夢迴時清醒地燃起恨意,睜開眼卻發現他安詳地靠在我身旁。
那個強勢的男人,許錄擎,他夢想著恨的反面能成就愛。我不知道,囂張跋扈如他也會如孩子一樣盼望奇跡。
我不愛他,我這樣對他說。
我不愛他,我這樣對自己說。
但無可否認,我回來了,回到他的身邊。
我的尊嚴和未來已經被他奪去,沒有他的空間,我什麼都沒有。我回來了,也如孩子一樣盼望奇跡,期待著可以將已經失去的在他存在的地方找回來,像在鏡子破碎的地方將碎片一點一點重新拾起那樣渺茫。
我回來了,我要復仇。
我準備了武器,那就是他的愛,他對我的愛。
也許他手中也有武器,那是一個模糊的回憶││在一個夜晚,我曾經沒有戒心地靠進了他的懷中。
我想他的武器對我而言沒有用處,因為我不愛他,那個夜晚只是回憶,僅僅是一次恥辱的旁證。假如我不愛他,應該是這樣。
「我不信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他常常凝視著我,這樣一字一字地對我說。
他的目光會熱得讓我焦灼,彷彿要把這些字一個一個地塞進我腦中。午夜,它們會一字一字跳出來,在我地耳膜上跳舞。
我不信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我不信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
沒有,沒有,沒有……我在夢中喃喃,流汗,直到被他搖醒。
「怎麼了?」
「沒什麼。」我鬆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
復仇,我回來的目的是復仇。當我問自己為什麼要回來時,我這樣回答自己。
而勝利很簡單,我不會讓他有機會愛上任何人,我不會讓自己愛上他。我們注定與愛情無緣,你是孤獨的一半,我是孤獨的一半,並且永不能縫合。
他毀滅了我,我也可以毀滅他。
我沒有將來,許錄擎,你也一樣。
「凌麟,你為什麼回來?」
當他第一百次這樣問我時,我說了實話:「復仇。」
「復仇?」
「你愛我,對嗎?」
「對。」
「我不愛你。」我快意地說:「我和你在一起,是為了讓你時時刻刻知道我有多恨你。這一生一世,你都得不到真正的愛,得不到響應。」
「哦……」他低頭,緩緩地吐氣:「是嗎?」
「是!」
他還是低著頭,依然緩緩地,吐出兩個意味深長的字:「僵局……」
「什麼?」
「僵局……」他抬起頭看著我:「不死不休。」
瞬間,他笑了。
十三年後,我還記得,他最溫柔最滿足的一笑,就在那瞬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