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議定,眾人即刻準備。
夜尋和夏爾連著演薛開龍仔細商量,選定平等軍中精兵一千五,夏爾帳下精兵一千,四人在夏爾的新帥帳內對著地圖反覆斟酌。
「到底是太險……」演薛對地圖凝視半天,搖頭感歎。
開龍在一旁粗著脖子說:「歎什麼氣?直接殺進去不就成了?」
夜尋和演薛翻個白眼,同時搖頭歎開龍的不用腦子。夏爾一直靜靜看著地圖,對邊角上的一個突起一指。
「這個小鎮名叫同陵,處於達也門的東邊,相距不遠,如果可以引得達也門的大軍出城,暗中偷襲兵力空虛的達也門就不難。」
夜尋在另一端仔細觀察同陵地形:「即使奪取同陵,達也門的守軍也不見得肯出動,他們駐守重鎮,一定有嚴令禁止無令而出。」
演薛沉思片刻,忽然一笑:「那就要有能令大軍出動的誘餌了。」
「誘餌?」
「例如……」夏爾也已知道演薛所想,嘴角露出一絲輕笑:
「抓住了一個可以牽動整個戰局的重要人物,但是又被他跑了,為了不讓他逃走,需要大軍團團包圍同陵。」
夜尋也清楚了,惟有開龍一臉懵相,正要開口詢問,帥帳外號角齊鳴。
「陛下召集大營全體!」夏爾從椅上一躍而起,佩上寶劍掀開簾子衝了出去。
夜尋、演薛、開龍對視一眼,均不知道封旗為何召集,匆匆跟了出去。
戰場上軍令如山,封旗治軍嚴峻。四人趕到時,所有軍士已經到齊。
軍旗隨風冽冽作響,整個大平原上整整齊齊列好一隊隊士兵,兵器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照得人一陣眼花。更奇怪的是,一直被看守的平等軍之人也列隊在旁,手中也發放兵器。場中蕭殺,連一絲咳嗽聲也不聞。
封旗穿戴最高將領服飾,威風凜凜站在前方,千萬道目光集聚在他身上,卻不顯絲毫緊張,帝王風範,眾人無不信服。
「今日召集,只為一事。」封旗聲音不高,卻沉而厚實,在空曠的平原上撞擊每個人的耳膜。
「淙亢國可惡,佔我土地,殺戮我民,帝郎司大軍要反擊。」
眾人都凝神聽他說話,沒有人敢在下面發出任何聲響。
「拿箭來!」封旗沉喝一聲,旁邊侍從雙手遞上御用金箭。
封旗抽出一支,目光炯炯環掃平原上的大軍。
「今日開戰,帝郎司各族當齊心合力,從今日起,各族平等相待,廢除索爾專法,官員以才能選拔,將軍以戰功選拔。若違此誓,封旗命如此箭!」
說著手中用力一掰,將金箭一分為二,扔在地上。
眾兵士沒有料到封旗會先發這樣一個誓,都是一呆。平等軍眾人片刻後,覺醒般漸漸騷動起來,如波浪越泛越大,忽然全軍歡呼起來。
平等軍所有的渴望和理想,居然憑空而至,不求而得!
眾人拋下兵器各自擁抱,熱淚盈眶,連演薛和開龍都克制不住,跑到平等軍的隊列中,與兄弟們緊抱成一團,吶喊歡呼。
其他的帝郎司軍受到感染,其中不少其他部族的士兵,也叫成一片。
「各族平等!陛下萬歲!」
「封旗陛下萬歲!」
「帝郎司必勝!」
……
封旗聽著面前大軍中眾兵士歡呼吶喊,暗道原來各族不滿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微笑著一左一右攜了夜尋夏爾,回了君王帥帳。
「我今天做這件事,只為你們二人。」封旗對著偌大的地形圖緩緩道:「有這個保證,你們率領的平等軍就好指揮。」
夏爾恭聲道:「陛下思慮周全,夏爾感激。」
封旗斜著眼睛瞥夏爾良久,似乎對他的恭敬極不耐煩,想伸手把他抓到身邊,又轉過眼睛看看一旁的夜尋,終究忍了下來,問: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今晚。」夜尋目視夏爾,肯定地說。
「今晚?太匆忙了吧?」
「今晚就出發,軍情緊急。」夜尋甩開封旗,手按在寶劍上冷冷瞅封旗一眼。
為什麼一接近這魔王,就會心神不定?
夏爾也道:「不錯,陛下剛剛宣佈消息,現在軍心大振,要趁士氣高而行。」
封旗知道軍情緊迫,惟有輕輕點頭,又各抓著兩人的手,目光左右移轉,將心上的兩個人兒看得清楚。夏爾幽幽低頭,避過封旗火般熾熱的目光。夜尋被封旗鉗子一樣的手抓著,甩又甩不了,心亂如麻,只好狠狠瞪了封旗一眼。
「我立下的誓言,不要忘記了。」
夏爾夜尋被封旗低沉的語氣寒得一震,不由都偷眼看看對方,暗想:難道我死了,封旗真的會把他殺了?
生離死別,自古傷人。封旗,今日一別,是生離,還是死別?
當晚率領二千精挑出來的人馬秘密出發,夏爾、夜尋、開龍、演薛、律朗各率一隊,化整為零,潛入敵軍佔領區,一路急行,出發前眾將已經商議好如何會合如何對付途中小股敵兵而不顯露蹤跡。
也是天神保佑,十五日後,終於到達距離達也門三日路程的回合點。五路人馬在隱蔽的山脈中集中,士兵休息一晚,等待激動人心的偷襲戰展開。
幾個將領也聚在篝火旁,再度商議。
「演薛和開龍先領人馬潛入達也門,我和夜尋引達也門大軍出城。」夏爾一邊說一邊在沙地上畫圖。
演薛道:「平等軍中有專門藏匿蹤跡和負責潛入的高林族,但是要趁達也門大軍出城奪取整個達也門,恐怕不容易。三萬駐軍,派一萬去同陵已經足夠,我們怎麼可以對付剩下的兩萬人馬?」
夏爾點頭道:「這個不難,律朗也一起進城。達也門中有許多被俘虜留做苦力的士兵,是我往日下屬,律朗可以策動他們配合反抗。」
律朗也笑道:「達也門歷來是帝國重鎮,地道碉堡等軍備地形複雜難走,我不信淙亢國在短短時日內可以摸清楚。不過……」
他望向夏爾臉色轉憂:「大人不帶軍馬獨赴同陵,恐怕太冒險。大人如果被圍困在同陵,即使我們佔領達也門……」
夜尋道:「不必擔心,一旦知道達也門出事,圍困同陵的大軍必定立即撤走,我和夏爾會找方法與你們會合。」
目中銀光流轉,對夏爾輕輕一笑:
「夏爾將軍,不會不知道如何在敵軍包圍中進入達也門吧?達也門城內地道如此多,總會有幾條與城外相通。」
「帶著人馬,撤入達也門更加困難。就這麼說定了。」夏爾把手中畫圖的樹枝隨手拋進活中,眼中閃動著將領的自信和威嚴:
「夜尋是陛下五年中一直尋找的重要人物,這點淙亢國一定也知道。得到夜尋,等於可以控制陛下。如果夜尋在同陵出現被抓,驗明身份後莫名其妙失蹤,達也門中淙亢大軍一定會為了再度抓住夜尋而將同陵團團包圍,勢不讓夜尋逃脫。這個時候……」
開龍大笑道:「這個時候我們在這邊放了帝郎司的俘虜,佔了達也門,打他們的屁股。他們就不會再包圍同陵,而會回頭救援達也門。」
演薛道:「然後夜尋和夏爾將軍潛回達也門,我們共同苦守十八日,等待帝郎司大軍到來。」
「達也門地勢險要,攻難守易,加上淙亢國對地形不熟,我們至少可以守三十日。」律朗補充道。
「那好那好!」開龍高興起來,風一樣在篝火旁繞一圈,為眾將斟滿酒:「來!為我們旗開得勝乾一杯!」
「旗開得勝!」眾人舉杯共飲。
暖洋洋的酒下了肚,律朗又倒滿杯子,走到夏爾身前。「大人,你要多加小心。這杯酒,請喝一半。」
夏爾對著律朗直直的真切目光不語,望了遞在面前的酒杯半天,接過來喝了半杯。
律朗見夏爾果然喝下半杯,將杯中的殘酒撒在火中,立刻騰起好大火光。他靜靜對著火光道:
「剩下的半杯,等大人入了達也門與我們會合時再喝吧。」
戰事在即,明日的太陽,將照耀怎樣的帝郎司?
***
第二日,演薛等三人帶著大批人馬離開,只剩下夜尋和夏爾隨即起程。
夏爾牽了馬匹,與夜尋緩緩出山。兩人分離十數日都是率領著兵士趕路,會合了又要和眾人商議軍情,都沒有尷尬感覺。現在只剩他們兩個,夜尋走著走著,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一紅,氣氛立即異樣起來。
夏爾立即察覺,也是渾身不對勁,掩飾著問道:「夜尋,害怕嗎?」
「我不怕。」
上好翠玉雕出來似的臉在身邊蕩漾,夏爾偷偷打量著,忽然想起那天夜尋在胯下的嬌態。
絕色、細喘、汗水和淚水夾雜著飄蕩在痛苦和快感之中,能奪了人的魂,激散人的魄……
「夜尋……」夏爾驀地緊緊握著夜尋纖細的手,認真說道:「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你不必怕。」
「我不怕。」夜尋輕輕答道,看著夏爾的眼睛,忽然心疼得抽搐起來,也反手緊握著夏爾不放。
目光交織,太多說不清的東西在裡面。世間百種滋味,又怎能形容此刻心頭所嘗?
凝視良久,才發現彼此太過動情,兩人不知所措別過頭去,又不約而同回過頭來。
「出發!」
夏爾一發力,擁著夜尋翻身上馬。
迎風而馳,懷中的暖香,此刻只屬於自己。那雙晶瑩的一直凝視自己的眼睛,比星星還要燦爛。
「夏爾……」
又躺在此人懷裡,不由心生感慨。當日逃離王宮的狂奔馳騁,無時不震撼心頭;帥帳中三人齊看封旗之血濺落之時,誰能想到還會有被夏爾再度擁在馬上飛奔的機會?
一生之中遇上何人,是否已在前生注定?
「夜尋,你應該恨我。無論你愛不愛陛下,都應該恨我。」猛馳有時,夏爾放慢馬速,對懷中的人道。
「不錯,我若不愛封旗,就應該恨你將我送他;我若愛他,就應該恨你佔他身邊位置。」
「那你到底是愛,還是恨?」
口口聲聲說恨,為何當日一劍刺下,卻撲到陛下懷中痛哭不已?
夜尋伸手,掩住夏爾的唇,輕笑:「夏爾,軍情緊急,不談私事,你我現在是戰友。」
「不錯,你我不談私事。」夏爾似乎自知失言,唇邊掛笑,策馬而去。
同陵,舉世無雙的美少年,正朝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