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白少情撫著碧綠劍,一夜無眠。聽說此劍由珍貴無比的暖玉所制,應該是隨著四季而不斷轉換適應人溫才是,為何此刻撫著,卻別樣熾熱,擾人心緒?
難道那熱的,不是劍,而是人?
不是人,而是人心?
他在黑暗中冷冷微笑,人心都是冷的。
熾熱心腸?不信,我偏不信。
次日艷陽再現,白少情已經孤零零走在官道之上。
不辭而別,是蝙蝠的行事作風。他已換了原來那身粗布織就的黑衣,穿回那雙有點爛的黑鞋。
黑衣黑鞋雖然已經隨他多時,卻不舒服。穿過封龍為他准備的絲綢和好鞋後,這些在街邊廉價買來的東西如何會讓人覺得舒服?白少情默默歎氣,不過幾日,身體就會記住好東西的滋味。
那心呢?身體被誘了,心又如何。
孤獨走在烈日之下,手也是空的。碧綠劍不見蹤影,它留在莫天涯,那間貴客已經離開的房間裡,和白少情一樣孤零零。
不過,很快它的主人就會看見它,把它重新珍惜地放回身邊,就象白少情取回屬於自己的黑衣黑鞋一樣。
「我不要你送。」白少情將碧綠劍擺在床頭前輕聲喃喃:「報你三天款待,蝙蝠暫不取此劍。三天後,我搶也好偷也好,一定把碧綠劍弄到手。」
原打算三天後盜劍,可離開莫天涯才一天,封龍的爽朗笑聲,已經不時浮現心頭。
「為何想他?」白少情惱怒:「他是武林盟主,等我偷了劍入了正義教,兩人更是死敵。」
越不去想,心緒越亂。他只想離封龍所在地方越遠越好,一路朝北,也不叫車也不買馬,心頭煩悶,居然連輕功也不想用,在官道上一個勁趕了三天路。
三天後,才一身風塵地發現,已離莫天涯好遠。
白少情對著南面,苦笑道:「罷了,還你的人情還個夠本,我等一月快到了再去偷吧。」
索性在北方趁著風光明媚好好散心,閒時湖邊吹簫林中撫琴。他已有計劃要入正義教門下,暫無心思繼續偷學武功,這幾日便當真象不會武藝的書生一樣輕輕松松四處游蕩。
這日,盤纏又缺,便找上一家青樓。
「找活干?」龜頭打量他一眼,尖聲道:「小哥哥模樣是不錯,不過我們這裡只要姑娘,你到別處問問吧。」
「你想錯了。」白少情淡淡一笑:「我是書生,游學差了盤纏,想在這裡為客人們彈彈琴,賺些腳夫費。」
「彈琴?」白少情氣質過人,隱隱中流露貴氣,龜頭也不敢太輕忽,考慮一會道:「那你等一會,我幫你問問。」
青樓之中,倒有一兩個識琴的紅牌姑娘,一聽白少情略試琴藝,哪能不佩服。
於是,約定讓白少情在樓中為客人彈三天琴,掙得的銀子青樓白少情各得一半。
白少情生性風流,藏身青樓,一是不容易被人找到,二也可以常碰見值得結識的風塵奇女,談話一宵,也覺樂趣無限。
他白天藏身在二樓簾後彈琴,不見外人。琴聲一起,舉座驚歎,賞的銀子竟可以和當紅的姑娘比,不少客人要見彈琴者,都被老板娘因為白少情說好的條件攔住。
第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剛剛談了兩個曲子,簾外忽然喧嘩一片。
龜頭道:「曲公子,實在不是什麼小姐,彈琴的是個公子。樓裡這麼多紅牌姑娘,還不由您挑,何必一定要見個大男人?」
「能彈琴的必是美人。琴聲越美則人越美也。」一把趾高氣揚的聲音夾雜著巴掌著肉的聲音,想來是龜頭挨了他一個耳光:「本公子今天一定要見識一下。別攔著,再攔看我砸了你這樓子,把你這烏龜王八送到我爹的知府大牢裡。」
簾珠一陣清脆撞擊,已有人魯莽地闖了進來。
白少情不慌不忙收起古琴:「公子有何貴干?」
那曲公子一見琴師果然是個男子,不由愣了愣,待看仔細白少情容貌,又露出色迷迷的笑容:「公子好琴技,本公子姓曲名揚,也是愛琴之人。今天一聽這琴聲,立生仰慕之心,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他邊說,邊揮手叫下屬退出簾外,自己摩拳擦掌地欺身向前。
白少情冷冷瞅他一眼,薄唇微揚:「曲?不知是曲知府貴親?」
「那是我爹。」一提老爹名頭,曲揚立即得意洋洋,眼睛轉到白少情白皙修長的手處,垂涎道:「好白的手。」
陰冷光芒從眼中一閃而沒,白少情微笑道:「手白有什麼用,不過是個小琴師而已,比不上知府大人的公子。」
「好親親兒,」曲揚一見白少情笑靨,心都酥了,撲上前道:「我是知府大人的公子,你就是我的公子。來,先讓我嘗嘗小嘴的味道。」
白少情冷眼看他撲來,手中早捏了一枚毒針,要他一觸之下不死不活癱睡終身。不料曲揚撲到中途,忽然無聲無息倒在地上。
「你怎麼了?」白少情以為他是假裝,小心打量。
低頭一看,卻赫然發現曲揚滿頭大汗,神態痛苦之極。仔細審視,他膝蓋和手肘上分別嵌了幾片碎瓷片,看來是遭了暗算。
偷襲者武功高強,能在白少情面前出手,曲揚四肢的關節,居然被瓷片震得粉碎。白少情吃了一驚,抬頭四顧,察覺不到來人位置,再低頭,發現不但四肢,連啞穴上也沾著一點瓷片。想必是偷襲者不想曲揚大聲呼救,所以同時點了他的啞穴。
「你怎麼了?曲公子?」想起自己不識武功的身份和暗中的窺探者,白少情心驚片刻,立即裝出驚慌模樣:「我可動也沒有動,曲公子,你躺著,我幫你叫大夫。」
他退後兩步,仍不能察覺偷襲者,不知是已離開,還是武功高強至白少情無法察覺。
他掀開簾子,裝作腳步虛浮地匆匆離開,余光一瞥,竟然看見角落處隱隱躺著數人,似乎是那曲公子帶來的下屬。
血腥味隱隱鑽入鼻尖,白少情凜然。
難道是曲揚惹了仇家?此人殺了他所有下屬,卻又只震碎曲揚四肢關節,顯然極恨曲揚,要他多受點活罪。我本想好好離了江湖休息幾天,怎麼偏偏又遇到這些事?還是及早離開才是。
他輕輕下樓,龜頭迎上來道:「白公子你出來了?曲公子是這裡貴客,又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我實在攔不住,你別生我的氣。迎風姑娘知道你被曲公子纏上了,正替您擔心呢……」嘮嘮叨叨,居然並不知道樓上已經發生驚天大事。
白少情輕道:「曲公子正生氣,你不要讓任何人上樓。我去買些東西,哄他高興。」
「哎呀那好,曲公子是貴客,白公子又是清白人,我正擔心會起事端呢。如今白公子看得開,我就放心了……」
他笑著說了一氣,白少情早揚長而去。
知府公子出事,城中頃刻便會大亂。白少情雖不怕他們,也不想惹麻煩,一路出了城門,找個郊外安靜人家借宿。
他貌美神清,一看便令人心生好感,要借宿當然不難。
當晚睡在農家硬實的木板床上,不由回想今天的事。
偷襲者是誰?他本以為是曲揚的仇家,定下神後卻越想越不對勁。曲揚這種紈褲子弟上不得場面,怎會得罪此等絕世高手?那人下手的時機也太湊巧,而且思慮周到,點了曲揚啞穴,讓白少情可以安然離開。
會是誰?
封龍的臉,忽然從腦中掠過。白少情赫然一驚,從床上猛地翻起,搖頭道:「不會不會,他為何跟著我?又為何不作聲?他忙得很,為何會到這裡來?他是我大哥,可以光明正大教訓曲揚,又怎麼會偷偷摸摸?」
他連問了幾個為何,連連搖頭,心中卻隱隱擔心,又隱隱高興。
白少情楞了半晌,猛然躺回床上,悻悻道:「我為何高興,他若跟著我,說不定早已看穿我的身份,想著把我抓起來開武林大會。」想起這一段日子都不曾施展武功,又無端欣慰起來。「只要他不知道我會武功,我自然還是他的少情兄弟。要真是他跟著我,這些天也該相信我不會武功。否則,他怎麼會出手?」
翻來覆去想了半夜,在黑暗中幽幽發亮的眸子才緩緩合上。
第二日留下點銀兩答謝讓自己留宿的農家,白少情的心情卻帶著點前所未有的興奮。
接下來幾天,他不斷試探是否有人窺探他的行蹤,故意找了幾個僻靜地方招惹有錢子弟。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旦有人對他不利,總會有人暗中出手相助。
對他無禮者,不是手足折斷就是臉上挨了冷箭。只有一次,企圖施暴者被一枝竹簽直插心窩慘死,似乎那暗藏的高手太過憤怒,居然下手忘了輕重。
白少情心裡微甜,卻每次都做出驚惶失措的模樣,對著四周空氣昂然拜道:「四方神仙作證,這可不關我的事。他們壞事做多了,老天爺罰他們呢。」便揚長而去。
一路飄蕩又過了七天,在青樓彈一天琴所掙的錢卻已經快用完了。白少情雖然身有武功,卻很清高,不屑偷竊搶劫小道偷搶武功秘笈除外。
他掂掂輕飄飄的錢袋,買了個饅頭,歎道:「沒有錢了,今天不住店,到郊外找戶人家借宿。」
出了城外,卻發現山花浪漫。
白少情雖然冷傲,骨子裡卻有一份極慈柔的溫情,見到滿山野花開得盈然,居然露了孩子氣,在山中晃了好久,等想起借宿時,已經過了村莊,找不到借宿的人家。
「沒有借宿的地方。」本來以他的輕功,施展半個時辰,大約就可以找到村莊。但他知道有人暗中跟蹤,怎麼肯洩露身份,自言自語淺淺笑道:「就以天為席好了。」
找塊溪旁干淨的草地,當真躺下睡了一夜。
次日白少情在鳥語花香中醒來,忽然覺得有異。起身一看,腰間的錢袋沉甸甸的,身邊的草地上放著一個紙包。
白少情打開,裡面裝著兩個饅頭半只烤雞,居然都熱氣騰騰,顯是有人怕他吃不到早餐,特意從城中施展輕功買來的。
白少情心知肚明,卻故意狐疑道:「這裡怎麼會有食物?咦?我的錢袋為何多了許多銀子?糟糕糟糕,遇上山裡的大仙了。」他心裡暗笑,對四周團團拜道:「昨夜少情打攪了大仙修行,請大仙原諒。這些東西,少情不敢收。天下需要幫助的人處境比少情更艱難,大仙若要行善積德,少情幫大仙將這些東西送給更需要他們的人吧。」
拿起食物銀子,一路進了城,居然隨手把這些都送給城門的小乞丐。小乞丐一陣歡呼,立即團團聚在一起,將那半只已經變冷的烤雞瓜分。白少情看他們一人一小塊狼吞虎咽,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東西送了人,自己身上的銀子卻也花盡了。現在不說住宿,連吃飯的銀子都沒有。白少情路過酒樓,不由想起洛陽談笑樓的好酒好菜,心內苦笑:這下可開玩笑開過頭了。
輕輕搖頭數下,看看酒樓醒木的招牌,忍了口唾液,剛要掉頭,忽然聽見一聲爽朗大笑:「這不是白兄弟麼?」
白少情愕然回頭,看見封龍從酒樓裡沖了出來,抓著他手高興道:「兄弟走了也不打聲招呼,把我送的東西漏了也不知道。大哥一路追來,總算見到兄弟了。」把碧綠劍往白少情手裡一塞,拉著他往酒樓走。
「大哥怎麼會在這裡?」
「我有事到這一帶,想想你四處游學,說不定可以碰到,就把碧綠劍帶在身邊。想不到真的碰到了。」封龍讓白少情在一桌佳餚前坐下,忙叫小兒加好菜好酒。
白少情攔道:「菜已經夠多了,不必再加。」他頓了頓,又問:「大哥一個人?」
「嗯。」
「一個人也點這麼多菜?」
「在莫天涯習慣了,沒有一桌子菜就沒胃口。」
白少情微笑道:「大哥一定也習慣了有人陪吃飯。」
「呃?」封龍奇怪地看著他。
「不然,大哥怎麼會准備兩副筷子?」白少情淡淡瞥一眼桌面:「總不能說大哥想著今天可以碰見我,特意准備好了。」
「呵呵,」封龍毫無窘迫,笑道:「我總想著可以碰到你,所以頓頓都准備好。你看,今天不就准備得對了?」
白少情不料封龍如此對答,言語暢快而深蘊他情,微微一愕。
默默吃了幾筷,白少情忽道:「這幾天,少情在路上遇到不少壞人,差點身遭不測。」
封龍嗯了幾聲,卻不接腔,指著桌子道:「吃菜吃菜,你餓了,多吃點。」
「大哥怎麼知道我餓了?」
「你瘦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餓的。」
白少情靜靜瞅他,不知為何忽然管不住自己的怒氣,將筷子往桌上一放,冷然道:「少情剛剛說差點身遭不測,大哥為何一點也不緊張?」
「你現在不是好端端的?」
白少情更氣,他歷來深沉鎮定,今天卻似乎和封龍較上勁,冷冷道:「大哥怎麼不問欺負我的是什麼人?大哥曾說過欺負我的人你一定教訓,難道要反悔?」
啪!封龍的筷子忽然也重重往桌上一放。
他俊臉一沉,悶了半天,才冷冷道:「我怎麼不知道?這些天,我都跟著你。看你到青樓彈琴,看你天不怕地不怕招惹紈褲子弟,看你孤身一人膽敢睡在荒郊野外,少情,你膽子也太大了。」
「大哥為何跟蹤我?」白少情挺直脖子:「難道武林盟主喜歡偷雞摸狗?」
「你不辭而別,不就是不想見我?」封龍悻悻:「我跳出來救你,你會高興?我本想送回碧綠劍就走,可看看你這到處惹是生非的模樣,能放心?」
白少情微微一震,眼中波光忽泛,忙把頭低下。
「明知我不想見,為何又忽然跑出來假裝碰巧請我吃飯?」
「你……」封龍似乎忍耐不住,凌厲的視線驀然射向白少情,瞪了半天,才緩緩放軟,訥訥道:「你不是沒有銀子嗎?送你的東西又不肯吃。」他濃眉一皺,在桌上猛拍一下:「
你嫌我這個大哥,那我立即走好了。」他武功過人,一拍之下,桌子立即連同上面的碗碟一起震成粉碎,落到地上,竟全部都是粉末,雖然無聲無息,卻比轟然巨響更是怕人。
酒樓中客人識得厲害,都紛紛避開,店裡的伙計也繞得遠遠,縮在門後偷看動靜。
白少情臉無表情,拉住封龍。
「何事?」
「大哥不是要把碧綠劍送我嗎?」
原來封龍怒氣拍桌神智未失,事先將碧綠劍拿在手上。
封龍將碧綠劍交給白少情,一言不發,轉頭要走,卻又被白少情拉住。
「又有何事?」
「大哥,少情還未吃飽。」
封龍愣了愣,從懷裡掏出錢袋:「拿去,算我們兄弟一場。」
看他怒容滿面,白少情卻覺得可愛萬分,微笑道:「那若有人再欺負我,可有人來保護?」
封龍狠狠瞅他一眼,對上白少情笑得溫柔的臉,卻似乎下不了狠心,頓了一頓,才歎道:「你可真能惹是生非。」搖頭不己。
兩人對視片刻,忽然同時大笑,又攜了手,叫來好酒好菜,重新吃喝起來。
有封龍陪在身邊,衣食住宿都有照應,又不會煩悶孤單,白少情一路自由自在,開朗不少,與封龍笑談各地景致人物,驚訝地發現,封龍雖是武林中人,卻也稱得上是風流才子,古今詩詞,典故經籍,居然都知道十之八九。
「大哥,今天去哪?」
兩人悠閒行走,開始是封龍跟著白少情,不知不覺中,卻漸漸變成白少情跟著封龍四處觀景。
封龍好賞奇景,他所向往的地方,或是深山大澤,或是絕崖陡峰。
「附近有一座玉指山,每月二十,山峰中飛濺的泉水剛好反射天上月光,美麗非常。」封龍朝不遠處一指。
白少情轉頭,這山果然象根手指一樣,雖細但長,直直豎起。
「少情,今天剛好二十,我們吃過晚飯就去。」
兩人吃過晚飯攜手而來,到了山腳抬頭一看,都是絕壁,哪裡有路。
封龍微笑:「少情,閉上眼睛。」
白少情心裡明白,眼睛閉上,身子忽然一輕,已經被封龍打橫抱起。
「大哥……」
「別怕。」封龍低頭,溫熱的鼻息噴在白少情臉上:「大哥有輕功,抱你上去容易得很。少情,你可不要睜開眼睛。」接著吐納運氣,縱身而上。
自己施展輕功,竟然與被人抱著施展輕功感覺截然不同。白少情在封龍懷中騰雲駕霧,心中一緊,差點忘記自己也是輕功高手,不知不覺中雙手緊緊摟住封龍脖子,只聽見心撲通撲通響個不停。
如在夢中時,封龍的低沉聲音似乎從遠處傳來。
「少情,我們到了。」
腳下碰到土地,白少情睜眼,一片飛瀑從高處掛下,月光斜照,飛濺的水珠竟如千萬朵發光的綻放雪蓮般。
沒想到人間居然有這般壯麗別致之景。
肩頭被人輕拍兩下,白少情轉頭。
「象不象天上的銀河?」
「象。」
封龍定定看了白少情片刻,忽然揚唇:「少情,你來。」他拉著白少情到了水邊,一步一步邁進水中。
「大哥?」
「我們走到銀河裡去。」
靠近飛瀑之下,封龍摟住白少情,以免他身受瀑布沖擊。水聲轟鳴,明月當空,眼前水花四濺,身後靠著溫暖的胸膛。封龍雖替他擋住飛流擊身,卻擋不住雷霆之力撞在心頭。
轟天水聲中,白少情輕輕歎氣兩聲,居然被封龍聽到。
「為何歎氣?」封龍功力深厚,雖是低語,卻一字一字穿透耳膜。
白少情怔了怔:「歎氣?」他發亮的眸子望著眼前水花。「因為景致太美,所以歎氣。」
封龍似乎覺得在水中站得太久,護著白少情回到岸邊,坐在涼石上。
「真是只為了這個?」封龍問:「沒有其他?」
白少情微笑不語。
封龍的目光,忽然有點凝固。他總是深邃精明的眼瞳,瞬間有點迷幻的渙散,在望向白少情的片刻,多了點跳動的光芒。
沉穩的手,仿佛沖破層層障礙般緩緩而來,輕輕按在白少情看似瘦削的肩膀上。
白少情居然也有點癡了,就象他的肩膀第一次被人這樣輕輕碰著,就象他第一次被人這樣看著。朦朧間,竟有一種把自己交付出去的沖動。
他交付自己的次數實在不少,唯獨這次,卻異樣緊張。
月光下的封龍英俊異常,那小麥色的皮膚和極有性格的濃眉,沒有一處不是天公仔細雕琢。
喉嚨漸漸干渴,白少情蠕動嘴唇,他忽然不想再等。
「大哥……」
幽幽一聲呼喊,似乎石塊扔在平靜地湖面,擾碎上面美得炫目的月影。封龍驀然一震,似乎醒悟過來,臉上又是驚惶又是羞愧,但各種神色一閃即逝,隨即微笑道:「少情,你衣裳都濕了,天雖然熱,這樣還是會著涼。」雙手還是按在白少情肩上,暗中運功為他把衣裳烘干。
一陣暖意傳來,白少情定定望著封龍:他雖喜歡我,卻不敢開口。對了,他想著我高風亮節為人清白,怎知道我早就骯髒不堪?
一夜賞景,兩人之間多了一些說不出口的心思。天漸漸亮了,封龍看白少情一眼,輕道:「少情,你把眼睛閉上。」言辭中,居然少了昨天的光明正大。
白少情心裡暗笑,偏偏睜著眼睛:「大哥,我雖不會武,卻一直向往武林中人可以飛來飛去。你抱著我施展輕功,我不會害怕。」
「你喜歡輕功?」封龍問:「我教你。」
「現在學太遲了,可惜。」白少情歎道:「只要有人肯帶我嘗嘗輕功的滋味就好。」
封龍眼中連連閃爍,低頭嘿嘿笑了半天:「那我天天抱你爬山。」
「那好,昨夜看了玉指山,今夜我們去哪?」
封龍蹙眉,忽然眼睛一亮,興致勃勃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從不讓人進去,景色別有一番風味。」
「哪裡?」
「莫問,跟著我就是了。」
雙手一伸,抱著白少情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