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面虯髯的壯漢,在月光下走出燈火暗淡的破廟。
已過三更,萬籟俱靜,破廟中橫七豎八的睡滿鏢師和腳夫,唯有他仍保持清醒和警覺。
今日他們本來該進入汴梁城,可路上有些耽擱,到了城外,城門早已關閉,不得不夜宿於此。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熟睡的手下後,精確的檢查一遍此行所押運的貨物,才放心的準備入破廟休息。
就在此時,由遠而近傳來一串奔跑聲,壯漢瞇起眼望過去,只見一身綵衣的年輕女子向他的方向跑來。
雲霞般的綾羅彷彿是月畔的錦雲,披掛在女子身上,頭上的花冠發出清脆悅耳的輕響。
壯漢看得失神,等他醒轉過來,那仙子下凡似的女子已站到了他面前。她五官姣美,身材苗條玲瓏,可舉手投足間並非那種出塵脫俗的氣韻,反而是滿臉的潑辣味道,動作也粗魯到極點,他不禁微微一愕。
「大鬍子,後面有人追我,我要在這裡躲一躲,不許多嘴。」精細描繪過胭脂的芳唇中,吐出讓人火大的命令。
居然有人敢命令他?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對她充滿了好奇。
沒等壯漢點頭,她便逕自鑽入破廟,躲進暗處,瞪著小兔般的眼睛,緊張地瞄著她的來處。
「妳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麼美的女子錦衣夜行,按他的經驗判斷,絕非什麼善類。
「傷天害理?那王八羔子才傷天害理,我大姊雖是青樓女子,但汴梁誰不知她賣藝不賣身的?偏這個王八要招惹我姊姊,還差點讓我姊姊中了春藥,說什麼我都不放過這王八。」
壯漢饒有興趣的聽她辯解。「公道妳都討回來了?」
「也不算吧!就是小小的教訓了他一下,用熱湯潑了他一身,那王八被燙得哇哇叫,哈。」她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就是想為姊姊出口鳥氣。
「真是人不可貌相,像妳這種女子居然做出這等事。」看來受害者是被她的外貌所騙才會掉以輕心。壯漢不由得欣賞起這個火辣辣的勇敢女子。
「不好!」伴著小聲驚呼,傳來的是跌倒聲。「好痛,嗚嗚,真的好痛!這破衣裳,今晚壞了我不少大事,討厭。」
那是多麼美的一身綵衣呀,居然被她嫌棄。
「你說這女裝有什麼好?纏纏繞繞的不說,還拖拖拉拉,還是男裝適合我!這女裝再穿下去,我一定會摔斷脖子。」她嘰嘰咕咕的嘀咕著。
那些怪異的說法,引來壯漢莞爾。這個小東西對他來說太有意思了。
「妳到底惹了誰?」他暗自動了個念頭,想替她解決麻煩,反正他也閒得很。
「當朝刑部尚書之子。」
「妳膽子真不小,不怕他將妳送入刑部大牢?這位尚書可說是朝中頗具權勢的大臣。」他對朝中的權力分佈相當清楚。
「管他是貓是狗,欺負我姊就不行。」
夠種!壯漢點點頭。
不消多久,尚書之子的人馬也殺氣騰騰地接近。兩人隨即結束交談,女子往廟門後縮了縮頭。
很快,一隊人馬停到了破廟前。
「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子從此過?」尚書府的爪牙神情凶狠地指著壯漢問。
「有,嫦娥。」面對這群狗仗人勢之徒,他談笑風生地指了指月亮。
「放肆!你知道我們是誰嗎?由得你戲耍!」對方趾高氣揚,為虎作倀。
「那你又知道我是誰嗎?」他冷酷一笑,氣勢駭人,當場令那些家丁都為之一楞。
「你……你是誰?」
「哼!」壯漢輕哼,轉身將鏢車上的旗子取下。「將此面旗交給你主子看看,有任何事請他來找聶某人,我一定奉陪到底。」面對權貴這位布衣壯漢並沒有絲毫退縮。
那家丁將旗子接過,定睛分辨,當即青白了臉。「對不住、對不住,不知道大爺你在此,小的是瞎了狗眼,請你大人有大量。」還算這個家丁有點見識,認得這面旗子,更知道旗主是何等人物。
「知道打擾本大爺的好夢了,還不快滾!」壯漢始終保持淡淡笑意。
在他的笑容當中,那群家丁灰頭土臉地離開了破廟。
打發走那些人,壯漢旋身步入破廟,方纔那位年輕女子卻失去芳蹤!
他悵然地在廟內踱步,依依不捨地尋找著她留下的痕跡。看來,方纔他對付那幫惡人之時,那小東西就自後窗逃走了。
他還能再遇著她嗎?可他連她叫什麼也不知道,美麗的容顏也是一閃而過,不留痕跡,唯有她給予的奇異感受和火爆的脾氣留在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