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愛情是什麼?」六歲大的小浣仰頭問,圓圓的眼眸燦亮,手裡拿著安徒生的童話繪本,她還看不懂字,故事是從照顧她的保母那兒聽來的.
單雪恩低頭望著可愛的小女兒,輕輕搖晃杯內金色的酒液,嘲弄地輕笑.
雖然才早上八點多,但她已經習慣在酒精裡麻痺自己.
「愛情是欺騙、傷害和背叛。」就像曾經口口聲聲說他對她的愛至死不渝的男人,召集變成永遠等不到的身影。
欺騙、傷害和背叛?小浣似懂非懂。
「小浣,你要記住,千萬別愛上太漂亮、太有魅力的男人,那只會讓你痛苦一輩子。」單雪恩抱起女兒,一字一字地告訴她,要她將這些話牢牢刻在心版裡。
「媽咪——」小浣眨眨眼,不懂母親在說什麼,只是覺得好可怕。
「就像童話故事中的王子背叛人魚公主,對白雪公主一見鍾情的白馬王子最後不會HAPPY ENDING 一樣。」
「關毅司,你到底是怎麼樣虐待人家的?好好一個人變成這副德行。」席菲菲雙手盤胸,沒好氣地問。
虐待黃穎威也就算了,反正他刻苦耐勞慣了,人家可是嬌小柔弱的女孩子耶!這傢伙就不能高抬貴手嗎?
面對席菲菲的質問,關毅司薄唇緊抿成一直線不發一語,眸光落在單小浣因發燒而泛紅的嬌顏上。
「沒事,沒事,多休息幾天就好了。」陳醫師拿下聽筒,笑著安撫不斷碎碎念的席菲菲。「不過是流行性感冒,我先幫她打退燒針,等等護士會拿藥過來,三餐飯後服用。」
「只是感冒?」席菲菲一臉懷疑。
「她的體質比一般人差一些,感冒加上過度操勞,發起病來會比其他人嚴重,多休息幾天就好了。」陳醫師笑著起身,從護士手中接過針筒。
「小陳,不會有問題吧?」席菲菲想再確定。
陳醫師是她高中好友,當她一接到關毅司的電話後,當機立斷帶著好友過來到府看診。
「請相信我的醫術。」陳醫師輕哼,回頭朝關毅司開口,「這幾天心意一給她吃清淡營養的食物,她太瘦了,需要補充營養。」
「我明白。」關毅司頷首,心中狠狠自責。
他到底怎麼了?曾幾何時真變成沒血沒淚的暴君?沒看出小浣的異樣,在她不舒服的時候還如此逼她。
關毅司憂心的神情沒逃過席菲菲的眼,她看著沉睡中的夢藝不安的單小浣目光最後停在關毅司剛毅的側顏。
聰明如她,當然明白關毅司出現這種神情代表什麼意思,她固然高興關毅司終於走出SELINA的陰霾,卻不禁有些擔心。
最重要的一點,她該不該在這時候告訴他SELINA要回來?!
空氣裡飄散著一種好聞的氣味,混著蔬菜香的肉粥,讓人胃口大開。
單小浣被這股香氣引誘,幽幽轉醒,肚子咕嚕咕嚕直叫,她眨了眨水眸,赫然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裡。
不!不應該說陌生,房間的擺設她似曾相識,這裡是——
關毅司的臥房!
單小浣驚得立刻掀被跳下床,彷彿還能聞到被褥純屬於他的男性氣味,剎那間胸口熱血翻湧,頭更暈了。
「嚇!」
單小浣人還沒走出房門,就正面迎上端著熱粥進來的關毅司,兩人大眼瞪著小眼,膠著的目光裡隱隱有什麼在燃燒。
「你醒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關毅司輕聲問。
昏迷的記憶重回腦海,單小浣越過他身側要走。
「醫生交代你需要多休息,你現在哪兒都不能去。」一把抓住她冰涼的皓腕,關毅司不由分說拉著她坐回床沿。
「你——」喉嚨還是好痛,發不出聲音,單小浣無法表達抗議,只能皺眉瞪他。
她不滿的表情關毅司看到了,他軟下語氣。
「我不是故意凶你,我只是~~~~唉,先坐下吧!我熬了粥給你喝。」她歎氣,好看的俊顏蒙上了憂鬱。
他為她熬了粥?
親自熬粥?!
單小浣古怪地瞪他,懷疑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看來你退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關毅司大手撫上她的額頭。
他突如其來的碰觸令她瑟縮了一下,不習慣他的碰觸.
「我好多了。」她躲開,對關毅司忽然的溫柔舉止不解。
「你得了流行性感冒發了高燒,加上身體底子不好,生起病比誰都嚴重。」關毅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深不見底的黑眸瞧得人心慌。
「……」
「醫生說你需要多補充營養,所以我才熬了這蔬菜肉粥給你。」關毅司不斷說話,似乎有些緊張,「先說好,即使不好吃也不准嫌,補充營養最重要。」
單小浣依舊沒出聲,只是靜靜用那雙燦亮的眸子望住他,彷彿在猜測他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我餵你吧!這粥很燙。」關毅司用湯匙舀了一口送至她唇邊。
瞪著那瓢粥,單小浣沒動,懷疑他想報復自己。
「我不會害你的。」關毅司薄唇揚起一抹苦笑。
單小浣遲疑了一會兒,張口。
「抱歉,我不該說那些話傷害你,請原諒這幾天我的無理取鬧。」
他莫名的暴怒、焦躁、找麻煩,直到小浣昏倒,他過份的緊張和擔心,他才明白原來啊……他喜歡上她。
就像幼稚的小男孩拚命欺負小女孩,就為了引起她的注意。
瞪圓明眸,單小浣沒想到他會道歉。
「我的脾氣修養有待加強,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計較。」關毅司俊顏顯得無辜,教人不忍生氣。「你想去早餐店工作就去吧!我不會再阻止你,說穿了,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怕你太累。你看,不就真的病倒了嗎?」
「……」
「小浣,別討厭我,好嗎?」
她那句討厭,他一直一直記在心裡,耿耿於懷。
沒想過自己還能愛人,自認心死麻木的他,不知何時對她動了心氣心才會出現這些奇怪的舉止。
不,不准用這種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她,她會無法招架。
單小浣別過頭。
好端端的幹嘛向她示好,她不要他對她好,她寧願維持原樣。
她是真的這樣想的。
就怕自己的心會陷落,再也收不回來……
「看來你已經徹底討厭我了啊!」她抗拒的表情微微扎痛他的心,關毅司笑笑自潮。
沒辦法,誰教他一開始就走錯方向,她會討厭他是理所當然,不過他不會因此放棄,會努力轉變她對他的看法。
關毅司不要她討厭他,難道……
他喜歡她嗎?
不可能!單小浣甩甩頭,甩掉這可笑的念頭,關毅司怎麼可能喜歡像她這般平凡的女子?
她不該胡思亂想,不該心有期待,他和她是兩個永遠無法交集的世界。
無意識切著馬鈴薯,單小浣恍神了,思緒飄到三天前關毅司對她說的那句話——
別討厭我,好嗎?
心軟了,因為這句話心牆崩塌。
「好痛!」食指傳來痛感,鮮血汩汩冒出,單小浣吃痛地低呼,將指頭含在嘴裡。
這就是愛胡思亂想的下場。
「怎麼了?」關毅司見她的聲音,立刻跑過來。
「沒事,洋蔥沒了,我現在去買。」不敢直視關毅司的臉,單小浣扔開圍裙匆匆越過他,「晚上吃咖哩。」
「小浣?」
單小浣裝作沒聽見,抓起鑰匙直奔下樓。
就讓她單獨靜一靜,好好想想吧。
「小浣?」關毅司急喊,喚不回像逃離似的衝出去的嬌小身影,他不是笨蛋,當然感覺得出她在躲他。
思及此,關毅司眸心微黯。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鈴鈴……
悅耳的手機鈴聲忽地響起,是單小浣的手機。
關毅司沒理會,只是若有所思地走到窗邊,直到手機鈴聲響了又響,像是沒人接誓不罷休。
「單小浣目前不在,請你晚點再打來吧!」關毅司替她接電話。
「單小姐不在啊?」手機那頭蒼老沙啞的女聲有些焦急,「有辦法馬上聯絡到她嗎?」
聽出對方不對勁的證據,關毅司濃眉聚攏,嗅到不對的氛圍。
「出了什麼事嗎?」
「事情是這樣的,單小姐的母親她……」
她不敢相信,媽媽怎能這樣對她?她是她唯一的親人啊!
單小浣快步越過醫院長廊,落地窗灑落的夕陽金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腦中思緒混亂。
她如此辛苦是為了什麼?媽媽怎能說放棄就放棄,留下她一個人……爸爸已經先不要她了呀!
走出電梯,單小浣大老遠就看見關毅司挺拔修築的背影,她立刻衝過去拉住他,情緒激動。
「我媽媽還好嗎?情況怎麼樣了?抱歉到現在才趕到,當我回去看見留言時已經……」
「虛~~~」她驚慌失措的神情令關毅司不捨,他用力地握住她單薄的雙肩,要她看著自己。「沒事了,小浣你母親剛度過危險期,不過仍須留院觀察,這整個星期是關鍵。」
「度過危險期。」聽見這句話,單小浣雙膝發軟,力氣像瞬間抽空了,這代表媽媽暫時沒事了?
「我請醫院準備最好的病房……」
「這醫院我曾經帶媽媽來過,他們總是說沒有病房。」單小浣脆弱的說。
「你放心,我有辦法的,我現在就帶你過去看她。」關毅司眸中柔光流動。
他的嗓音充滿安定人心的力量,單小浣望著他,心中滿是感動。
「關毅司,謝謝你。」她咬緊唇,哽咽。
「小事一椿,不用放在心上。」感覺他仍微微顫抖著,關毅司大手輕柔她的發心。
單小浣的以防民徹底崩塌了,因為他的細心體貼,一顆晶瑩淚珠滾出眼眶。
無論她如何告誡自己,仍無法戰勝自己的心,只能棄甲投降。
「如果這件事能讓你盡棄前嫌,不討厭我就好了。」關毅司故意半開玩笑的說。
「……是我要討厭你的。」
「什麼?」他怔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因為我要自己討厭你。」慢慢抬頭看他,單小浣一字一字說得清楚,淚眼汪汪的。「必須要討厭你。」
愛情是傷人,而受傷的多半是女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人摟著新歡。自己默默流著淚、舔舐傷口,落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媽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她不要愛情,不要愛上任何人,她不要和媽媽一樣!
偏偏關毅司的出現動搖了她堅硬如鐵的決心,即使再抗拒仍無法克制的愛上他。
但她不能愛他啊!
「小浣,別哭!」關毅司瞳心微縮,低啞出聲。
看見她蒼白小臉掛著兩行清淚,喃喃說著討厭自己,關毅司一顆心瞬間跟著擰緊了,難道他的存在真教她如此無法忍受?若真是如此,他離開就是了。
他不是來惹她掉淚的。
「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真的很討厭!」用力握住拳頭才能克制激動崩潰的情緒,單小浣喊道。
「小浣——」她不斷重複著,關毅司擰緊濃眉不知該說什麼。
原來她這麼討厭他呀!那他還是離開吧!明天就撥電話給席菲菲另外找住所,不讓她為難。
呵~~刻意放縱壞脾氣的他終於嘗到苦果。
好濃的苦澀在他胸臆間蔓延開來。
「為什麼你要突然對我好?為什麼老愛逗我?總是有意無意擾亂我平靜的心?為什麼不乾脆一直維持討厭鬼的模樣?為什麼?」單小浣含淚低吼。
一連串為什麼像連珠炮般冒出,關毅司愣了好久才明白她話中真正的的含義。
她所說的討厭,好像不是真的討厭?!
「小浣,你的意思……其實不討厭我?!」他覺得自己突然變笨了,想問個清楚。
單小浣狠狠咬住唇,兩行清淚掛在頰邊,瞪住他的燦亮明眸像要噴出火光,彷彿要將他徹底燃燒殆盡。
討厭鬼,老是這樣逼她。
「是!我喜歡你!」她惱叫,哭得更慘,引起旁人注目,「關毅司,你開心了嗎?我喜歡你。」
不要……她不要啊!
終於吐露出心聲,單小浣非但不覺得開心反而更加難過。因為她害怕自己一步步走上母親當年的路,害怕會像媽媽一樣崩潰了。
她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真有命運之輪轉動著,她終究還是愛上這樣一個男人。
愛、上、王、子。
第一次被人用這種咬牙切齒的語氣告白,關毅司嚇一跳,心情瞬間從地獄回到天堂。
該死的,他差一點點就要放棄。
「小浣,我好開心。」無視她震驚的表情,關毅司的俊顏躍上囍色,更加挽力無限,大手一攬將她用力摟入懷中。
「因為我也喜歡你,超級喜歡,所以當你對我不理不睬的時候,我才會那麼懊惱,故意惹你生氣啊。」
是他不擅表達感情,才會傷了她的心。
也或許這正是SELINA選擇離開他的原因。
「你說什麼?」僵硬地被他緊緊摟在懷裡,單小浣遲遲無法回神,沒想過告白會得到回應,以為是她單方面暗戀而已。
「小浣,我喜歡你。」完全不介意再說一次,關毅司重重在她額際印下一記響吻,斬釘截鐵的重申,這一刻,他有種重生的感覺。
他不能確定究竟遺忘SELINA多少,卻能確定自從小浣出現後,他很少再陷入悲傷中,或許小浣不會明白這對他有多重要,因為有她,他才能走出情殤的陰霾。
他發誓,一定會好珍惜她。
一定。
「這燕窩是要給伯母的,還有這些營養品也幫我拿給伯母,是我的一點心意……」一大早關毅司忙進忙出,將好幾種補品交給單小浣,瞧得出他的用心。
單小浣默默接過手,心思複雜。
「怎麼啦?這樣傻傻看著我?」關毅司輕柔她的發心,薄唇勾笑。「若非我上回在醫院露臉被席菲菲罵得狗血淋頭,我真想陪你一起去探望伯母。」
「你太好了……」她輕語。
「傻瓜,這只是一點心意不算什麼,當作我不能親自去探病的賠禮。」
「難道你不好奇嗎?」單小浣抬眸望他。
「好奇什麼?」
「好奇我媽的病,好奇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單小浣話說得急促,他能感覺得出她不安的情緒。
聞言,關毅司頓了下。
「每個人都有不欲人知的事,除非你主動想說,不然我不會追根究底。」他淡淡回道。
「……」是嗎?每個人都有不欲人知的事,那麼他的是什麼?
「別說了,時間不早,你該出門了。」關毅司催促著。
「嗯,我走了。」單小浣笑笑。
「路上小心,記得幫我跟伯母問好。」關毅司依依不捨地和她道別。
唉!他一定要跟席菲菲再討論有關留家查看這件事。
「我會的,謝謝你的禮物。」
「小浣!」見她走出門,關毅司又喊。
「怎麼了?」單小浣不明所以地又走回來。
關毅司二話不說,直接捧住她的粉頰輕啄小巧的菱唇,偷香得逞。
「關、關毅司,你……」反應不及的單小浣小臉瞬間紅透,一顆心快從嘴裡跳出來。
「再見。」關毅司笑眸彎彎,溫柔眸光流動。
「色狼!」他深不見底的黑眸令她屏息,單小婉嬌嗔,心慌意亂地跑下樓。
可惡!他就這樣突然吻了她,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可是——
有股好甜好甜的感覺在胸口流動,這就是所謂愛情的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