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也許總有頭頂上的神明仔細監督著吧。這是唯一解釋為何美食到現在都沒有吃到嘴的原因。
似乎是因為狗狗太恐懼。連續三次讓狗狗連滾帶爬從浴缸逃到二樓後,沈定澤終於弄清楚兩條道理:一,狗狗動作靈活,強來難度很大;二,弱智也不是好欺負的。也許這兩條道理仔細溝通一下,等於一條道理。
"這次我保證是真正的洗澡。"最後,沈定澤不得不舉手投降,用不洗乾淨就把狗狗趕出去的危險,半逼半哄的把狗狗第四次抓下樓。
這次,因為沈定澤疲倦過度,沒有亂來,狗狗也沒有再次逃竄,終於把狗狗身上的肥皂洗乾淨了。
熱氣騰騰從浴室出來,裹著沈定澤睡袍的狗狗雖然可愛極了,但暫時煽動不了沈定澤的惡魔心腸。他累壞了,生平第一次知道幫狗洗澡不容易。
"狗狗想吃骨頭。"
"骨頭?"沈定澤這才想起自己也沒有吃飯,看看掛鐘,原來洗一個澡花了將近兩個小時。
看來用水量也抵得上他本人洗一個禮拜。
白色的睡袍和狗狗很配,被水氣蒸得發紅的肌膚嫩嫩的。看來他流浪的時間並不長。只要氣氛不過於詭異,狗狗就對沈定澤顯出令人詫異的親暱,湊到沙發上,像存心挑逗似的用臉磨蹭沈定澤的袖子。
他似乎並不知道這種舉動危險得很,臉上露出快樂的樣子。
天氣還是很糟糕,太陽已經下山了,狂風不死心地拍打窗戶,透過玻璃外無力抵抗又不得不抵抗的路燈怯懦的光,能看見被拋到半空又被狠狠丟棄的世界。
一塊被風捲來的垃圾擊中玻璃,發出好大一聲響。沈定澤和狗狗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
沈定澤看見玻璃沒有碎,才擰著眉頭說:"這次的颱風真猛。"
"是啊,流浪狗最怕颱風。"狗狗嚴肅地點頭,認真地告訴沈定澤:"狗狗現在有主人,就不是流浪狗了。"
沈定澤對他的篤定略為愕然,又似乎有點感慨。
"狗狗,"他想做點什麼緩和情緒,不自然地把手攤開。
狗狗這方面卻敏感極了,快快活活地挨了上去,在沈定澤的脖子上親熱地噌了兩下。
看見以後都要習慣小動物在身上噌來噌去。
"現在打電話訂餐也不會有人送上門。"沈定澤無奈地開始考慮晚飯:"家裡只有泡麵。"
"沒有骨頭嗎?"狗狗驚訝地看著沈定澤,泛出一丁點可憐兮兮的失望來。
沈定澤彷彿被慚愧的針刺了一下,很快又陰沉著臉:"養你已經不錯,敢來挑三揀四?"
狗狗吐舌頭,不敢再說什麼,只是臉上帶著委屈的表情,彷彿表明:據我所知,有主人的狗都可以吃骨頭。
沈定澤自從大學畢業後,親自下廚的次數屈指可數,現在天時地利湊在一起,而且自己肚子也餓,只好自己動手。
在冰箱裡仔細看了半天,確實沒有什麼排骨之類的東西,他有點後悔,如果請個保姆每天買菜做飯,就不會出現這樣困窘的狀況。不過他在家吃飯的時候太少了,請保姆也是白請。
沖了兩個泡麵,端到狗狗面前。
"吃吧。"
狗狗顯然還在記掛他的排骨,大眼睛眨了眨,無論如何也不能從麵碗裡看出一兩塊排骨,但肚子餓的時候他是不挑剔的,終於吃起泡麵來。
沈定澤端著自己那碗,看狗狗低頭吃麵,忽然說:"狗怎麼會用筷子?"
狗狗愣住,把拿筷子的手放在眼前仔細看,似乎也有點迷惑:"不知道。狗狗特別聰明,是不是?"
對於這個解釋,沈定澤不禁好笑。狗狗的年齡真不好測,看身高應該十八九,看臉蛋,卻只有十六歲左右,如果看言行,那簡直比幼稚園小朋友好不了多少。
"那麼,聰明的狗狗,"沈定澤問:"你什麼時候學會抓筷子?"
"不知道。"狗狗傻傻地問:"主人什麼時候學會抓筷子?"
沈定澤窒了一會,確實,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學會抓筷子。看起來不像個弱智,他用犀利的眼光掃狗狗一下,但狗狗全無察覺,低頭喝著麵湯。
吃飯後,沈定澤把碗收回去,出來的時候,手裡抓了一把東西,嘴角帶著笑意。把手裡的東西往狗狗臉前一揚,挑著眉問;"要不要這個?"原來是一大把碰巧找到的牛肉乾。
"要!要!"狗狗立即從沙發上跳起來,彷彿全身的神經都被調動了。
"狗也吃牛肉乾?"
"吃的,吃的。"狗狗忙點頭。
沈定澤給他一塊,狗狗接過來,坐在沙發上低頭,一心一意享受般的吃完了,又抬頭看著沈定澤的手。
"還要?"
狗狗點頭。
沈定澤又給一塊。他把剩下的牛肉乾放在旁邊的桌上,看狗狗全神貫注吃東西的樣子。狗狗彎曲的項頸很細,裡面藏著雅致的風情。休息過的沈定澤又開始覺得心跳加速了,剛剛在浴室裡看見的漂亮的身體慢鏡頭一樣在眼前放著。
屬於我的寵物。他不由自主和日本人常說的性寵物相比,但沈定澤立即將這個念頭狠狠甩出腦子。毫無提防的狗狗太純潔,剛剛洗乾淨的身子,散著介於青年和少年間的清純味道。彷彿被感染似的,沈定澤此刻強烈討厭污濁。
狗狗剛把手裡的一塊吃完,抬頭懇求地看著沈定澤。
"桌子上有。"沈定澤指指桌子。
狗狗搖頭,鄭重其事地說:"好狗狗只可以吃主人給的東西。"
沈定澤詫異了幾秒,隨即仰頭,忍不住笑出聲來。他覺得有趣極了,在狗狗身邊坐下,抓過桌上的牛肉乾遞給狗狗。狗狗很快接了,又低頭幹活。
狗狗食量驚人,泡麵之後,很快把牛肉乾解決了。
時間不早,沈定澤自己去洗澡。他使用二樓主人房內帶的浴室,洗好後下樓,正在客廳裡東碰碰西摸摸的狗狗立即迎上來,像和同類打招呼似的嗅了一下。
"該睡覺了。"沈定澤問:"你想睡客廳還是客房?客房堆了許多雜物,要打掃後才可以睡人。"
"當然和主人一起睡啊。"
沈定澤忽然覺得嗓子有點乾渴,他想起自己的花花公子稱號,猛地深惡痛絕自己此刻的君子風範。
他搖頭,彷彿想甩開被狗狗感染的純真病毒。思維在走歪的下一秒,他把狗狗的意思弄清楚過來。
"和主人一起睡?"
狗狗充滿期待地看著沈定澤:"狗狗晚上很安靜,可以幫主人看房門。"
沈定澤不置可否地上樓,狗狗也跟到主人房去,進了房,高興地往床下的地毯上一趴:"這個地方最好。"
看了一臉滿足的狗狗很久,視線從他剛剛洗乾淨的手到自己嶄新的白色睡袍,沈定澤又把眉擰起來,心裡有點哭笑不得,表情上倒露出一點主人的威嚴,命令道:"不許睡地毯,你給我睡到床上去。"
"啊?"狗狗由下方,仰頭看著沈定澤,最後爬起來,滿不知道這個命令對他有好處的同時也許意味著危險,憨憨地鑽進主人的被窩,只把臉露出來看著沈定澤。
沈定澤不確定自己是否要睡上去,他收留狗狗不過為了一個目的,但這個最初的目的現在看來不大容易達到,或者說現在已經不那麼迫切想達到。
沈定澤痛恨自己突如其來的良知,它忽然能讓人失去一向的行事作風,在矛盾裡團團打轉。
"給我乖乖睡覺。"沈定澤關了燈,下樓,躺在沙發上。
沙發沒有床舒服,沈定澤知道自己很蠢。這事絕不能讓豐鳴知道。
但瞌睡蟲還沒有拜訪,另一個動物就來了。
"主人……"
"你下來幹什麼?"
"狗狗要和主人一起睡。"狗狗擺出的樣子,倒有幾分誓死保衛主人的忠狗模樣,大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沈定澤從沙發上起來,打開手邊的檯燈。
柔和昏黃的燈光下,狗狗細長的脖子伸得老直,躊躇著不知道該擠到主人坐的沙發上,還是直接躺在客廳的地毯上守護主人。
沈定澤托著腮,冷冷瞅了狗狗足足兩三分鐘,一種特殊的擁有的感覺環繞著他,直到最後,他站起來,似乎無可奈何地說:"回去睡覺。"口氣裡卻已經滲了一絲寵溺。
狗狗連忙跟著他上樓,看見沈定澤睡回自己的床,狗狗也無聲無息地從床的一邊鑽進被窩。
狗狗對沈定澤的態度生出顧慮,有點膽怯,也許怕沈定澤會不高興,只敢無意中挨挨碰碰,確定主人就在身邊。他想抱住主人的手臂睡覺,他見過有的主人會拍著狗的背哄狗入睡,但這個主人態度好奇怪。
不過,他是主動請主人收養的,也許待遇會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