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的府邸在都城郊外,由三公主親自選址。王宮中有太后,太后和死去的三王夫安巡又有點糾葛,自然還是住出來舒坦一點。
她稟性喜好好山好水,選的地方也是近山近水,府邸雖然不及太后寢宮威嚴肅穆,卻多了一份難得的雅致清幽。
已經深夜,才措手不及來了一群貴客,三公主忙命人準備客房。
秋籃等手忙腳亂侍侯容恬和鳳鳴,容恬侍侯鳳鳴沐浴,反正最舒服的就是醉倒的鳳鳴,不但拉著容恬,一曲一曲高唱流行曲,還丟開往日的薄臉皮連連對容恬獻吻,最後終於在容恬的安撫下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睡到日上三桿才睜眼。容恬在床邊早已衣裳整齊:「當大王后第一次誤了議事,鳴王怎麼陪我?」
「咦?」鳳鳴坐起來,眨眨惺忪睡眼:「這是哪裡?」
秋月端著熱水進來,笑道:「鳴王昨晚醉糊塗了,這裡是鳴王嚷著要來的三公主府邸啊。」
「哦,原來是三公主的地方。」鳳鳴訕笑。
換了衣服,和容恬一同出來見主人。
三公主早命人做了許多精緻點心,別具心思地在泉眼旁安排早飯。
「鳴王醒了?」佳人還是佳人,一笑已經讓人心暖暖。三公主芊芊玉指朝依照天然石頭造型雕成的座椅上一指,笑道:「快坐吧,點心已經佈置多時。」
「打攪公主了。」鳳鳴拉著容恬坐下。他如今不是西雷太子,自然不能叫王嬸,只好轉口稱公主。
泉邊風光獨好,出了王宮好像與種種爭鬥相離好遠,人也頓時輕鬆不少。幾人一邊取了熱騰騰的點心品嚐,一邊閒敘。
「昨夜鳴王醉酒,今天可有頭疼?」
容恬答道:「已經服下宮中的醉酒藥。」
三公主輕輕笑道:「大王對鳴王真體貼,難怪當日鳴王肯冒大險,假扮太子到繁佳。」
鳳鳴不好意思,拱手道:「當日隱瞞公主,請公主原諒。」
「若說隱瞞鳴王當時的身份,還沒有什麼。但說到另一件事,本宮就要向鳴王問罪了。」
此話裡面似乎有文章,容恬和鳳鳴對望一眼。
鳳鳴露出迷惑的樣子,問:「不知道公主要問什麼罪?」
「鳴王當日向我保證可以向大王請教演算之術,可到現在都沒有履行諾言……」
「哦!」鳳鳴恍然大悟,拍額頭道:「對,事情多如牛毛,居然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嘻嘻,要再向公主道歉。容恬其實不會演算之術,我當時不想公主嫁給那可惡的離王,所以撒謊。」
三公主露出失望之色:「啊……」
鳳鳴當時為了西雷安危,用天下無雙的演算術和容恬的名頭將三公主騙到西雷。
三公主好歹是一國公主,著名美人,可惜命苦,死了老公再死老爸,因為王位糾紛連自己的國家都不能呆下去。
現在又被自己騙了。現在想起來,不由有點內疚。
鳳鳴連忙補救:「不過公主放心,我會演算,三公主府邸雅致又大方,我在這裡住幾天,和三公主好好切磋一下好了。」
「好啊。」三公主當然高興,眼睛一亮,剛要點頭,眼角忽然瞄到容恬變沉的臉色。她也是聰明人,立即轉口道:「可這裡位於都城之外,並沒有王宮安全。鳴王身份貴重,還是小心一點好。不如等鳴王有空的時候多來坐坐,我們再切磋。」
「好啊。」鳳鳴一口答應。
吃過早點,一行人告辭回宮。
鳳鳴言而有信,第二天等容恬上朝後就帶著烈兒容虎去探望三公主。
他肚子裡學問是歷經千年累積下來的精華,每說一個定理都讓三公主感歎驚訝。
雖然已經有了容恬,美人到底還是美人,一笑一詫都令人賞心悅目。三公主的思想在這時代已經算先進,鳳鳴和她交流非常舒服,結果一逗留就留到晚上。
匆匆趕回王宮,果然被容恬劈頭罵了一頓。
秋籃幾人縮頭縮腦在旁邊看鳳鳴挨罵,烈兒道:「鳴王出去散散心也好,前幾月他雖然老實,但是我都怕他憋出毛病來。」
「對啊。」秋月點點頭,又皺眉道:「可三公主是個美人,就怕鳴王對著她久了,難免……」
「這個不用擔心,你看大王沒有禁止鳴王見她,就知道三公主對鳴王一點影響都沒有。」
秋星也嗯一聲,老實地說:「除了大王,我看沒有人可以影響咱們鳴王。」
四人嘿嘿笑了一場,容虎最沉默,靜坐在室內,說了一句:「你們一點規矩也沒有,連大王和鳴王也敢笑。」
烈兒捂著嘴道:「大哥,等你侍侯鳴王久了,也會跟我們一樣的。」
容虎一臉無奈,只好搖頭。
鳳鳴被容恬罵了一頓,晚上被容恬在床上貪心不足的折騰個半死不活,一早爬不起來。容恬去議事後,他在床上掙扎半天,思考是否要乖乖起床赴三公主的約。
昨日和三公主談論物理定律用在民間的例子,大有收穫。原來有許多重要的勞動可以借助物理知識設計工具使效率得到提高,這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因為工具還沒有著手設計,他昨天頂著容恬的責罵不肯把收穫說出來。
哼,要讓容恬吃一驚才好,不然整天只有我吃驚沒有他詫異,也太遜了。腦海中閃過迎風飛揚的鳴王旗幟,豪氣頓生。
一想到這裡,全身被容恬奪去的力氣彷彿回來五成,鳳鳴從床上爬起來,換了衣裳。
「烈兒,去三公主那。」
「今天還去?」
「當然,三公主的本事比王宮中的老師更厲害,我要天天去。」
帶上容虎烈兒,又再出發。
滿懷高興到了三公主府邸外,三人頓時驚住。
昨日還滿是山光水色,有著主人身上特有雅靜氣息的府邸,今日忽然瀰漫愁雲慘霧。所有僕人侍從身穿白衣,面帶戚色地到處張掛白色布幔,大門前高掛一雙全白燈籠,上面用硃砂寫了大字--仇。
鳳鳴臉色驟變,輕聲道:「出了什麼事?」連忙下馬,邁進大門。
三公主身邊的侍女分雁正在走廊下抹淚,見鳳鳴過來,行禮道:「拜見鳴王。今日公主不適,不能接待,請鳴王過幾日再來吧。」
「分雁,出了什麼事?」鳳鳴問:「外面全部掛了白幔,門口的燈籠……到底……」
分雁一聽鳳鳴發問,忍不住緊緊咬唇,留下兩行淚來。
「公主呢?三公主在哪裡?」
烈兒在外面拉住一個侍從輕聲問話,臉色漸漸凝重,走過來在鳳鳴兒邊輕聲道:「鳴王,繁佳大喪。」
「大喪?龍天死了?」
龍天是繁佳二公主的王夫,容恬當日估計無錯,繼承王位的不是歸森,而是不露聲色的龍天。
烈兒搖頭:「不是,龍天他……」正要湊過去細說,三公主的聲音忽然從室內傳來。
「鳴王既然來了,就請進屋吧。」
鳳鳴看烈兒一眼,走進屋中。
三公主身上穿著素白服飾,一件首飾也沒有戴。她似乎悲痛過度,有點失神,紅腫的雙眼朝鳳鳴幽幽一望,輕道:「該我向鳴王道歉。昨日商議好的耕作工具圖,還沒有準備。」
「不急不急。」鳳鳴坐下,傾前關心地問:「公主,發生了什麼事情?」
「繁佳的慘事,與鳴王無干。」
「公主告訴我,讓我也分擔一點。」
三公主長歎一聲,形容憔悴,悲聲問:「鳴王當初曾派瞳將軍告訴我,父王的病可能是被人下藥。鳴王可還記得?」
鳳鳴點頭:「對,我記得。」
「父王所中之毒,名為攝漫,是天下奇毒之一。」鳳鳴轉頭,和身後烈兒對望一眼。老繁佳王中了攝漫,他們早就知道了,不過一直對三公主保密。現在三公主知道真相,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三公主在輕歎一聲,徐徐闡述經過:「父王大喪後,繁佳遭遇大水,王墓被浸。為保父王遺體不受損傷,守墓侍衛按歷代慣例暫請出棺木。也許是父王在天有靈,棺木在搬抬時忽然裂開,露出父王遺體。屍體從頭到腳,漆黑一片,僵硬如木,只有喉嚨處有一道淺紫痕跡。」她頓了一頓,方道:「只有中了攝漫之毒的人,才會如此。」
原來是這樣揭發的。鳳鳴歎氣道:「天網恢恢,也許真是繁佳王有冤顯靈了。不知道大喪是指……」
「此事一傳,繁佳上下驚惶,王室更提出要嚴懲賊子,大王夫歸森領頭,暗中籌劃處置篡位者。龍天做賊心虛,他已經掌握繁佳兵權,可以任意施威,結果……」三公主淒涼地看窗外一眼,哽咽道:「結果龍天一手遮天,一夜間派兵以謀反之名緝拿繁佳王室上下千餘口。」
鳳鳴瞪大眼睛:「他……他把整個繁佳王室給……」
「除了二王姐被軟禁在王后寢宮外,其他人……」三公主咬牙,齒間擠出兩個森冷的字:「盡斬。」
「盡斬?」鳳鳴驟然站起來。
陰風陣陣,從遙遠的繁佳淒厲呼嘯,刮入西雷三公主的府邸。
千餘口的繁佳王室,在漆黑的夜中,哭叫著從每個豪華的廳堂中被推出來,無論男女老少孕婦還是嬰兒,都濺血在白森森的刀下。
第一次,鳳鳴知道了古代爭鬥的殘忍和血腥。
可憐的三公主,在無聲無息的清晨接到家破人亡的消息。不但龐大的王族一朝盡毀,連唯一因為夫妻名分而保住性命的二姐也受不住打擊而瘋掉。
鳳鳴齒冷:「沒想到龍天如此喪心病狂。他一定不得好死!」
三公主忽然站起來,遙望繁佳方向,眼中射出熊熊怒火,咬牙輕聲道:「龍天,我誓殺汝。」
三公主驟然遭遇慘事,鳳鳴不能再談耕作工具的事。他深深同情三公主遭遇,留在府邸裡安慰三公主,在烈兒再三勸告下,才放心不下地離開,臨行前三公主對鳳鳴道:「鳴王不必擔心我。龍天一日不死,我都會好好活著。這裡到處都是白幔紙錢,陰氣頗重,鳴王身份貴重,還是不要常來的好。」
「不礙事。」根據心理學,遇到重大慘事的當事人都會故做堅強,可如果沒有人支持安慰,極有可能隨時崩潰。鳳鳴堅持道:「我明天再來看你。」
一路心情沉重地回到王宮,容恬已經在太子殿。
「容恬,可否起兵攻打繁佳?」一見容恬,鳳鳴劈頭就問。
容恬今早也接到消息,皺眉道:「你今日去見了三公主。」
「對。」鳳鳴看著他問;「可否起兵攻打繁佳?」
「你要為三公主報仇。」
「不是為某人報仇,而是不懲罰龍天,實在太沒有天理了。」鳳鳴摞起袖子,忿忿不平道:「殺人如麻,沒有人性。他是靠繁佳王室的提攜才當上大王的,哼,奪了王位,居然還要趕盡殺絕。」
容恬沉吟片刻:「繁佳兵力不差,龍天現在已經將國內反對他的勢力一舉拔除,兵權更加統一。而且,西雷邊境上與同國的戰爭剛剛結束,兵士需要休養。」
「那……」
「鳳鳴,你不覺得龍天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一夜將繁佳王室滅族,非常奇怪嗎?」
鳳鳴蹙眉,坐下喃喃道:「不錯,王權在手,應該可以一步一步剪除異己。難道……」他轉頭看容恬。
兩人同時道:「若言!」
「可若言為什麼這樣慫恿龍天?」鳳鳴搖頭不解:「為了讓龍天更好地幫他控制繁佳?」詢問的目光落到容恬身上。
容恬凝神想了一會,搖頭道:「若言這步棋走得高深莫測,我暫時也想不出什麼。莫非他要加快吞併天下的計劃,先從繁佳出手?」
鳳鳴抿唇思考了一會,抬頭問:「是否龍天開始不受他的控制,若言安排這樣一場慘劇,讓龍天受各國譴責,那樣,龍天就必須倚靠離國的支持來保住王位,對若言再不能起背叛之心。」
兩人討論半天,沒有結論。
次日就是容恬宣佈的慶典之日。因為鳳鳴提議梯田和水車的建議而使西雷豐收,所以全國大慶。
繁佳愁雲慘霧,西雷卻正好相反,到處喜氣洋洋。
鳳鳴昨夜因為繁佳慘劇的事和容恬討論到很晚,今天一早卻被容恬硬抓了起來。
「快更衣,我們要出去見百姓。」
「見百姓?」
「今天是慶典,自然要出去露臉。你是鳴王,也要擔點責任。」容恬將懶洋洋的鳳鳴從床上拖起,幫他換了內衣,少不了在結實細緻的肌膚上留下幾點小痕跡。
秋籃等也換了慶典的衣裳,穿得奼紫嫣紅,端了熱水和早點進來,笑道:「鳴王總算起來了,多虧大王在這裡,不然我們可叫不起來。」
吃過早點,和容恬一同出宮。
王宮大門一開,轟動的歡呼傳了過來。
「大王萬歲!」
「鳴王萬福!」
「西雷萬歲!」
…………
外面萬頭攢動,鳳鳴騎在白雲上眺望,到處人山人海,笑聲歡呼不斷,昨天三公主處的淒涼悲傷,彷彿被歡呼帶走許多,頓時心情也輕鬆起來。
「好熱鬧。」
容恬轉頭對他微笑:「熱鬧的在後面呢。市集上有兩天兩夜的宴席,讓百姓自由取用,也可以用罐子裝了帶回家與兒女家人分享。」
烈兒在一旁嘻嘻笑:「鳴王才不關心宴席,他恐怕喜歡馬戲和猴子。」
果然,鳳鳴立即亮起眼睛:「馬戲?猴子?」
「已經是西雷的鳴王了,還像個小孩似的。」容恬搖頭,歎道:「我也想看,可惜今天大王一定要規規矩矩騎在馬上讓百姓瞻仰一天。你要去看,就自己去吧。」
鳳鳴眨眨眼睛:「那我陪你好了。」
容恬看他不甘願的模樣,覺得有趣,微笑道:「不必,這種事我做慣了。你悶不得,盡情玩吧。記得,要帶上烈兒容虎。」
鳳鳴歡呼一聲,轉頭朝烈兒使個眼色,趕緊偷偷溜出眾人視線。容虎無聲接受容恬示意,默默跟在後頭。
烈兒拉著鳳鳴回到王宮側門旁供人臨時休息的小屋旁。
「昨天大王特意吩咐把國內各處著名的雜戲團召集到都城表演,明說是讓百姓同樂,實際上還不是為了鳴王?」烈兒取出一包平民服飾和面罩,嘿嘿自誇道:「說到去市集看熱鬧,我當然早有準備。」
鳳鳴嘻嘻點頭:「烈兒真聰明,你怎麼知道我要喬裝打扮?」
兩人笑著換了平民裝,一出小屋,驟然看見守在門外的容虎懷抱寶劍,居然已經換上了一套半舊的武士服。他表情嚴肅,活脫脫是一個浪跡天涯的武者。
鳳鳴有趣地圍著容虎打量兩下,嘖嘖道:「看不出容虎平日不聲不響,居然手腳麻利,換衣服比我們更快。」
烈兒驕傲地點頭:「當然,不然怎麼會被大王看中?」
容虎被這兩個毫無正經的人看得渾身不自在,咳嗽兩聲:「鳴王要去哪裡?我們出發吧。」
「先去看馬戲!」鳳鳴和烈兒異口同聲高叫著往外走。
容虎無奈地搖頭,跟在後面。
市集上熱鬧非常,到處都是擁成一團一團的人群,要知道裡面正在幹什麼,要出足吃奶的力氣擠進去才行。
鳳鳴和烈兒有趣地擠了四五次,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會猴子和雜戲,駐步在一個耍蛇的攤子前。
容虎唯恐有人趁亂偷襲,一直小心翼翼,滿目警惕地站在鳳鳴身後,隔斷後面擁擠的人群,懷中的寶劍更是時刻不敢離手。
烈兒面上看似全神貫注玩耍,其實袖中暗藏小刀,視線不斷掃視周圍,觀察是否有人在旁窺探鳳鳴動靜。真正玩得輕鬆高興的,只有樂呵呵的鳳鳴。
看過耍蛇,鑽出人群,到市集中心的宴席中逛了一圈。不少百姓在爭相用罐子裝王宮方法的食物和美酒,鳳鳴也湊趣地找了個罐子排隊取酒。出了一身大汗得到滿滿一勺美酒外加一大塊烤肉。
「我今天要好好玩一場,可不能喝醉了。」鳳鳴朝烈兒使個眼色,兩人嘻嘻一笑,心照不宣地把酒灌到容虎嘴裡。
容虎在三人中武藝最高強,今日卻受命要讓鳳鳴盡興,況且外面的酒水沒有經過檢驗不可以讓鳳鳴入口,只好啼笑皆非地任他們作弄一番。
那塊烤肉,被鳳鳴順手送給身邊的小孩子,讓他們歡天喜地地捧回家去。
瘋了一個上午,連玩心無敵的鳳鳴也有點筋疲力盡。容虎和烈兒全身不曾放鬆,早有點挨不住,烈兒勸道:「要吃午飯了,我們回宮吧。」
「容恬中午回太子殿嗎?」
「大王中午要陪太后在王宮城樓上和百姓一道進食。」
這也算是西雷的一項收攏民心政策,每逢盛大慶典,大王和王宮中身份最尊貴的女性要在王宮城樓吃午飯,表示王宮外的千萬百姓與他們一同進食。
聽見容恬中午不回太子殿,鳳鳴便沒了回去的興致,沉吟片刻,抬頭道:「我們該去看看三公主。」
這裡笙歌處處,她那裡一片淒涼。想起人情冷暖,不免立生內疚。
烈兒暗歎鳳鳴心地淳厚,笑道:「那好,我們去看三公主。不過……鳴王還是換一套素白衣裳再去的好。」
「嗯,你說得對。」鳳鳴點頭。
三人又朝王宮側門走去,烈兒在那裡放了許多臨時穿的衣裳,這下剛好派上用場。
鳳鳴走在前面,烈兒故意拖後兩步,在容虎耳邊輕聲道:「鳴王要出城,派一百精兵在後護衛,不要靠太近讓他發覺就行。」
容虎搖頭,緩緩道:「兩百。」
「好,兩百,我去侍侯鳴王更衣。大哥調動人手。」烈兒朝容虎笑笑,快走幾步,又與鳳鳴並肩。
換好素衣,烈兒命人牽來白雲和另兩匹駿馬。
三人上馬,噠噠出了都城,一路朝三公主的府邸馳去。
到了三公主府前,入目全是慘淡的素白,都城中的歡樂歌舞,與這裡毫無關係,鳳鳴長長歎息一聲,不由黯然。
昨夜和容恬討論一晚,最後還是決定在未把此事內幕弄清楚前不出兵討伐龍天。這樣做雖然有情有理,可鳳鳴多少還是覺得對不起三公主。
三公主知道鳳鳴來了,在室內接待,坐在窗邊,強笑道:「想不到西雷慶典,鳴王居然會來。」
「公主也知道今日慶典?」
三公主轉頭看著窗外,淡淡道:「笙歌揚萬里,唉聲無人聞。世間可以被眾人聽見的哭泣,原本就不多。」目光緩緩移動,落在面前的沙池中。平日醉心癡迷演算時使用的竹竿,靜靜斜倒一旁,襯出無盡蒼涼。「以前一心藉著沉溺演算,不理外界糾紛,到頭來家破人亡。」絕世的容貌露出苦笑,唇角上無盡苦澀。
鳳鳴歎一聲:「公主不必傷心,將來我們一定會把龍天抓來千刀萬剮。」
三公主搖頭道:「談何容易,龍天已經是一國之主,我卻不過是飄零女子。唉,鳴王為何今日要來?」
「嗯?」
「哀愁思緒,與鳴王不合,鳴王還是回去吧。慶典之中,怎可以少了鳴王身影?唉,想我小時候,每次慶典都和大姐二姐結伴偷偷溜出王宮,藏在市集人群中看熱鬧,回去總被父王責罵,母后則護著我們。」三公主的目光穿過鳳鳴肩膀凝結,憶起幼時,流露一絲微笑,轉眼流下淚來。
鳳鳴心下側然,自己當日也算當過三公主的親戚,叫過她幾聲「王嬸」,三公主親人盡遭殺害,說什麼也應該盡力安慰。此刻還是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要讓她沉浸在悲傷中較好,打算妥當,沉聲道:「人的記憶中總有許多美好回憶。公主可知道有一種東西叫攝影機,可以將景象和聲音完整地保存下來,日後重新播放,歷歷在目,栩栩如生。」
三公主訝道:「有這麼一種神奇的東西?景象和聲音……這怎麼可能。」
「這個裡面有真正高深的演算道理。」物理也被這個時代的人歸並為演算。「我慢慢為公主講吧。」
鳳鳴一心讓公主暫時放下愁緒,見她起了好奇心,轉頭對烈兒道:「派人送信給容恬,就說我今夜就在三公主府邸暢談演算,不回王宮了。」
三公主輕輕一顫:「鳴王今夜不走?」
「嗯,留下陪公主說說話。」
烈兒和容虎對看一眼,府外有二百精兵保衛,縱使有人驟然攻擊也要費點功夫。容虎點點頭,烈兒走到府外,招來侍衛把鳳鳴的口信送了出去。
鳳鳴見烈兒送了口信,開始為公主講解攝像機的原理:「公主,我們先把影像和聲音分開講。先說影像,影像的問題,涉及光學。上次我們已經說了光學的基本常識,光線的直線傳播……」
滔滔不絕說了半個時辰。
烈兒和容虎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有趣的東西,都入了神。
三公主彷彿還是滿腹愁緒,見鳳鳴稍停,輕聲問:「鳴王真的要在這裡過夜?」
「當然,」鳳鳴看三公主一眼,輕聲道:「鳳鳴曾答應待公主如太后,容恬事忙不能陪伴,就讓鳳鳴代勞好了。」
三公主露出感動神色,沉吟片刻,用手絹抹了一下眼角,轉頭吩咐分雁:「分雁,奉茶。」
「是。」分雁下去,端上四杯熱茶。
三公主道:「這是繁佳著名的七香茶,我最愛喝。可惜……如今在繁佳已經不會有人為我準備了。」
鳳鳴取了一杯,輕嘗一口,果然香氣滿口,讚道:「果然好喝。」臉色一整,嚴肅地保證:「我一定每年為公主準備七香茶,讓公主天天都可以喝到。」
容虎低頭喝了一口:「好香。」
「七香茶可是有名的香,而且極為難得。我們是沾了鳴王的光。」烈兒笑著喝了一口,臉色忽然一凝:「好像太香了。」
他常年在外潛伏,對迷藥最有研究。
容虎一聽,霍然站起來,睜圓眼睛,鏘一聲,寶劍拔出直指三公主。
鳳鳴變色道:「容虎住手,不許你亂來。三公主怎麼會……」話音未落,頭猛然一昏。
匡噹一聲,烈兒手中茶碗掉落地上。
再匡噹一聲,鳳鳴手中的茶碗也掉落地上。
三公主夷然不懼,冷冷盯著容虎劍尖。
隨後第三聲匡當,連容虎的寶劍也落到地上。
撲通撲通撲通,三人連續倒地,昏死過去。
室內驟靜。
三公主沒有表情地看著地上三人,輕輕呼氣:「好厲害的迷藥。」她轉頭盯著分雁,唇角露出一絲苦笑:「分雁,我從未想到,你居然是離國的奸細。」
分雁移步到三公主面前跪下,昂頭道:「分雁雖是離王派來的奸細,但服侍公主多年,已經視公主為自己的真正主人。公主今晨密會離國使者,同意用鳴王交換龍天頭顱,如今鳴王在手,繁佳王室大仇立即可報。公主難道不願意?」
「一個鳴王,換龍天頭顱和繁佳十年不遭離國進犯。」三公主的視線落到昏迷的鳳鳴處,停留甚久,才幽幽歎道:「鳴王莫怪我無情,實在是國仇家恨,不能不報。我已經勸你不要留下,你偏偏要留。難道真是我眾位親人在天有靈,逼我用你報仇?」她抬頭凝視窗外,沉聲問:「鳴王已經到手,如何送離西雷,你想必已經有所準備。」
「本來風險很大,沒想到鳳鳴送信給容恬說今夜留下,真是天祐公主。」分雁笑道:「外面兩百保衛鳳鳴的精兵完全不知道裡面發生什麼。我們借公主府邸中的地道悄悄逃逸,待天明他們發覺,已經晚了。」
三公主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就依你說的做。」
「公主和我們一同上路,到西雷邊境分道而行。離王已經在繁佳做好準備,只要公主一到繁佳,立即登基為繁佳女王。繁佳重新歸正統王族統治。奴婢先向公主賀喜。」分雁朝三公主莊嚴磕頭。
「當繁佳王是迫不得已,我會盡早選擇新王夫,希望可以為王室留下血脈,延續煙火。」
「時間寶貴,公主,我們起程吧。」
「嗯。」
夜色蒼茫中,都城笙歌未斷,兩百精兵護衛鳴王安全,靜靜潛伏在三公主府外防範外來攻擊。
西雷王接到鳳鳴來報,皺眉半晌,轉身離開太子殿,無奈地履行大王義務,參加宴席與眾臣子暢飲。
秋月在太子殿裡守著燭光縫製鳴王的新騎服,因為鳳鳴現在騎的是白色的白雲,所以選了白色布料,襯上帥氣的藍邊。
秋籃在小廚房中調試新的醬料,等著明日為鳳鳴做烤鷓鴣。
秋星連打兩個哈欠,偷懶溜回房中睡覺。
明月高照,都城郊外夏蟲低鳴,一行馬車靜靜出發,所有馬蹄裹了厚厚的棉布,馬兒都上了口銜,一聲嘶叫也不會發出。
密謀已久的毒計和天意,讓事情驟然朝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
劫持,居然順利得無與倫比。
西雷王容恬和鳴王鳳鳴,在無法預想的日子,無法預想到的情況下---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