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複習由我和永祺的打賭正式展開。
第二天,我發現下了決心的永祺更可怕。
他不再嘻嘻哈哈,無所事事。
他果然自己打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我驚訝地發現他原來並不是生活白癡,頓時覺得自己當了一個學期的傻瓜,憋了滿肚子氣。不過當前以複習為主,也沒有找他興師問罪。
上課的時候,永祺破天荒選擇了教室最前面的位置,全神貫注地聽老師講最後一堂總結課,竟然還連連舉手,問出好幾個高深的問題,讓老師笑得牙齒全部露出來,一副深感欣慰的樣子。
只要期末總分超過我,我就成為永祺的人。
上帝,你又在捉弄我嗎?為什麼定下這個愚蠢的賭約後,永祺片刻就成為了班級好學上進的榜樣?
全班大跌眼鏡之餘,我更是面無血色,拿在手上的筆三番兩次掉在地上。
「瞳瞳,永祺今天怎麼了?」
休息時,何東平代表全班同學,鬼頭鬼腦地從後面把頭探過來。
我想起那個越想越後悔的賭約,不禁痛苦地歎了一聲,搖頭:「不要問了,我……唉,反正就是倒霉。」
「永祺努力,你怎麼會倒霉?」何東平更加好奇,盯著我研究半天,忽然點頭,沉聲斷定:「裡面必有乾坤。」
我橫他一眼:「乾坤?」
「永祺一定是為了你而發奮努力,對不對?」
他這個推測,也不能說不對。我翻個白眼,更加痛苦地歎了一聲。
何東平更加興奮,哇了一聲,滿臉陶醉地說:「愛情的力量。」
我瞪著他思量是否要扁他一頓,最後還是歎了一聲,低頭拚命研究手上的高等數學題。
到了期末,晚自習當然是不能缺席的。
我和永祺默不作聲對坐在桌上,兩人匆匆扒了幾口飯,不約而同拿起書包一道出門。
由於昨天的打賭,永祺開始憋足了勁用功,而我憋足了勁不讓自己被他忽然發功的神威嚇昏。
一天幾乎沒有交談,不再有狗皮膏藥貼著,覺得有點怪怪的。
「永祺,你到哪自習?」
「幹嘛?」
我翹起下巴故作姿態:「為了避免互相干擾,我不和你一起自習。」
沒想到他一點也不介意,居然點頭:「也對,互不干擾,等你輸也輸得服氣。」
「大言不慚!」我像被人用針戳了一下,猛然拔高聲調,狠狠瞪了永祺一眼:「我到第五階梯教室,你不許跟過來。」
一肚子無名火,我提著書包,甩下他獨自跑了。
第五階梯教室人很多,我好不容易找個位置擠了進去。
一定要贏,一定要贏。我把上述四個字連續默念了十幾遍以增強信心,等情緒安定下來,才取出高等數學習題錄,認真地做起來。
只要努力複習,一定會贏的。
一題、兩題、三題……我漸漸忘記和永祺的事,一心一意開始複習。看著做出來的題目,心裡不禁高興。
再怎麼說,學習的事情是不可以投機取巧的--班主任總算有那麼一句話是有道理的。
過了一會,我的眉頭又皺起來。
這題,我不會。奇怪,高等數學居然會有這麼難的題目?我撓頭,繼續想。
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出來,只好找人幫忙。
「何東平,」身邊最接近的認識的人就只有他,我轉頭敲他的桌子:「這題怎麼做?」
何東平一臉苦相:「你都不會,我怎麼會?」
也對,他的高等數學還不如我。
「去問夏敏。」他提議:「夏敏高等數學期中考全級第一。」
「夏敏在哪?」
「不知道,隔壁階梯教室吧。她平時就在這兩個地方晚自習。」
「那好,我去看看她在不在。」我站起來。
何東平在後面小聲提醒:「知道了回來把答案告訴我。」
「知道了。」
我繞後門,進了隔壁的階梯教室,站在教室後面最高處四下張望,看見夏敏瘦瘦的背影。
剛露出笑容,赫然發現夏敏旁邊的背影頗為熟悉。
哼,永祺這個投機分子,居然知道纏著夏敏複習高等數學。可惜學習是不能靠別人的,你就算再慇勤十倍,夏敏也不可能在最重要的大考冒著被記過的風險給你傳答案。
我悄悄走到他們身後,打算狠狠奚落永祺一番。
「嗯,就是這樣……先把這個求導,然後帶入公式,接下來就簡單了。」永祺嘀嘀咕咕,和夏敏交頭接耳。
「永祺,你真厲害。」夏敏笑著抬頭,猛然發現已經走到附近的我:「瞳瞳,你也在這裡自習?」
「我在隔壁教室。」我聰明地覺察永祺的眼光有點極不對勁的戲謔,連忙忽略這個討厭分子,把目光放在夏敏處:「夏敏,這一題,你會不會?」我把書遞上去,指一指畫著標記的題目。
「這題嗎?會啊。」
「真的,那教教我。」我故意表揚表揚她:「夏敏,你真厲害。」
夏敏搖頭:「哪裡,永祺剛剛才教我的。」
我幾乎當場啪嗒摔一跤。面無血色地把視線轉到永祺處,永祺沒有對我擠眉弄眼,反而低頭繼續溫習功課。
「永祺教你?」我有點心虛地懷疑:「他是不是先去問了老師?」
「永祺高等數學很厲害,瞳瞳,你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會和他打賭嗎?
我摸摸額頭的冷汗。
不祥的預感,又出現了。
期末複習可以用地獄來形容,加上和永祺事前的打賭,簡直比十八層地獄更可怕。
我心驚膽戰看著永祺慢慢把一直隱藏的實力暴露出來,額頭的冷汗一天比一天密集。原來永祺厲害的不僅僅是高等數學,他每科都很厲害。現在遇到不會的習題,同學們第一個選擇就是去找永祺,找不到永祺才來找我。
「瞳瞳,現在我真的覺得讀書與遺傳有關。」何東平說:「你看,你和永祺兩兄弟,讀書都這麼厲害。這回全班的第一第二,八成就是你們兩。」
「我只想要第一,不想要第二。」
「哇,鬥志可嘉。」何東平豎起拇指,吐吐舌頭:「好啊,你和永祺比賽一下,看誰可以拿到第一。」
他不知道我們打了什麼賭,當然說得輕鬆。
可憐我整天提心吊膽,不敢有一絲鬆懈。
永祺努力複習,對我不再步步緊跟。譚妙言似乎找到機會,總是出現在我身邊,自習時,十次有八次驀然回頭,會看見他的微笑。
「瞳瞳,你為什麼總不理我?」
我低頭,想起答應過永祺的事情。其實,我在某些時候也是君子來的。不能和譚妙言說話,可以用寫字代替啊。
我刷刷在紙上寫了一句:「永祺不許我和你說話。」
「你聽他的?」
我搖頭,又寫:「我自己也不想和你說話。」
「為什麼?」
「因為你是壞蛋。」
「誰說的?」
「永祺說的。」
「那你還是聽永祺的話。」
「永祺雖然也是壞蛋,但他說你是壞蛋總沒有錯。」寫到後面似乎難以自圓其說,我把紙條揉成一團扔掉,指指嘴巴,又指指課本,表示我要開始複習。
譚妙言沒有說什麼,對我笑笑,也低頭看書。
期末考試,終於在我極不想它來到的心情下來到。
一連三天,五門大考。
全班緊張,情形有如敵軍來侵。
我的情況更糟糕,簡直就是大難臨頭。
每做一題都檢查再檢查,雖然小心翼翼,但還是害怕有錯漏。一旦有一題不懂或者拿不準,我就會痛恨自己,為什麼要傻瓜似的打賭。
三天轉眼就過去,同學們考得好的都高高興興,想著去哪裡玩,考得不好的思索怎麼找老師說情。
我最忐忑不安,整天象鍋上的螞蟻似的。
何東平正興高采烈和大家商量放假前集體出去燒烤,跑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別擔心,你肯定科科都過,誰要說瞳瞳考試不過,我第一個不信。」
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會不及格。我橫他一眼:「我要的是第一,第一!」
「你想要拿獎學金?」
「去他的獎學金,我想要全班第一!」
「哇,瞳瞳好有雄心壯志。」同學們集體鼓掌,一臉崇拜。
汪莉莉歪著小腦袋問:「可是,你總分可以高過永祺?」
「我看很難。」何東平聲色俱佳地接了一句,恨得我牙癢。
永祺坐在一邊,瞅著我輕笑。
這一段時間,他安靜了許多,似乎複習和考試已經用去他太多的精力。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厚臉皮,一下子沉穩了許多。
當然,由於這一點,更多人把他當成白馬王子。
分數終於要公佈了。
清晨,我就跑去教學樓看分數。
科大不愧是軍事化教學,作風冷酷無比,竟然把考試分數全部張貼出來。考得好就算了,萬一考砸了,豈不丟臉丟到太平洋去?
五科分數,有四科出來。我在貼在牆上的四張紙裡找我和永祺的名字。
「啊!居然比我高五分!」
「啊!居然比我高十一分!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分數居然差十一分!」
「啊!居然這個也比我高?他的計算機基礎不是連XY軸都搞不清嗎?這個騙子!騙子!」
每找到一張,我就慘叫一聲。
當看到最後一張時,我的慘叫整棟大樓都可以聽見。
「為什麼?」我慘叫著衝進辦公室,把所有的老師都嚇了一跳。我站在高數老師面前,差點拽起他的領子,幸虧最後一絲理智提醒我他是老師,所以我只好委屈地把手收在背後,悲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老師,為什麼我的高等數學分數這麼低?」
「你考成這樣,老師有什麼辦法?」
「不可能,我的高等數學測驗從沒這麼低的分數。」我滿頭大汗,結結巴巴:「我要查試卷!」
老師八成被我的緊張嚇到了,真的幫我把試卷找出來。
「你自己看吧。」他把試卷放到我面前:「梁少瞳,你考試過度緊張,看看,這兩道大題,居然連條件都抄錯了。」
我看著試卷,雙膝一軟,幾乎跪在當場。
老師連忙扶住我:「你沒有事吧?」
「我……我……」
「不要擔心,你雖然只有五十七分,但加上平時成績,老師讓你及格,不用重修。」老師好心地對我說。
我欲哭無淚,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
老師,你能不能把我的五十七分改成一百分?
只剩最後一科成績未公佈,但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除非永祺考個大鴨蛋,否則他的總分一定比我高。
我失了魂魄般在小路上遊蕩。
當永祺的人?我不要,不要,不要!
他一定會欺負死我,一定會繼續壓迫我,一定會很疼。
太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