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不應該笑,可是似乎太荒唐了。他臉上有一種不肯定、自貶的表情,那一剎那似乎感情上是赤裸裸的,突然很脆弱的站在那裡。她不盡想是在笑他,而是覺得自己的秘密生活很有趣。可是赫西蒙怎會知道呢?
她咬住下唇,他應該沒有理由因為她的笑而受傷吧?或許是懊惱,但不是受傷害,可是他又看起來很受傷,他究竟以為她在笑什麼呢?
狗兒開始嗚嗚的抓門,從中午關到現在,它們需要出去跑一跑。她心想反正禮服已經髒了,乾脆再加件斗篷,但牽著兩隻狗從廚房穿出來,門一開,它們便奔過中庭往馬廄的方向,那是艾莉晚上習慣去的地方。
亞德驚訝的看見女主人走近馬廄。「啊,我沒想到今晚你會來。」
「婚禮阻止不了我!」艾莉嚴肅地說。「小馬怎麼樣?你能想念某人願意為它付出一千金幣嗎?」
「任何瞭解馬列的人都願意付那樣的價錢,小姐。」
「我還是很驚訝,如果能再多賣兩匹,我就可以安頓自己了。」她關上小馬所在的馬房的門。
「爵爺今天來過這裡。」
艾莉停住腳步。「做什麼?」
「大概是到處看看。」
「他有說什麼嗎?」
「沒什麼特別的。」亞德坐在火爐旁烤暖雙手。
艾莉皺眉以對。「他不可能知道小馬的事,整個交易是秘密進行。」
「喔,我想他只是隨便看看。」
「但是芮夫向來不關心我的馬匹,他們只是對獵馬有興趣。」艾莉有些不安,萬一芮夫有所懷疑,知道她的興趣能賺錢,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奪走一切。
「晚安,亞德,今晚我讓狗留在外面,堡裡有太多陌生人,如果狼犬留在外面看守,我會比較安心。」
「是的,」亞德同意。「我會睡在工具室裡,以防噪音令馬匹焦躁不安。」
「謝謝你。」艾莉說道,轉峰走向廚房的後門,順手從廚房拿些雞腿、麵包、燻肉派放在托盤裡,累了一天,她實在是餓了。
她回到臥室,關上門,吁了一口氣。房門隔開樓下的聲音,室內顯得安靜而隱密,有如天堂一般。她放下托盤,脫掉斗篷,坐在火邊,開始享受盤中的食物。
她正快樂的啃著雞腿時,門卻突然開了。見奧利站在門口,兩手各端一杯酒,咧著嘴笑。
「啊,姑娘,我們必須慶祝你的新婚之夜。」他走了過來,用腳踢上房門,但是力道不夠,門只是微掩而已。
「走開,奧利。」艾莉繼續啃雞腿,希望他沒趣的離開。
「別那麼不友善,」他誇張的將酒放在桌上。「來吧,你說不能一個人度過新婚之夜。」
「你喝醉了,奧利。」
他哈哈大笑。「當然,這種晚上誰會清醒?喔,你丈夫例外。」他色迷迷的端起她手中的托盤。
艾莉警覺起來,他的眼神充滿邪惡的目的。
「來吧,甜心。」奧利拉她起身。「還穿著新婚禮服,你在等新郎啊?他如此忽視良宵真是不解風情,我們得教導赫斯摩伯爵和新娘上床之道。」
「不!」她用力推他。「老天,奧利,我不要!」
「胡說!」他湊近她的唇。「你何是不要過,我熱情的小花?」他摟緊她,一手去拉她上衣。
老天,為什麼今晚她沒把狼犬留在身邊?艾莉掙扎的又抓又咬又踢,奧利隨著她倒在地上,但是沒有鬆開她,反而拉住她的雙手,另一隻手去拉她的裙子。
「不要!」她放聲尖叫,在地上扭動掙扎。
「別動,賤人!」奧利陰沉地貼近她。
她再次尖叫,突然間奧利被拉開了。她仰望赫西蒙陰暗的臉。
「摭住你自己。」他冷冷的說。
她拉裙子掩住大腿,覺得好骯髒,她自己站起來。
奧利靠著床,沈重地喘氣,嘴巴在流血。他眼中充滿怒火和困惑,衣衫不整。
「你的新娘喜歡來粗的,赫斯摩,」他濃濁地說。「我發現用力說服會使她更熱情,不是嗎?姑娘?」
艾莉氣得大叫地撲向他,一隻手卻把她推進椅子裡面。她的丈夫連看都沒看她,便把她推開。
「滾出去,免得我閹了你。」西蒙靜靜地說。奧利大笑,但是當他看見西蒙手中的短劍,笑聲有些遲疑。
「你以為我比不上一個跛子?」他質問,但是人已經走向門口。
「是的。」西蒙平板的說。「如果你想試試看,我樂意奉陪。」
奧利虛張聲勢地笑了,然後走了出去。西蒙鎖上房門,抽出鑰匙玩弄著,深思的盯著神情焦躁、披散頭髮的女孩。
難怪剛剛她要大笑,他以為她是個純真無知的少女,事實上,她卻經驗豐富,企圖在新婚之夜和她哥哥的好友一起燕好,讓他戴新帽。
笨蛋!他將鑰匙放入口袋。「你和姓貝的當情人多久了?」
艾莉坐直身體,撥開臉上的頭髮。「一年。」
「你真的喜歡動粗的遊戲嗎?」他嘲諷的詢問。
艾莉脹紅臉。「你怎能那樣想?」
他聳聳肩。「當我發現你躺在地上,激情地尖叫著,我還能怎麼想?」
「不!」她跳了起來。「你怎能以為我是在享受?我是在掙扎抵抗,我並不要他在這裡,你應該相信我!」她驚駭地注視他。
西蒙聳聳肩。「你要不要不是重點,我很清楚他的企圖是什麼,想必也有你哥哥的頡。我本來身體不適的新娘要在她無知的新郎眼前,和情人共度新婚夜。」
艾莉沒有開口,他再次聳聳肩。「我想你沒有不適吧?」
她搖頭以對。
「嗯,」他走到床邊,拉開棉被。「呃,我不會強迫你圓房,但是也不想當眾人的笑柄,只有你和我知道這一點,如果你不隨我隱瞞,恐怕我就得接續你的情人來完成我的部分。」他將鑰匙塞到枕頭底下。
「我不明白。」
他不耐的笑了笑。「十分簡單,女孩!每天晚上我們都共睡一室,就像一般的新婚夫婦一親。賓客們、你的哥哥和你的情人都會以為我們圓房了。」他直視她的眼睛。「現在清楚了嗎?」
「是的。」
「你同意配合嗎?」
「是的。」
「那麼今晚就無需再討論了。」他脫掉睡袍,在艾莉還來不及看個清楚之前,已經溜上她的床。
「你睡的是我的床。」她愚蠢的說。
「我不反對你上來分享。」他回道。「你不必害怕被干擾。」
「但那是我的床。」
「如果你寧願到對面我的房間,我也可以,只要我們是在同一房間都可以。」他回答。
艾莉一時呆愣得說不出話來,她這個丈夫顯然使她和哥哥全無立足之地,她知道只要自己信守諾言,就不必怕他,但是短短幾小時之內,這個跛腳的男人跳進蓄意要羞辱他的陷阱,卻幾乎沒動一條肌肉,輕易地逆轉原本的劣勢。
她再次坐在火邊,皺眉沈思著。貝奧利年輕而強健,但是這個帶著重傷的男人輕易就擊敗了他。她好奇的打量房門,沒看見西蒙的枴杖,似乎在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不靠枴杖走路。
「如果你熄燈,我會很感激。」她丈夫平靜的說。「亮光令我難以入眠。」
「我希望吃完晚餐。」
「那就在火邊吃。如果你也想睡這張床,請你現在告訴我,我可以睡得整齊一點。」
艾莉起身拉出大床底下的備用床。「隨你怎麼睡都可以,爵爺。」
「太好了。」他滿足的呻吟,翻身俯臥,雙腳分開。
艾莉氣忿地看著小床,沒有枕頭,只有一條薄毯子,這樣一個濕冷的夜晚,實在是不夠保暖。
「我床上有熱磚嗎?」
「我怎麼知道?」他含糊的說。「我的床上倒是有塊。」他的腳趾愉快的觸及用毛毯裹住的熱磚。
艾莉氣得咬牙切齒。很好笑,爵爺。她拿起剛穿的斗篷,披在毛毯上面,差別不大,但是聊勝於無。
她熄掉油燈,烤一下火才躺回冰冷的小床上,床上傳來他低沈而富節奏的呼吸聲,赫伯爵顯然很快就入睡了。她看了看餐盤,覺得再也沒有胃口,反而拿了奧利剛帶來的酒,細細品味。
艾莉就著爐火寬衣解帶,匆匆躲進小床裡,可是才沒多久,剛鍘的暖意就消失了,她的牙齒開始打顫。她翻身側躺,縮成一圈,把斗篷一直拉到額頂。
艾莉翻過身,伸腳環住那美妙的溫暖。「謝謝你,先生。」
「我不想放,不過你牙齒打顫的聲音吵得我也不能睡。」西蒙好笑地說,同時把大床上的床罩蓋在她身上。「現在我們倆或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這實在是很累的一在,我很高興它終於結束語了。」他跛著回床上,艾莉及時瞥見他腿上可怕的疤痕。
她緊閉眼睛。「我有同感,先生。」
室內陷入寂靜。艾莉躺在小床上,聽著大廳傳達室來模糊的喧笑聲,心底卻有一股奇特的安全感。
二十年來她有許多夜裡醒著聽這樣的聲音,即使站上鎖,狗在身邊,都不覺得安全,常常無法入眠,可是現在她卻覺得很睏。為什麼今晚例外?
唯一可能的答案來自於大床上那個人。她這個丈夫又醜又跛,而且還是赫斯摩家的人,但他似乎擁有一種安慰人又可靠的特質。
門外的低吠聲使她醒過來,時間已到黎明,艾莉趕緊起身,以斗篷包住自己,奔向門口,如果不快點放狗進來,它們會大聲吠叫,到時吵醒她的哥哥們,她可無法承受可怕的後果。
「噓,等一下!」她喊道,想到赫斯摩將鑰匙塞到枕頭下,她走回床邊。「喔,醒一醒,」她咕噥。「或者是移過去。」她的手指探到床單下。
「老天,我的新娘和我同床共枕了?」西蒙呢喃著,但是一剎那之間,他已經拉住她的手腕。
「我需要鑰匙開門。」她覺得最好別掙脫他的手。
「如果我要你隨時不通知我就離開,我就不會收起鑰匙了。」
「我必須放狗進來,否則它們的叫聲會把屋瓦掀開。」她急切的說。「求求你,我不希望它們吵醒每個人。」
西蒙放開她的手,坐起身,掏出鑰匙丟給她。結果她沒接到,鑰匙掉在地上。「軟腳蝦。」他懶懶的笑著指責。
艾莉瞪他一眼,撿起來,趕緊過去開門,門才開,「雷米」已經張口大聲吠叫。
兩隻狼犬奔進房裡,艾莉砰然關上房門。它們跑著在室內四處嗅來嗅去,撲向她,腳爪搭在她肩上,用舌頭舔她舔了好幾下,才把注意力轉回床上的陌生人。
西蒙斜靠著床頭,棉被蓋在大腿上,上身赤裸。「下去。」狗兒同時要跳上床時,他輕聲命令。
艾莉等著看結果。這男人沒有移動,只是再命令一次,過了剎那的遲疑,兩隻狗回到地板上,坐在床過,仰慕的盯著床上的男人。
「令人印象非常深刻。」艾莉說道,伸手摸摸獵犬的頭,免得自己一逕盯著赫西蒙的上半身,那強而有力的肩膀,窄窄的腰,恰成倒三角形,沿伸到平坦的腹部,令人很難相信這個男人要靠枴杖行動。
她想到貝奧利的身體,蒼白削瘦,缺乏勞動的肌肉。她有種感覺,這個男人不論是握犁頭或是舞劍都是一樣的自在熟練。
室內突然降下一股壓迫性的寂靜,西蒙那對深藍色的眼睛迷惑的盯著她的臉,艾莉不禁紅了臉,她唐突的轉身走向衣櫥。
「昨天晚上貝奧利來訪時,兩隻狗都不在,對他可真方便。」
他的語氣令她不太自在,他仍然認定是她邀請貝奧利來嗎?她甘心樂意的協助羞辱他的計謀?
「或許對奧利是很方便。」她僵硬的說,從衣櫥拿出騎馬裝和靴子以及乾淨的衣服。她的丈夫一言不發,仍然倚在床頭。
「我必須更衣去照顧我的馬。」
「喔?什麼馬?」室內的親密感似乎對他毫無影響。
「我養的馬很特別。」
「哪方面很特別?」他好奇的問,仍然沒有移動。
告訴他有關係嗎?如果芮夫成功了,反正赫西蒙也沒有多少日子可活。這個念頭令她屏息,即使不喜歡這個丈夫,她也不能成為殺人共犯,無論如何,她得想辦法阻礙哥哥的企圖。
那她又有怎樣的結果呢?當然是當赫西蒙的妻子。她撇開那個念頭,因為那個想法令她頭痛。
「有什麼特別?」他催促的問。
不,只要他對她的生活存在影響力,她就不能全盤告知。「是我的嗜好,我培育種馬。」她隨意地說。「哥哥不太在意,我也希望維持現況,他們都是殘酷的騎士,我不要他們碰我的動物。」
西蒙感興趣的偏著頭。「你不必怕我會多嘴。」 「是的,」她突然轉向他,「我知道你不會。」
「呃,儘管換好衣服去做事吧,別管我。」
艾莉再次脹紅臉。「你能現在離開一下嗎?」
他搖搖頭。「不,我又沒有沾著血液的床單在窗口揮舞,作為圓房的證據,但是我打算眾所皆知我和新娘同床共枕過。」
艾莉咬住下唇。「那麼你能把臉轉過去嗎?」
「對不起,不過你也得承認沒什麼可害羞的,況且我又是你的丈夫。」
「你在嘲弄我嗎?」
「或許有一點,但是我相信輪流才公平,你不是嗎?我的妻子。」
這顯然不是可玩弄在掌心的男人,艾莉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背對他,開始在斗蓬下更衣,她知道在穿衣服的某一該,他會看見自己全裸的背,但是她還是咬著牙,快速的換上騎馬裝。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隱藏你的魅力?」西蒙觀察道。「我所見不多,但是很值得展現。」
「你太沒騎士風度了,先生。」
西蒙一逕在笑。「我可不認為丈夫的讚美被歸類為沒有騎士風度,親愛的。」
艾莉迅速整理好頭髮,西蒙微笑的看著她走向門口。「我相信你可以履行比較世俗的妻子職責。」
她停止腳步。「例如什麼?」
他伸手摸摸下巴。「我需要熱水來刮鬍子和梳洗。同時也想吃早餐,早餐要有麥酒和肉。」
「我去通知廚房。」
西蒙搖頭以對。「不,親愛的,你親自照顧丈夫的需要才是十足的太太,我當然不期待你端熱水上樓,不過你得親自下令,同時來替我倒酒。」
或許她不會妨礙哥哥的陰謀,艾莉心想。這個丈夫太自以為是了,而且他似乎很清楚如何玩這個遊戲。
「我相信我們有過約定。」他輕聲提醒她。
艾莉轉身走了出去,他們是有約定,她要信守諾言。他救她免於奧利的魔掌,現在當然有權拒絕當傻瓜,而事實上,想到能挫挫她哥哥的銳氣,倒是令人愉快極了。
她來到正忙碌的廚房裡。「吉兒,請你為我丈夫準備托盤,好嗎?他的早餐要有麥酒和肉。提森,請你送熱水到我的房間,伯爵要刮鬍子。」看見僕人忙著遵照吩咐出做,她再次覺得臉紅。
她也順手拿了自己早餐的牛奶和乳酪,帶著兩位協助的僕人上樓,在她經過時,芮夫的門突然開了,他蓬頭散髮、紅著眼睛的站在門口。
「你們在做什麼?」他生氣的質問。「你那該死的狗叫得讓人睡不著還不夠嗎?」
「狗已經放到外面了。」艾莉說道。「現在是要送熱水和早餐給我丈夫,經過漫長又……收穫豐盛的一夜,他需要大吃一頓。」哥哥臉上的怒容,令她忍不住微型。
芮夫瞪她一眼,似乎要說話,然後看到僕人在等,他詛咒的縮回房間,砰然甩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