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夫君惹的禍 第三章
    拎著隨身包袱,於慎跟著牙婆的腳步,讓下人們領著他們走向季府的書房。

    腳下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彎廊,廊道四周種植著奇異的花卉,四周圍繞著小橋流水,這讓他心底的感觸頗深。

    七年後的舊地重遊,竟讓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放眼望去,這裡是他年少時唯一一個擁有美好回憶的地方,一個讓他情根深種的地方。

    有些出神的看著廊道旁一座小花圃,裡面種植著一朵朵嬌艷美麗的牡丹花,於慎的唇角微微勾起,他想起自己曾經為季書瑆摘下牡丹花當作她的頭飾。

    好笑的是,牡丹花太大朵,而季書瑆又太過瘦弱,一艷一黯,顯得詭異極了,他當時深怕自己無意間的舉動會傷害到她脆弱的心靈,但那小小人兒不但沒放在心上,還對他笑得又甜又美,將那朵牡丹花當成寶貝似的緊緊抱在懷裡。

    往事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不自覺的輕聲歎息,景物依舊,但就不知人事是不是已非了?

    當年那個口口聲聲親匿喊著他慎哥的小人兒,不知道如今是不是還記著他?

    他歎息的聲音引得牙婆轉頭看向他,「於公子?」別跟她說他現在後悔了。

    於慎微微搖頭,腳步未曾停歇,同時收斂心神,專心面對眼前這一關。

    下人領著他們一路走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前,房前早已站著先前去牙行張貼告示的姑娘,她笑著將手上的綢布交給牙婆,牙婆笑呵呵的接過手。

    「於公子,這位是和草姑娘,你待會兒就同她一起進書房去讓主子瞧瞧便成,婆子我先走啦!」揣揣懷裡沉重的銀兩,牙婆笑得闔不攏嘴。

    於慎對她點點頭,眼光移向那位站在書房前等他的女子。

    和記憶中的一樣,和草——是季書瑆的貼身婢女;她並沒有什麼變化,唯一和七年前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她臉上似乎有些歲月的痕跡。

    和草訝異的打量他一下,很少看到這麼英俊的男子,要不是牙婆拍著胸脯保證,她怎麼也不信眼前這斯文的男人有辦法勝任總護衛的工作。

    「跟我來吧!」和草舉手敲房門。「叩!叩!」

    「進來。」

    房裡傳來柔美的聲音,於慎的心底一緊,忍不住一手握拳,眼神熾熱得像是要穿破門窗,看透房裡的人。

    兩人一入到屋內,看到一個穿著月牙色衣衫的女子正低首坐在桌後。

    於慎目不轉睛,專注的看著那女子的模樣,等待著她抬起頭,他緊張得連手心都微微在冒汗。

    「小姐,人帶來了。」和草走到女子身旁。

    低垂的頭終於抬起,於慎看著那映入眼底的秀美五官,眉是眉、嘴是嘴,是一張秀氣姣好的臉蛋,眼神晶瑩,氣質斐然。

    僅是一眼,於慎就可以肯定眼前這女子不是季書瑆,而是多年前他僅見過幾次面的季書玥!

    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他放開從一進門就緊握的拳頭,嘲諷的對自己的舉動一笑,笑自己經過這麼多年的磨練,還是這麼容易讓情感牽動他的心緒。

    兩人相遇之際,都是彼此最不堪的時候,當年的她才十歲,而他也只是個十六歲的乞兒而已;年少無知,懵懵懂懂,他心憐她的遭遇,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用了心,而她也對他全然信任,冷情的他便將心遺落在那瘦弱的小人兒身上了。

    原來……他最害怕的是當兩人面對面時,她卻已經將他從記憶中遺忘,這個念頭像一顆大石般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季書玥仔細打量著站在她身前的人,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他有這麼一點眼熟,他那張俊俏的臉蛋好像在哪兒看過似的?「你叫什麼名字?」

    於慎沒忽略她臉上奇怪的神色,眸光一閃,「於正。」他相信依季書玥的精明,只要報上名,她就可以想起他是誰。

    但是目前的他,並沒打算讓人知道他回來了。

    況且……當年離去的原因,跟他現在一身的武藝,實在讓人太難以啟齒,他要怎麼面對這種天大的蠢事?

    不行!等再過一陣子,只要他再多磨練自己的廚藝一陣子,一定就可以煮出美味的美食,到時候他也能夠在眾人面前交差。

    「於正?」季書玥搖搖頭,這名字跟眼前這人一點都不搭!

    懷疑的目光直對著他的眼睛,她想要看他是不是在騙人,但他眼底是一片冷然的清光,實在讓人猜不出來他說的是真是假?

    和草瞧著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歎了一口氣,「大小姐,該向於總護衛解釋他的工作內容了。」

    二小姐派她來盯著瞧是對的,她遞出方才牙婆交給她的簿子,上頭清楚寫著於總護衛來自何方等資料。

    季書玥伸手接過,翻開仔細看,「嗯,我先同你說,你入府來主要是負責當我的貼身護衛,任期一年一聘,明年的話就要看你的表現;這工作是有一定的危險性,你要是怕死的話,可以現在就走人!」

    「還有你要負責督導府裡的護衛武功,安排他們的大小事項,你的吃住都由府裡提供,薪資方面一個月五十兩銀,這樣你有問題嗎?」嗯,這傢伙並非單純的武夫,也識字,武功是承襲南皇國叫樂允的人,可她沒聽過。

    「你的貼身護衛?」他的目光移向和草,怎麼不是季書瑆的?

    季書玥點點頭,「對啊!」

    她跟著也看了一眼和草,「和草是我二妹的婢女,怎麼?你以為是二小姐要征護衛嗎?」心底輕嗤了一聲,想著又是一名想來招惹她妹子的色胚。

    季府二小姐的花容月貌可是名聲遠播,季書瑆不但擅長精繡中饋,連四書五經、琴、棋、詩、畫也都頗有才氣,是長安城一些富貴子弟和皇親貴族趨之若騖的求親對象。

    垂下眼,於慎遮住眼底的光芒。「這份工作我接了。」沒有回復她的問題。

    季書玥撇撇嘴角,感覺這傢伙有點怪,「和草,帶他到我的閣樓去挑間房住,並讓府裡的繡師為他做幾件衣裳。」

    和草點點頭,「是,大小姐請放心,和草會將一切都準備妥當的。」

    擺擺手,「下去吧!」季書玥懶得再去猜測於正的心思,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筆又窩回桌前,很用心的在畫些什麼。

    和草正要帶著於慎離開,他卻突然出手扯了她一下。

    頓下腳步,和草不解的看著他,「怎麼了?於總護衛!」話才問出口而已,書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大姐。」清脆甜美的聲音傳入房中每個人的耳裡。

    於慎看著推門而入的嬌美女子,水藍色的身影經過他的身邊,帶來一股馨香。

    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那道藍色身影,看著那名女子轉身面對他,他的心湖波濤起伏,呼吸隱約變得急促。

    穿著水藍色綾羅宮裝的女子有著一張美麗的小臉,臉上漾著淡淡的笑意,絳唇黛眉、星眸似水,菱形的紅唇一旁還有一個深陷的酒窩,是位少見的美人兒。

    是她!是她!於慎認出那嘴角的酒窩,就跟當年在破廟中的笑容一樣,讓他深深撼動的美麗笑靨。

    縱使他的心裡再怎麼震撼,但他表現得還是如同方才一樣,不語的靜站在一旁,唯有冒汗的手心才能窺見他內心的感受。

    「你怎麼來了?」季書玥不解的看著她。

    「我來看看新護衛來了沒?」清澈的美眸轉向房裡唯一一個男子,看樣子他就是大姐新上任的貼身護衛了。

    季書玥用筆指指於慎,「在那兒。」

    清甜的香氣靠近他,於慎凝視著近在眼前的人兒,克制住那股想將她緊緊抱入懷裡的衝動。

    季書瑆好奇的看著他,瞧著、瞧著,她的神情變了,「慎……慎哥?!」她慌亂的伸手抓住於慎的手臂輕喊。

    她還記得,她還記得他?

    「什麼慎哥?他叫於正,你認識他?」季書玥微微蹙眉。

    於正?「可是他好像、好像喔!」季書瑆仔細的打量著他的五官,他跟慎哥好像,可是……

    她鬆開手,心想如果是慎哥回來,怎麼可能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認錯人了,抱歉。」退開兩步,季書瑆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漂亮的眸子裡有著一絲的惆悵。

    「和草。」季書玥使個眼色給一旁站著的和草。

    和草點點頭,「大小姐、二小姐,奴婢先帶於總護衛下去了。」

    季書玥及季書瑆一起點頭,季書玥走上前抱住季書瑆的手臂,安撫的拍拍她。

    於慎與和草一起離開,離開前,他聽見她們姐妹倆的對話——

    「你又在想那個去南皇國學廚的混小子啦?」

    「大姐,不要這樣叫他啦!」季書瑆氣悶的聲音傳入他的耳裡。

    微微一笑,他放下壓在心上的大石,跟上和草的腳步離去。

    書房裡——

    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又有聲音。

    「大姐,他真的叫於正?可他明明就是慎哥啊!」季書瑆透過窗戶,看著隨和草腳步離開的於慎。

    季書玥懶洋洋的拿起自己方才畫好的蓮花圖,「我不知道是不是,當年我跟他也見不到幾次面,他就隨人去南皇國了。」

    當年帶他回來時,才不到幾日,他就又走了,且要走也沒跟她說一聲,她哪會記得那麼多,能記得某人名字叫於慎已經算不錯了。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當年你不是告訴我說他是去學廚藝的?」她那時聽到還感動了好久,想說怎麼會有人肯為了書瑆去做這樣的事!

    季書瑆也不是很確定,可那容貌依稀和她記憶中的慎哥很像,若沒個十成十,卻也有七分像。

    「是啊!慎哥是說要到南皇國去向有名的神廚學習廚藝,還說等學成後會回來為我煮天下最美味的珍饈。」想起往事,季書瑆笑得甜美。

    「那應該就不是了,牙婆的帖子上寫得一清二楚,這公子武藝過人,師承一個叫作樂允的;這些年下來,咱們也派人查過南皇國裡一些有名的廚師名號,就是沒有叫作樂允的。」

    「是嗎?那慎哥到底在哪裡?都已經七年了……」想到這,季書瑆就難掩憂心,多年來沒有半絲消息,讓她一直往壞的方面去想,她很害怕於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別想太多,一個廚、一個武,也差太多了,我想是你認錯人了。」季書玥心想,要是沒認錯人,那豈不代表當年於慎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明明要去變成當代第一神廚,最後卻成了武藝高強的人回來,這種蠢事說出來都沒有人會信。

    「嗯。」是啊!也許真的只是長得相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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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深夜,烏雲遮月,滿天繁星都讓烏雲遮住,這樣的夜顯得特別寒冷。

    季府的護衛三三兩兩在固定地點巡邏,黑夜中,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移動,深黑色的衣裳讓他融入夜色中,沒有半名護衛發現。

    黑色的身影往某一個地點快速奔去,腳步輕點幾下,沒一會兒就到達目的地。

    他抬頭看著眼前獨棟矗立的閣樓,無聲無息的上前,從靴裡掏出一把匕首,緩慢的放入緊閉的門縫裡,輕輕一挑,聽見門內木栓跳起的聲音,慢慢的推開門。

    腳步放緩,他走過廳堂,經過花廳後來到最後方的寢室,寢室門讓他用一樣的手法給打開來。

    黑暗似乎一點也沒有阻礙他,他一點遲疑也沒有的往床鋪的位置走去。

    一靠近,床上躺著的粉嫩人兒讓他瞧得分明。

    季書瑆甜甜的睡著,還像是作著不知名的美夢,唇畔的酒窩若隱若現的。

    黑影緩慢靠到床旁,靜靜凝視著她的睡顏,他眸中溫柔的流光閃動,在這間寂靜的房中,就只有季書瑆的呼吸聲清楚的響起。

    許是烏雲玩倦了吧!它終於放開對月娘的束縛,讓柔和的銀光灑落大地,也讓銀光透過窗戶灑進房裡。

    黑影的面貌清晰可見,是於慎,他正用極為深情的眼神凝視著睡夢中的美人,瞧見她因睡覺而亂翹的髮絲,忍不住伸手幫她撫平。

    季書瑆呢喃一聲,翻個身子又沉沉睡去。

    她可愛的動作讓於慎心底又是一軟,「瑆兒,我回來了。」俯身靠近她的耳旁,他輕柔的說著。

    坐在床畔看了她許久,於慎這才離開;而季書瑆依然熟睡著,在睡夢中的她彷彿聽到他所說的,笑得特別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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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喝!哈!」震天的吶喊聲傳來。

    原本躺在床上睡得正舒服的季書瑆被這種聲音吵醒了,她揉揉眼,茫然坐起身子,耳邊持續傳來一些聲音。

    「和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才漸亮而已,怎麼一早就這麼吵?

    幫她打好梳洗水的和草一見她起床,連忙走過去,「小姐,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平日小姐重眠,總要睡到辰時才會起身。

    掀開暖和的錦被,「外頭是在做什麼?怎麼這麼吵?」蹣跚的穿好鞋,她腳步虛浮,看得出來仍在半夢半醒間。

    和草伸手扶住她,讓她站穩身子,「是於總護衛在訓練府裡的護衛。」擰好濕熱的手巾遞給季書瑆。

    季書瑆甩甩頭,用溫熱的手巾擦拭一下臉,還潑了點水在臉上,這才覺得清醒了許多,「訓練護衛?」

    「是啊!於總護衛一早起床,就說府裡的護衛、武師們各個懶散,沒有半點紀律,天都還沒亮,就讓所有人都到後院練武場集合,說是要好好訓練他們。」

    坐到銅鏡前,季書瑆拿起梳子梳著一頭的長髮,「各個懶散?於總護衛是不是說錯了,雖然這些人已經派到府裡好些年了,但先前都是從禁衛軍退下的呢!」

    「不曉得,於總護衛說,是先前的總護衛太不盡責了。」和草沒去在意那些,專心為二小姐盤好發,替她簪上美麗的流蘇釵。

    「咱們瞧瞧去。」她貝齒輕咬下唇,心裡有些著急,於正或許不知道這些護衛的來歷,這些正規出身的禁衛軍可不是好惹的,對于于正突如其來的訓練恐怕會產生反彈,到時候只怕出了亂子。

    季書瑆很著急,等和草替她著裝完畢,便急急往後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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