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美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太陽已高高地升起,照得一廳亮堂堂的。金希正坐在沙發裡看電視,他拿著遙控摁來摁去。梅美調整了一下自己有點頹然的精神走過去。
「金希,你爹地呢?」
「媽咪!早!」金希看向母親,「爹地去送時阿姨了。」
梅美心裡一亮,「時阿姨這麼早就走了?」
「是呀!我也沒起床她就走了,她還要回去上班。」金希心無城府地說。
美娜端了一個裝著牛奶和點心的盤子從廚房裡出來,她把盤子放在餐桌上一邊往外拿東西一邊探頭向客廳喊道:「金希呀,你時阿姨讓你不要邊看電視邊吃飯的,怎麼她一走你就不聽話啦?快過來這邊吃呀。」
說著她走下來,看到梅美在那站著,便想起一早先生走時提醒她,不要再把他的前妻錯叫做「太太」,於是她清楚地說道:「梅小姐起來了?梅小姐想要哪種早餐?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梅美的眼睛早在聽到美娜對金希說的話時已經瞠大了,現在又聽到她喊自己「梅小姐」,她眼珠差點掉下來,但她很恢復了正常,「謝謝……西式的。」她感到諷刺,哦,她是忘了,自己已不是這個屋子的女主人了!
「好的。」美娜微笑地退下去,剛到廚房門口,她又走回來,「對了,梅小姐,先生讓我轉告你,他今天要去外地出差,什麼時候回來還不定,梅小姐可以在這裡隨意住下去,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我。」
「哦!我想起來了,媽咪!剛剛爹地打電話來,說他送完姐姐,要直接去外地,下午不能送我回學校,他說你會送我去的。」金希插嘴,他看著自己美麗的母親,心裡沒有絲毫對父親和時阿姨的不滿,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媽咪能送自己去學校是一件多麼難得多麼愉快的事。
看著兒子與美娜明晃晃的笑臉,他們愉快的聲音在溫暖而安靜的早晨顯得那麼的刺耳,梅美感到一陣悲憤,她驕傲尊嚴的臉孔幾乎要跨下去。
成天送走時兒,便回了公司。還是公司的休息日,他獨立站在自己寬闊的辦公室裡,心裡想著,明天要開會,向全公司傳達自己「出差」的事。一會兒還要去定酒店房間。想到自己的行為,他兀自笑了起來。
烏節路依然熱鬧非凡。
富麗堂皇的HardRockCafe西式餐廳裡,金希賣力地砍著一份牛排。他的膝蓋上鋪著雪白的方巾,圓大的盤子邊,刀刀叉叉排了一溜。梅美坐在他的對面,整襟危坐,纖指捏著叉子優雅地叉起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裡。
金希有點不耐,他用叉子叉起那整塊牛排,湊過嘴去啃。
「金希,不要這樣吃!太難看了,你應該學會用刀叉!」梅美不滿地皺眉頭輕訓。
「媽咪,好難切啊!」金希委屈地說,他的肚子餓極了。媽咪說帶自己到外面吃東西,然後送他去學校,他心裡高興了半天,直到他發覺自己對付不對那塊牛排,他的氣洩了下來。
「慢慢來,不要著急。西餐就得用刀叉的。」梅美看著自己的兒子,她納悶難道成天從來沒有帶他去吃過西餐嗎?
「哦……」金希無奈地舉起刀叉。
「來,媽咪教你,這樣……」梅美在自己的盤子上做起了示範。
金希看了一下眼睛就溜了號,他從玻璃窗看出去,街邊一溜賣小吃的:肉串,炸豆腐、巴西烤饃……他的眼睛不禁露出了羨慕的光。
「金希,你看什麼呢?媽咪在教你切牛排。」梅美見他沒有應響,便看過去,卻見他的眼光落在外面。
「媽咪,我們不要吃牛排了,我們去吃那些吧?那天爹地、時阿姨和我一起去吃,好好吃的!」金希興奮地說,目光充滿渴望。
梅美放下手中的刀叉,心裡的火氣冒了上來。這一白天成天果真沒有回過家,現在金希又提到時兒……她心裡更是不舒坦。
「你爹地竟然去吃那種東西?他和時小姐一樣不知道那是不衛生的嗎?」她尖銳地說。
金希嚇了一跳,但他仍小聲地反駁道:「好多人吃呢,不會不衛生……」
「你喜歡吃,以後和他們吃,現在不要和我講,趕緊吃你的牛排!」梅美氣結,她想不到以前乖順的兒子竟然會在她面前辯解了。她帶有點懷疑地瞪著金希。
金希看著母親美麗卻氣洶洶的臉,他不敢再說什麼了,低下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他好想姐姐,好像爹地。
看到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梅美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過激行為,她放下聲音,「金希,媽咪不是說你的。不想吃牛排沒有關係,媽咪給你叫其他的東西,吃完媽咪送你去學校。」
把金希送到學校後天色暗了下來。梅美找了間咖啡廳坐著。她猶豫著要不要回成天那個家。打他的手機根本打不通,他說是去了出差,但誰能說他不是和時兒在一起呢?想到昨晚吻他時被他推開的事,想到他對時兒的體貼溫柔,想到金希對時兒的依戀,甚至想到美娜對時兒的偏愛,她的心不是滋味極了。
她當然不願意回去見美娜冷淡的目光,但她的心是那麼的不甘。為什麼現在兩個男人都不緊張她了呢!明明都說愛她的呀!
正想著,手機響了,她從小皮包裡拿出來一看,是於拓的,她一下子激動起來。
「梅,你在哪裡?」於拓焦急地說。
「新加坡。」梅美故作鎮定,帶著點顯耀地說。
果然,於拓生氣了,「你在那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擔心我?」梅美哼了一聲。過完那個不愉快的生日她就離家出走了,他到今天才打電話找自己,他這叫擔心?
「梅美,回來吧。別生氣了,我以為你去了哪個朋友家,所以才一直沒有給你打電話的。這不,到今天仍沒見你回來,我不就著急了嗎?」成天在電話那頭放低聲音。
梅美的心動搖了,但她說道:「等我和兒子呆夠了就會回去的,你不用著急我!」
「你住成天那裡?」
「是的!」梅美得意地笑了,「不用擔心我,掛了吧!我該回去時自然回去。」
「梅美……」
梅美按了掛斷鍵,她站起來,揚著高高的臉走出咖啡廳。
成天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邊看電視邊打電話。
「……對,都在抽屜裡面,紙袋裡面的東西,還有別的,反正是梅美的東西,零零碎碎的,你都找一下收拾到雜物室或別的什麼地方去。手機充電器我明天會派郭秘書過去拿的,你先給我找出來……」
「那梅小姐一直住下去呢?先生就不回來了呀?」
「不會的……先讓她住吧。不要為難她。」成天皺眉,他還真想好好和她談談,但心裡總是有無奈的感覺,他乾脆放任自己撤手不管了。相信他刻意的逃避,能喚醒梅美一時的迷糊,她一直是個理性的人。
「先生,讓她住客房不就行了嗎?還讓她住你房間呀?」
「嗯,隨她,反正她以前留下的東西你都收拾掉。她要住哪兒就住哪兒。」反正他和時兒結婚的話會裝修新的房間。
「要給她換新的床單被罩嗎?」
成天看了手錶一眼,快到時兒下飛機的時間了。他匆匆地說:「你自己看著辦。」
「你們的事情我怎麼好看著辦呀?」
「好了,我先接個電話,一會再打給你!」成天「喀」地掛斷了電話,迫不待及地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摁了開機鍵,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電量已經很少了。
「好吧,我看著辦。」美娜掛下電話,她想著,先生要她「收拾掉」梅美以前的東西,她還真不知道都有什麼東西?那些東西都放在哪裡呀?不好亂翻呀!她剛轉身要上樓,電話又鈴鈴鈴地響了起來。
「呀!先生!我正想問你呢!那我就隨便亂翻了呀?只要是梅小姐的東西,都扔掉呀?」她撲過去激動地喊。
「什麼?美娜?」時兒站在機場出口,蹙起了眉頭。
「啊!是你呀!時小姐!抱歉呀,我以為是先生的電話呢。」
「他要扔梅小姐的東西?」
「是呀!剛打電話來吩咐的!」
時兒的心不安起來,「先生現在不在家裡?」
「不在呀。時小姐平安回到了?」
「是的。美娜先這樣吧,下次我再給你打,拜拜。」時兒掛掉電話,撥起成天的手機。通了!她一喜。
「成天?我到了。」她說。
「你到了?我剛開機,手機快沒電了,還好,能接到你的電話。你回到家裡了嗎?」成天的話帶著笑意。
時兒緊緊身上的大衣,寒冷的機場廣場上,因為他的聲音而感到一陣暖意。「沒,馬上打車回去。」
「嗯!趕緊!天這麼黑了,趕緊回去。回去我給你打過去。」
「不,等一下……」時兒心裡仍擱著「扔梅小姐的東西」的事,她說:「成天你在哪裡呢?我剛剛打你手機你關機,打你家裡的電話你也不在。」
「你猜?」
「不要鬧了,快說你在哪裡。」時兒催道。
「我在酒店啊!」
……時兒有一刻的呆楞,半天才又說:「你真的不回去了?成天你這樣……」她心裡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
「是啊,不回去了!等她走了我再回去。而且我剛給美娜打過電話,讓她把梅美以前的東西都處理掉。相信梅美會醒悟過來。」
時兒無語了,她一直對成天收藏梅美的東西(錄音帶)耿耿於懷的,但當成天真正放開的時候她有感到難過:「成天,你這樣……不會很殘忍嗎?」
「時兒,那不叫殘忍!你可以說我自私,但不要說殘忍。我們都不是小孩,該埋葬的就要埋葬,我只是想要對我以後的感情負責和呵護,對她來說,那些記憶也是要抹除的……」
「……成天,真的能抹除嗎?」
「好了時兒!你又開始亂想了!趕緊給我回家去!不管是不是真的可以抹除,至少我們現在不需要去回憶它們!它們會淡掉的,一切會雲淡風輕。」
雲淡風輕?時兒一下子醒悟過來,是哦,就像自己唱的那首歌一樣,……她的心慢慢地放了下來。
一副大婚紗照立在牆角里,上面蒙著薄薄的灰……美娜拿著雞毛撣子在面前拂了一下,低頭整理起這個裝著年久不用的舊傢俱、舊衣服……的閣樓來。門鈴響了。她猜是梅美,趕緊跑下來,在客廳裡引頸一看,果然看到門口大燈下梅美紅棕貂毛大衣的身影,她一邊按了開鎖一邊跑出去,站在院子裡迎著。
「梅小姐,你回來了。」她不卑不坑地問道。
梅美頓了頓腳步,「嗯。」跟在她的後面走進去。
屋裡空蕩蕩的,燈光依然明亮著,卻更是顯出冷清。梅美有一刻的後悔,自己和於拓逞什麼強?難道真要他追過來在成天面前單腿跪下求婚,自己的心才舒坦麼?
「梅小姐吃過晚飯了嗎?沒有的話我去給你做點。」美娜仍盡職地站在她身邊。
「不用了,你去忙吧!」梅美揮揮手,她走到衣帽處脫自己的大衣。美娜便走開了。
向東換了時兒給他買的亞麻長T恤從房間裡走出來,滿臉笑容,「不錯!不錯!我喜歡,多有東南亞民族氣息……等夏天我和小晨一人一件穿上街,嘿嘿,你說,人家會不會以為我們是哪個部落的酋長和女祭司?」
時兒看著他的樣子笑了起來,「是不錯哦……你們喜歡就好。」
「當然!我們時兒的品位會差到哪裡去?」向東又捧道,「真恨不得夏天快點來呀!」他抱住了雙臂,「不行了,我趕緊去換下來,冷……」
時兒又笑了。
她喝著手裡的白開水,想:成天穿上這樣的長袍會像什麼呢?自己買來收藏的兩件白亞麻長袍還來不及送成天一件呢。她的心情低落起來,梅美應該還在成天家裡。成天的手機沒電了,他還沒有讓秘書回去拿充電器嗎?
想著,她機械地往自己的嘴裡灌著水。
向東已經換了衣服走出來,他好奇地問道:「怎麼樣?恩?你和成天的發展?」
時兒回過神,「還好。」她淡淡地笑。
「就這樣?」向東不信,她的表現太平靜了,看來沒有太大的發展,但又不像呀,因為他明顯地感覺到時兒發呆時臉上的溫柔比任何時候的都深刻。
「不要擔心我們,我們真的還好,你知道我是個慢熱的人。」時兒只好這樣安慰向東。
「那我就放心了!」向東舒了口氣,「你們好好發展吧……好了,我去接小晨了,她快到了。你在家乖乖呆著啊!」成天像大哥一樣拍拍她的頭。
「嗯!你去吧。」時兒的心暖烘烘的,她看著向東走出門口,小晨又飛回來,向東請假去接她。他們真好,相親相愛。時兒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想給成天打過去,但她撫著摁鍵沒有打。
晚上時兒洗完澡出來,坐到電腦前,眼光落在桌面的那盒磁帶上。成天的話響在耳邊「把梅美以前的東西都處理掉」,眼前卻出現成天與梅美在走廊裡擁吻的片段。她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側身從旁邊的CD架上拿過一隻陳舊的WALKMAN。
將磁帶放進去,正要摁下PLAY時,她又拿過手機把手機關了機。彷彿想起什麼似的,時兒翻過WALKMAN,掀開裝電池處的蓋子,裡面空空如,四處翻了一下,仍是沒有找到,她不用這種東西已經很久了,於是她衝到衣櫃前,拿出外衣直接套到穿著睡衣的身上,一分重不到便風一樣旋出門口。
時兒氣喘吁吁地跑在通向小區大門的路,旁邊住戶家透出的光一堂一堂地劃過她的臉。
空空的客廳裡,電話也鈴鈴鈴地一遍一遍響著。
終於跑到便利店,她趴在便利店的櫃檯上,「老闆,要兩節小電池。」
然後又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坐在椅子裡,紅著被冷風吹得有點發硬的手將電池裝了進去。摁下PLAY鍵,她屏住了激烈跳動的心,世界彷彿也靜了下來,只有磁帶裡轉出的歌聲,和著旋律。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似乎是成天就坐在她的對面唱著的一樣,時兒閉上了眼睛,成天的歌唱得準確是飽滿感情,聲音幾乎與原唱的差不多。時兒震動地想著,原來成天有這麼好的嗓子,曾經成天是經常歌唱的吧?這就是他錄的歌,他與梅美大學時代錄的歌,她似乎看得見成天當時的快樂和對梅美熾熱而真摯的愛戀。
「……誰把你的長髮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啦……啦……啦……啦……」時兒聽出起頭的「啦」裡突然撥高的音調,顯得那麼的用力,但後面的就控制在了正常的音調中,那一個撥高的「啦」像忍耐不住的喊出的短促的痛。時兒的心唰地痛了起來。她絞住自己的雙手,直直地坐在椅子上。
《同桌的你》停了下去,很快飄出《情人》低沉悠遠的前奏。時兒知道那是BEYOND的一首粵語歌,雖然她不會講粵語,也不太會唱粵語歌,但是她聽得懂,因為錄音棚裡少不了錄製粵語歌曲的。
成天低沉的歌聲響了起來:「盼望你沒有為我又再渡暗中淌淚,我不星(想)留底,你的星(心)空虛……」時兒聽到成天唱不標準的粵語的「想」與「心」,但他唱得那麼的好,幾乎與BEYOND唱的一樣,顫音的部分深深地觸動著她的心,她聽著那些歌詞,「哦,你可知誰甘心歸去,你與我之間有誰?」彷彿這是為自己所寫的一樣。時兒的眼淚湧上了眼眶。
成天的歌聲在屋內盤旋:「……盼望我別去後會共你在遠方相聚,每一天望海,每一天
相對……」成天家附近那條長長的海岸線出現在她眼前,她憶起成天身上淡淡的海洋香水味,可是他們什麼時候才能相聚?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盼望你現已沒有讓我別去的恐懼,我即使離開,你的天空裡,哦,你可知誰甘心歸去?你與我之間有誰……」
「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有淚有罪有付出,還有忍耐,是人是牆是寒冬,藏在眼內,有日有夜有幻想,沒法等待……」是緣是情是童真麼?還是意外?時兒想著他們的相遇……
「多少春秋風雨改,多少崎嶇不變愛,多少唏噓的你在人海……唔……喔……」在蒼涼而顫抖的低哼聲裡,時兒的淚,不覺流滿臉。為什麼要恐懼?自己無法等待麼?想到梅美在成天家的出現,想到成天的掙扎……信任與疑慮在她心裡交織,愛越深痛越深……時兒讓自己的淚肆無忌憚地流著,只有淚水,才能解釋她一時的痛苦和哀傷。
向東一手擁著小晨,一手拉著她的皮箱走進屋來。
「好冷啊!」他說道。客廳靜悄悄的。
「時兒呢?」小晨說。
「可能是在房間裡吧。走,先回房間。」向東拉著小晨走進自己的房間。
「這就是時兒帶給我們禮物?」小晨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丟到沙發上時發現了向東攤在那裡的兩件衣服。
「是啊!」向東說著,邊脫自己的外套。
「好好看哦!我謝謝她去!」小晨抓著衣服走出去。
她敲敲時兒虛掩的房門,裡面沒有反應。輕輕地一推,從門縫看進去,發現時兒坐在電腦前。
「嘿!時兒!」小晨跳進來。
馬上她發現了時兒的不妥。她的眼睛紅紅的,臉上淚跡斑斑,面前的電腦沒有打開,桌面上只放著一隻WALKMAN。她靜靜地坐著,敞開的羽絨大衣裡是睡衣。
「時兒,怎麼了?」小晨吃了一驚,抱住她的肩頭。
「小晨,你回來了?我沒事。」時兒看上小晨關切的眼睛。「我沒事。」她又重複一句。
「你沒事才怪!到底怎麼了?」小晨逼問。
時兒垂下腦袋,眼淚又想湧上來。小晨轉身走出她的房間去叫向東。
一會兒向東也跟進來了,他彎下腰,像哄孩子一樣的輕輕地說:「時,怎麼了?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呢。」他知道她心裡肯定有事了。
「沒事,我就是覺得挺難過的……」時兒終於緩緩開了口,眼淚掉了出來。
向東心放了下來,她能開口說話,說明事情還不時很糟糕,說明她願意尋求解決的辦法。這比她不言不語的要令人放心多了。向東直起身子,靠在桌子上,一手拍到她的肩膀上:「來,說吧。」
時兒抬起頭,看著他信任的鼓勵的眼神。
「時兒,說吧,不要憋著。」小晨看著她。
「沒有什麼……我就是挺難過的……我,很喜歡成天,可是他以前很愛很愛梅美的……」
「他愛你嗎?」向東說。
「……也許是的。但是,我好不確定,我在那邊的時候梅美也回來了……」
「她回來幹什麼?」小晨說。
「我不知道……我看到她和成天……接吻。」時兒的眼淚又想掉下來了。
向東和小晨對視了一眼。
「但是後來成天去了酒店住,因為梅美住在那個家裡了。成天還把梅美以前的東西都扔了……」
「時兒,其實你心裡也一直很清楚,成天是愛你的,對嗎?」向東打斷她。
時兒愣愣地看著向東。
「你是在和自己叫勁。」向東盯著她。
「……可是成天以前那麼愛過她……」時兒說。
「那都已經是過去,你也明白的,不是嗎?你不放過自己,唉……時兒。」向東頓了一下,「你想得太多了,為什麼不相信一次呢?擺脫你父母給你得陰影,自己真正得勇敢起來,好嗎?」
「你一直有勇氣相信與堅持那些最平淡的事情便是你最大的快樂,你確實是得到了很多的快樂。微小的快樂,它們使你平靜與幸福……時兒,你心裡放著的最大的希望和美好,你總時不敢去追,不敢去相信你也能擁有……其實你現在已經得到,你為什麼不去抓住它?不要以為它會失去,那都是你自己想像的。其實你很傻呢,你知道什麼事情都要坦然,惟獨對這件事不坦然。如果自己想真的擁有的話,就坦然去追求啊!當然,現在它不用你追已經來到你面前了,那你幹嗎還要擔心失去?真的很傻哎,在擁有時不懂得去珍惜而惶惶不安地擔心何時會失去,這樣的人必定會痛苦,必定會抓不到幸福的。你明白了嗎?」
時兒聽著,愣愣地看著向東。她彷彿看到另一個自己,原來靈魂裡的那個自己,就是像向東說的一樣。她突然臉熱起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原來是那麼的糟糕。她知道自己是個矛盾的人,但沒有想到矛盾成這樣,而且,其實……還很懦弱。
她愣愣地開口:「向東,是嗎?我是這樣子嗎?」
「你就是這樣子!好了!我渴了……如果你還要我講下去,我會死掉的。」向東認真地說。說完他掉頭去看小晨,奇怪,小晨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他看過去,卻見小晨兩眼直直地看著自己,臉上是驚訝的神色,「小晨。」向東喊。
「天哦!向東!我從來不知道你是個那麼富有哲理的人!天哦!你知道嗎?你平時幾乎像個小孩一樣的……」小晨撐大眼睛崇拜地說。
「嗯!」向東點點頭,「我渴了。」
時兒看著兩人,她的心一下子輕鬆了,人,有的時候真的時很奇怪,會有兩面性的,就像她自己,就像——現在的向東。不過真的要感謝向東,現在,她的心裡真的是沒有任何的矛盾和牽絆了!對呵,向東說得好對呢,在擁有的時候就擔心失去,這樣的人不配有幸福的,要坦然,也要勇敢。勇敢地去追求一切,坦然地面對任何的結果!她的心像有一條小河靜靜的地流著一樣。
正想著,客廳外的電話鈴鈴地向了起來。
「你的,時兒。」向東盯著時兒。
「我去給你倒水。」時兒站起來,她慢慢地笑開來,「我想我不用接成天的電話了。」她已經對他放心。
「麻煩你轉告他一聲,說我已經睡下了,睡得很安穩,請他不用擔心。」時兒對小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