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燕窩燉蓮子,多喝這個寶寶以後皮膚會很好,媽媽皮膚也會漂亮。」
「這是海帶燉排骨湯,補充媽媽和寶寶的鈣質,聽說以後寶寶頭髮會烏溜溜。」
「這是深海魚湯,有DHA,多喝的話,寶寶會頭好壯壯。」
「這是珍珠粉,那是孕婦維他命,平時可以喝枸杞茶明目,沒事多喝鮮奶豆漿也好……」
黎丹不知道馮品寬哪兒那麼多信息,而且還能弄出實品來給她,天天變花樣,她聽得霧煞煞,吃得圓嘟嘟。
馮品寬對她真的好得沒話說,噓寒問暖就不提了,每次產檢他都不缺席,假日還會帶她出外踏青散心。
自從懷孕後,她在馮品寬堅持要求下多請了一個店員,自己則縮短了待在店裡的時間,本來放在工作室的工具材料,全都搬回家裡,想做東西就做,想休息也可以馬上休息。
他又怕她累、又怕她無聊,比她這個准媽媽還要緊張,完全把她捧在手心裡呵疼。
有了寶寶,她覺得兩人之間的感情更加牢不可破了。
「這真的是劉嫂做的?」喝著營養豐盛的蛤蜊豬腸排骨湯,黎丹還是很懷疑,菜色變換之豐富,簡直媲美餐廳大廚。而她口中的劉嫂則是馮家的幫傭,從她嫁給馮品寬之前就在馮家工作了,到現在還沒有離開。
「欽,多喝點,妳的營養才不會都被寶寶搶去了。」馮品寬看她湯碗見底,立刻又替她盛了些,但是對她的疑問,總是回答得很含糊。
黎丹笑咪咪地說:「我夠營養了,董醫生說我得控制一下體重,免得到時生巨嬰會很辛苦。」現在已經懷孕七個月,她的肚子還真不小。
「也對厚,那我回去跟……」差點說溜嘴,馮品寬驚愕的頓了頓,趕緊再接著說:「劉嫂交代一下,要她注意熱量和增加蔬果攝取量。」
「不要啦,這樣太麻煩劉嫂了。」黎丹連忙拒絕。有得吃就不錯了,還什麼熱量、攝取量!
沒有媽媽傳授照顧的她,要不是有劉嫂,根本不懂得懷孕要吃什麼才會對寶寶有益,她真的很感恩。
「不會,她做得很高興。」馮品寬噙著微笑安撫她。
「你又知道人家做得很高興了?」美眸質疑的笑娣向他。
「當然知道。」他很肯定,故意假裝吃味。「她照顧我也從沒認真勤勞到這種程度呢!」
「呵……亂講!」黎丹不信的笑。劉嫂領的是馮家薪水,怎麼可能沒認真照顧他?
不過,她這陣子身體這麼健康,都要歸功於劉嫂,每次品寬帶來的湯品,一嘗就知道經過細火慢燉,鍋鍋精華,講究營養,得十分花費心思精神呢!
對了,她該撥個電話謝謝劉嫂……不,親自去謝謝她好了,反正現在馮家的大人都在上海,她可以不用顧忌。
隔天下午,黎丹正好閒閒沒事,於是便到店裡選了對典雅的珍珠耳環當伴手禮,前往馮家。
馮品寬老早就給了她一副家裡的鑰匙,賦予她隨時進出的權利,只不過有些回憶她不願再想起,所以從沒有再來的念頭,今天是因為劉嫂讓她受惠許多,她才會走這一趟。
走進多年前曾生活過的豪華別墅裡,黎丹心中還是很有感觸,不過在一切都重來的現在,她心中充滿喜樂與感謝,她要自己把過去拋開。
走過氣派玄關,寬敞的客廳裡沒人在,她下意識往廚房走,果然聽見了窸窸窣窣的塑料袋聲,正想揚聲叫喚,接著傳來的談話聲浪讓她閉上嘴巴,本能的豎耳聆聽-
「太太,妳要小心手啦!前兩天才割傷,別又……還是我來吧!」劉嫂說話的語調帶有一點台灣國語腔,看著竇芳郁切菜,心驚膽顫的。
「不行,這是我要做給我媳婦和孫子吃的,怎麼可以讓別人代勞?」竇芳郁拒絕劉嫂幫忙,認為親自動手做,會讓料理充滿她的慈愛。
黎丹覺得這聲音很耳熟,悄悄探頭一看,嚇得倒退三大步。
老天!品寬的媽媽竟然在家!
還有,她剛剛說媳婦和孫子?說的是誰?本來想落跑的黎丹,被這兩個名詞給拉住了腳步,繼續聽下去!
「只是幫忙切菜,沒關係啦!」主人在忙,傭人卻晾在一邊,古意的劉嫂會覺得不安。
「那不然妳去把芹菜的粗纖維撕一撕好了。」竇芳郁指派她最無聊沒建設的工作。「品寬說黎丹要注意熱量、增加蔬果攝取量……我今天就用牛脯做個西紅柿綜合蔬菜湯好了。」
躲在一旁的黎丹不禁咬唇皺眉。注意熱量、增加蔬果攝取量……不就是昨天品寬跟她的對話嗎?他說要交代劉嫂,其實是交代他母親?所以方纔他母親口中所說的媳婦和孫子,指的就是她和肚子裡的寶寶?那麼,這些日子以來,費盡心思替她張羅這些營養美食的人是……
「太太,妳這樣天天又熬又燉的已經快三個月了,可是少奶奶都不知道妳的苦心耶!」
黎丹聽見劉嫂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竇芳郁自嘲的笑了笑。「不知道才好,知道了恐怕她就不接受了吧。」是她當初對她太苛刻,才會讓婆媳關係降到冰點。
「應該不會吧?」劉嫂想法比較樂觀,又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沒關係啦,我做得很高興,人家幫我們馮家辛苦生孩子,我們自然要待她好,而且我還沒出生的孫子,還在肚子裡就可以吃到奶奶的愛心,我光想就覺得很滿足。」孩子就像小天使,一出現就讓本來硬邦邦的竇芳郁變得溫暖,自省後想法也改變了不少。
「少奶奶也奇怪捏,孩子都有了,為什麼不乾脆去辦一下結婚登記再回來就好了?」畢竟是馮家人,劉嫂看事情的角度也傾向主人這邊,尤其她看了竇芳郁態度的改變,更是感覺深刻。
「唉!怪我不好吧……」竇芳郁不由得歎了口氣。
黎丹的心情因為這個事實和這番話而起了波動,怔仲之間,手裡的紙袋沒注意的掉了下來,引起劉嫂注意。
「少奶奶!」她詫異地揚高八度音。
「黎丹!」竇芳郁不禁訝然回眸,驚慌又驚喜。慌的是暗中照顧已然曝光;喜的則是她很渴望近距離看看她。
「那個……對不起……」黎丹連忙檢起紙袋,睜著驚慌的大眼,惶然的頻往後退,說起話來舌頭打結。「我以為只有劉嫂在……」
劉嫂露出笑容迎向前去。「少奶奶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我……」黎丹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她本來是來找劉嫂的,那是因為她一直以為是她在為她料理一切;可現在知道了事實,已經沒有找劉嫂的理由,那她來這兒幹麼?
竇芳郁見她處於慌亂和尷尬中,所以端出了熱絡的態度和和善的笑容。「來找誰都不要緊,既然來了就坐一下吧!」
「不、不了,我只是拿這個來……」黎丹看了看劉嫂,又看了看竇芳郁,彆扭得說不出後者,只好含糊帶過。「謝謝這陣子為我熬湯的人……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話,她把宛如燙手山芋的感謝禮放在一旁茶几上,以完全不像孕婦的迅速腳步離開馮家。
事實怎麼會是這樣?
黎丹太震驚了,回到家後一直發呆,思緒亂七八糟。
她記得一年多的婚姻生活中,她的那位高貴婆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可是她竟然為了她連續三個月天天洗手作羹湯?
雖然懷孕是竇芳郁所期待的,但這轉變似乎也太大了吧?如果說,竇芳郁只是為了肚子裡的寶寶,那她就不會跟劉嫂說,她幫馮家生孩子,自然要待她好;更不會自己承認她不想再結婚,都是因為她竇芳郁不好……那些話,要不是她親耳聽見,她壓根兒不相信會出自高傲的竇芳郁口中。
難道,她是真心想修補她們的關係?
如果是,那她又該怎麼做呢?
本來堅持自己不再婚的信念,現在黎丹一片茫然了。
想著想著,懷孕嗜睡的毛病讓她不知不覺的睡去,直到晚上七點,被馮品寬的開門聲給擾醒。
「怎麼在沙發上睡呢?」馮品寬走近,攙扶正要坐起身的她。
「迷迷糊糊就睡了。」她揉了揉眼睛,一臉嬌愍。
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她一記,調侃她。「妳現在這麼大一隻,不怕從沙發上滾下來啊?」
「厚,竟敢取笑我!」她拍了下他的手臂。
「啊,我被熊掌打到了!」他撫著被打的地方誇張哀叫。
「你還說!」黎丹慎怒,俏臉鼓得像松鼠。「不理你了!」
他趕緊摟住她肩膀,安撫的搖晃她。「好好好,跟妳開玩笑的啦!」瞥見他帶來的保溫鍋,黎丹想起下午的事。
「這是牛脯西紅柿綜合蔬菜湯,對吧?」
他微笑的看著她。「我媽說妳今天到家裡去了。」
「都是你啦!幹麼騙我?」她瞪他。
早知道她就不會去,不對,早知道,她應該也不會接受他媽媽的心意……唉!
這麼想,就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瞞她了。
「我媽說想為妳做些事,又擔心妳會覺得她全是因為寶寶,所以要我幫忙隱瞞。而我認為這麼做沒什麼不好,也就同意了。」馮品寬如實說出原因。
「我現在處境很尷尬。」她頹下肩膀,吃人嘴軟,而且她還吃了三個月!
「有什麼好尷尬的?」他對她的用詞感到有趣,但隨即柔聲勸誘她。「我媽以前的態度或許比較強硬一點,但她願意改變了,我們何不放寬心胸接受她呢?要知一個五十幾歲的人,個性習慣都已經養成了,想改變是多麼的困難! 」
黎丹沉默不語,暗自思忖著他的話。
的確,她改變後的態度和做法,跌破她的眼鏡。
「這三個月來,她把上海工作丟下,留在台灣,天天絞盡腦汁變換花樣做料理,記得我昨天跟妳說過嗎?她照顧我從沒認真勤勞到這種程度,這是真的。」馮品寬幫母親說話,希望改變她在黎丹心裡的形象。
關於這些,黎丹若說沒有感動,那就是假的。
尤其她的母親已經不在世上,這樣被照顧的溫暖,讓她很窩心很感謝。
「現在她願意像個母親一樣疼妳,只要妳也敞開心房,嘗試接受,以後我們不是更圓滿了嗎?」
他輕柔的撥撥她頰畔的髮絲,繼續動之以情。
黎丹怔仲了.
她曾想過,再怎麼樣,她都是她心愛男人的母親,能得到她的同意與祝福,一切才能圓滿;她也不希望品寬和她在一起,卻還得當為難的夾心餅啊!
所以,她還鑽什麼牛角尖呢?更何況,孩子出生,能多個人疼愛那多好哇!
「我知道了。」她握住他的手,望著他的眸子裡綻放了豁達釋然的光采。「我願意試著和伯母好好相處。」
「太好了!這才是我的好黎丹!」他欣喜的吻住她的額頭,他是個幸運男人,才能夠擁有蕙質蘭心的好女人。
只要有心改變,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這糾結多年的心結,終於獲得解脫,芥蒂剷除,心房將一片寬暢。
懷胎十月,瓜熟落蒂。
生產後的黎丹在馮品寬與竇芳郁的殷切說服下,搬回了馮家大宅,以便竇芳郁就近幫她坐月子。
寶寶出生一周,接回家裡自己帶,竇芳郁和劉嫂都是有經驗的婦人,搶著照顧寶寶,讓黎丹這個新手媽媽安心許多。
假日午後,黎丹的好朋友章勝歡和艾岑瑄來訪,臥房裡好不熱鬧,她們聊了一會兒,見寶寶睡醒,開始輪流抱寶寶。
「軟軟的,抱起來好怕哦!」艾岑瑄接過從章勝歡那兒傳來的小嬰兒,又興奮又緊張。
「哈哈……我剛抱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雖然換手,但章勝歡還是湊在一旁看著可愛的寶寶。
「妳們倆都要好好實習了。」黎丹笑看著兩位好朋友,勝歡已經結了婚,岑瑄的肚子也有了消息。
「我怕身材變形,才不打算那麼快生呢,妳看看妳,生完還是這麼圓嘟嘟的。」章勝歡捏捏黎丹豐腴的臉。
「唉唷!有什麼辦法?伯母從我四個月的時候就開始天天做好料養胖我,現在坐月子更誇張,想瘦也很難吧!」黎丹說著聽似無奈的話,背後卻是濃濃的幸福滿足。
「欽,妳到現在還叫人家伯母哦?」艾岑瑄坐到床邊來,小聲地問。黎丹有些心虛地講:「我現在跟品寬沒有婚姻關係,當然叫伯母啊!」
「妳真的不打算再結婚?」章勝歡關心問道,目前這狀況,只差一紙結婚證書了。
「……」黎丹不知怎麼回答,心意已沒有之前那樣的篤定了。就在此時,門板傳來了敲門的聲響,竇芳郁和劉嫂一塊兒進來,讓她們暫停了談話。
「少奶奶,這是太太做的麻油羊腰。」劉嫂端著床上專用的小餐桌擱到黎丹面前,上頭是一盤香氣四溢的餐點,嘴裡不忘提及主人的用心。「這可是要預訂,吩咐店家特別留下才有的呢!」
「謝謝伯母。」黎丹看向竇芳郁,揚起微笑道謝,每次受到這樣呵護備至的照顧,都會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
「還客氣什麼!」竇芳郁笑睞她一眼,巡視了下客人的茶几。「劉嫂,這茶再拿去回衝,順便切點水果進來。」
「伯母,不用這麼麻煩了啦!」章勝歡客氣說道。
「不麻煩!還要謝謝妳們來看黎丹,坐月子其實挺無聊的,妳們能來陪她聊聊天多好。」竇芳郁慈藹的說著。
「呃……寶寶好像要哭了!」艾岑瑄發現懷裡本來乖巧的寶寶躁動起來,小臉變紅,緊張的出聲求助。
「我來吧!」竇芳郁搶先了劉嫂一步,抱過孩子。「大概是尿布濕了,順便幫他洗澡。妳們慢慢聊哦!」
竇芳郁和劉嫂一離開,艾岑瑄忍不住羨慕,湊到香噴噴的餐桌前嗅了嗅。
「好香哦!羊腰我這輩子還沒吃過哩,以後我坐月子要是有這麼幸福就好了。」說著,讓黎丹挾了塊餵進她口裡,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我也沒吃過,伯母真有辦法,她現在跟菜市場攤販混得好熟,都會把好的食材留給她。」
黎丹很感謝竇芳郁的心意,不禁也認為自己打開心房是對的,她們現在處得很好,過去曾有的不愉快在兩人都有心改變的努力下,全都煙消雲散了。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用心要對妳好。」章勝歡為好友能找回幸福而感到高興.
「是啊,在我要生的時候,她和品寬都陪在我身邊,陣痛時我難受得哭出來,沒想到她也跟著流眼淚……」說起這事,黎丹內心覺得好溫暖。一直以來,她都希望馮品寬的家人也能成為她的家人,現在,夢想終於可以實現。
「嗚……好感動!」懷孕讓艾岑瑄變得更加多愁善感。「黎丹,我看伯母現在是真的把妳當成自己人在看待了。」
「如果說她是因為疼孫子才接受妳,那又怎麼會看見妳痛苦還為妳掉眼淚?」
章勝歡公正的分析。
「嗯。」黎丹也不否認,這些日子,她的想法也有了改變。
「所以啦,妳還要澮一ㄥ著不結婚嗎?我希望妳仔細想清楚,不要做無謂的堅持。」章勝歡點出重點。
正在品嚐美味的黎丹漾開了神秘微笑,心裡有了答案。
「放心,不會讓妳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