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床,錢琦發現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毀了她的釣魚美夢。
「真討厭,幹嘛下這麼大的雨呀!」她苦惱的看著外頭霧濛濛的一片。
幼筠倚在窗邊,「昨兒夜裡我回來時還看見滿天星斗,這雨下得太詭異了。」
「這麼一來,很無聊耶!」錢琦歎了口氣。
「說得也是,那我們要做什麼?希望今天小天、倩燕她們都可以趕到。」她們師姊妹的感情很好,如果都來了,光嗑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我也這麼希望。」錢琦現在只能望雨興歎了。
這時,一位師姊來到寢居,「師妹們,如果沒事,堂主要大家前往練功房。」
「堂主要我們去練功房?」錢琦不解,「要提前授課嗎?」
「不是,因為雨天,堂主怕咱們也發霉了,要咱們去練功房練練身。」師姊先行離開。 「既然堂主這麼說,我們還是過去吧!」錢琦立即站起身,看見幼筠還是懶懶的賴在椅子上,便用力將她抓了起來,「起來了,練練身體也是好事。」
「好吧!」這樣的氣候,雖然哪裡都不能去,但是待在寢居裡睡覺也挺愜意的,不過既然錢琦這麼有興趣,她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半晌,兩人來到練功房,沒想到幾位師兄師姊都已經到了,就連嚴獸也在場。
「喂,他是誰?」幼筠撞了撞錢琦的肩膀。
「他就是我說的兔子。」說話的同時,錢琦不忘對嚴獸眨了眨眼,笑了笑。
「兔子?!」幼筠一臉驚愕,「就是那兔獸混合體?」
瞧這男人身材挺拔、個頭魁偉,與幾位師兄相較之下,體格毫不遜色,如果說他是只獸,還真的挺恰當的。
「你這句形容詞形容得不錯。」錢琦說著,傾慕的眼光又轉向楊世勳。
這一幕全讓嚴獸看在眼底。
「好,趁回到堂裡的弟子還不多,今兒個大伙就來切磋一下身手。」江興站在男女弟子之間說道。
「是的,堂主。」眾人齊聲道。
「對了,這次我們來了一位新師弟,大家也要給與幫忙。」江興對嚴獸點點頭,示意他過來,「嚴獸,跟師兄、師姊們打聲招呼。」
「是。」嚴獸抬起俊逸非凡的臉龐,笑說:「我叫嚴獸,昨天才剛入揚眉堂,希望各位師兄姊多多指導。」
眾人鼓掌歡迎他,女弟子們還揚聲驚呼──
「哇……好俊帥的師弟!」
「好了,現在起,由男弟子開始。」江興說。
楊世勳上前,「堂主,我倒是想和這位新師弟比試一下。」
江興眉頭微蹙,「這樣好嗎?他連入門的基本功都還沒學。」
「請放心,我只是想試試他的身手,絕對會適可而止。」楊世勳補充道:「當然,如果師弟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既然五師兄特別愛護我,我又怎麼好拒絕呢?」嚴獸撇嘴一笑。
錢琦憂心忡忡的站出來,「五師兄的武藝這麼高強,就算再注意,也可能傷到嚴獸。」
「師妹,他都不在意,你太多心了。」楊世勳的臉色倏地緊繃,「你別管這些了。」
「師姊,你別在意,我不會有事。」嚴獸上前,向楊世勳說道:「五師兄,開始吧!還請手下留情。」
楊世勳笑了笑,出其不意的出手,每一拳都迅速有力,嚴獸被節節逼退,直到無路可退時,他的拳腳仍極度逼人。
「呃……」最後,楊世勳還是重重一拳擊中了嚴獸,讓他低吼出聲。
「你怎麼了?」錢琦立即上前扶住他,「天,你吐血了!」
「我這一拳又不重,他分明是裝的。」楊世勳發狠的說。
「五師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錢琦從不知道他是這麼狠心的人,以前他對任何人都很友善。
「世勳,你出手太重了。」江興隨即開口,「錢琦,送嚴獸去療傷。」
「是的。」錢琦看了楊世勳一眼後,便帶著嚴獸離開。
來到療傷室,她拿出專治跌打損傷的藥布。
「你自己貼,這藥布還不錯。」
「你幫我貼。」他半瞇著眸說。
「可是……那兒……你自己可以貼呀!」她又不是服侍他的丫鬟,何況男人的胸口豈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可以隨意觸摸的。
「可是我的手好疼……」他緊皺眉頭,一副手舉不起來的痛楚樣。
「唉,你真是的。」沒辦法了,她來到他的面前,噘著小嘴,瞪著他,「難道你連衣裳都不能解?」
「你是師姊,幫我解一下又有什麼關係?!」他輕扯嘴角。
錢琦歎口氣。誰要他是她帶來的呢?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他這麼關心,就如同五師兄所說的,她對他的好應該適可而止了。
解開他的衣襟,當她親眼目睹他結實的胸肌時,不禁目瞪口呆。
「怎麼了?」瞧見她那副傻樣,他故意笑問。
「沒……」她拿起藥布,「哪兒疼?」
「這裡。」他伸手指著自己的左胸。
她正要將藥布貼上去,看見他那黑不溜丟的男性乳頭,雙腮突然泛起嫣紅,心底一熱,她慌亂的隨意貼上。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突然變得好紅?」他偏著腦袋,笑望著她。
「我哪有?!」錢琦站直身子,「你好好休息,我回練功房了。」
「今天的事確定五師兄是真的對我有偏見,不是嗎?」
她頓住腳步。
「那又怎麼樣?」
「證明他很小心眼。」
「原來你答應與他比試,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她有點不悅了,「我不懂,為何要證明這一點?我更不懂的是,你為何要一直說他的壞話?」
說完,她便氣呼呼的離開了。
才走出療傷室,錢琦便看見楊世勳迎面走來,她立即走近他。
「五師兄,你也來了。」
「我來看看嚴獸的傷勢。」楊世勳看向療傷室。
「放心吧,那傢伙不會有事的,我們回練功房。」她噘著小嘴,偷偷睨了療傷室一眼。
「嗯。」楊世勳點點頭,看了下天色,「雨勢好像已經停了,等練完功,我們一塊去釣魚?」
「對耶,雨勢已經停了。」她開心不已,「幸好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楊世勳朝她伸出手,「那我們回去吧!」
錢琦怯怯的伸手,與他交握,一起走向練功房。
嚴獸站在窗口,看著他們相偕離去的那一幕,眼眸微瞇,隨即又揚起一抹笑。
「等著瞧,總有一天你會後悔沒聽我的勸。」
錢琦和楊世勳並肩坐在山溪旁,等著魚兒上鉤。
「對了,聽說錢府在沸田鎮是首富?」他隨口問道。
「嗯……沸田鎮又不大,首富也算不了什麼。」她無所謂的回答。
「可是對我而言,已經是大戶人家了。」他撇了撇嘴,「所以跟你在一起,我覺得滿有壓力的。」
「五師兄,你怎麼這麼說?我家是否富有,跟我完全無關。」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外人總會比較。」看著她,他轉了個話題,「不知道你府上是做哪一行的?」
「我家是開布莊的。」錢府的布莊在沸田鎮就有三間。
「喔!布莊。」他點點頭,然後試著伸手摟住她,「如果你不嫌我出身貧寒,我看我們再學藝一年,我就去府上提親,怎麼樣?」
「呃……什麼?」錢琦的心一驚,連忙撥開他的手,「五師兄,我……我還沒想那麼遠……」
也不知道為什麼,五師兄今天變得好奇怪,以前他對她很好、很溫柔,從來不會逾矩,可是他今天的行為竟讓她產生反感。
「沒想這麼遠?這一年我對你的好,你都視若無睹嗎?」他逼視著她。
「我當然知道五師兄對我非常好,可是我真的覺得……我想我還是先回去好了。」愈想愈不對,錢琦驚慌的站了起來,立刻往揚眉堂走去。
「錢琦……」楊世勳上前拉住她,「別走,我剛剛太著急了,下次會注意,不會再嚇到你。」
「五師兄!」盤據在心口的不自在讓她連忙抽回手,「我們還是先回堂裡,後天就要開課了,我得先溫習書卷。」
「別走!」楊世勳立即攔住她,「我不准你走。」
「你到底要做什麼?」她慌張的睜大眼。
「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既然咱們兩情相悅,何不早點生米煮成熟飯?」他一心想要成為富有人家,脫離貧困,正好遇到這樣的機會,又怎麼能讓它白白喪失?!
這樣的意念在嚴獸出現後,變得更加堅定。
「你說什麼?」她驚慌失色。
「我說我要你。」
「可是我不要……」錢琦知道自己的力氣肯定敵不過他,只好用勸說的,「五師兄,你以前不會這樣的,現在怎麼變了樣?」
「你說你不要,是不是因為你喜歡上嚴獸?」他激狂的喊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想?啊……」
楊世勳猛地將她推倒地上,喪失了理智,直想侵犯她、欺辱她……
「不要!救命……」錢琦心慌的大喊。
「別叫了,這裡平時不會有人過來。」他冷笑。
出乎意料之外的,當真有人衝了過來,還用一記重拳將他打飛。
楊世勳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面露意外,「是你,嚴獸!你怎麼……」
嚴獸並沒理會他,而是輕柔的扶起倉皇失措、抽抽噎噎的錢琦,「師姊,我早就說過,要注意他這個人。」
「你還真是不知道感恩,在練功房的時候要不是我讓你,你身上的傷絕對不止如此而已。」楊世勳爬了起來。
「你以為我真會怕你不成?」嚴獸一副等著他過來的恣意模樣。
「好,那就試試看。」
楊世勳立即衝向他,這回招招凌厲,直逼向嚴獸的死穴,可是每個招式都被他輕易化解,最後還被他俐落一擊,落進溪水裡。
錢琦驚見這一幕,詫異的問:「你……你的武功怎麼突然增進這麼多?而且還是揚眉派的功夫?」
「這件事回去再說。」嚴獸牽著錢琦的手就往前走,走了數步又回頭對爬上岸來的楊世勳說道:「我說,你如果不想將剛剛那件事讓揚眉堂所有的人知情的話,應該會保密吧?」
楊世勳全身濕淋淋,怨惱的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嚴獸笑了笑,隨即護送錢琦返回揚眉堂。
前堂花亭內,錢琦雙眼疑惑的望著他,「你是誰?為什麼要騙我?」
「我騙你什麼?」嚴獸裝傻。
「騙我你不會武功,騙我你要來揚眉堂學藝自保,可是依剛剛那種情況來看,根本就不需要呀!」她噘起小嘴,「我……我最不喜歡人家騙我了。」
「我騙你是為了保護你。」他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啊!為什麼?」
「難道我就不能是因為在意你?」深深的注視著她,嚴獸露出魅惑的笑容。
「你別胡說八道了,我們又不認識。」被他這樣的眼神凝視著,錢琦的一顆心怦怦狂跳。
「雖然你不認識我,但是我在沸田鎮一直注意著你。」
錢琦受到極大的震驚,退後幾步,差點撞上花亭的柱子。
他及時摟住她的腰,親匿的貼在她的耳邊說道:「小心!」
「你一直住在……沸田鎮嗎?」頭一次被一個男人這樣溫柔的緊擁著,她的嗓音竟有些飄浮。
「也不全然是,去年你來揚眉堂習藝後,我就偶爾會上洛神山來看看你。」
關懷的話語輕柔的飄蕩在耳際,讓錢琦的心漸漸迷惑了。
「可是……你又怎麼知道五師兄居心不良?」這點讓她怎麼都想不通。
「為了你,我特別注意他、調查他,如此而已。」他幽遼的雙瞳深奧難解,裡頭還摻雜詭譎的謎樣笑意。
「還有,你怎麼會揚眉派的武……」
「師姊,別一次問我太多問題,我的頭都疼了。」他雙眉緊蹙,「關於武功的秘密,你也會為我守住吧?」
「我不知道。」她真的沒信心。
畢竟她和好幾位同窗都很要好,要她一直瞞著她們這件事,會令她非常的過意不去。
「我相信你不會說出去。」他狂放不羈的笑了。
「你就這麼確定?」她疑惑的問。
「對你,我就是十成十的相信。」勾起她小巧的下顎,他笑望著一臉倉皇的她。「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才是。」
「這句話分明是半強迫嘛!」錢琦賭氣的反詰,「我現在就去跟堂主說。」
「喔,你該不會是氣我破壞了你和楊世勳的好事?」他炯炯有神的雙眼閃過一抹黯影。
「才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她倒抽一口氣,眼看他慢慢的朝自己欺近的臉孔,竟讓她心跳加快。
「這麼說,你已經不再喜歡他了?」
「呃……我……我不知道。」他這麼問她,要她怎麼回答?
「那麼……師姊對我呢?」嚴獸輕輕一笑,熱唇蓄意拂過她冰冷的唇瓣,害她渾身發軟,若不是他迅速攬住她的腰,她恐怕會摔到地上。
錢琦暗忖,這男人太危險,對她的態度也太猖狂了。
「別這樣。」她使出渾身的氣力推開他,心跳得更快,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你別再……別再喊我師姊。」
「為什麼?」嚴獸並沒強逼她。
「你的武功比我高強,喊我師姊,只會讓我更加羞愧。」一想到前陣子她在他面前不停的以師姊自稱,她的面子都快掛不住了。
「好吧!那我以後喊你琦兒,如何?」說到「琦兒」二字,他還刻意放緩音調,放肆的望著她。
錢琦壓根兒不能承受這麼露骨、赤裸裸的注視,還有那聲呼喚,頓時不知道是該留還是該逃。
「別這麼喊我。」
「可是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嚴獸微微一笑,「該回寢居了吧!看天色似乎又要下雨了。」
錢琦抬頭,雖然天色暗了些,但是朵朵白雲還在。
「你少胡扯了。」
「真是悲哀呀!對我說的話老是抱持懷疑的態度,這樣不好喔,琦兒。」
嚴獸拉著她的手步向西塾,直到門外才放開她。
「明天應該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我們去山上騎馬,在開課前好好的玩一天。」
「誰要跟你去騎馬?你想得美喲!」今天遇到太多事,她的心情還沒整理好,說什麼也不可能跟他出去。
「沒關係,我們可以試試。」他雙手交抱胸前,非常篤定的做出結論,然後在她震愕的目光注視下,踩著優閒的腳步轉向東塾。
錢琦怔怔的望著他離去的碩長身影,喃喃自語:「一定是我的幻覺,那人不可能是嚴獸,我肯定還在作夢……」
等不及用晚膳,傍晚時分直覺頭昏腦脹的錢琦回到寢居,倒頭就睡,但願睡醒後的真相可以告訴她剛剛發生的事情不過是場夢罷了。
直到她被打在窗上的雨聲吵醒,才緩緩的張開眼。
是呀,申時一到,原本晴朗的天氣轉眼有了變化,雷聲雨聲連續傳來,讓她想起了嚴獸所說的話。
他會看天色?不,肯定是被他瞎蒙到的。
這種天氣怎麼看,明天絕對不可能放晴。
她坐直身子,伸了個懶腰,就看見幼筠坐在燭台旁看書。
「幼筠,你怎麼不睡呢?」
「雨聲太吵,我就起來了,休假前先生發的課業我還沒做完呢!」幼筠皺著眉頭,「還真多!」
「什麼?堂主最討厭人家不按規矩來,你要快點了。」說著,錢琦爬到窗邊,看著外頭的雨勢,「什麼明天就晴朗了,我看他還要鬼扯到什麼時候?或者那真是我作的夢?」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幼筠睨著她。
「幼筠,你相信明天會是好天氣嗎?」
「哈……」幼筠不客氣的笑出聲,「怎麼可能?雨勢從晚膳後就愈下愈大,我還真怕明天小天她們無法趕回堂裡呢!」
錢琦聽聞她的分析,再看看外頭的傾盆大雨,不時夾帶著時強時弱的風勢,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裡,令人心驚膽戰。
尤其學堂是在洛神山山頂,前後無山巒做屏障,好幾盞掛在堂樓上的油燈都被吹熄了,搖搖晃晃,好像隨時會掉落。
「你說得沒錯。」錢琦噘著嘴,「肯定是他胡說。」
「你在喃喃自語什麼?」幼筠蹙眉看著她,「對了,你好像沒去用晚膳,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我挺好的,只是想睡。」
「那餓了嗎?」
錢琦搖搖頭,「不餓。」因為心煩的事太多,她還沒時間餓呢!
「該不會是和五師兄出去,偷偷下山吃什麼好吃的東西吧?」幼筠掩唇竊笑,語氣中飽含曖昧。
「別胡說!」如今聽見有關五師兄的事,都會令她的心情跌到谷底,但是,這件事該不該說出來?說出來會不會引起嚴重的後果?
「害羞了?」幼筠坐到她身旁,推了推她。
「別開玩笑,誰害羞了?!我好睏,想睡了。」既然不能說,還是睡覺最安全,免得不經意的脫口而出。
「真是的,你被睡神附身了?」幼筠也打了個呵欠,「我也想睡了,明天大伙到齊,可得忙著聊天,得養精蓄銳才成。」
錢琦抿唇笑了,「還真有你的。」
「我就不信你不開心。」幼筠褪下外衫,躺了下來,「只是我還沒念完書,先生跟堂主萬萬別出題才好。」
「既然這麼不放心,那就繼續抱佛腳,明天也不用聊天了。」錢琦故意跟她開玩笑。
「你竟然挖苦我!」幼筠笑說,翻身坐起。
兩個小姑娘在大通鋪上笑鬧起來,歡笑聲搭配著雨聲,特別悅耳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