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和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
應該是,可又好像不是,應該不是,可又很相似!
若是,她想怎樣?若不是,她又如何?
她何苦去探究?不論他是或不是,對她而言又有什麼差別?
「你怎麼了?臉色忽然漲紅,身體不舒服嗎?」
「放開我的手吧,梁先生,你別太超過了,不然被別人看見可就不好了。」方旖旎氣餒的說。
從小她就常常暗自怨怪父母親對她管教太嚴格,其實她最痛恨的應該是自己的悶塞個性,該矜持的時候,她很矜持;不該矜持的時候,她仍然矜持!
「你在發抖。」
「對啊,被你嚇到發抖。」她坦白承認,絲毫不矯飾自己的懦弱。
「我是奇怪先生,不是危險人物,你不必怕我。」
好吧,縱然他曾經是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放過一個的危險人物,可今天的梁正彥已不是昔日的梁正彥,他那說上就上的墮落時代早就結束、成為歷史。
大家口中的衣冠禽獸在洗心革面之後,衣冠仍在,禽獸卻已不禽獸了……
所以,請別再把他視作危險人物了,即便她從不曾認識他,即便他真的不想放開她的手,她也別嚇成那樣吧!
「我不是怕你,是拿你沒轍,況且奇怪的人通常都具有某種程度的危險,我不能假裝沒事。」
「好吧,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拿。」瞧得出來她的防衛心愈來愈強,梁正彥可不想「打草驚蛇」,識相的收手。
他由危險人物進化為奇怪先生,是該把腳步放慢、動作放輕,免得嚇跑她了。
「為什麼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
男人細細碎碎的吻似春雨滋潤大地般,落在她身上每一處,修長指間的撫觸亦如輕風柔捲過樹梢,牽引她的靈魂軀體皆為之深深悸動。
「今夜你是我的情人,明天我們依然是陌生人,所以名字沒有意義。」女孩柔聲說著,嬌顏卻透出一抹冷淡。
只有來自於感官世界的吻和愛撫才是真實的,其他與心有關的,都是虛假夢幻的遊戲一場。
「不,今夜我是你的情人,明天以後我們若不再見面,那麼從此我就是你的舊情人。」他固執地不肯輕易抹煞彼此的關係。
他換過的床伴無數,但不給他名字、口口聲聲強調與他只能有一夜溫存而絕對沒有未來的女人,只有她一個。
「好一個舊情人!」女人笑得美麗,眸中卻有幾分輕蔑。
他從來沒「碰」過這麼驕傲的女孩,見她笑得如此美麗燦爛,卻又無端惹人生氣,他心底忽然掀起一陣狂濤,不由分說地便以一記猛烈的吻覆蓋她的唇,意圖以自己的雄風懲罰她那令他忿怒難平的笑靨,他想聽她求一聲饒!
「呼吸困難時,記得求救。」
女人搖頭,他穿插在她濃密柔長髮間的指掌是那般溫熱而挑逗,她十足願意與之共舞、纏綿,任由他肆虐、任由他佔有,她又何需求救?
難道他沒發現,在他的剽悍之下,她也正以強勢的劇烈行動回應他?
「Pearl……」在糾纏的吻裡,黏膩模糊的聲音從他嘴裡逸出。
「唔……你說什麼?」
「你不給我名字,我就送你一個名字。」
Pearl,他最後這麼稱呼她。
整整一夜,他動不動就呼喚著他所賜予她的名字。
「Pearl……」
一覺醒來,腦中滿滿跳躍著Pearl這個名字,梁正彥低聲喃念著,意識不清地走下床來拉開窗簾,強烈陽光立即射入室內。
看了看時間,微斂的眼眸陡地瞠大,怎麼……向來不管多晚睡,一定都在隔天一早七點就準時起床的他,竟然睡到快九點!
虧他還自信地謝絕秘書小姐喬心的morningcall……話說回來,喬心該不會也睡過頭了,否則怎明知他晚起,卻沒來喊他一聲?
梁正彥狐疑著,才想轉身進入浴室,一陣門鈴聲傳來,同時手機也響了。
「總經理,你起床了嗎?」
「起來了。」梁正彥打開門,一見是喬心,他便隨口問了問:「你是不是也睡過頭?昨晚玩瘋啦?」
「是啊,昨天一堆人混在一起,鬧到天亮才陸續解散……」喬心也一臉沒睡飽的模樣,但在老闆面前仍是強打起精神。
「真的都玩瘋了。」梁正彥搖頭。暗忖自己曾經也很擅於吆喝大夥兒一起玩到瘋,但時至今日,他對那些通宵達旦的玩樂早就都沒興趣了。
現在的梁正彥倒是很認真的考慮高旭麒的建議,想找個固定的「玩伴」來「玩玩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做到一輩子只堅守一份愛……
「是玩得很瘋,真過癮……呃,總經理你昨晚也很晚睡喔?不知跟誰……」不知跟誰在一起玩喔?怎麼宴席未結束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喬心猛地吞下沒說完的話,就擔心失禮多言惹來上司不高興,再說那是別人的隱私,她不該多嘴過問。
「我很早就睡了。」佳人不進門,他也沒在外逗留或與大家同歡的閒情逸致,於是早早入睡,做了長長一整夜的夢。
難道是做了那場夢才教他捨不得醒來,就一直沉睡?
對他而言,這場溫習舊日的春夢並不陌生,他做過不只一次,尤其在心靜不惹塵埃的歲月裡,出現的次數更比以往頻繁。
而他總是以物極必反的原理來解釋這現象,一笑置之。
就好像正在節食減重的人,由於平時過度忌口,只能落得在睡夢中肆無忌憚的大吃大喝,以滿足口腹之慾的下場一樣。
可是今早醒來的感覺很異常,總覺得Pearl已不只在他夢中或記憶裡出現,而是現身到真實生活中來了!
以前的風流史是一本爛帳,每個有名字的女人他都不太記得,就偏偏對那個不給名字的女人記憶深刻。
時光流轉,他也早就無法清楚描繪她的樣貌,然而他對那顆「小珍珠」的觸感卻從不曾遺忘。
「總經理,你動作要快了,公關部安排你九點鐘和副總在餐廳門口發小風車和糖果給小朋友,現在已經遲到了。」
「你請副總先去,我隨後就到。」梁正彥關上浴室門,開始盥洗。
之所以有異常的感覺,是跟昨天遇見方旖旎有關嗎?
想想極有可能……
刷著牙,梁正彥對著鏡子自問自答。
「副總見你遲遲沒出現,早就自己先去了。」喬心隔著浴室門扯大音量說著,一面替他將襯衫和外套從衣櫥裡拿出來放床上。
「對了,美妝工作室今早還在吧?」梁正彥梳洗完畢從浴室走出來,又問。
「在啊,所有的周邊服務都到今天上午十點結束,總經理有特別吩咐嗎?」
「沒有……好了,你先出去,我十分鐘內到。」
「是。總經理,我去樓下等你。」喬心微行個禮,退出房間去。
梁正彥換著裝,腦海裡仍不斷回想著那場曾經真實發生過的舊夢,並不可控制的一直將那場夢和方旖旎做連結。
昨晚他對方旖旎的邀約或許太唐突,但他邀請她進房並非想對她怎樣,只是單純希望與她共處一室,在小小的天地裡讓陌生的兩個人更深入地認識彼此而已。
就如姦夫淫婦說的,有伴比較好,他是真想找方旖旎來試試,偏偏佳人不領情呀!
以前他甚至不必開口,只消眼神一瞟一睨,美女便投懷送抱,香吻一個接一個來,如今卻落得床畔虛空,只得獨自入夢這般寂寥景象。
莫非自己魅力大不如前?!
不不不,一定是方旖旎有問題,她看起來就是很拘謹的一個女人,當然不會輕易接受與陌生男人共處一室的要求了,他著實不必因此而懷疑自己魅力已喪失!
一思及方旖旎的柔柔笑顏,他忽地心湖澎湃……很想再見到她。
是,他要再見到她,在她結束工作離去前,他一定要再找時間跟她見上一面。
十點前,梁氏貿易員工及眷屬已全數完成退房動作,陸續前往主題遊樂園,繼續享受第二天的活動行程。
十點十分,最後一輛遊覽巴士即將出發,梁正彥卻突然決定放棄搭乘,因而引來諸多同車友人的疑質。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你們盡情的玩吧!」只拋給眾人這麼一句話,他便拔足往會館五樓月牙廳跑。
一到美妝場地,人去樓空,只剩另一角落幾個美發工作者猶在收拾善後。
「請問,美妝的工作人員都走了嗎?」明知道極可能是白問,他仍然抱持一絲希望,想得到有用的線索。
「嗯,都走了喔。梁總經理也想要化妝嗎?如果總經理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幫你服務一下,你放心,我們也受過美妝訓練……」美發師熱絡的招呼他。
「喔,不、不用。謝謝。」梁正彥笑了下,轉身即走。
時間走向十點二十分,僅僅二十分鐘,她就不見蹤影,難道他無法當面跟她要電話,而得在事後動用上司特權跟公關部打聽她?
梁正彥往長廊的盡頭走去,走沒幾步,忽然想到可以去櫃檯詢問她退房了沒,隨即又轉往電梯處。
「叮」一聲,就在電梯門打開,他急欲走進去時,後頭有人喊住了他,是個柔柔細細的女人聲音——
他腳步一頓,精神更為之一振……是她,如此輕柔如羽的聲音絕對是她!
昨日一連二遇,雖然她話不多,但他有自信能認得她的聲音。
「梁先生,請留步。」
是,是,留步,這就站住不動,他願意為她留步!
梁正彥旋身,笑容在纖細的身影進入眼簾時,滿心歡喜的勾了起來。
「是你,方旖旎。」他喜歡念著她的名字,好似她的名字是帖迷幻藥,喚多了便心飄神怡,渾身舒暢。
「我以為……不會再見到你了。」昨晚懷著戒心與他一別,失眠的夜更覺漫長難捱,疑惑與懊惱隨著時光,慢慢的、一點一滴的持續滲入並累積在心裡,直到天亮,心房滿了,卻全都是遺憾。
遺憾她沒有及時說服自己接受他的邀請……
並非她思春嚴重而心懷不軌,然而他的出現令她遐思奔騰,卻是事實。
她想了他一夜,就跟她每次都想起五年前那個男人一樣,想了就捨不得拋開,拋了,他卻又常常趁她不備,很快地再爬上她的腦海,固執地佔領她的思緒。
「剛剛,我也差點以為今天不會再看見你。」
「差點?」方旖旎眨了眨眼睛,難掩吃驚的表情。
「我剛剛去月牙廳找你,她們說你走了,我正打算去櫃檯詢問你退房了沒。」梁正彥一手淺插在褲子口袋裡,一手情不自禁地伸向她的耳畔,輕輕撥開幾根飛在她臉頰上的髮絲,輕柔的碰觸為彼此製造出一分曖昧與悸顫。
他的心跳有些狂,方旖旎感受著他指尖若即若離的碰觸,唇際有笑的痕跡。
「沒有,我還沒退房,想在這裡再多留一會兒。」工作夥伴個個歸心似箭,急著回家陪家人或愛人補過一下中秋節,只有她,因一個陌生男人的存在而不肯走,不想回家,只想再看看他,與他說幾句話。
真的,幾句也好。只要他能在言談中透露出些許蛛絲馬跡,讓她得以判斷他究竟是不是五年前的「他」。
方旖旎無法解釋自己為何如此執著地想確定他與「他」之間的關聯性,但疑惑如同罩在眼前的煙霧,她若不弄個清楚明朗,只怕一輩子心裡都不舒坦。
「多留一會兒……別告訴我,你不是為了我。」大膽假設,他十分願意立刻印證自己的說法。
「我是。」方旖旎漾起一圈淺笑,水亮瞳眸柔柔放送著動人的光芒。
聽得她簡短一句正面回應,梁正彥眼底閃過一抹驚奇,笑容裡張狂的標上兩個字:得意。
就說吧!任憑歲月無情,任憑他足足一年以上無慾不色,其實只要他願意,他的魅力依舊,追女人哪有不手到擒來……
呃……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此際似乎不該去想魅不魅力的問題,而是該慶幸她也跟他一樣,有牽念著對方的默契,不至於教他一人自作多情。
彼此為彼此留步,這若不代表是愛情的起始,梁正彥會認為老天爺在開玩笑。
「謝謝你為我『多留一會兒』。」暗自得意半天,他總算謙虛表示謝意。
「謝謝你來找我。」方旖旎也同樣心存感激,畢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如此追尋過她,她無法不感動。
別說她動不動就懷想著昔日的一夜情,這幾年來她身邊也有許多追求者,更有個父母眼中絕佳的女婿人選李賜,不時在她身旁噓寒問暖,但她沒什麼特殊感覺,兩人激不出火花。
只能說,在日常生活中,真正能令她怦然心動的男人,一個也沒出現過。
然而,梁正彥令她有了期待感,她整夜為他而心情起伏不定,她必須為此給自己一個合理交代。
「但是,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他的指尖依然在她頰邊游移輕觸,像是入了迷般,不肯離開。
「你問。」她知道他正在挑逗她、誘惑她,她默許,縱容他,也縱容自己。
「為什麼你現在的態度,跟昨晚拒絕我的時候,差別那麼大?」
「因為……」秘密險些隨著美眸一揚而脫口而出,方旖旎及時住了嘴。
「嗯?怎麼把話吞了回去?」她看起來並不像是愛耍心機的人,但偏偏,他現在一眼就看出來她正在對他耍心機!
「我想知道你是誰。」
「不對……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不是嗎?」她的說法矛盾,梁正彥立即反駁。
「奇怪先生,你說過『重逢必有玄機』,我們正身處玄機之中,何必急著說破呢?」方旖旎細眉微挑,很有故弄玄虛的意味。
其實,她並不是存心裝神秘,只是還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把話給說白,也就是說,她仍一直在傷腦筋、在盤算。
「我昨天真不該說那句話給你聽。」梁正彥笑了起來,沒辦法責怪一個把他說過的話聽得且記得那麼清楚、又乖乖奉行的人。
方旖旎也跟著笑了,兩雙明亮的眸子相對,兩顆心同時打雷閃電。
「你……」真的好美。讚美只須由衷,不必說出口。
在他眼裡,她就像顆頂級珍珠一樣,光潤柔亮,引人讚歎,卻又含蓄嬌羞,惹得他超想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愛憐。
梁正彥將天下女人最喜歡聽的讚美之詞給嚥下去,因為他猜想那一定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多的言語,絲毫不特別。
在她面前,他希望自己是最特別的……大男人心態作祟,他絕不否認。
「我怎樣?」方旖旎在他充滿讚賞的眼光中,明知故問。
「你很……壞。」梁正彥在她耳際輕觸的手指忽地撫及她細緻的頸後邊,兩人相近的距離煽情得可以。
「嗯……我喜歡這樣的評語。」一輩子被說乖,方旖旎樂於被指壞。
大庭廣眾之下,他恣意調情,她雖覺不妥,心底另一個聲音卻要她別違逆自己的意願,也別壓抑自己真實的感覺。
在異地,就放開些吧!父母親友眼中的乖寶寶也是個易受誘惑的平凡人,更是個需要被男人以熱切眼光注視的小女人!
「如果我吻你呢?」倘若能立即吻上她柔嫩的唇,那肯定更能將他昨夜的失落感及挫敗感一掃而空。
「在這裡?!」飯店走廊上,人來人往的,是否太招搖、太大膽……
方旖旎第一反應不是拒絕,而是擔心地點問題,話才說完,她先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然後連忙低下頭去,暗自尷尬地笑了幾聲——
才鼓勵自己行為要放開些,怎麼真的一下子就放得這麼開……難道她也很有潛力當個小浪女嗎?
好個方旖旎,原來你深藏不露啊!
偷偷自我嘲笑一番,待重新抬頭,將眼神投射在他身上時,他的俊臉已湊近在她鼻尖前,她彷彿明白他如此強勢的舉措,正說明了他是個專制的男人。
「有何不可?」梁正彥反問,置在她頸後的手掌稍微收緊,將她往自己懷裡深深一帶,可以最好,不可以也由不得她搖頭。
他是吻定她了,就算在吻她的時候,剛好發生大地震,他也不放。
「我……」不是不可,是不習慣……
「方旖旎,別說我故意嚇你,吻,真的來了。」話落,在她半是驚慌、半是傻愣的反應下,他俯首輕輕含吻住她。
虧他好心先告知,方旖旎反應仍是慢半拍,被他吻住的剎那,思緒瞬間凝結,心跳差點停掉!
但慢慢的,她恢復了意識,來自記憶深處的茫惑感覺也逐漸變得清晰……
這吻的溫度、觸感和方式……並不陌生?
「你是……他?」言語被吻攪得四分五裂,別說他,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輕吻轉烈,梁正彥心底一股蓄積已久的能量急須出口釋放。
大掌捧住她的頭顱,修長的手指忘情地穿插在她發間,一刻也不願鬆開彼此的纏結與親匿,直到他的指腹在她後頸處,碰觸到一個不尋常的小顆粒……
他心臟為之一束,呢喃的聲音從兩人依然貼著的唇間逸了出來。
「Pea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