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酒會在"宜人"傳播的總裁駱宜人的宣佈下開始。
沈默言到達時正好是酒會的高潮,駱宜人與新設的有線電台股東合影留念。
何牧風也是股東之一。
默言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到他,奇怪的是他似乎也未攜伴。
默言今晚穿件紫紅色平紋細布晚宴服,背部微露,垂墜的摺邊,嫵媚動人。
正當她和"宜人"的公關室主任聊天時,何牧風端著雞尾酒走了過來||
"怎麼沒帶男朋友一塊兒來?"
"你不也沒帶女朋友來嗎?"
何牧風靠著她的耳朵像吹風似地輕聲說:"我沒有女朋友,情婦倒是有一個。"
"宜人"的公關見他們似是有話要說,識趣的離開。
"你今晚氣色很好,不過衣服穿得太暴露,我不喜歡。"
"我不是為你而穿的,所以無法配合你的品味,只要我自己喜歡就夠了。"
"我的女人不會穿暴露的衣服。"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聽得見。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退後了兩步,想與他保持距離。
"你怎麼可以生得這麼美又這麼無邪?"他又逼進了兩步,不讓她情怯。
"何牧風,你喝醉了。"她睜著水翦大眼看著他。
"你害怕了嗎?聽說你玩弄無數男人的心靈卻從不曾愛上他們,你怎麼能夠這麼行呢?"他是有點借酒裝瘋,不是真的醉了,只是暫時失去理智。
"沈默言,你大概是上蒼派下凡塵收服我的天神。"
"何牧風,你瘋了嗎?還是生病了?"沈默言十分訝異。
何牧風幾乎是靠在她的身上。他伸出右手,無限柔情地撫摸她白玉般的雙頰,像是在品味一件稀世珍寶。
如果不是在隱密的陽台,他不會這麼大膽;如果不是如此的寂靜,她不會這麼害怕。所有酒會的喧鬧在此刻幾乎是置若罔聞。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在這裡吻你的,特別在你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之下我更是不敢造次。不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做我的情婦。"
"哼!此生休想。"她用盡全身的力量說道。
"走著瞧。"他下了戰書,一副準備攻城掠地的模樣,說完即離去,留下發冷顫的默言。
酒會之後,餘波蕩漾。
"聽宜人的公關說那天你和何牧風兩人在陽台親親我我,可有此事?"梁曉韻和齊漾蘋一搭一唱地詢問。
"若真是親親我我也就算了,問題是並非如此。"沈默言不得不這麼說。
"那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就是因為宜人的公關是有名的廣播電台,所以現在這則新聞是人人口耳相傳,已經變成緋聞了怎麼辦?你不主動說明嗎?
"漾蘋問。
"如何說明?難不成要開記者會?"
"這倒也是好方法,一來可以澄清傳言;二來可以替咱們虹霓打廣告啊!
"曉韻,永遠的在商言商。
"哦||我可不幹,我又不是電影、電視明星,開什麼記者會?有誰會理我啊?"
"怎會沒人理你?憑何牧風的知名度,人人都想知道真相。或者可以聯絡一些雜誌社記者來寫這件事,由雜誌披露也不錯啊!"這回是漾蘋的主意。
"你們兩人是瘋了不成?謠言止於智者,我無端地搞這些名堂,弄不好會成為醜聞,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說得也是,到時候何牧風一概否認,默言不就丟人現眼、自取其辱嗎?"
"本來就沒什麼,被你們說得好像真有其事似的。我也不怕他否認啊!因為這些謠言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我沈默言坦蕩蕩,不怕這些是非。"
默言站起身到檔案櫃拿了一疊會計報表,準備仔細對帳,結算年度盈餘。
"開始幹活了吧!好姊妹們。"
"再問一個問題,我們就不好奇了。"
"什麼問題?你們問吧!不過,只能問這一個。"
"那天在「宜人」的露天平台,真的啥事都沒發生嗎?"漾蘋是好奇的貓。
"你以為會發生什麼事?這樣說吧,現在大家傳的版本是什麼?"
"有三個不同的版本:第一個是你們大吵一架,第二個版本是你們熱情擁吻……第三個是你們在陽台上……上演A片。"漾蘋愈說愈小聲,連她都不好意呢!
聽到這三種版本後,默言不怒反笑,而且還十分誇張的朗笑,因為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曉韻被她這麼一笑,也急著想知道答案。
"哪一個是真的……你們恐怕要去問男主角了,他最清楚不過了。"默言故意賣關子,逗她們。
"哦……問何牧風怎麼可能問得到?有誰斗膽敢在他面前提這件事,根本是捋虎鬚."
"既然會碰釘子那就把這事給忘掉吧!"默言聳聳肩。
"你就告訴我們嘛!"漾蘋懇求著。
"不是我神秘不說,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的,因為真的什麼事也沒發生。"
"怎麼可能?三種版本都不是真的。"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
"看吧!早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我才要你們直接去問男主角。"
"我們相信你。"兩人相視,同聲說道。
雖然匪夷所思,但她們知道默言不會騙她們的。
"那你和他到底在做什麼呢?"
"什麼也沒做,他喝醉了,告訴我想找地方好好吐一場,問我哪裡不會妨礙到別人,我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他連謝也來不及說,就到廁所大吐特吐了。"
"啊……原來是這麼無聊啊。唉!真沒意思,一點也不浪漫。"漾蘋是凡事講求浪漫的,嘔吐和浪漫可是相距十萬八千里遠。於是她就此打消對此事的好奇心。
沈默言洗完澡後,穿了件棉質的睡衣舒服地躺在床上準備入眠,床頭電話突然作響,十一點多了,會是誰?
"小妹,是我啦,你睡了沒?"是默言的三姊沈默湘。
"正準備睡呢,說吧!什麼貴事?"
"想跟你周轉三百萬元,有嗎?"
"沒有。"默言答得乾脆。
"怎會沒有?二姊說公司今年很賺錢的,哦!不只今年,去年、前年都很賺錢的,怎會連三百萬都沒有?"
"公司賺錢是公司的,又不是我的,我當然沒有三百萬借你嘍!"
"那我向公司借總有吧?"
"也沒有。"
"剛剛你不是說公司有錢,怎會又說沒有了呢?你是故意的是嗎?錢呢?我拿屬於我自己的紅利總可以了吧?"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你的紅利早在今年初公司尚未開工之時就先預支了,你忘了嗎?而且我還是高估了給你的,你都花到哪去了?"
不是默言不顧姊妹之情,而是她這個三姊花錢如流水毫無節制,所有的食、衣、住、行一概摒棄在外,而且喜新厭舊的速度簡直比到菜園除一株草還快。
默湘之所以婚姻不保,也是因為前任三姊夫受不了她的揮霍無度而另隨他愛。
"你管我都花到哪去了,總之我現在缺三百萬。那好吧!既然今年的紅利你年初時預支給我了,那明年的你也先預支給我好了,反正現在十二月了嘛!
以後我的紅利都改在年初先發放。"默湘大言不慚地要求。
"明年之事尚未發生,我無法預估。"
"今年你就可以先預估,為何明年的不行?"
"我剛才說過,是高估給你的。"
"那明年也高估給我嘛!"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告訴我,到底你急著要這三百萬做什麼用?"默言滿腹疑問。
"我要和朋友投資開家PUB."
"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啦!告訴你也白搭,總之你先讓我預支三百萬嘛!如果賺錢的話一定會先還給你們的。"
"預支紅利也沒有三百萬,咱們四姊妹分攤下來頂多一人一百五十萬。"
"那……你的借我,我湊三百萬。算我向你借,每月利息照算給你。"
"我沒有錢借給你。"
"怎麼可能,我知道你最有錢了,不想借就說一聲,幹嘛向我哭窮。"默湘在電話那端已顯現不耐煩的口氣。
"我是不想借。但是並非向你哭窮,而是真的沒多餘的錢借給你。"
"你的錢呢?你還教訓我亂花錢,看來你也好不到哪去嘛!還不是沒存到什麼錢。"她是存心奚落默言。
"你先別對我大小聲,我沒有餘錢是因為買了這幢房子要先還貸款的錢。"
"你買房子了?怎麼沒通知我們?好在你的電話沒換,否則還要打到公司去找你。你買的地點在哪?有沒有增值空間?"說到房子,沈默湘的力氣全來了。
"公司附近,我不是買來等著賣的,所以不管它有沒有增值空間。"
"裝潢好了沒?地址給我,改天過去坐坐。"
如果位置不好的話,她是打定主意要說服默言賣掉再物色新的:"住宅環境最重要了,如果品質不善不如不住,三姊可以給你意見。你也真是的,這麼神秘,買房子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應該通知大夥替你慶祝一下嘛!
……大姊、二姊都知道了嗎?該不會是我最後知道吧?"
"都不知道,本想過幾天等公司的事忙完一段落之後再告訴你們的,你就先打電話來了。"默言打了個哈欠,她真是累慘了,今天忙到十點多才回家休息。
"還是我們最有默契了,我就知道你最近有喜事發生,沒想到竟然讓我料中了。對了!你的房貸不一定要那麼快還嘛!你可以每月攤還啊!那你就有錢可以先借給我了。"默湘又在打如意算盤了。
"不行,我不想被房貸壓得喘不過氣來,有錢的話就先還一部份。"
"唉呀!我的PUB會賺錢的啦,到時候我會加上複利還給你的;而且只要賺錢,我還可以先借你錢還貸款,這豈不一舉兩得?我的事業既能成功,你的房子又能早日清償,於你對我,都有好處。"
"還是不行,你只考慮到賺錢的情況;萬一賠錢呢?"
"呸呸!你別咒我,一定會賺錢的,我開的地點很好,包賺大錢。"
她這個三姊,簡直太直線思考,太一廂情願了,哪有生意是只賺不賠的?
光是聽她這種外行人的說法,沈默言更是不敢把錢借給她。
"你的合夥人到底是誰?"
"他的後台牢靠得很,不會有問題的啦!就算他撐不下去了,他的後台也會出錢出力的,放心啦!後台很硬不會隨便倒我錢,這也就是我敢拍胸脯保證,錢絕對可以回來的原因。"
"再硬的後台也不能保證些什麼,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誰能為誰背書?"
"何牧風,你聽過嗎?德茂集團的總裁。他唯一的弟弟就是我的合夥人。
"
"何牧雷?"這太奇怪了吧?何牧雷怎會到找到默湘合夥開什麼PUB?而且幾次見面都不曾聽聞牧雷提起……
第二天早上,沈默言抽了時間撥電話問何牧雷心中之疑,先是得到他的竊笑。
"你少不正經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知道默湘是我三姊嗎?"
"你別氣成這樣嘛!我認識她早在認識你之前,之所以沒和你提起是因為默湘不讓我告訴你的,她說你是她最精明能幹的妹子,一天到晚管她花錢太多的事,怕讓你知道我和她頗有交情,你會要我替她看緊荷包,煩死人了。你還氣啊?"牧雷小心地探詢。
"你知道她愛亂花錢還慫恿她投資開PUB,這不是太滑稽了?
存心不良嘛!"默言實在氣不過只好教訓他。
"天地良心哦!可不是我提議開PUB的,而且我也還沒答應要同她合夥,只不過,她一頭熱地進行,我也無法阻止啊,你別生我氣啦!"牧雷露出可憐巴巴的聲音,懇求默言的原諒。
"你讓我覺得被耍了,你根本假心假意的與我交朋友。"
"我該打,我該打。"說著說著聽他自擊巴掌十大下。
"好了,你少演戲了,誰知道你摑的是臉還是大腿。我要忙了,你只要記住,開店作生意不是兒戲,不能隨隨便便就冒然行事。"
默言掛上電話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太陽穴一大早即發疼,擦上些薄荷膏在太陽穴上,有一種麻痺的清涼。到現在,她還想不通那晚何牧風的舉動透露著什麼訊息,是認錯了人?還是藉著酒意想傳達她傾慕之意。
後者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那只有另一種可能,他只是想羞辱她罷了。
"默言,你的狐狸又送花來了。"漾蘋推門而入,捧了更大的一束阿姆斯特丹白玫瑰。
"今天不是星期六啊!"她接過花後滿臉疑惑。
"雖不是星期六,卻是你的生日,一百朵白玫瑰給你賀壽,上頭還寫了張卡片。"
默言把紙頭似的小卡片取下,心裡默讀。
你有一種氣質,
常繞我心,
引我思念,
動我情愫。
在此祝你生辰快樂。
狐狸
"寫了些什麼?瞧你一臉專注。"漾蘋問。
"沒寫啥,只是祝我生日快樂。"
不知道為什麼,只想自己保留這份特殊的情懷,就連好友也不願透露。
誰是狐狸?神通廣大到她的生日都能知曉,有心之人也不過如此。默言捧著白玫瑰。趁漾蘋出了辦公室後又把卡片的文字拿出來細細品味。能寫出這樣文句的人應該對她不陌生才對,可她就是猜不出誰是這神祕客。
美麗的阿姆斯特丹白玫瑰||很少人知道她愛這品種的玫瑰花,這些年來她忙著開拓"虹霓",已經少有閒情追尋浪漫。看著花朵的嬌艷、白色的素雅,著實令她動心不已。
默言找了一隻水晶瓶襯它,擺在右手邊書櫃平台上,方便於獨自欣賞。
晚上周啟冬準備替她暖壽,默言約了漾蘋一同前往,她答應過漾蘋要替她和啟冬製造機會。
當晚||
用過餐後漾蘋提議到舞廳跳舞,默言以頭痛為由拒絕前往,不留痕跡地說服啟冬陪伴漾蘋。
"你做漾蘋的護花使者吧!別讓我的頭痛掃了你們的興。"啟冬平常很少跳舞的,隨漾蘋去開開眼界也不錯。
"你呢?頭疼開車我不放心。"啟冬擔心地看著她。
"安心吧!我會開慢點,這離家裡也不是很遠,二十分鐘就到了,你們放心玩吧!"默言說完後也不讓啟冬有所猶疑,拎著皮包即往外移動,上了她的喜美雅哥。
好久沒游車河了,自從工作之後,全心投入事業,什麼休閒娛樂對她來說都是奢侈。
她,有點寂寞,特別是今夜。
就算是置身在熱鬧喧譁的台北市,人車比肩而過,她還是孤單。車裡的音響播放著歌劇"孤星淚"裡的"單相思"||
我愛他,
但當夜晚結束,他已消失無蹤,
河只是河,
樹,舉目光禿禿無葉,
街上熙來攘往,儘是陌生人。
默言跟著哼唱,這是她最愛的歌劇之一,她到香港看過一場,當時感動莫名,至今難忘。
"街上熙來攘往,儘是陌生人。"這就是此刻的寫照,她的生日。雖然朋友剛替她慶生,但卻無法滿足她枯竭已久的心靈。
晚上,默湘又掛了電話來||
"小妹,三百萬到底借不借嘛!牧雷已經答應投資了,我這個起頭的人反而扭扭捏捏,會被人笑話的。"
默言有些惱怒。早上才警告了牧雷,叫他別隨便答應,一夕未過,就反悔了,一點也不牢靠。
"我沒有那麼多現金可以借給你,你怎麼不信呢?"
"說給誰聽誰都不信,我聽牧雷說虹霓很賺錢,不要說三百萬,就是三千萬你也拿得出來。"
"你別聽外人胡扯。除非把虹霓整個賣掉才會有三千萬。"默言近乎咆哮地說,她一定要找何牧雷算帳,分明挑撥是非,離間她和默湘的姊妹之情。
"那你就把虹霓收起來好了,反正也賺不了什麼錢,開PUB比你搞服飾好賺多了。"
"你是被什麼迷了心神,我們怎麼可以把「虹霓」收起來呢?這是媽留給我們的東西,又不是不賺錢,怎麼可以說賣就賣呢?"
"好吧!既然你堅持要經營,那我和大姊、二姊的股份都賣給你好了,算你便宜,你出二千萬現金,我們的股份全算你的了。"
"大姊、二姊?"
"我已經說服她們加入PUB的經營行列。"
聽默湘這麼一說,默言的火氣上來了,沒好氣的反駁:"虹霓賣不到這個價錢,你們開的價太高了。"
"要賣了才知道,你別當我是三歲小孩,你說沒那個價就沒那個價?明天我請人去估算一下。"
默言相信她們是玩真的了,她怎麼可能讓默湘找人來估價呢?豈不加速虹霓的瓦解?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虹霓呢?說什麼公司也有你們一份的;你們這麼絕斷地說要賣虹霓,不是讓我進退維谷嗎?好不容易這兩年開始步上軌道的虹霓,賣了之後,要再買回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默言心急如焚,怎麼也想不明白默湘她們賣公司的真正原因所為何來。
"那你就出兩千萬買下來嘛!你有這份能耐的。"
"你們真的是要用PUB嗎?"
"我是要開PUB,大姊、二姊是因為日本料理經營不善,欠了人家一屁股債,最近又被債主逼得受不了,才只好狗急跳牆要賣公司。"
原來如此。
"那你還想開PUB,她們的日本料理店都快關門大吉了,你還要想不開地開什麼PUB,不是活受罪嗎?"
"我不同。她們沒有生意頭腦,活該開店賠錢;我的生意手腕比她們高明多了,將來你會知道的。你到底買是不買虹霓?"繞來繞去,她還是想賣虹霓。
默言考慮之後說:"就算要賣房子,我也會想辦法留住虹霓的。"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何牧雷突然出現在默言的辦公室,帶著一股極挫折的情緒。
沈默言埋頭苦幹,手握筆桿疾疾而書。
"懶得理你。"她冷漠地回答。
"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
"你沒有得罪我,是我得罪了你。"
"是因為默湘要開PUB的事嗎?"
"請你離開好嗎?你已經妨礙了我的工作。"
"我可以解釋的,默湘保證她會取得你的支持,我才答應入股的,我沒有想到你根本不贊成這件事。"
"我沒有不贊同這件事,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我們沈家姊妹當凱子耍。"她還是低著頭忙公事,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
"你能不能抬頭看看我,我不是那麼惡劣的人,如果你不喜歡我開PUB的話,我可以退出。"
終於,默言抬起了頭,睜著一雙靈秀的大眼,含怨地說:"我是你什麼人?
恐怕連朋友都算不上是。我憑什麼干涉你要做什麼投資?只是,何牧雷先生,你有三百萬嗎?或許你是要向你那有錢的哥哥開口要?"
牧雷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向他開了口,就在昨天,他開了張三百萬元的支票給我。"
沈默言冷笑,用鼻音哼了一聲後說:"可惜,我沒有你那麼幸運,隨時捧著有錢的哥哥當他是提款機。"
她諷刺地嘲弄牧雷,她一向看不起這種孬種的男人,不知自己奮鬥,只會挖家裡的錢。
"你誤會我了,其實我也想好好創一番事業的,這次開PUB也不全是默湘的主意,一半也是因為我想找一份寄託,不要成日成天的遊蕩。"他開始為自己辯解,他不願默言對他輕視,更不想失去默言這個朋友。
"你以為自己做老闆就能使生活有寄託嗎?寄託不是用﹃找﹄的,而是需要你用心體會與經營的。"
"你說得是。可這個Idea也是很不錯的點子啊!也許我和默湘這次的聯手出擊會有成效也不一定,不試怎會知道行不行。如果一炮而紅了,財源自然滾滾,以後我也不用靠我哥哥的支助了。"
又是一個異想天開的人,不過勇氣可嘉。
"好吧!祝你們成功。"
只是……她要到哪弄兩千萬給默湘她們呢?
隔天,沈默言收到了十二朵的白玫瑰,裡頭夾了張兩千萬的支票,裡面寫著:
不是送給你的,先借你渡過難關。
有機會,我會記得索回。
狐狸
默言準備退還這張來路不明的支票,只是不知道該退還給誰。只有讓支票擺著不兌現。
大約過了兩周,送來的花裡夾著卡片,寫著:
不要見外好嗎?讓我幫助你。
狐狸
沈默言心緒紛亂,這個狐狸弄得她心神不寧。她上窮碧落下黃泉,就是找不著誰是狐狸。
誰會這麼有錢,而且出手大方?
認識她的有錢人很多,但是樂善好施的卻不多。
突然,何牧風的影像在腦際一閃而過。不會是他吧?她的宿敵。
為了求證,沈默言撥了通電話到德茂的總管理處,報了姓名後,秘書認出是默言,立刻替她接到總裁辦公室。何牧風接了電話,習慣性的報了名號。
"你怎麼會知道我喜歡阿姆斯特丹白玫瑰?"默言直接了當地問,不想拐彎抹角。
牧風先是愣了一下,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駭著了。
"你真的喜歡阿姆斯特丹白玫瑰?"他不正面回答,迂迴地說道。
"你不是很喜歡研究我嗎?"
"你為什麼對我說話老是那麼沖,帶著玫瑰的刺?"
"你不是狐狸嗎?還會怕玫瑰刺?"
"再聰明的狐狸都會被扎傷。"一語雙關。
"送我兩百玖拾貳朵玫瑰,又要借我兩千萬元,你想做什麼交易嗎?"
"買你。"
"你說什麼?"她不信地再問一次,好一個狂妄的何牧風,他以為她是一般的女人嗎?這樣就可以被收買的?
"我想買下你。"他再大言不慚地說了一遍。
"兩千萬加上兩百玖拾貳朵白玫瑰?我只值這個價錢嗎?我能不能問問別人的行情是多少?"
"別把自己說得像東西似的。"
"既然你先開了價,我當然把自己當作是東西了。"默言自我調侃。
"有興趣的話,晚上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當著趙明眸的面嗎?"她故意扯出趙明眸,提醒他,她對他的事可是一清二楚的。
"不,就我們兩人,只怕你不敢來。"牧風用激將法,牧風很瞭解默言好勝的個性,引她入甕.
"何牧風,別想激我,我不會上當的。"
"我不想激你,只想見你,怎麼樣?如果有興趣的話今晚八點到我家吃飯。"
"如果你親自下廚的話,我就到。"她故意刁難他。
"可以。"他答得簡單。
接著,不等沈默言回答,何牧風率先掛了電話。
不到下班時間,何牧風就離開了德茂,只交待許總代理職務。"何先生,不讓司機送你嗎?"
"今晚我有個私人約會,你叫老陳先回去吧!今晚我自己開車。"說完後進了香檳色的朋馳,掀起風塵而去。
何牧風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已經很久了。他每晚端坐在沈默言手捧白玫瑰的少女畫像前,像個害了相思病的少男對她傾訴紛亂的情愫。他自己有時候都禁不住要懷疑是否害上了什麼不治之症,而這急症只有沈默言能醫。
今晚,他的解藥就要出現了,他雀躍得像個中學生。
要他下廚?一點也不難。廚房的活兒切切洗洗根本難不倒他,在英國求學的留學生涯,他常常自己下廚弄幾個家常中國菜食,就像唸書一樣,食譜在他手中簡簡單單的就能上手。
直到現在,何牧風還弄不清楚自己挖空了心思討好沈默言,到底是為了什麼?想要得到她嗎?得到她的什麼呢?她的人?她的心?還是她的愛?
也許,他很貪心,什麼都想得到吧!
趁著鍋裡小火慢燒著砂鍋鱈魚頭時,何牧風到浴室裡快速地沖了個澡。
愈是接近八點他的心情愈緊張,他沒有把握她會不會來,也許他的狂妄令她膽怯;不然就是他的態度跋扈得使她不屑前來。
門鈴在渴望中響起,隨著鈴聲的催促,何牧風的心也砰砰地鼓跳著,他強抑喜悅地開了門,迎上她滿身的詩意。
沈默言今天穿了件塔夫塔綢紅色四分之三袖長的短上衣,下搭薄紗黑色喇叭褲,青春迷人。
"你很準時。"
"也很緊張。"她說,丟給他一抹微羞的笑靨。
"請進。"他側身讓她進入。
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伊莎艾倫傢飾,充滿美式休閒風情,使用了大量色調淡雅的緹花布,表現出溫馨典雅的風情。對於只住了一個人的大房子而言,這樣的裝潢對默言來說是一種奢侈。
"還算滿意嗎?"牧風很想知道她的評論。
"住起來舒服就是好房子,我對房子的裝潢很少有意見的,不過,你的眼光很好。"
"想喝點什麼嗎?"
沈默言並未回答,反而看著他的腳指頭後說:"你在家都是打赤腳嗎?"
"這是我的習慣之一,不管天冷、天熱,我不習慣在家還要用鞋子束縛自己的腳。"何牧風見她不回答,隨意倒了杯柳橙汁遞給她。
"家裡的飲料不多,除了這之外就是酒了,你應該不喝酒吧?酒傷害皮膚。"
默言聳聳肩不置可否。
"我喝花茶,各式各樣的花茶。如果你想讓自己的身體常保健康的話,應該也要戒酒才是,學我,喝茶。不過,果汁也很不錯。"
她喝了口果汁,踱到他身旁說:"可以開飯了嗎?我可是餓慘了。"
牧風領她入飯廳,聞到菜香立刻食指大動。
"我要開動了,都準備好了吧?"
"獻醜了。"他謙虛的說。
"你一定是個美食專家,這些菜尚未吃,光是看就令人垂涎三尺,真的都是你做的嗎?"
牧風點點頭,期待得自默言的讚揚。
默言先嚐了口豆苗鮮筍和蔥薑草蝦,像是頭一回吃到這般美食似地睜大了眼。"你怎麼這樣厲害,能把菜燒得這麼入味?"
聽到她的讚美,何牧風才放了心,輕鬆地加入了她的行列,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臉上不自覺地也堆滿了笑意。
"你大概是第一回燒菜給女人吃吧?"
"你真聰明。"
"這不算什麼聰明,很好猜呀!憑你大老闆一個,當然是君子遠庖廚的嘍!"沈默言舀了碗鱈魚頭湯喝,對他又是一陣讚美。
"只我們兩人吃,你弄了這麼多菜,可怎麼消化呢?"
"明天弄些給我爸和二媽嚐嚐。"
"不好吧?嚐我吃過的剩菜?如此一來,好像顯得我很大牌似的。"
"你太多慮了,他們不會這麼想,何況這也是我第一次下廚弄東西請他們吃。"
"既然也想招待他們,怎麼不一起請他們過來用餐呢?"
"今晚不行,今晚我只請你一位貴客。"
"那我真是受寵若驚。"
"你不需客氣,事實上我才是蓬蓽生輝。"
兩人互相客套,誰也不願先談正題,怕一觸及敏感的話題之後,今晚和諧的氣氛會瞬間消失。
"為什麼叫做狐狸?"沈默言打破寧靜。
"在你眼裡,我知道你把我給想像成狐狸。"
"是啊,有點見獵心喜的味道。"她諷刺地說。
"我不是對每一個女人都這樣的。"
"是嗎?從十八歲開始,也該獵了不少獵物標本吧!"
"你怎麼知道我是獵人不是獵物呢?"
"你是獵物嗎?"
"如果你是獵人,我願意為你成為獵物。"何牧風開始下賭注了,而且也標示了獎品||他就是獎品。
"這是交易嗎?"默言步步為營地問。
"不是,這是一場你包贏的賭局。"
她搖搖頭後說:"世界上從沒有一場包贏的賭局。"
"和我賭就不同,我會讓你贏。"
"讓我贏?我能贏什麼?婚姻嗎?"
"如果那是你要的,我會給你,記得你說過不做我的情婦,記得嗎?"
"我不做人情婦,也不要婚姻。"
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我有婚姻恐懼症,我的母親、三個姊姊、兩個堂姊都離了婚,我不想重蹈覆轍,所以不結婚,省得結了婚還麻煩得要離婚。"
"你對婚姻太悲觀了,其實結婚這玩意兒在現今的時代背景還是需要的。
"牧風似乎是有感而發。
"真是稀奇,你不也是個反婚姻者嗎?怎會高唱起結婚好?若真是如此,那你豈不是早已掉入墳墓?"
牧風站起身,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擦著餐桌,默言爭著收拾,卻招來牧風的拒絕:"你來者是客,到客廳坐去,我一會兒就好。"他半推半就地把默言領到長沙發椅歇息。
默言也不勉強非幫上忙不可,一人靜坐在客廳一隅,窗櫺上擺了十數盆的大理花和仙客來,嬌艷欲滴。
"在想什麼?盯著仙客來發呆。"不知何時,牧風來到她的身旁坐下。
"我在想你的事。"
"那方面的事?"他倒是詫異她會這麼一說。
"你從小生長在這樣一個複雜的兩性關係裡,如何尋求平衡?十八歲開始養情婦至今……多少年了?少說十年以上吧!像你這樣的男女關係,應該到了六十歲還是養情婦才是,還要婚姻做什麼?你根本可以不要婚姻的。"
"嗯……我這樣來回答你吧!你所指的從小生長在複雜的兩性關係裡,應該說的是我的父母和牧雷的母親。其實這確實困擾了我很久,直到現在,我仍然不能忘懷那帶給我的傷害,我只是盡可能地把痛苦調到最淡的程度,告訴自己不要碰觸它。這是一種壓抑的方法,因為是壓抑的,所以我必須不斷地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尋找一種平衡的對待。"
"所以你養情婦。"默言像是一刻也不放鬆的看著他。
"對。我一直缺乏安全感。所以依賴異性的柔情尋求安全感。因為她們對待我的方式是永遠的服從與溫暖,只要我想靠近時,她們都會在我找得到的地方。"牧風幽幽地說。
"不像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在我的眼裡,她強過牧雷的母親千百倍,她出身於書香門第,讀過大學,喝過洋墨水,能畫擅詩,幾乎所有好女人的特質都能在她的身上發現。"憶起亡母,突然勾起他的傷懷。
"只是你父親卻不夠愛她是嗎?"默言接著他的話說。
牧風點點頭說:"我才兩歲時,父親就又娶了牧雷的母親做小妾,從那一刻起,我母親就瘋狂了,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還認得出我,壞的時候卻當我是陌生人,偏偏壞的時候多||不過牧雷的母親倒也對我不錯,這也是我不記恨她的原因。"
"既然你母親各方面的條件皆強過牧雷的母親,那為何你父親不愛她呢?"
"不是不愛,只是多愛了另一個女人。"
"好奇怪哦!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同,多愛了另一個女人就是不貞不忠,就是背叛。"默言說得斬釘截鐵。
"她和你的想法一樣,她要的是全部的愛,純粹的愛,不能摻任何渣渣的愛。"
牧風仰躺在椅背上,眼神飄向遠方。
"你母親真可憐,後來還弄得自殺的下場。"
"牧雷告訴你的嗎?"
"是啊!難道她不是自殺而亡的嗎?"
"他沒說錯,她是跳樓死的。唉……二十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不能釋懷,無論說什麼,她仍然忍心丟下我尋死。"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令你感傷的。"默言明顯的感受到他的悲痛,只是不知如何勸慰。
"不要緊。我這是第一次對別人提起這段不甚愉快的過去,你不會覺得悶吧?"牧風側轉身,緊緊地瞅著她。
"怎麼會悶呢?還是我自個兒好奇愛問的。"
"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嗎?"
"還差一點……我還想知道,你在這樣的紛亂之中,怎會對婚姻仍有憧憬呢?"
"因為,我相信愛可以令人釋放恐懼。"說這話時何牧風的臉龐閃過一絲幸福,沈默言別開目光,故意躲開他的注視。
也許是夜的氣氛令他迷惘,為了不想有錯覺,她選擇淡然處之,唯有冷漠,才能澆熄瞬間的觸動。
他知道她的迴避,也就不強逼她。
電話鈴聲突地劃破這一片靜謐,對方打的是牧風的行動電話,聽他說話的用字遣詞,想是趙明眸撥來查勤的。他說得很小聲,很簡短,大約交談了五分鐘後,他似有避諱的移動步伐至二樓。
默言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告而別".留了張紙條道了謝後,駕著她的喜美雅哥,踏著夜色而去。
回到家洗了澡,沈默言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想今夜的一切,仍覺不像是真的。今晚的何牧風有別於前次的態度,多了些溫柔、細膩、坦誠和吸引人的魅力,不,魅力一直是他所俱備的,他天生有一股收集眾人目光的魅力。
她是何時成為他的獵物的?尤其是大手筆的又獻慇勤又奉上千萬錢財。她端視著今晚忘了還他的支票,怎麼樣也想不通他的動機。
他已經有了個情婦,照牧雷的形容也是天生麗質的尤物,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想要她?
就在這樣的冥思裡,她墜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