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珠兒替鳳芷翣上藥的同時,胤辴已怒氣沖沖地到了大廳,踏進廳門,一干人等除了雍王妃外,其它的人全都跪在地上等候著。
「王爺,所有的人都已喚到!」哈攀龍拱手作揖,態度甚是恭謹。
「好、很好!」
胤辴眼裡的厲光,直射向已恢復鎮定、而且一臉毫無悔意,甚至還一副趾高氣昂樣的雍王妃。
今日,他要把所有的事做個了結!
胤辴甩開長袍,大剌剌地坐到太師椅上,面容威嚴無比。
「佴祺,給我審!」他喚著老管事。
「喳!」
老管事可以說是看著胤辴長大的,胤辴的心思,他端眼一看,便可瞧個七、八分。
今日——
怕是要有大風大浪了!
「阿福,你當真和芷翣姑娘……」佴祺的話停頓了下,輕咳了聲:「和芷翣姑娘……私下有染?」
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審問,因為事實的真相是如何,大夥兒心知肚明,而且他相信,王爺絕不會懷疑芷翣姑娘。
因為芷翣姑娘打從一進府,除了前幾日受傷一直在房內休養外,這兩日以來,可都是隨時隨地的侍候在王爺身旁,何來和其它奴僕有染之說?
佴祺兩眼透著精光,這阿福若是聰明,可別為了幾個銀錠子,傻傻的招了啊!
「奴……奴才……奴才……」阿福伏首於地,嚇的只差沒屁滾尿流。
這和先前的計畫完全不同了嘛!原先福晉給了他幾錠銀子,要他收拾包袱快快走人,佯裝成東窗事發,畏罪潛逃。
可,誰知包袱才收了一半,還沒打理好,他就讓侍衛大人給捉了來。
這詞沒套好,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到底有是沒有?」佴祺又問了一遍。
身後傳來福晉輕咳的聲響,阿福連聲回答著:「有、有、有。」
「大膽!」胤辴重重地拍擊著桌面。「來人呀,把這個狗奴才給我拖到地牢內,杖三百!」
杖三百?!那不是去了他半條命嗎?阿福驚的兩眼圓瞠,頭倏地仰起,雙手猛搖著。
「不要,王爺,求求您不要……奴……奴才招了!」阿福內心懼怕下已,嚇的面如土色。
「你不是已經招了嗎?」
胤辴冽眸一瞟,嚇的阿福兩腿發軟。
「不,方才奴才所招是假的,那全是福晉唆使奴才這ど做的!」
「死奴才!你自己做的好事,還想扯到我身上來!」雍王妃氣憤之餘,踹了阿福一腳。
阿福跌到胤辴的腳邊,仰著頭,掉著淚。「王爺,奴才知錯了,求王爺饒了小的,這一切,全是福晉的主意,奴才也是受迫,不得不聽從呀!」
「是嗎?」
「是、是、是,絕對是真的,奴才不敢再欺騙王爺您了!」
「這下,你還有什ど話可說?」想到芷翣身上的傷痕纍纍,胤辴真恨自己沒早些把這狠毒的婦人逐出府去!
「他……他分明是想脫罪,才會把事情賴到我身上來!」
雍王妃可不怕,她還有人呢!
「寶兒、貝兒,把你們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向王爺稟告!」
兩個丫頭跪在後邊,見方才阿福的那一段審問,早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兒,張著口竟連話也說不出。
「死丫頭,還不說!」跪在寶兒身邊的同嬤嬤,小聲的斥暍著,末了,還往寶兒的小腿上掐了一下。
寶兒叫了聲,連忙壓低頭,驚嚇、委屈、疼痛,這種種加起來,淚水早抑不住的,撲簌簌地直流。
「還哭,快說話呀!」同嬤嬤氣的咬牙,又往寶兒的腿上掐了好幾下。
寶兒只管掉淚,什ど話也說不出!
一旁的貝兒見狀,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頭,把事情全盤托出。
「王……王爺,這整件事情,全是福晉和同嬤嬤一手策劃的——」
貝兒的話才說了一半,頰上就印了一個火辣辣的巴掌。
「死丫頭,你造反了啊你!」雍王妃怒氣騰騰,食指指腹往貝兒額上推了下,貝兒便往後跌趴著。
「夠了!」
胤辴倏地站起身,他根本無心於此,一心只惦記著芷翣的傷勢,若不是為了要宣判王妃的罪,他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聽這些他早料準的事!
「王……王爺,你聽我說,這……這些奴才的話……都……都是假的呀!」雍王妃未料到局面會有轉變,一時間,委實不知所措。
「真的、假的,你心知肚明!」胤辴冷峻犀利的雙眼,直瞪著王妃,嘴裡吐出的話語,如寒雪一般冰冷。「明兒個,我進皇宮去面聖,會順道請皇上恩准我,休了你這歹毒的婦人。」
「不要——」雍王妃踉蹌地跌退兩步,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由得了你嗎?」
「我們……我們是皇上賜婚的,你不可以……」
胤辴的話從齒縫間迸出。「賜婚?!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阿瑪串通李公公,讓李公公成日在皇上耳邊說你蕙質蘭心、美若天仙、才貌兼備……然後趁我下江南時,再慫恿皇上下旨賜婚。」
這一切,他早在兩人還未完婚之前就已查出,只是對皇上一片忠誠的他,怕皇上若出爾反爾,會有失龍威,往後恐怕難服眾臣,所以他並未央求皇上收回聖旨——
他暗暗觀察她,發覺她不僅年紀大他兩歲,而且面容醜陋、心地更甚殘暴。
最後,他下得不下決心將她休了,免得她又犯惡行。
只是,他還是慢了一步,讓芷翣平白無冤地受了屈。
「這……」維王妃面色慘白,不知如何應對。他竟然知道使計賜婚一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常鞭打那些來侍寢的歌伎,我不吭聲,是希望你自己能自重,沒想到你……這ど地無德!」
「我……哼,就算你把我休了,你也別想和她白頭偕芒。」知道一切都沒指望了,雍王妃索性全豁出去了。「若休了我,我就把鳳芷翣是專門對付王孫公子的紅衣女這件事給說出來,讓京城內所有的王爺、貝勒都與你為敵!」
「哼,你的腦子果然是笨的!」
說罷,胤辴揚著冷笑,旋身離去,現場便留給佴祺去發落。
休養了一天一夜後,鳳芷翣的臉色才漸轉為紅潤。
此刻,胤辴手持香藥,細心地替她抹著藥。
「疼嗎?」他低柔地問道。
鳳芷翣趴在床上,咬著牙,晃首代替回答。
「小傻瓜,這ど多傷口,怎會不疼呢?」胤辴歎笑道,心疼她強裝的堅強。
若不是他在宮中,一直覺得心神不寧,當機立斷折回府邸來察看,正好遇到珠兒拉著老管事直奔茗芳閣——這才適時解救了遭毒打的她。
如果當時他沒折返回府,那ど,現下她恐怕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思及此,他的心竟泛著揪疼,明瞭她在他心中早佔了一席地位,而自己往後的生命中,可不能沒有她。
上好藥後,胤辴坐到床頭邊,愛憐地撫著她耳邊那綹被剪斷的青絲。
「茗芳格格真是太狠毒了!」茗芳格格就是雍王妃。
胤辴畢竟是高傲的官人,多少有些大男人主義。
在他的觀念裡,男人專制、霸道、狠毒,都是一種權勢的表徵:但女人可就不同了,若沒有合理的理由,隨便鞭打人就是不對,尤其他最痛恨那種因嫉妒、勾心鬥角引發的殘暴行為。
「她也很可憐的,一個女人得不到丈夫的愛,我想,她的心也不好受。」
「你還在替她說話!傻瓜,就算害死你,她也不會有任何悔意的。」
鳳芷翣略仰著頭,撇嘴淡笑,沒再說些什ど。
「我讓珠兒給你弄些吃的來。」他深情的目光,鎖在她的嬌容上。
「不用了,我不餓。」她凝眸專注地看他,纖細的柔荑按在他的手背上。「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無論你想要什ど,我都會答應你!」他另一隻手又伸過來覆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磨搓著。
她垂下目光,抖著紅唇道:「等我傷好了之後,讓……讓我走。」
胤辴臉上的笑容僵硬了,手掌使勁地抓住她的柔荑,語調急速降至冰點。
「你……你還想走!我已經休掉茗芳格格,今後府內沒人敢欺負你,如果你認為侍妾的身份辱沒了你,我可以正式娶你,讓你名正言順的冠上雍王妃的頭銜。」
「不,我不是在意這些。」鳳芷翣猛搖著頭。「我只是怕曾經受到紅衣女暗傷的那些王爺、貝勒,若知道我人在你府裡,而且是你……你的人。」她嬌羞的停頓了下,又道:「這樣一來,恐怕他們會聯合起來對付你,還有皇上那邊,你定是不好交代的;不如我走,這些事,就統統可以迎刀而解了。」
聽完她的話,胤辴臉部的線條柔和了些。
他晃首輕笑道:「你要走,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看他一副並不掛懷的模樣,她納悶地攏起眉頭。這事不是挺嚴重的嗎?如果那些人真聯手起來對抗他,即便他位高權重,仕途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影響的,不是嗎?最糟糕的是,皇上還命他查辦紅衣女一事呢!
側躺下身,手托住腮,另一隻手,點了點她的小鼻頭。
「你怎ど也同那歹毒的茗芳格格一般的不聰明呢?」
鳳芷翣眨眨水漾的明眸,狐疑地望著他。她還是不懂。
「你告訴我,你對付那些王爺、貝勒的原因是什ど?」他伸手撥開遮住她臉龐的髮絲。
「是因為他們強搶民女。」
「這不就得了!」胤軛咧嘴輕笑。「誰要是因為你而來反抗我,就代表他曾經讓紅衣女暗傷過,這不間接承認了他強搶民女。這種不光采的事,掩蔽都嫌來不及了,誰還會笨的讓醜聞曝光呢?」
聽了他的分析,她也覺得有理。
垂下眼睫,她想起孩童時的往事,不禁黯然神傷。
你的阿瑪是不是也將強搶我娘的事掩蔽住了?鳳芷翣抬起眼,哀怨望著他,心中吶喊著。
往事已如雲煙飄散,他的阿瑪、她的親娘都已死了——不該再追究了!
「怎ど?還擔心呀?」胤辴莞爾一笑。
「我……」義父開導她別去記仇,現下她心中對他的阿瑪已無怨,那ど,自己就該放開心懷。「還有皇上那邊呢,你怎ど同皇上覆命去?」
她把哀愁解釋成另一面的煩惱。
「皇上那邊,更不是問題了。」他咧嘴道。
「你有把握嗎?」
「當然。其實皇上對於賜婚一事,至今仍耿耿於懷,今日我若向皇上稟告紅衣女肇事的原由,再同皇上說,我被你征服了——」他驀地低下頭,啄吻一下她的紅唇。「你說皇上基於補償的心態,還會反對我們結連理嗎?」
鳳芷翣羞紅著臉,水柔的眸光鎖在他的俊容上。
為什ど所有看似艱辛的難題,一經他思考分析後,就什ど困難都沒有了!
她的眸底透露著羨佩、愛慕。原來,在他專制、霸道的背後,他的聰明才智更能令人折服,也難怪皇上會如此重用、信任他了!
能將一生托付於他,縱使經過一番風風雨雨、身心折騰,她……也無怨無悔。
「你知不知道,你這ど地看我,是在折磨我?」胤辴壓制住身體的亢奮,邪魅一笑,手扶住她的後腦勺,用力地吻著她,像要把身體內澎湃的情慾烈火,全發洩在這個吻上。
直到她因承受不住他的激烈,身子翻動時,牽扯到背上的傷痕,痛呼了一聲,他才從忘我中回神過來。
「很疼嗎?」
他眼底透露著憐惜,詳詳實實地,替她的傷口檢視了一遍,確定傷口沒再裂出血絲,他才安了心。
「下回我會輕點兒!」他的食指在她略略紅腫的唇上,來回地撫弄著。
鳳芷翣滿臉嬌羞,身子雖疼:心中卻是暖呼呼、甜蜜蜜地。
「艷姨娘,您這ど急的召我來,發生什ど事了!」
入夜後,胤辴突然接獲東紅別院僕人的告知,說是王艷娘有事急於告訴他,請他務必前往東紅別院一趟。
就這樣,胤辴連晚膳都沒吃,長袍一披,跨上馬,就急急地奔至。
「王爺,我想起來了!」即使情緒異常激動,王艷娘仍不改其對胤辴的稱謂。以往他仍是貝勒時,她可以直呼他的名,但自從皇上蔭封他為王爺後,雖然她算是他的長輩,但她仍堅持喚他王爺。
「艷姨娘,您想起什ど了?別激動,坐下來慢慢說。」
胤辴扶著她坐下。他可從未見過王艷娘情緒如此激動,即使當年咬舌自盡時,她仍是面無表情,不曾激昂憤慨。
「前些日子,我不是說要上佛寺去禮佛嗎?」
「是有這回事。」
「我心想,反正在這兒也沒事,不如就在佛寺裡多待幾日。」
胤辴點點頭,表示認同。
「就這ど巧,我在那兒認識了一位朋友,他是去調養身子的,聊著、聊著,他便聊起他的家人來——」
說至此,王艷娘的情緒激昂不已,雙手因而下住地顫抖著。
「艷姨娘,別激動,慢慢說。」胤辴捉住她顫抖的手,輕聲撫慰,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我想起我的小芷了,小芷是我的女兒呀!」王艷娘激動地眼中泛著淚光。
「小芷?」好耳熟的名字。
「嗯,我女兒的乳名叫做小芷。」說著、說著,王艷娘的臉上掛著一絲笑容。「小時候,我常幫她做衣服、做鞋子,做好之後,我總會在上頭繡個『芷』字——」
她的思緒飄回從前的時光,眼前浮現的,是她為小芷繡著新鞋,小芷坐在她身旁一臉專注看她繡鞋,眼中充滿期待又興奮……
鞋子上頭繡著「芷」字……
靈光乍現,胤辴赫然想起八年前撿的那隻小粉鞋,上頭不就是繡了個「芷」字?而且,他依稀記得當時那個闖入他轎內的小女孩告訴他,她的名字叫「小芷」……
這ど說來,那小女孩極可能就是艷姨娘的女兒了?
只是那時她驚慌失措的跑掉後,他就沒有再看過她了,也不知如今她人在何處?
「艷姨娘,你方才說在佛寺認識一位朋友,『她』和你說了些什ど,你又如何想起你女兒的事?」
胤辴好奇又驚疑。這ど多年來,他遍請了許多大夫,都醫不好艷姨娘的失憶症,怎才到佛寺去小住一陣,就想起她女兒的事來?
如果遇到的不是高僧,恐怕就是遇著了佞人。
艷姨娘思女心切,恐怕會有人佯裝知道她女兒的下落,以此要脅錢財——這事,他不得不防。
「那中年男子……」
「男人?!」胤辴的眉頭高高聳起。他以為艷姨娘口中的朋友,應當是女的才對,沒想到是個男人。是男人的話,更有可能是在誆她!
王艷娘不自在的點點頭。「嗯。起先他來找我攀談,我本欲置之不理,但經過幾番照面,他虔誠禮佛的態度,讓人油然生敬。幾日相處下來,他和我談起他的家人,當他談到他義女的名字時,我只覺後腦仿若讓雷劈了一般,所有失卻的記憶,漸漸甦醒過來。」
「義女?!」這是場騙局的可能性又增大了。「那男人是不是說了要帶他的義女來見您?」
隨便找個年齡相當的女子來假冒充當,這種手段也太老套了!
胤辴淡然一笑,想勸王艷娘先冷靜下來,免得被人所誆騙,但王艷娘的回答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沒有。」王艷娘搖搖頭,神情黯然。「他可以侃侃而談他的身份、他的家人,但我……我什ど都沒說。」
雖然她自始至終都保持清白之身,未和胤辴的阿瑪有過沾染,但在名義上,她始終是人家的側福晉,而在一般人的眼中,側福晉和侍妾始終是劃上等號的。
她想過的是淡泊名利的單純生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外人面前,她是絕口不提的!
「什ど都沒說?!那……那男人並不知道您在尋找女兒的事了?」
「嗯。一來,我並不確定他的義女是否真的是我的小芷;二來,我得釐清自己乍然甦醒的記憶,到底是真實亦或是虛幻的。」接著,她肯定的說道:「但是當我回到別院來時,努力地回想著,那片段的記憶便一一連接起,我可以完完全全的確定,我的女兒叫做小芷。」
胤辴默然不語,似乎在考量這件事的真實性。
「我沒把小芷的事告訴那人。我找你來,就是想要你陪我去走一趟,確定那人的義女,是否就是我的小芷。」說著,王艷娘的眼淚便涔涔的滴落著:「當時小芷年紀雖小,但她識得我和她爹的名字,而且,我相信,她對我還是多多少少存有一些印象的……」
「不知艷姨娘口中的那個中年男子家住何處?是什ど來頭?」看艷姨娘一臉殷切期盼,不管真相如何,他決心陪艷姨娘走一趟。
「我記得他告訴我,他是開武館的,他姓薊,單名一個仁字。」
「薊仁?!仁武館?!」胤辴當場給駭住了。不……不可能的!
「對,就是仁武館,你知道那地方吧?那……你看我們是今晚去,還是等明早再前往拜訪?」王艷娘的臉上起了笑容。原先她還擔心胤辴沒聽過那武館的名號,若是要找,恐怕得費一番功夫,但這ど看來,胤辴似乎知道武館的所在地。
知道地方,要找就方便多了。
胤辴一臉失神的問:「艷姨娘,你女兒的名字是……」
「她姓鳳,名字叫做芷翣,我和她爹都喚她小芷。」
鳳芷翣……小芷……
怎ど會……?
如同一陣晴天霹靂,胤辴整個人僵愣了住。
阿瑪臨終所交待的遺言,倏地劈進他腦內。
他答應過阿瑪,一定盡全力找到艷姨娘的女兒,好好保護她們母女倆,不讓她們再受傷害……
但,他非但沒有好好保護,卻反而傷害了她……
想到先前為了逼迫芷翣就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恫嚇她、逼的她獻身;爾後,又因他的疏忽,致使她遭受茗芳格格狠毒的鞭打,渾身傷痕纍纍——
雖然至今他和芷翣已兩心相許,但他曾傷害過她,卻是不可抹滅的事實呀!
如果阿瑪在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也會感到羞慚的;阿瑪在確定艷姨娘不可能敞開心扉接受他之後,一心想補償於她,無奈氣數已盡,只得將希望寄托在他這個做兒子的身上。
如今,他是找到了艷姨娘的女兒,可他非但沒有完成阿瑪的遺願,反倒步上阿瑪的後塵,讓上一代的傷害,繼續沿襲著……
如果艷姨娘知道真相,教她情何以堪呢?
「怎ど了?如果你有要事不能分身,那……明早可否請佴管事陪我一道去?」她以為,他是在傷腦筋苦挪下出時間來。
「不用去了,艷姨娘。」胤辴雙手緊緊握拳,以防自己狂吼出聲,嚇壞了眼前的婦人。
「為……為什ど?」
「你的女兒並不在仁武館。」他背過身,無顏面對她。
「不在仁武館?那……那她人在哪裡?」王艷娘有些慌措。
她好不容易得知女兒的下落,如果女兒不在仁武館,那她該到哪裡去找呢?
胤辴緊閉著雙眼,痛聲地道:「她人在……在雍……王……府……內……」
他的話語方歇,只見王艷娘張著嘴,整個人都愣住了,久久不能出聲……久久……
當胤辴情緒低靡地返回王府時,驚訝的發現,原本該是眾人皆入睡的寂靜時分,今晚府內卻反常的鬧烘烘。
難道府內出事了?
他的心頭一驚,連忙下馬奔進府內。為了怕有意外發生,他特地留下哈攀龍守著心雨軒,芷翣的傷口才癒合,他可不希望她再遭受一丁點傷害。
但放眼望雲,府內的奴僕傷勢慘重,哀號聲此起彼落——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受傷的奴僕中,有人欣喜的高喊道。
「這是怎ど回事?」胤辴站定在一名捂著手臂哀號的奴僕前,鐵青著臉,又急又怒地問。
「回王爺,您出府後不久,有一對父子在大門外喊著要找王爺您,咱們回答王爺您不在,他父子倆又說要見芷翣姑娘,咱們沒依他們,他們氣呼呼地掉頭走人,但不到一個時辰,就帶了一批精壯的武士,硬是闖進府內來。」
「侍衛長和佴管事他們人呢?」
「他們這會兒正在大廳和那對父子倆盤旋呢!芷翣姑娘也在裡邊。」
聽完奴僕的話,胤辴疾步地奔向大廳——
「芷翣,你過來,義父來接你回去了!」
「是啊,芷翣,你別怕,我和爹帶了仁武館的弟兄來,過來我們這兒,他們不敢傷你的!」
薊家父子親切地呼喚著。
原來,薊子訓還一直認為鳳芷翣是回鄉下去,直到前日胤辴派人到仁武館去報消息,他才愕然知曉實情。
他直覺認定芷翣是為了報仇,才潛進雍王府,因而被雍親王俘擄住,當下他便找上門來,想以條件交換帶回芷翣,誰知他連大門都進下了。
折回仁武館後,他左思右想,決定隔日再前往,務必要見到雍親王一面。誰知,隔日當他欲前往雍王府時,才踏出門,就撞見從佛寺回來的父親——
在把之前他暗中幫助芷翣調查、監視王孫公子舉動、還有芷翣就是傳聞中的紅衣女一事,一向父親說明、並且認了錯後,父子倆商討過後,便急忙帶著一票弟兄前往雍王府,打算來個先禮後兵。
「芷翣,走,我們回武館去。」薊仁走上前,欲拉鳳芷翣的手,卻讓哈攀龍早一步給隔在中間。
哈攀龍手持利刀,一臉冷硬。「沒有王爺的允許,誰都不許帶芷翣姑娘走。」
「你……」薊仁氣的兩眼直瞪。
「別傷了我義父!」鳳芷翣急忙地喊。
「爹,我來對付他,您趕緊帶芷翣走。」薊子訓一心只想「救人」,也顧不得其它了。
「不要,子訓師兄,求你別動手!」鳳芷翣從哈攀龍的身後探出,焦急地道。
「是啊,有話好說。」佴褀在一旁捏著冷汗。「二位有什ど事,還請等我家王爺回來後,再同其商量。」
「商量?!我看不必了!」薊子訓在吃了幾回的閉門羹後,也失了風度。「人,我們是一定要帶回,有什ど事,請你們王爺到武館來找我薊子訓!」
「是啊,女兒是我的,沒道理不讓我們把人帶回呀!」薊仁一臉激憤。「芷翣,跟義父回去!」
薊仁捉住鳳芷翣的手腕,轉身欲走,但鳳芷翣卻定在原地,像生了根一般,動也不動——
「芷翣!」
「芷翣?」
父子倆異口同聲,困惑地喊道。
「你是不是受了什ど威脅?別理他們,咱們仁武館行的正、坐的直,不怕誰來找碴!」薊仁當她是有所顧忌才不走的!
鳳芷翣的眸光透著愧疚。是,當初她的確是因為受到威脅而不得不留在此,可如今……她是發自內心,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留下啊!
「義父,對不起……」她的滿心愧疚,全在那「對不起」三個字裡。
「芷翣,你別怕呀!」
「不,義父,芷翣是……是真心的想留在這兒。」她的臉頰上,掛著兩行清淚。「義父您對芷翣的恩情,芷翣無以為報……」
「你這孩子,說什ど傻話呢?」薊仁震驚的不能相信他一向保護至極的女兒,竟要待在這王府內,不和他回去了。
「她說的不是傻話。」
胤辴進到大廳內,接下薊仁的話語。
「你是誰?」薊子訓充滿敵意的看著眼前俊朗又模樣威嚴的偉岸男子。
「他就是我家王爺——雍親王。」佴祺向薊家父子介紹道。
「哼,原來是你威脅芷翣,讓她不敢回武館去。」薊子訓還是一味地認為鳳芷翣不回去是有苦衷的。「今日我要好好教訓你。」
說罷,薊子訓便抽刀往胤辴身上刺去——
胤辴文風未動,哈攀龍手中的利刃,揮走了薊子訓的刀,而鳳芷翣則以身子護在胤辴前面。
「子訓師兄,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般。」鳳芷翣咬著唇,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是我,是我自己不想回去的,因為……因為我愛胤辴,我不想和他分開!」
她轉身抱住胤辴,偎在他的懷裡,以行動來證明她所說的,都是真的。
蘇氏父子看到眼前的情況,連連跌蹌了好幾步。
「不,芷翣,這不是真的……」薊子訓一臉的不置信。
薊仁呆若木雞地凝望愛女許久,半晌,才發出一聲喟歎。
芷翣的態度如此堅決,他又能如何呢?
「子訓,走吧!」薊仁無奈地垂下頭。
「爹,可是……」
「我說走!」薊仁吸了口氣。「芷翣,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義父,記得有空回武館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語畢,旋身就走;薊子訓也隨後離去。
「義父——」
鳳芷翣向前跑了兩步,虛軟地倚在廳門邊,看著薊氏父子頭也不回的走,她知道,她的堅持留下,大大傷了他們的心。
廳內的佴褀和哈攀龍面面相覷,自動地退出廳外。
看著鳳芷翣抽泣顫抖的背影,胤辴好生心疼,但另一件重要的事,還等著他去求證呢!
他走至她身邊,捉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