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映塵一直不懂,為何提及孩子的事,會讓黑曜岩那麼生氣,黑家的僕人似乎不知情,知情的林叔,也只是一臉沉重的叫她別問、別提。
她不想為難林叔,因此沒有再追問,但她很想知道——若是因為提及孩子,會讓他憶及亡妻之痛,所以就不提、不想孩子,那孩子何其無辜?
三天了,她提起孩子的事之後,曜岩連續三天沒回來,她想,他可能氣她吧,氣她提起他不願聽到的事。
她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如果這是一個傷痛,她應該想辦法把這個傷痛減到最低——至少她認為,孩子回到父親身邊,才是最對的事。
雖然從小她和父親互動不多,但她知道父親一直都在身邊,對一個孩子而言,那種感覺,很踏實、很安心。
沒有人願意告訴她關於孩子的事,她只好選擇用最笨的方法,來到倉庫,找一些舊雜誌,她想,一定有她漏看的雜誌,上頭或許會有關於黑曜岩親生兒子的事,哪怕她能找到的只是一點點……
翻找了一上午,仍是沒找到關於孩子的報導,倒是多看了幾篇關於他的風流韻事,心口醋味翻湧,她愣愣地想著,沒回來的這幾天,他會不會去找別的女人.
手按在發疼的頭上,甩甩頭,把不該想的念頭甩開。她相信他只是一時生氣,不願見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絕對不會……
心口沉甸甸的,愈想那些愈難受。
深吸了一口氣,她該找的還沒找到呢,不該想其他讓自己心煩的事。
彎身,把弄亂的雜誌一一堆疊好,發現角落還有一個箱子。她繞過一堆舊物,走向箱子,拿來美工刀,把箱子拆開!!
一個浮雕的鬱金香花瓶,令她雙眼亮。
"好漂亮的花瓶!"
把花瓶捧在手中,她愛不釋手,把花瓶高舉,看了又看。一朵立體的紫色鬱金香花朵,浮在瓶身,栩栩如生,宛若有生命一般。
看到這只花瓶,她又聯想到在荷蘭看到水晶球的事,望著花瓶,水眸裡情愫蕩漾,她想起當初看到水晶球裡的他,那種敲動心房的深深悸動。
她好喜歡這只花瓶,當下決定把花瓶擺在房間裡。
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擱在一旁,整理好被她翻亂的舊雜誌後,她滿懷喜悅的把花瓶拿回房裡。
聽管家說花瓶是黑曜岩從美國買回來的,原本坐在房裡,望著花瓶露出幸福表情的步映塵,幻想著眼前的花瓶,會為她帶來更多的幸福之際,卻接到蘇俊文打來的電話,告訴她,她外公病倒了。
雖然知道曜岩不准她回家,可是,她不能連外公病倒都不回去看他,未多加思索,她馬上出門。
她雖在電話中婉拒蘇俊文來接她,可當她一出門,他的車子早在門外等候。
"少奶奶,你想出門,我派司機送你去。"尾隨出來的林同,知道擋不住她回步家的決心,但深知主子的個性,不得已只好使出最後一招,讓自家司機載她到外頭繞一圈,或者,載到公司去見主子。
林同也不願意這麼不近人情,只是,向來都是步霸天先出狠招,他不得不站在主子的立場想。
"林叔——"步映塵蹙起眉頭,低眼。
"不勞管家您費心,步家人不能進黑家,黑家的司機,我們步家也不歡迎。映塵,上車吧."蘇俊文說完,立刻把步映塵推入車內,他隨後上車,關門,命令司機開車。
眼睜睜見著車子離去,懊悔沒強行留住人的林同,只好硬著頭皮,拿出手機,和人尚在公司的主子做報告。
"外公,外公——"
一回到步家,步映塵快步進入外公的房間,見滿頭白髮的外公躺在床上,昔日的霸氣銳減,整個人病懨懨的,帶著歉意的淚水便禁不住地涓流。
"外公,對不起,映塵不孝……一直沒回來看您……"
"映塵,你回來了——"聽到愛孫女的聲音,氣弱的步霸天,勉強從床上爬起。
看到尾隨進來的蘇俊文,步霸天怒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這個混小子教唆人去暗殺黑曜岩,他也不會氣得血壓升高,差點腦中風。
"乾爹,映塵回來看您了,您的病應該好多了吧?"
在還沒掌控步家的事業之前,蘇俊文知道自己還得處處討步老頭歡心,能讓步老頭消氣的,大概只有映塵了,所以他才打了那通電話,要她趕快回來。
"你給我出去!"
"是是是,我馬上出去,讓您和映塵單獨說說話."咧著笑嘴,臨出門之際,蘇俊文提醒他:"乾爹,借據的事……"
方才在黑家門前等候之際,他已經先打電話回來告知步老頭他外孫女要回來一事,也順便提了個"建議",要他讓映塵去把那八億的借據找出來撕毀.
表面上,他是為了步家著想,但事實上,他只是不希望拿到一間負債高達八億的公司。
"出去!"
"是,我馬上出去。"
"外公,您別動怒。"步映塵超身,拿了枕頭讓步霸天斜靠在床頭。
"映塵,讓外公好好看看你……"
步霸天緊抓著外孫女的手,祖孫倆對看,紅了眼眶。
他拉著她的手不放,說著這些日子來的思孫之情,步映塵靜靜聽著、默默流淚……
一、兩個鐘頭過後,步霸天重重歎了一聲:"如果他真的對你好,那他就不會……」
他想說"那他就不會和他這個外公作對",但他不想讓外孫女為難,遂打住。
"總之,你若真在黑家過得好,外公也就放心了。」
"外公,我真的很好,您不用擔心我。"
"映塵,曜岩他……沒跟你提這陣子發生什麼事吧?"步霸天仔細端詳外孫女的表情,她似乎不知道蘇俊文教唆人去暗殺黑曜岩一事。
他想,黑曜岩沒和映塵提這些商場上的恩怨事,一如他也不會和映塵提及。或許,黑曜岩真的愛上映塵,才不想和她說這些商場冷血無情之事::
步霸天忍不住得意。他的外孫女年輕貌美賢淑,沒有男人不喜歡她,就算黑曜岩也難逃美人關。
不過,暗殺黑曜岩的事,他也是昨日才知情,他氣得狠罵那渾帳一頓。雖然不是他主使,但蘇俊文是他的義子,若黑曜岩查出來,定會把帳算在他頭上。
他雖然恨透黑曜岩,但考慮到映塵,他絕不會輕率作出這種決定,沒想到那渾帳把他的話當馬耳東風,自作主張。
搖搖頭,步映塵反問:"外公,有什麼事嗎?"
"沒有,只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步霸天說的雲淡風輕,四兩撥干金,把話題轉移。"映塵,外公想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步映塵毫不猶豫,用力點頭。"外公,您說,我一定會幫您。"
"我……唉……"步霸天重重的喟歎一聲。"如果外公要你幫我從黑曜岩那裡,找出我和你爸當初簽下的八億借據,撕毀它……你也肯?"
步霸天心情頗為沉重。他不願利用映塵,但是,萬一黑曜岩查到,並且確定是蘇俊文派人暗殺他,以黑曜岩的個性,有可能直接亮出借據,把步家事業直接吞併。
他知道黑曜岩一直不亮借據、不催還款,是在跟他玩心理戰,他要他每天過得提心吊膽,另一方面他又一步步併吞步家的子公司,好證明他黑曜岩實力和財力雄厚,即使不以八億的債款"徵收",一樣有辦法併吞掉步氏,讓黑家在商場上的"光榮事跡",又添上一樁。
步家事業被併吞,或許還算是最輕微的,他擔心的是,黑曜岩不會讓映塵好過。
"外公知道這會讓你為難,可是……外公沒力氣再和黑家斗了。"步霸天頹喪的吁了聲。"我每天擔心曜岩會拿那八億借據來逼我交出所有家產,又擔心他會對你不好……映塵,你回來外公身邊,無論如何外公都會保護你。"
"外公,我……"步映塵搖搖頭,她沒有辦法離開黑曜岩,打從一開始,她就決定一輩子留在他身邊,不離開。
"映塵……"
"外公,我答應您,我……會幫忙把借據找出來。"低眼。她沉重的點頭。
這是她唯一能幫外公做的串。
她無法回到外公身邊陪伴他,找到借據撕毀它,算足還外公對她的養育之恩,這也是她當初決定留黑家的原因之一。
她希望兩家能夠和平相處,那八億債款若消失,兩家從此便無交集,自然也不會再有對立的情況發生。
步映塵單純的認定著,
"映塵,你真的願意?"步霸天心裡很矛盾,他不想利用映塵,但是眼前情況危急,若是他不先下手,那就只有等著被宰的份。
"外公,我會幫您的。"
點頭,細眉微蹙,她一定得這麼仿,雖然她的心,開始惶恐了起徠。
探望過步霸天回到黑家後,步映塵回到房裡,戰戰兢兢地翻找房內可能藏匿借據之處。
雖然明知借據放在房內的機率少之又少.但她仍是不放棄,也許曜岩真的把借據放在房裡也說不定。
"你在找什麼?"
"我——"
聞聲,正在翻找衣櫃的步映塵,驚嚇地回頭,臉色嚇白。
獲知她回到步家,滿心怒火的黑曜岩提前回來,進厲就撞見她在翻箱倒櫃,心情更加惡劣。
果然如他所料,她回步家一趟,是帶著任務回黑家的。
"你要找的東西,在書房。"冷冽的目光,瞅著她蒼白的素顏。
他猜得到,步霸天要她回來把那八億的借據找出來,因為他擔心萬一他查到是他派人暗殺他,他會採取報復手段,把步家事業給吞掉。
他會嗎?當然會!
之前他沒有查出暗傷校軍的那三人是誰派來的,因為那三個人已經向閻王懺悔去了,而且是在蘇俊文日前來離開的那天晚上。
現在,她一回來又急著找東西……
種種跡象證明,的確是步老頭想要他的命!
"曜岩……"
"你該不會每天都把房裡翻找一遍吧?不嫌累嗎?"他想,她來到黑家好一陣子了,她不會笨得到今天才找,以前可能是他沒撞見。
"我……我沒有……"
未聽進她的話,把西裝外套往床上一丟,拿起鬧鐘,他把時針和分針重疊,指向12的位置,把鬧鐘放回桌上。
"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去書房找,如果你能在十分鐘內找到那張八億的借據,它就隨你處置,十分鐘後若未找到,你自動離開書房,從此不准踏進書房一步."
冷沉的斜睨她一眼,他斷然續道:"若是日後讓我再發現你有"翻箱倒櫃"或者潛入書房的行為,我馬上送你回步家,從此不准你再踏進黑家一步!"
"曜岩,你聽我說,我……"
"你還有八分鐘。"他把鬧鐘反過去,讓她能看到鬧鐘的分針正努力在幫他計時。
"我……"她想跟他說只要他把借據撕毀,她可以一輩子不再回步家,可,他似乎完全不想聽。
"你如果想放棄剩下的七分鐘,就說一聲。"冷冽的目光投向她。
步映塵下意識地看向鬧鐘,秒針如水流一般,多繞一圈,分針就多走一步。
她不能放棄,如果她能找到那份借據,外公的事業平順,兩家各走各的路,或許就不會再針鋒相對。
「六分鐘。"
他低沉的報出剩餘時間,她倒抽了一口氣,旋即轉身,快速跑出房間,往書房奔去。
冷冽的目光盯著鬧鐘的鐘面兩分鐘之久,黑曜岩冷峻的臉頰隱隱抽動。
她真的去了,原來在她心目中,步家的地位遠超過黑家,他黑曜岩也比不上她的外公對她來得重要。
握緊的拳頭,恨恨地砸向鬧鐘,她想用六分鐘換取步家的事業,同樣的六分鐘,卻打碎了他想和她共組一個圓滿的家的夢。
"步映塵,你終究還是步家人!"
無視握拳的手指關節處已點點血紅,拳頭用力地揮向梳妝台的鏡面,應聲破裂的鏡子,就如他和她的短暫愛情,也已破裂……
短短的六分鐘,步映塵像只無頭蒼蠅在書房裡東翻西找,一整面牆的大書櫃,令她望之更形慌措,不知從何找起。
"出去!"
書房的門被用力一推,黑曜岩臉色冷冽如寒霜。
步映塵沮喪的輕吁了聲。"曜岩,請你……請你把借據給我,好嗎?"
她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理,但她真的不想因為那份借據,讓他和外公的關係愈來愈緊張,兩家對峙的情況愈嚴重。
"我叫你出去!"沉著聲,他看也不看她。
"曜岩,我……"她走上前,想和他商量,赫然發現他的手在流血。"曜岩,你的手怎麼了?"
她輕輕拉起他的手,看到他的指關節不斷地溢血,焦急不已。"怎麼會這樣?我去拿藥幫你……啊——"
他的手一揮,她一個重心不穩,身子踉賂了下,往後撞到桌角。
"我說過,你只有六分鐘的時間,六分鐘已過,如果你還想繼續待在書房,我馬上叫司機把你送回步家!"
按住被撞疼的腰部,步映塵細眉微蹙,忍著痛。"曜岩,我只是想幫你擦藥……"
冷冽的黑眸一掃.他聲音冰冷無情:"我寧願讓它血流成河,也不願接受步家人的假情假意。"
聽到他這番話:心口宛若被覆上寒雪般冰凍,淚水瞬間滑落,她掩著酸紅的鼻,哭著跑離書房。
聞聲上來的校軍,看到書房一片凌亂,還有黑曜岩的手在流血,他驚問。"少爺,發生什麼事了?"
"把書房整理一下。"黑曜岩冷沉的下命令,走向長方型的書桌,抽了幾張面紙裹住手."我要你代替我去荷蘭一趟,去和王總簽約……」
黑曜岩冷然地把前一刻發生的事.拋在腦後.沒有任何書吋以打亂他腦裡不停運轉的公事,即使是步映塵……即使……她曾令他迷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