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妻 第九章
    終於,她如願成為他的新娘。

    沒有夢想中的白紗、也沒有大肆慶祝的婚宴,只有臨時從花店買來的一束小捧花,臨時拉來的兩位證婚人,在顏薰赫打工飯店附設的小教堂裡,他和她,結婚了。

    拿著原本打算去餐廳大吃一頓的預算,他們臨時決定改赴賭場玩俄羅斯輪盤,將屬於他們兩人重要涵義的數字,全部押上了。

    兩人的生日、初遇的日子、初吻的日子、結婚之日……

    當晚的手氣實在不錯,連老天爺都願意祝福他們,最後,他們為自己的新婚之夜贏得五星級飯店高級套房的三天住宿,已經令他們夠開心、夠滿足了,也是最值得紀念的蜜月禮物。

    在拉斯維加斯生活的半年多,是她人生至今最車福快樂的日子。

    她像一塊海綿般,不斷吸收、學習新事物。她努力學烹飪、學騎腳踏車、學坐公車,更學習如何和語言不通的外國人打交道,如何做他最甜美的小妻子,如何準備當一個好媽媽,如何當他不在時一個人獨立過活……她的人生彷彿現在才開始。

    「我今天去醫院檢查了,醫生說,寶寶狀況好得像頭牛呢。」

    祁語恬剛洗完澡,正穿著休閒睡衣賴在床上,一見到顏薰赫回來,迫不及待地奔上前報告好消息。

    顏薰赫看著地,皺起眉。

    「怎麼了?你不開心啊?」

    「怎麼不把頭髮吹乾?」他對她微濕的頭髮很有意見。

    「沒關係,它等一下就干了:」

    顏薰赫一聲不響走進浴室,半晌,只見他拿出吹風機,像拎小貓似地將她一把抓到身前,開始幫她吹乾頭髮。

    她格格笑著,兩手環抱住他,膩著他的胸膛,仰頭望他,臉上滿是幸福笑意。

    「我還照了超音波喔。」她得意獻寶,拿出超音波照片。「想不想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女的都好,只要跟我一樣優秀就可以了。」他大一言不慚,言中充滿了自負與驕傲。

    「這個寶寶肯定像你,我有把握。」她信誓旦旦。

    「這種事還可以控制的?」

    「你不懂,這是媽媽的第六感。」難得有件事,讓她可以驕傲自己勝於他。

    顏薰赫沉笑出聲,欣賞著她的小得意,他撥著她的頭髮,淨是呵寵。

    他原本不打算讓她這麼快懷孕生孩子的,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但她堅持要拚一個蜜月寶寶,堅持她可以勝任一切……

    只要她開口,他嘴巴再壞,也總是很難拒絕她。

    「快嘛快嘛,你還沒有猜男的還是女的。」她興致勃勃的,已經急著想宣佈了。

    「女的?」

    「錯!」

    「那就是男的嘍。」

    「答對了!」她開心地亮出超音波照片。

    顏薰赫不禁失笑出聲,頓時覺得兩人的對話已經完全退化到幼兒階段,再過不久,就可以馬上跟剛出生的兒子進行親子對話了。

    儘管他們現在的經濟情況並不寬裕,但精神生活絕對是幸福美滿的。

    有時,祁語恬不禁想,當年她父親為了跟母親在一起,執意離開祁家、離開爺爺的掌控,私奔在外獨立闖蕩,過的應該也就是這樣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吧!至少在她五歲前模糊的記憶裡,父母親是相愛的,生活是甜美的,直到那場奪走父母性命的車禍發生,才讓那樣的幸福戛然停止……

    原本,她天真地相信,自己可以代替父母,將這樣的幸福一直延續下去,但,她低估了爺爺的掌控力——

    翌日早晨,當顏薰赫正準備出門上班時,他們住處前突然出現了三名男子,個個西裝筆挺,是從台灣來的。

    「小姐,祁老讓我們來請小姐回家。」為首戴墨鏡的男子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

    祁語恬被嚇到了,她根本不認識這些人,沒有一個是跟在爺爺身邊的熟面孔。

    「祁老找了小姐很久,他也親自飛來了美國,請小姐跟我們走一趟洛杉磯。」墨鏡男更清楚說明。

    「你們回去告訴爺爺,我和赫已經結婚了,我不會跟他回台灣的。」

    墨鏡男冷冷看了顏薰赫一眼,似在評量什麼。「小姐,你結婚的事祁老已經知道了,他也知道這男人娶你只是為了報復他。」

    「你胡說!赫才不是!」

    「小姐親自回去跟祁老說吧。」

    對方仍然堅持,祁語恬也很執拗,雙方僵持不下。

    「就跟他們走一趟吧!」顏薰赫上前說道。祁老畢竟是祁語恬目前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你偷偷離家,也難怪爺爺會擔心,就去跟爺爺說清楚,也當是報個平安……」

    「可是……」她不想,她怕這一回去,爺爺會把她扣住,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如請少爺也一起來吧。」對方折衷建議。

    有了顏薰赫的陪伴,祁語恬的態度也比較軟化,終於同意去見祁傳軍。

    兩人坐上車前往洛杉磯,一路上,三個男人沒再開口說話——直到延伸在黃土的筆直公路上,忽然出現了另一輛車。

    「糟糕,他們追來了!」後座上與他們兩人同坐的男子喊道。

    「可惡!」油門催快。

    見他們加速,後方另一輛車的速度同樣加快,顯然是追他們而來的。

    「怎麼回事?」祁語恬輕聲問他,轉頭望向後方那輛車。顏薰赫隱約察覺事情不太對勁,反射性緊緊握住她的手。

    兩車追逐了一段路之後,危險緊窒的氣氛逐漸升高。

    「停車吧,看看對方要做什麼?」顏薰赫說道,但三個男人置若罔聞,仍然猛踩油門狂飆。「祁老向來不准人開快車的,尤其是載著語恬的時候,請你們先停下來!」他的語氣加重。

    三人仍然聽而不聞,此時,後車已經追上,在速度上不斷逼迫他們停車,卻是造成更激烈的抵抗,雙方在筆直的公路上開始蛇行追逐。

    「坐穩了!」他穩住祁語恬的身子,緊抱著她。

    此時,前方忽然來了一輛大型貨卡車,駕駛急打方向盤想閃避他們.但車子已經失速——瞬間,尖銳的煞車聲猛地響起。

    就在車子衝出道路,即將翻覆的瞬間,顏薰赫迅速打開鬆動的車門,將祁語恬推出車外——

    在劇烈、刺耳的撞擊聲中,藍色座車失速翻滾,一圈又一圈。

    祁語恬重重摔出車外,意識幾乎被抽離。待她睜開眼,黃土飛揚中,她似乎見到翻覆的車體中,滿身是血的顏薰赫。

    「赫……」她忍著四肢和腹部隱隱的疼,努力想爬向他。

    無奈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來,驀地,她眼前一黑,僅存的意識再度被狠狠抽離……

    待她再度睜開眼,她看到了汪媽、看到了醫護人員,也看到了一臉擔憂的爺爺。

    她躺在病床上,想起了那場車禍,她下意識顫抖地撫向自己的腹部……

    「還好,小孩算是安全保住了,他有著無比堅強的生命力呢。」汪媽流著淚安慰道,輕輕為她拉好被子。

    「赫呢?」

    病房內,忽然安靜得駭人。

    祁語恬看著房內所有人凝重的表情,有些慌了。「他怎麼了?他還好嗎?」

    同樣是駭人的靜默。

    「他……死了?」她轉頭問一旁的汪媽,聲音發顫。

    同樣沒有回答。她更慌、更亂,深深的恐懼綁架她的理智,掐住了她的心。

    「他死了嗎?」她朝始終不發一語的爺爺吼問。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回答她?!

    她急得抓住汪媽,情緒崩潰,不斷發瘋似地放聲吼問:「他死了嗎?死了嗎?死了嗎?」

    她激動得想跳下床,醫護人員開始緊張了,紛紛上前抓住她。

    「別讓她太激動,小心肚裡的孩子!」祁傳軍喊道。

    祁語恬被眾人壓回床上,但止不住的淚水在她臉上奔流。生命裡最重要的人被硬生生奪走了,沒有了顏薰赫,她該如何繼續往後的人生?

    醫護人員幫她注射鎮定劑,企圖讓她冷靜下來,祁傳軍看著孫女痛不欲生的哭喊,割在心上的痛,不比她少。

    甜美、純真的祁語恬,在這一刻,幾乎已經死去。

    幸福真的只能如此短暫嗎?已然崩毀的世界,能夠再重新建立起來嗎?

    答案,在老天爺手中。

    六年後  祁宅

    汪憶薰置身在一個粉藍色房間,柔軟芳香的床單擁抱著她。這裡是她在祁家的房間,一個她離開多年便不曾再步入的地方。

    昏倒醒來之後,她撿回了一片片記憶的碎片,雖不完整,但至少已是部分真實的自己。

    聽著母親汪麗娥重述當年發生的事,她的淚,便不曾停過。

    「所以,你們就選擇了讓我遺忘?」她詢問的視線移向一旁的施庭朔。

    「憶薰——」施庭朔走向她。

    不,她是祁語恬。認知是,神情也是。

    「當年,你在巨大的悲痛下,還是生下了小祖,可是罹患嚴重產後憂鬱症的你,根本沒有能力照顧自己,遑論照顧小祖。當時,我是你的醫生,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的狀況實在糟得可以。」施庭朔說道:「當時你幾乎已經放棄了熱情、意志,甚至一度打算放棄生命,你爺爺求助於我,求我想辦法救你,他知道你恨他,但你畢竟是他唯一的孫女,他對你父親有愧疚,對你也是,所以,他希望你的人生能夠重新來過,同樣是失去你,他寧願選擇讓你快樂。」

    祁語恬聽著爺爺做的決定,她的心微微抽疼。是怎樣的情感,讓他這樣一個垂垂老矣的強人,願意忍痛割捨掉唯一的親情?

    「為什麼我恨他呢?」她問。

    「因為他的「見死不救」。」施庭朔繼續說道:「當年,祁老派去的手下奉命帶走你,他們將你送去醫院急救,等他們再度重回車禍現場,顏薰赫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為什麼會不見?」她不解。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不見。因為你的崩潰,祁老瘋狂派人到處尋找,但沒有一家醫院有他的就醫紀錄,也找不到他的死亡紀錄,他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到最後,所有人都相信他死了。

    「更糟的是,當時,你已經知道了顏薰赫和爺爺決裂的原因,也正是因為「見死不救」。」汪麗娥插話道,補充她所知的那一塊。

    「什麼意思?」她想不起來。

    「你怨恨老太爺的手下對少爺「見死不救」,就像當年他對待少爺的父親一樣。當年,少爺的父親明明是為了護主,誤入綁匪手上,老太爺卻為了自身的商業利益,不顧人命安全,堅持不跟綁匪妥協,說好聽他是為了救老太爺才發生意外,但事實上,卻是因為老太爺的「見死不救」。」

    「不管是對祁老的怨,或是對失去丈夫的痛,都是你無法承受的。你的狀況一天比一天糟,一般的心理治療無法幫助你走出傷痛,所以後來,我們決定給你一個全新的身份。」施庭朔說道。

    他花了半年的時間,以催眠的方式,對她的記憶下指令,重新「改寫」她的記憶,就像電腦可以將資料放在不經常使用的位置,人腦亦然,催眠可將記憶暫且放在腦海中的隱密角落,並且切斷記憶搜尋時的所有連結,這是催眠中「暫時失憶」現象。

    要從她的大腦裡拔除「顏薰赫」這個人,那麼跟這個名字有所連結的人、事、時、地、物,都會跟著從她的記憶中刪除消失,這也是為什麼像拉斯維加斯這個和他有深刻相關的地方,會在她腦中呈現完全空白的狀態。

    祁語恬點點頭,所有事情的輪廓終於漸漸清晰了。

    「所以你們讓我成了「汪憶薰」,為了掩飾我已經結婚生子這件事,給了我一個「姊姊」,並且讓「顏薰赫」成了那個拋棄「姊姊」的負心男,好讓我潛意識地去排拒「顏薰赫」這個名字。」她說道。

    爺爺自私地選擇抹去她記憶中對他的恨、失去摯愛的痛,但同時間,也殘忍地抹去了她對顏薰赫所有的愛。

    「其實,對你做這樣的催眠治療,不是我職責範圍內應該做的。」他也是經過很大的掙扎和考量,才決定放膽一試,畢竟他是心理醫師,不是那種幫人做記憶回溯的催眠師,催眠是他私人技能之一,並非用來治療病人的手段。

    只是沒想到,他們合力幫她建構出來的溫室新生活,是如此意外地完美和諧,如此地理所當然……直到顏薰赫出現。

    「其實,除了平復你的傷痛,為了你和小祖的安全,這五年來,祁老可以說是有計劃地將你「藏」了起來,所以,他對外放出消息,說自己的孫女已結婚生子、旅居美國,但實際上,他仍然把你藏在國內——以這種特殊的方式。」憑著父親和祁老的交情與信任,施庭朔在這整個事件中,是最被賦予重任的那個人。

    「所以這五年來.我的生活仍然在爺爺的監視中?他完全知道我的一舉一動?」她有些激動地下結論。這聽來實在很難令人相信,卻真實地發生在她身上。

    「他必須確保你們母子的安全。」施庭朔無奈苦笑。「只是他的對手……似乎也是個執拗的傢伙,竟然可以追這麼多年,仍不放棄。」

    商業鬥爭究竟有多險惡、慘烈,實在是他難以理解的,但憑著幾百億的利潤,什麼樣的事都有人做得出來。

    談論至此,祁語恬內心百感交集,她理不清該以何種心情面對她的親爺爺,現在的他,在她眼中,只是一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渴望重拾親情的老人。

    從他親自為她取的新名字中,足以看出他對她與小祖的愛惜。

    「汪慕薰」,是過往一心愛慕著顏薰赫的她,「汪憶薰」則是將顏薰赫擺在記憶深處之後的她,而「汪祖懸」這名字,更是深刻表露了他對小祖的心心唸唸。

    就算他以往有再多的不是,也教她對他無從恨起,只有滿心憐惜。

    「赫呢?還在跟爺爺討論營救小祖的事嗎?」祁語恬問道,同時掀開被子下床。

    「是的,少爺目前已經掌握狀況,馬上就要出發跟對方接觸了。」汪麗娥說道,連忙趨上前想扶她。

    聞言,祁語恬更急著要找顏薰赫,她想在他出發之前,見他一面——

    以祁語恬的身份。

    走到房門口外,祁語恬便聽到房內傳出顏薰赫的聲音,以及祁傳軍虛弱的回應。兩人似乎有些微的爭執。

    綁架小祖的幕後主謀,是祁傳軍近三十年來最主要的商業對手,對方一直想介入祁氏企業的經營權,當年他想脅持祁傳軍未果,卻意外害死了顏薰赫的父親。

    六年前,他們打探到祁語恬在美國的消息,特地派人到拉斯維加斯假冒祁老的人馬,挾騙祁語恬,想做為要脅祁老的籌碼。

    當時祁傳軍已得知對方的計謀,也派了人馬一同前去美國,想趕在對方之前搶先找到她,卻沒料到還是遲了一步,結果在兩派人馬飛車追逐的過程中,意外造成了那場車禍。

    那場車禍,讓祁老一直自責不已,更多的是遺憾。

    如今,唯一的曾孫落入對方手中,為了小祖,他似乎打算妥協,交出名冊與帳冊,即使這意味著他可能失去祁氏企業。

    「爺爺,你不能這樣做!」

    祁語恬推開房門,介入祁傳軍和顏薰赫的爭執中。

    「祁氏是你一生的心血——」

    躺在床上、虛弱得幾乎睜不開眼的祁傳軍,聽到祁語恬的聲音,緩緩地撐開眼皮。

    「小祖……是你的心肝……」他氣若游絲地道。

    他老了,再多的財富權勢對他來說已經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讓他孫女開心,不想再見她傷心流淚。

    「總之,這件事,由我處理。」顏薰赫強勢道。「所有行動都已安排好,現在就等著我去接人。」

    五年前的那場車禍,重傷的他意外被以襲氏家族為首的「龍衣幫」組織所救,並被吸收成為其旗下鷹堂的成員,專司各類情資收集,他會答應加入,有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尋找祁語恬。

    而這次小祖被綁架,他們綁的不只是他祁傳軍的曾孫,更是他顏薰赫的兒子。

    這件事牽涉到組織成員家屬的安危,龍衣幫已強勢插手這件事,龍虎鷹豹四堂口人員皆已調動,再加上對方的人馬裡,原本就有龍衣幫的成員透滲其中,裡應外合不是問題。

    「你真的有把握安全救回小祖嗎?」對於沒有報警這件事,讓她始終有些不安心。

    對他,她當然信任,可也有更多擔憂,她害怕再次失去他和小祖。

    「我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他氣勢十足道,摟住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安撫她。「別擔心,你在家陪爺爺,累了就去睡一覺。我保證等你睡醒之後,一睜開眼就能見到小祖了。」

    「你沒騙我?」她發達的淚腺又開始運作了。

    「我發過誓,絕不會對你說謊。」他捧著她的臉,以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如果我騙了你,老天會懲罰我永遠失去你的愛,為了你的愛,我一定說到做到,不能讓我的保證成了謊言。」

    這真是天底下最動聽的情話了,天,她又要淚淹祁家豪宅了。

    「你記得,我要見到「你和小祖」。」她用力強調。

    「好,我和小祖。」他也保證。

    一切就緒,顏薰赫隨即帶著假名冊和帳冊,動身出發去接他的寶貝兒子回家。

    祁語恬抹去淚,陪伴在祁傳軍床側。醫生告訴她,老人家意志力堅強,已經拖著病體支撐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恐怕再撐也沒有幾天了。

    她不喜歡生離,更不想面對死別,但在人生的舞台上,它終究是會上演。

    「語恬……」

    「爺爺?」她靠上前,傾身想聽他要說什麼。

    「爺爺很開心……」他虛弱地道:「再聽你……喊我……」

    「爺爺——」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再度氾濫。

    「別哭……」他想抬手,祁語恬連忙上前緊緊握住。「我想看小祖……」

    「爺爺你要撐著,赫馬上就帶他回來看你了。」

    「陳總管……」

    一旁,陳總管明白祁老的意思,立刻捧來三本厚厚的書冊,並且攤開其中一本。那是一本相簿,裡面全是小祖和她的照片。

    祁傳軍努力撐著眼皮,一一瀏覽小祖天真無邪的笑臉,儘管灰茫的視線其實已經看不見任何影像。

    「爺爺對不起……你……赫……」祁傳軍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低啞虛弱,幾乎要聽不出他的話語。「爺……留了重擔……給你……給赫……」

    陳總管將兩本厚厚的名冊和帳冊交到她手上,也代表了他將祁氏企業正式交付給她和顏薰赫,那是他一生的心血。

    「對……不起……」聲音漸弱。

    他的手,仍有溫度,但她知道,他已經走了。

    他老人家終究還是沒能等到小祖回來……

    他們一家三口「正式」團圓,是在祁傳軍的喪禮之後。

    她帶著兒子重新「認祖歸宗」,「汪憶薰」從此成了記憶裡的一部分,祁語恬帶著顏祖懸,重新回到祁家,回到顏薰赫的懷抱。

    她很慶幸自己是在對爺爺沒有任何怨恨的想法與情緒下,陪著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現在,就只剩她腦海裡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正式「歸位」。

    而開啟記憶的鎖,還在施庭朔身上。

    在喪禮後的餐會上,顏薰赫終於也忍不住跟施庭朔「要人」了。

    「你準備好了嗎?什麼時候準備把我最甜美的妻子「完整」還給我?」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

    「隨時候教!」施庭朔瀟灑地甩了甩他帥氣的長髮。

    封鎖她的記憶,是他第一次的嘗試,它成功了。而重啟她的記憶,同樣是他的第一次,能否成功,他其實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萬一被封住的記憶沒辦法靠催眠完全恢復,我仍然想不起來所有我跟你以前發生的事,該怎麼辦?」祁語恬不安地說出她心裡的擔憂。

    事情總是可能有意外,何況還是第一次嘗試的事。

    顏薰赫摟住她,不想見她自己嚇自己。「那我就用一生的時間,慢慢地,一件一件說給你聽,你就一件一件地重新記住,好嗎?」

    「嗯。」她點頭允諾,她對自己背書記事情的能力算很有信心。「有件事,我也想告訴你。」

    「什麼?」

    她對他附耳說道:「我現在愛你的感覺,絕絕對對是真實的。」

    他微笑。「那就夠了。」

    一旁,施庭朔實在聽不下去。「喂喂,你就對我這麼沒有信心?虧我盡心盡力當了你這麼多年的「護花使者」兼好鄰居,朋友一場,你對我「專業」的質疑真太令我傷心。」

    「你該護的花在這裡才對吧!」穿著一身黑衣的紀美聖牽著顏祖懸走過來,聽到了施庭朔的抗議,忍不住勾住他的肩膀,半威脅道:「過去這幾年,你用看顧語恬當藉口,死拖著不肯娶我,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去找別的「護花使者」了!」

    「老師,找我找我,我可以護花,媽咪說結婚要讓我當花童。」小祖宗在大人的話題間找縫隙湊熱鬧。

    一切,都將逐漸走回正軌,凡事都會雨過天晴的,不是嗎?

    全世界最濃烈的幸福,再度緊緊擁抱祁語恬,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儘管她的記憶還不完整,但她擁有的幸福,卻是全天下最完整的。

    從今以後,她不再是溫室裡的祁語恬,她將比以往更有勇氣、更有活力,要勇敢守護她的幸福。

    往後的人生,她都將為此而繼續努力!

    加油!祁語恬!

    遲來的婚禮

    「憶薰,你真的嚇到我了啦,我從來沒有交過像你這麼「大咖」的朋友。」

    休息室內,林欣怡穿著一身白色長禮服,用力眨著化妝師為她黏上的假睫毛,一臉興奮又緊張。

    所謂有錢人的婚禮,還真是讓她大開眼界,光看外頭會場上冠蓋雲集,身為伴娘的她,都忍不住要兩腿發顫,深怕等一下一個不小心要出糗丟臉。

    「我是語恬。」

    祁語恬微笑著,輕聲糾正好友。她穿著一襲由知名設計師特別設計的鑲鑽長擺婚紗,坐在梳妝台前,由林欣怡為她理順繫在髮際上的白色頭紗。

    「啊,抱歉,一時改不了口。」林欣怡不好意思地吐舌。

    「沒關係,畢竟我也跟這個名字一起生活了好多年。」

    「語恬,你知道嗎?身為你的好友,我好高興喔,我說的話,你真的都有在聽耶。」

    林欣怡看著鏡中因為沉浸在幸福喜悅而散發動人神采的祁語恬,真的是美麗極了,她都感動得快哭了呢。

    「沒想到,你真的有努力在「看帥哥」,這麼認真地幫小祖宗找到了一個爸爸,而且又是這麼帥氣多金又專情的好爸爸,喔,我真的好驕傲——」

    聞言,祁語恬忍不住被逗笑了。

    「那你也趕快加油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是多努力在「看帥哥」!」她自我調侃道。

    「媽咪——」

    此時,小祖宗一身筆挺小西裝、提著小花籃從外頭衝進來,梳妥的小油頭因為奔跑,正前方的一撮頭髮整個翹了起來。

    「爸比問你好了沒?」

    「差不多了。」

    祁語恬才剛伸手撫平他的翹發,房門口即刻探進一抹高大帥氣的身影。

    「好了嗎?」顏薰赫迫不及待地問,穿著一身新郎西裝的他帥氣逼人,只是前額的頭髮此刻正和他兒子一個樣地亂翹。

    「幹麼這麼迫不及待?」林欣怡取笑道:「又不是沒有洞房花燭過。」

    「迫不及待的不是我,是另外那個新娘。」顏薰赫笑咪咪地走進休息室,伸手牽過正要起身的祁語恬,道:「她怕再拖下去,她的長髮新郎又準備要臨陣脫逃了。」

    「說得也是,他們兩人長跑了那麼多年,她好不容易才把施庭朔那傢伙給拖進禮堂,我們實在不好「拖累」他們,還是趕快出去幫美聖解決這個「心頭大患」吧!」祁語恬笑道,習慣性伸手撫平他的翹發。

    她已經嫁給他一次了。

    當年那場婚禮,他沒能讓她為他披婚紗,他承諾過,將來有一天,他一定會為她準備一套最美的婚紗,舉辦一場最別開生面的婚禮,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終於,多年以後,他兌現了他的承諾。

    「走走走,典禮開始!」顏祖懸興奮地高喊,已經迫不及待要當花童,帶爸媽走出場亮相了。

    「對對對,快點快點!」林欣怡拉著祁語恬的裙擺,也迫不及待地要出去看伴郎——那個據說叫凌御凡的帥哥。

    祁語恬挽著他,笑靨甜甜。

    她是他最甜、最美的新娘,是他一生的摯愛,她是給了他生命意義的女人。

    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柔情、她的熱情,全都屬於他一人,再沒有人可以把她從他身邊搶走。

    顏薰赫牽著他的甜妻,帶著他的寶貝兒子,三人一起走出休息室,走往祝福,邁向幸福——

    婚禮,即將開始。

    從今以後,他們都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而是最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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