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喜來客棧
「予霧姊姊,你怎麼從剛才就一直發楞呢?」
捧著雙頰,一身小男書僮裝扮的抱兒歪斜著小腦袋瓜盯著予霧猛瞧。
她發現,自從他們上船離島之後,予霧姊姊若不是關在寢房裡兀自發呆,就是一直沉默少言。而鬼哥
哥呢,那就更不用說了,才到泉州,就將她們兩人限制在這間客棧裡,然後半天不見人影,悶都悶死了!
「不如咱們趁鬼哥哥還沒回來之前,先偷溜出去透透氣,你說好不好?」她興致勃勃。
予霧走近窗邊,居高臨下望向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路人,道:「你不怕你的鬼哥哥生氣?」
「咱們只出去一會兒,他不會發現的。」
抱兒以人格擔保,卻意外換來予霧的一抹笑。
「門外這麼多人守著,怎麼可能不被發現?」
「我當然有辦法嘍!」抱兒嘻嘻笑,拉著於霧繞到房間另端,指著面朝後街的一扇小窗道:「從這裡
爬下去,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予霧笑著搖頭。「你去就好,我留在這裡等你鬼哥哥回來。」
「你是不是不敢從這裡下去呀?」抱兒朝窗外採了探頭。「放心,不會很高的。」
她仍然溫柔婉拒。「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自己小心點。」
聳聳肩,抱兒跳上窗台,不再勉強。「好吧!我去帶個好吃的糖葫蘆回來給你。」說著;她一躍而下
,敏捷地消失在拐彎處。
予霧微笑地看著抱兒遠去的身影,想起以前同樣貪玩的夏兒,心底不由得生起一股濃濃的想念。
不知道夏兒現在如何了?是否正為自已的「下落不明」擔憂著。
她蜇回面對大街的窗前,若有所思地看著街上熙攘人群,修長纖白的手指悄悄撫過孤單垂掛於胸前的
菱形玉飾……
倏地,遠方一陣隱隱的騷動,引起予霧注意;從群眾爭先恐後奔往街口的景況來看,肯定是有某個非
凡的大人物正打街上經過。
她凝凝神,舉目眺望,冷不防瞥見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
是薩康貝勒爺!
予霧心頭一抽,毫不猶豫地旋身打開房門,直奔出房。
「予霧姑娘,你要去哪兒?」門外的海馬一見予霧突然衝出房,嚇了一大跳,連忙嚷著跟上。
下了樓,跑出客棧,熟悉的身影已經離遠,而跟隨其後的軍武陣容和看熱鬧的擁擠人群,使予霧寸步
難行,只能被困在街邊眼睜睜地看著目標隱沒。
「請問,他們要去哪裡?」情急之下,予霧隨手抓住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問道。
「咦?你不知道嗎?」中年男子以怪異的表情看著予霧。「當然是出兵作戰嘍!」
「作戰?作什麼戰?」予霧大吃一驚。她為什麼不知道薩康貝勒要出兵作戰?那夏兒怎麼辦?
「人人都知道咱們沿海一帶最近戰事吃緊得很,所以朝廷調派大批兵馬前來支持作戰也是理所當然,
剛剛那位威風凜凜的將軍,聽說就是新任的總兵官呢!」一旁的路人甲熱心補充道,引來其它圍觀群眾的
熱烈討論。
「是呀,聽說咱們這位總兵官,之前還因為平了三藩之亂有功於朝廷,只是這次恐怕就比較難了……」路人乙跟著說明。
其它人紛紛趨攏上前,好奇問:「這話怎講?」
「聽說這次為了他妻子,和皇上鬧開了。」
一聽到話題扯上夏兒,予霧也顧不得人多,激動地出聲問道:「關他妻子什麼事?」
眾人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向一身雪白的予霧。
「那是因為他的妻子是來自琉球的公主呀!」路人乙又開口說道。「前一陣子咱們不是有很多商船被
搶嗎?聽說就是琉球人和那些日本倭寇聯手干的,你說皇上會不生氣嗎?」
「所以就拿和親的琉球公主開刀了?」路人甲推測道。
「沒錯!聽說就是這樣,咱們這位新任總兵官才會和皇上卯了起來,並承諾在兩年內協助剿清南明勢
力,為的就是怕皇上動他那位寶貝妻子呢!」
「咦?你怎麼這麼清楚呀?」
有人開口質問,懷疑這番說法的真實性,只見路人乙驕傲地高昂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說道:
「那是因為咱家嫂子的阿舅的朋友的哥哥在朝裡當差,所以當然知道這些宮內事兒嘍——」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接著又是一陣熱烈討論。
「可如果戰敗,那……這位將軍的妻子會如何?」
予霧顫聲插入話題之中,大夥兒又將注意力移回予霧身上。
「怪了,他妻子會如何關咱們屁事呀!」人群中,突然有人冒出這麼一句。
頓時,圍在予霧四周的吵雜談論全都靜了下來,場面變得有些尷尬。
「呃,這位姑娘……」看著臉色因緊張而略顯蒼白的予霧,路人甲想起什麼似地問道:「你長得好面
善,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是呀是呀,這麼一說,還真覺得這位姑娘的模樣熟悉得很,好像……」
眾人好奇地圍著予霧上上下下評頭論足了起來,予霧直覺向後連退兩步,對眼前莫名的轉變感到有些
手足無措。
怎麼話題忽然全轉到自己身上來了?
「讓開點,你們想對她幹什麼?!」
倏地,虎背熊腰的獨眼海馬粗喝介入,他兇惡地以剩下來的一隻眼睛掃掉所有貼身打量予霧的人群。
「予霧姑娘,請還是先回客棧再說吧,這兒人多混亂,萬一走丟了就麻煩!」海馬回頭對予霧說道,
孰料卻引來在場路人出乎意料的反應——
「咦?我聽過這個名字耶!予霧……」
「是呀,真的挺耳熟的——」
一陣竊竊私語從某個人身上迅速向外擴充延伸,海馬警覺到事態有些詭異,遂連忙喊道:「覺得耳熟
嗎?有沒有聽過海馬?就是老子的名字!是不是也覺得分外耳熟呀?」
「說得也是,這名字也滿耳熟的。」眾人不約而同地掩嘴訕笑。
海馬一邊忙著轉移他人注意力,一邊示意予霧乘隙先回客棧內。
穿過街上人來人往,當予霧正要踏進客棧時,冷不防被人從後頭一把拉住街旁的暗巷之中。
「予霧姊姊,噓——是我!」
慌亂中,正欲掙扎出聲的予霧一聽見抱兒的聲音,吃驚地回過頭,撫著胸口重重吁口氣,道:「抱兒
,你嚇了我一跳。」
「我才真被嚇到呢!」抱兒左瞟右瞄,神情戒備。
「怎……怎麼了?」
「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什麼嗎?」拉著予霧背對大街,抱兒壓低著嗓,神秘兮兮的。
「什……什麼?」她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個!」抱兒從懷裡抽出一張縐巴巴的紙,小心翼翼地攤開。「你瞧,這是不是畫你?」
「這是……」
予霧驚愕地看著紙上所畫的人像,連忙又看向寫在人像旁的兩排告示文字,是夏兒他們在找她呢!
「滿街都貼滿了這個告示,嚇死人的多呢!」抱兒比手劃腳道。「再這樣下去,你馬上就會被認出來
了……」
予霧盯著尋人畫像,一語不發,抱兒見她神情古怪,趕忙說道:「我看不能等鬼哥哥回來了,我這就
先帶你回島上去——」她可還想將予霧留在身邊呢!
「不行!我不能跟你回島。」予霧語氣堅定道,雙眼因看見此張尋人告示而激動紅潤。「我想見夏兒!哪怕只瞧一眼也好……」薩康出兵作戰去了,她實在很擔心夏兒,放心不下呵!
「現在?!」抱兒揚高聲線道,隨即意識道自己嗓門太大,忙又壓下音量。「你確定?」
予霧猶豫了下,考慮著是否先向海鬼讓告知一聲,但一想到他的反應恐怕會使她想看夏兒的行動充滿
變數,便忍不住遲疑起來。
「如果我能立刻趕回來,應該是不用花太久時間。」王府距離泉州,半天來回——夠了!
抱兒靈瞳一轉,突然很想看看海鬼讓知道予霧「跑掉」後的反應——誰叫鬼哥哥老愛拿她最在意的海
懸哥哥壓她!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挽住予霧,抱兒熱絡地附議。
她就來讓鬼哥哥緊張一下吧!
「你還是留在客棧裡等……」
「不行、不行,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萬一路上遇到壞人怎麼辦?」抱兒一副保護者的姿態,豪氣說道
:「有我在,保證讓你平安見到尚夏公主。」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她也挺好奇予霧姊姊口中的夏兒到底生得什麼模樣,況且,她也不單只是護送她
安全回去,她還得「確保」予霧姊姊會再「回來」。
「那麼,我先去留個信。」予霧旋身就要走回客棧,她不想使海鬼讓以為她「不告而別」。
抱兒拉住她。「哎喲,你別傻了,」且被死腦筋的海馬哥攔住,想走就走不成了!」
予霧蹙起眉,進退兩難。
「咱們動作快一點,天黑之前就可以趕回來了!」抱兒催促道。
予霧輕抿雙唇,點點頭,硬著頭皮跟著抱兒繞過客棧後方,消失在暗巷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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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你會親自前來,到底什麼事這麼急切?」
偌大古樸的宅院裡,沉穩低柔的男音緩緩響起。
「聽說前幾日你還嚷著要殺人,怎麼我橫看豎看你都心情挺好的樣子?」海鬼讓蹺著腿,斜倚著身子
望向眼前玉樹臨風的白衣男子,驚異地發現他的眉宇之間和予霧倒真有幾分神似。
雲晨風笑了笑!喝了口茶。「算那位產婆命大,否則點點要有個萬了……」
「你就殺她全家?」
聳聳肩,雲晨風笑而不語。反正他妻子已經平安為他生下一子,他也就不想再提起他在產房外的那段
殺人宣言。
「看來你現在是有子萬事足了。」誇張地喟歎一聲,海鬼讓擺明取笑。他起身上前,搭著雲晨風的肩
,一副兄弟義氣的模樣說道:「好吧!兄弟我也給你帶了一份『貴重』的賀禮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禮了?」雲晨風反過來調侃道。
「客氣了,以後記得還我一份更大的就行了。」海鬼讓大笑。
「哦?」雲晨風似笑非笑地望向海鬼讓。「你這話大有玄機——」
海鬼讓莫測高深地笑著,沒正面回應,反而兀自岔開話題。「在我亮出我的大禮之前,我倒是想先問
問你——」他趨上前,低聲問:「你的船最近有被搶嗎?」
「你覺得可能嗎?」
海鬼讓扯扯嘴角。「看來那幫人還不敢把主意動到你頭上。」
「最近海上搶得凶,許多商船都不敢載貨出海,這倒是讓我佔了不少便宜。」雲晨風點頭道,自從他
娶妻之後,便卸下眾行會最高負責人的職務,不再插手協助朝廷海防、平匪等事務,只是專心一意地做個
普通的運載商。
不過近來海上劫掠事件頻傳,朝廷又忙於對台用兵,無心緝拿倭寇,人心惶惶,許多商家、船家怨聲
載道,紛紛希望他能再次出面改善局勢……
「說吧!你最近是不是又悶得發慌了?否則怎會突然關心起這事來了?」
「或者,這就叫『同行相忌』——」海鬼讓拍拍雲晨風,故意露出「為難」的表情說道。「沒辦法,
誰叫這幫盜匪要搶劫也不乖乖搶,就愛裝神弄鬼的!搞得島上弟兄們個個不是滋味,說是要給他們來點教
訓,讓他們明白誰才是真正的頭子!」
「裝神弄鬼?」雲晨風的興趣被提了起來。這他倒沒聽說過!!
「你以為那些琉球人真有膽到處搶劫嗎?」海鬼讓走回椅座上,故意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大呵欠。「說
穿了,不過就是那些日本倭『借刀殺人』的彫蟲小計罷了!」
所以,『你』想給他們點教訓?」
「他們欺負了不該欺負的人,就該死!」海鬼讓冷哼一聲。
雲晨風微挑眉,輕笑出聲。「終於說到重點了,那個人是誰?」
「誰是誰?!」
「那個不該被欺負的人。」
「放心,你會見到她的。」海鬼讓邪氣一笑。「因為她『或許』也跟你『關係密切』。」
「哦?」
「不過在此之前,活動一下筋骨吧!那些商家會感激你的。」他提出邀約。要對付那幫日本倭,當然
是要好友共同參與才會有玩興。
「抱歉,點點剛為我添了個兒子,我沒那份心思多管閒事。」雲晨風淡然拒絕,已決心不再涉足那些
紛爭。
「你錯了,這不是多管閒事。」海鬼讓從袖口裡抽出予霧的木雕項鏈,舉高晃蕩著。「因為他們所欺
負的是這玩意兒的主人。」
「這是……」雲晨風平靜無波的臉上刷過一絲驚愕,他伸手搶過木雕,語帶急切地說道:「你這是哪
來的?」
「當然是從『某個人』身上拿來的——尤其對方還是個『女』人。」海鬼讓加重強調。
「女……」雲晨風撫著木雕上明顯經歲月刻飾過的兩個字,再也按捺不住。「她在哪兒?立刻帶我去
見她。」
海鬼讓俊唇一勾,笑道:「這下你可有『心思』來『多管閒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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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到熟悉的王府大門,予霧幾乎是飛也似地跳下馬車,顧不得疼地拚命拍擊厚重的門板。
砰砰——砰砰砰
半晌,當大門被向內開啟的剎那,緊跟著來的是一串結巴的驚呼——
「予……予……予霧……姑……姑娘?!」前來開門的男僕嚇得連退數步。
「夏……呃,少福晉呢?」跨進門裡,予霧急聲問。
「在……在……裡頭……」男僕發顫地指向府內大廳。
聞言,予霧提起裙擺,立刻大步朝正廳方向奔去,並生平第一次激動地邊跑邊扯嗓高喊夏兒的名字。
而甫跟下馬車的抱兒,一見到予霧朝府裡跑去,一時之間也顧不得自己是「客人」的身份,推開了擋路的
男僕,也跟著衝進府裡。
「予……予……」
第一個聞聲跑出廳的是一個老嬤嬤,緊接著是俏麗靈秀的丫發小召,可兩人在見到予霧的剎那,雙腳
都像是生了根似的,被死死地釘在原處,再無法移動半寸。
「予霧姊姊?!」
然後,夏兒的身影出現在門邊。她驚喜地上前緊緊抱住予霧。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迭聲喊著,雙頰佈滿喜悅的淚水。
予霧點點頭,開心地和夏兒相擁而泣。
「你……就是那個琉球公主?」
抱兒繞在兩人身邊,好奇地上上下下直打量著夏兒。
「那你又是哪位?」小召舉步上前,對一開口即毫無「尊重」之意的抱兒有著莫名的警戒。
抱兒笑了笑,回視著小召。「我知道了,你就是小召!!」
「你……你怎麼知道?」小召驚愕道。
「我就是知道。」抱兒得意地笑著。當然是予霧姊姊告訴她的嘛!笨!
「予霧姊姊,他是……」夏兒抹了抹淚,注意到眼前面目清秀的小男書僮。
「她是抱兒,也是當初救了我的人。」
「原來是予霧姊姊的救命恩人。」夏兒又驚又喜,她熱切地拉住抱兒的手,單純而真摯地說道:「謝
謝你救了予霧姊姊。」
「哪裡哪裡,小事一樁!」抱兒大方接受夏兒的道謝,驕傲的尾巴高高翹起,只差沒打死周圍一群人。
「有話進屋裡說吧!」崔嬤嬤回神道,一方面招呼眾人進屋,一方面熟練地命人奉茶。
「你們先進去,我有話想單獨同尚夏公主說。」
抱兒笑瞇瞇地拉住夏兒,並朝其它人猛揮手,示意她們趕快先進屋。
「有什ど事嗎?」夏兒微笑道,仍含著淚水的雙眼單純的容不進絲毫心眼。
「就是……」正要開口的抱兒突然頓住,將目光轉向仍杵在一旁的小召,道:「你怎麼還在?」
「我怎麼知道你要對公主做什麼?」小召護主之心很明顯,就是無法放心讓主人和陌生人單獨在一起。
「不過就是說說話而已,還能做什麼?」
「那就請說吧!」小召仍不動如山。
「我說了,是要『單獨』和公主說話——」這丫發真黏!
「小召,你先進屋去陪予霧姊姊吧!我一會兒就來。」夏兒微笑遣退小召。
「可是……」
「不會有事的,快去吧!」
小召抿起嘴,心不甘情不願地緩緩退開,臨進屋前,還不忘投給抱兒戒備的一眼。
「不錯不錯,既忠心又聽話。」抱兒對著小召離去的背影不斷點頭稱讚,發現她的性子和自己倒有幾
分相像。
「你想和我說什麼呢?」夏兒甜甜一問。
抱兒偏著頭,又仔仔細細地將夏兒猛瞧了好一陣,才道:「你挺可愛的,我也喜歡你。」予霧姊姊一
心懸念的主子,果然不同!
「謝謝。」
「嗯,除了予霧姊姊,娶你做妻子應該也會不錯……」抱兒開始喃喃自語地評量著夏兒和予霧的不同。
夏兒聽見了,眉頭也微蹙了起來。「我已經有夫婿了。」
「嗅?」驀地被打斷思緒,抱兒一時沒意會過來。
「而且薩康是最好的,別人都沒得比。」夏兒毫不掩飾對自己夫婿的依戀,儘管他現在出征在外,都
無法動搖她愛他的意志。
抱兒點頭,熟稔地拉著夏兒說道:「咱們來打個商量,如何?」
「商量什麼?」
「把她讓給我。」
「誰?薩康嗎?」夏兒瞪大眼,不敢置信。
「薩康?他是誰?」抱兒也疑惑,一頭霧水。
「我夫婿呀!不然你在說誰?」夏兒開始覺得莫名其妙。
聞言,抱兒先是頓了下,接著突然大笑出聲。「哎喲,好夏兒,我要你夫婿幹麼?」她笑得不可遏抑
,搞了半天,兩人根本在雞同鴨講。
「那你到底在說誰?」
「當然是予霧姊姊啊!」抱兒鄭重指明道。「我很喜歡她,你把她讓給我好不好?」
「你想娶她?」夏兒吃驚道,這個小書僮看來比予霧姊姊年齡小了許多。
「娶?」
抱兒嘴角抽搐,再度忍不住狂笑出聲。
天,她真要被打敗了!她完全沒料到這個尚夏公主會單純可愛到這種地步;或者,該說是她喬裝的技
巧太好?
「我怎麼可能娶於霧姊姊?」抱兒趨靠上前,神秘萬分地指著自己,低聲說道 「你瞧瞧清楚,我
、是、女、的!」
「噢!」夏兒搗住嘴,雙頰倏地燒紅。「你是——女的?」
「如假包換。」
夏兒怪異地對著抱兒左看右瞧。「那——你還想娶予霧姊姊?」
這句話讓抱兒差點跌倒。
「當然不是!」抱兒崩潰地大喊,開始懷疑她是否有搞清楚狀況的一天。「是我鬼哥哥啦!!」
「他又是誰?」
「他就是人稱黑船……呃……」抱兒心直口快,差點兒就將身份露了餡。「他……是我大哥,予霧姊
姊的真正救命恩人。」
「他喜歡予霧姊姊?」
「非常喜歡!!哦不,該說他們兩人是互相傾心才對。」抱兒誇張地說道,並用力以手抹著毫無淚水
的眼角。「可是予霧姊姊一心念著你,所以遲遲不敢答應嫁給我大哥,你說,我這個做小妹的,怎能不替
他們著急與惋惜呢?」
「真有此事?」夏兒撫著胸口,被這項消息深深震撼住。
「你也希望予霧姊姊能有個好歸宿吧!」感情攻勢奏效,抱兒再下猛藥。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
「可是什麼?」
「皇上那邊怎麼辦?」
「皇上?什麼皇上?!」抱兒皺眉。哪又冒出這號人物?
「皇上就是皇上,只有一個。」
「你是說康熙那傢伙?」
一聽到抱兒無禮的稱呼,夏兒直覺不可思議。「他是皇上耶!!你怎麼用這種語氣說話,真是太不敬
了!」她們琉球國長久向中國天朝進貢,所以天朝皇帝在她們琉球子民的心目中,有著不可替代的崇高地
位。
可對黑島上的海盜來講,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兒了!
「不管敬與不敬,予霧姊姊都是我大哥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跟他搶!」抱兒強硬地說道,態度十分霸
道。
「不可能的。」夏兒搖頭。「皇上私下派人到處尋找予霧姊姊,現下予霧姊姊既然已經平安歸來,自
然是要被接進宮了。」
「進宮?!」事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複雜?
「皇上的御前侍衛早就來到府中,我想予霧姊姊回來的消息,現在已經傳到他們耳裡了。」夏兒誠實以告。
抱兒大驚。
「那可不成!」她拔腿就要住屋裡跑去。「我現在立刻就帶予霧姊姊離開!」
「我看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