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正打算解開郁闌夜胸前第二顆扣子時,齊騁的動作突然僵直、停頓了下來——他離開她的唇,皺著眉往下看向被她雙手緊抱在胸前的「障礙物」。
「嘎……」郁闌夜從迷炫的情緒中驀然地被拉回,這才想起自己仍將資料袋緊擁在胸前。「這是!」
憶及雜誌上刊載的緋聞和李明哲的要脅,郁闌夜忍不住愧疚地紅了眼眶。
「對不起……」她哽咽道,連忙拉攏衣衫,掙脫他的懷抱,刻意和他保持兩公尺的距離。
「我說過了,別在我面前說這三個字。」齊騁皺眉道,起身走向她,不明白她為阿而哭——難道是因為他吻她?「你怎麼了?」
郁闌夜連退兩步,再度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一步之遠。「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應該聽你的話,和你保持距離……這樣也不會被抓到把柄了……」她難過得掉下淚。
「把柄?」齊騁一箭步上前,一把擄住她,不讓她再有退後的機會。「你是說追星週刊的事?」
「你知道了?」她抬眼看他,冷不防一滴淚水奪眶而出,滑落面頰。
齊騁捧著她的臉,以拇指輕拭她的淚水。「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以為你不喜歡……」她嚅聲道。「你不在意?」
「你呢?」他反問。「怕這些照片被註銷來嗎?」
「我不怕……」她搖頭,坦白說道。「事實上,我很高興對象是你,所以我不在意……可是,這不代表我會讓他來傷害你……」
聽著她堅定的言詞,和一副充滿「使命感」的保護者姿態,齊騁忍不住搖頭提醒她。「鬧緋聞,你的傷害會比我大。」
「我不在意。」
「但——我在意。」齊騁沉聲表白,粗糙的大掌撫上她的嫩頰,語帶憐惜道。「我不想你受到傷害。」她還太單純,是該受到保護的。
他真切的話語,讓郁闌夜深受感動,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度氾濫。「可是我卻反而害了你。」
「害我?」他不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李明哲下次就會把目標針對你。」
「怎麼說?」他逼問。
郁闌夜猶豫了下,最後才鼓起勇氣將手上的資料袋交給他。
齊騁面色嚴肅地閱讀完那一迭有關他的調查報告後,臉色下沉,低咒了句:「該死!」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連累了你……你別生氣……」她難過道,豆大的淚珠有如斷線的珍珠般,一發不可收拾。
一見她傷心落淚,齊騁頓覺心慌意亂,未再壓抑心中湧升的情感,他輕摟她入懷,輕拍她的背,放柔語調說道:「我不是生你的氣……」該死的記者!
「我每次都給你帶來麻煩……」她俯在他濡濕的胸前抽泣著,內心非常自責。
齊騁撫著她的髮絲,問道:「那傢伙是不是提出了什麼要求?」沒事他是不會把資料拿給她看的。
郁闌夜將李明哲提出的條件據實以告——包括……要她陪他一夜……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將你的事註銷來……」她一臉歉疚,態度堅決地向他保證。
齊騁揚高雙眉,表情錯綜複雜。「你打算答應他的要求?」
「我也不知道……」她不確定地緩緩搖頭。「如果他只要錢,我是絕對沒有問題,可是……」
「不行,我不答應!」齊騁低吼道,緊緊圈住她她太單純了,單純得不懂人情世故。這種記者他見多了,個個食髓知味,而且沒有職業道德。
她偏著頭,不太瞭解他這句話的涵義,但從他表現出來的動作及神情,她相信他真的在乎她!
而她——也同樣在乎他啊!
「那個……寫的都是事實嗎?」她屏氣凝神。「有關……你的母親……」
「是事實。」
「哦……對不起……」她尷尬道,沒料到他會答得如此乾脆。
「既是事實,就沒什麼好道歉的。」
「既然真是這樣,就更不能讓這件事曝光。」她堅持道。因為齊心淨當年也是台灣演藝圈小有名氣的玉女明星,再加上未婚生子的殺傷力,恐怕……
「無所謂,反正我母親當年赴美之後就在台灣演藝圈銷聲匿跡,早已過氣的女明星是沒有人會對她的陳年舊事有興趣的,就算註銷來也無所謂。」他冷漠道,像是在述說一件和自己毫無相關的事,而那抹初識他時沉鷙於他眼中的陰冷神情又出現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談論你的母親呢?」她相信他不是這麼無情的人
啊!
「態度?」齊騁挑高了眉,突然像喝醉酒般自言自語道:「我根本從來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和她說話,甚至,我連和她說話的機會都寥寥可數——」他苦笑著,走到冰箱旁,從中取出一罐啤酒大口灌飲。
見他眸中出現從未有過的脆弱神情,郁闌夜情急之下,毫不考慮地搶下他的啤酒罐,急道:「我說過了——不准再喝酒。」
聞言,齊騁倏地收起笑容,高深莫測地凝望著她,粗嘎道:「你這是——在關心我?」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脆弱。
「當然,我一直都很關心你的。」郁闌夜情不自禁地環抱住他的腰,不願再看到他獨自一個人喝著酒,她想分享他內心的感受。
她對他的用心,他並非感受不到,只是——他怕自已承受不起!
齊騁猶豫了下,才緩緩將手搭在她的肩膀道:「連我母親都不曾如此關心過我。」
「不會的,伯母當然也是關心你的……」她天真地安慰他。
「是嗎?」齊騁不以為然地扯著唇角,道:「我母親關心演出機會向來更甚於我,所以從我有記憶以來,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她耗在片場等待別人*施捨*演出機會」
「為什麼說是*施捨*呢?」她伸手輕撫過他緊攏著的眉峰。
「你是個幸運的人,不但有家庭的保護,而且一出道就快速走紅,至於演藝圈裡人吃人、人踩人的競爭生態,你還未曾真正體驗過,所以,應該很難想像有人為了爭取一個角色而出賣自己、出賣朋友——儘管那只是個路人或死人的角色。」齊騁以手指撥開她頰旁的髮絲,以不曾有過的溫柔語氣說道。
「可是當時伯母不是在台灣的演藝圈也小有名氣嗎?為什麼會突然前往美國呢?」
齊騁撇撇嘴角,漠然道:「因為一個人。」
「是……凌老闆嗎?」
齊騁抬起訝異的視線,盯著她半晌,才坦誠道:「長久以來,母親絕口不提當初離開台灣的原因,我也沒有興趣探問,直到母親臨終前,我才知道一切——因為當年*他*基於事業的考量,娶了另一位當紅女星;母親傷心之餘,剛巧又碰上一個可以前往好萊塢發展的大好機會,於是她就像逃難似地離開了台灣……
「也許是為了自己的夢想,又或許只是為了爭一口氣,所以,儘管她後來因為懷有身孕而被撤換掉演出機會,她仍然堅持不回台灣……」
郁闌夜緊緊摟住他的身子,不知道是否該說些什麼來平撫他的痛。
「那——你會認他嗎?」她頭倚靠向他的胸膛。
齊騁緊抿的嘴向上揚起淡淡的弧度,雙臂回擁著她,汲取她給予他的溫暖。
「沒有這個必要,*他*壓根兒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親眼見過,也算是了一個心願。
就算心中原有期望,在見到「他」婚姻幸福美滿的同時,也只能隨同母親的悲哀一起埋葬掉吧!
郁闌夜仰首視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自己的事,卻沒料到聽見的會是這樣的情形。
「你——」齊騁擁著她,以額頭抵著她的,道:「實在滿愛哭的!」
他無奈地以手袖替她拭淚。
「我才不愛哭……」她以手背抹去淚水,強調道:「我只是替伯母感到很難過……」在美國沉浮多年,齊心淨帶給自己只是滿身無法平復的傷痕……
「成名必然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不帶感情地說道。「只是她的代價並沒有獲得回報。」
儘管他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可她相信他依然是在意齊心淨的,因為她始終相信——隱藏在他寒冷面具下的,是一顆溫柔細緻的心呵!
而她——終於摘下了他的面具。
「太好了。」她朝他露齒甜笑,心中十分愉快,她喜歡和他如此親近的感覺。
「怎麼?」他以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對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反應不免感到有趣。
原以為接受一段感情對他而言非常困難,尤其對像還是個女明星……但,說也奇怪,自從他敞開心胸,真實面對她的情感之後,他的心境反而異常平靜,先前那種焦躁和不安幾乎不翼而飛……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對女明星動心的,看來他似乎錯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之前為什麼不喜歡女明星了。」她仍然對他微笑著。
「哦?」他挑高眉。
她神秘地笑而不語,因為她知道問題根本不在於他曾經遇過什麼樣「行為不檢」的女明星,而是因為齊心淨為了追求這三個字的頭銜,不但害慘了自己,也傷害了他。
「總之,你應該不是因為曾被某個女明星拋棄什麼的,才會……」
「拋棄?」他向來讀不出任何訊息的面容,出乎意料地露出驚訝的神色。
「因為剛開始我以為她就是……」她轉身指向他的床頭。「欽?相片呢?」
「燒了。」
「燒了?」她瞪大眼。
怎樣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我母親生前最喜歡那張相片,所以這幾天我南下安置她的骨灰時,順手燒給她了。」他兩手交叉胸前,欣賞著她天真吃驚的表情,調侃道:「你以為她就是曾經欺騙我的感情,甚至拋棄過我的*某個女明星*?」
「我怎麼知道……」
見她一副「無臉見人」的模樣,齊騁忍不住朗笑出聲。
郁闌夜抬眼瞧他毫無防備地大笑,不由得也跟著嫣然一笑,滿足道:「如果每天都能見你這樣開心地笑就好了。」
聽她這番真誠之言,齊騁突然以手環住她的身子,低下臉傾靠向她,攫取她唇邊漾存的笑意——
他熾熱的唇舌像是虔誠的崇拜者般,緩緩舔吻著她美好的唇形,逐漸探入口中,纏吻狂索,品嚐她口中醉人的滋味。
她輕喘出聲,柔軟的身體反射性緊貼上他,並且勾住他的頸項,預備對他的唇舌施予同樣的熱情——
「哈啾——」
倏地,一聲突來的聲音讓兩人的動作同時打住
「對不起……」郁闌夜結巴道,整張臉火速竄紅。
老天,她竟然在他吻她時……打噴嚏?
齊騁挑高著眉,似笑非笑,並且在聽到她又連續打了兩聲噴嚏後,取出乾淨的衣服和毛巾,道:「你先去把衣服換下來吧!」
他關懷的話中難掩明顯的笑意,不過她倒寧願他大笑出聲,以求完全的解脫,像這種要笑不笑的語氣,反而讓她更無臉見人。
郁闌夜低著頭接過衣服,一臉羞赧的衝進浴室;就在她合上門的剎那,她終於「如願以償」地聽到他難得的大笑——那笑聲,更是讓她的臉瞬間紅透半邊天。
如果可能,她肯定會在浴室裡躲上一天一夜都不敢出來……
不過十五分鐘後,她還是「認命」地換上他寬大的衣服從浴室出來。
此時,齊騁也已換下」身濕衣,正坐在床邊聚精會神地翻看著她帶來的那本追星週刊。
「這些照片都屬於遠距離拍攝,我們兩人的臉並沒有被照出來,如果文章不寫,根本就認不出是我們。」在郁闌夜跨出浴室時,齊騁沉聲開口,眼睛並沒有離開雜誌上的那些照片。
「說的也是。」郁闌夜在他身旁坐下,也湊上前跟著評頭論足一番,神情認真。「我也覺得照得不夠好,如果我們兩人的臉能照得再清晰、再大一點就更完美了。」
「我以為我們現在談的是被*昭告世人*的*緋聞照片*——」他調侃她。
「畢竟這是我們第一次合照,被照得這麼差勁,總覺得有點可惜……」她對著雜誌認真興歎,心裡是真的希望能和齊騁有張像樣的合照可供留念。
齊騁捏捏她的臉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口氣無奈地說道:「你真沒有當明星的自覺。」
「明星也是人啊!」
郁闌夜環上他的頸項,主動而親暱地吻上他……
「這次不打噴嚏了?」在她輕觸他的唇時,他泛著笑意問道。
「不會了。」她甜笑道,當下,心裡也默默有了決定——事實上,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不當明星也無所謂!
此刻,她終於確定——自己是陷入愛河了!
***
「他真的很在乎你。」
郁闌夜才剛睜開眼,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方,即看見妹妹郁曦晨窩在床邊沒頭沒腦的就是一句。
「什麼?」她撐坐起身,揉著眼問道。
「他還差點和鈞打起來了。」
「誰?」
「還會有誰——」郁曦晨曖昧地笑了笑。「就是昨晚三更半夜才送你回來的那位帥哥啊!」
「你看到他了?」這下郁闌夜果然清醒了不少。
「豈止是*看到*而已,他還怕*我*跟雷鈞跑了。」郁曦晨指指自已,再指指郁闌夜,大致說明前一天在酒吧的狀況。「不過,瞧你們昨天在門口難分難捨的模樣,應該是誤會冰釋、感情也順利地進展了吧!」快結婚的人果然不同凡響,連說話都變得直截了當。
「事實上,在酒吧發生的事情他完全沒提過……」郁闌夜誠實道。不過齊騁倒是問了她有關家裡兄弟姊妹的事情——
「可話又說回來,齊騁還算滿沉得住氣。」郁曦晨評論道。「不像鈞,動不動就要跟人打架。」
「那是他愛你的表示啊!」如果齊騁也能在她面前表現出這種佔有慾,她一定會感動半天。
「昨天他如果不小心折斷齊騁的手,你就不會這樣說了。」郁曦晨笑說道。
「放心,雷鈞未必傷得了他。」郁闌夜自信道,想起齊騁從小在黑人區中培養出求生存的超強韌性。
「這也算是對他的一種信任嗎?」
「我只是相信他的能力。」郁闌夜微笑。
「我看你是愛上他了吧?」郁曦晨點出事實,很明顯地,她這位明星姊姊對愛情「開竅」的同時,恐怕會有一大票商業鉅子等著哭泣了。
郁闌夜微微一笑,沒有否認。「我希望能待在他身邊,讓他感覺溫暖——」
「那麼———他的心意呢?」曦晨微微一笑,她有了雷鈞,所以當然瞭解闌夜的心情。「他希望你待在身邊嗎?」
一語戳進她的傷心處,郁闌夜歎口氣,道:「我的明星身份似乎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雖說他總是處處替我著想,怕影響了我的演藝前途,但我知道他的內心對這樣的關係仍感到困擾,可天曉得我根本不在乎這些。」
「我相信。」郁曦晨附和道。
演戲雖說是郁闌夜的興趣,但今日的成就純為無心插柳的成果,她本就看得很淡,並不棧留。加上女藝人嫁入豪門的例子屢見不鮮,而向來追求郁闌夜的紳士名流,又全是衝著郁家財勢和她的名氣而來……
平心而論,像齊騁這般的男子,倒還是第一人。
「別說我了,你的婚事準備得怎麼樣了?需要我幫忙嗎?」闌夜不好意思地問,她最近實在太忙了,對妹妹郁曦晨的婚事完全沒有幫上忙。
「別擔心,有奶奶和*展閻會*雷鈞那一票兄弟在,根本沒有我花腦筋的餘地。」郁曦晨笑道,雷鈞的那一票萬能兄弟真是無事不忙。
「說到奶奶……為什麼她今天早上這麼安靜?」通常早上奶奶都會敲鑼打鼓地叫全家人起床。
「聽忠伯說,她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郁闌夜疑惑道。「奶奶該不會又偷偷瞞著我們去找一些新鮮的樂子了吧?」
「我倒沒聽說她有什麼新『嗜好』出現。」郁曦晨撫著下巴思索著,最近好動的奶奶安分了許多,倒是——「對了,我想起一件事……」她突然拿起桌上的「追星週刊」,問道:「爸媽要我來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已經看過了?」原本她是要親自向父母招認的……
「別緊張,他們又不會吃掉齊騁。」郁曦晨取笑道。
對於郁闌夜和齊騁的排問,郁家人的反應竟然出奇的「興致高昂」,大伙不但藉此一解對齊騁的好奇,還順帶嫌這位記者的報導不夠深入仔細——
「爸媽對我們交往對象的尺度向來極寬,根本不構成問題,反而是這個——」郁曦晨翻到雜誌首頁,指著那篇批評她的文章說道:「他們擔心你是不是得罪了別人?」畢竟這是第一次報章雜誌出現對她負面的評論。
「我想只是誤會而已!」
「是不是有工作人員對你不滿,故意對記者亂放話?」
「應該不會才對。」郁闌夜揮揮手,她實在想不出有誰會對她不滿。「其實,偶爾出現這種報導也是不錯……反正我也是人嘛,如果每篇報導都把我寫得萬分完美,感覺不就太不真實了嗎?我又不是*仙女下凡*!」
「你就是太好講話了!」郁曦晨擺出「老大姊」的姿態,一副教訓的口吻。她發誓郁闌夜如果在人吃人的演藝圈繼續混下去的話,遲早一定會被別人啃得不剩骨頭。
「別這種表情嘛……」郁闌夜知道妹妹又準備對她「曉以自保的大義」,連忙道:「我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很好講話的哦!」
「哦——是嗎?譬如?」郁曦晨洗耳恭聽。
「譬如……」郁闡夜努力搜尋記憶。「啊,就像上次我斷然推掉*白虎影業*的片約……」
「白虎影業?」郁曦晨思索道,印象中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家公司。
「就是那家專門投資拍攝三級片的電影公司。」
經這一提,郁曦晨立刻擊掌道:「我想起來了,我聽雷鈞提過——他們慕後的老闆好像是*紅虎幫*的王大虎。」
「紅虎幫」是北部地區小有名氣的幫派,勢力不算大,實力甚至遠在「展合會」之下,只是先前因為幫派之間的恩怨糾紛,錯綁了郁曦晨,因而和雷鈞結下樑子,不過,經過那次綁架事件之後,「紅虎幫」即收斂許多,不敢再造次。
「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拒絕他們了。」
「總之,還是盡量不要和他們沾上任何關係才好。」郁曦晨提醒道。
「嗯。」郁闌夜點點頭,隨即想起什麼似地,驚喊道:「啊,現在幾點了?」
郁曦晨看了眼手錶。「八點。」
「完了,我九點有通告。」郁闌夜整個人從床上彈跳起來,連跑帶撞地衝進浴室梳洗裝扮。
郁曦晨聳聳肩,對著浴室喊道:「我等一下也要出去,借個手提包吧!」
「自己挑。」浴室傳來一陣口齒不清的回應。
郁曦晨聳聳肩,打開郁闌夜的櫥櫃,隨手選了一隻黑色的手提包之後,也回房準備整理儀容。
***
一到拍片現場,不出郁闌夜所料,一大票記者已經全擠在入口。
也許是受了「追星週刊」的報導影響,也或許剛好是該片的殺青戲,反正現下各報章雜誌的媒體記者忽然全湧到了拍片現場,企圖搶得最完整的報導,而他們的第一目標——可想而知,當然非郁闌夜莫屬了。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不但大老遠就發現了大批記者,剛好又碰上一輛載道具的公務車經過,她臨機一動,順勢躲進道具區堆裡,於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安全妥當地進入片場,也躲開記者群的圍堵。
「天啊,感覺好像在當小偷。」一坐進休息區,郁闌夜即大呼吃不消,還好劉東亮導演做了嚴密的隔離措施,一律不准記者越雷池一步。
「還說呢,你看我的頭髮都亂了,你知道我剛才幫你擋掉多少尖酸刻薄的問題嗎?」最佳男主角費俊廷對著鏡子抱怨道。一早來就被記者包圍不說,結果問的問題竟然全都是他對郁闌夜和齊騁交往的感想、郁闌夜是否真如「追星週刊」上所寫的「大牌難纏」……等等之類的問題,真是無聊!
「真不好意思,給你帶來麻煩……」
「算了,反正可以增加曝光機會,也算小有助益。」費俊廷仍然對著鏡子整理儀容,他這位「第一男主角」的風采都快被搶光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和那個*好萊塢小子*到底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要由我看過才算數。」一旁剛由服裝阿姨穿好戲服的「臨時演員」突然開口插入眾人談話之中,郁闌夜反射性地轉頭看向說話的人,隨即瞪大雙眼——
「奶奶?」郁闌夜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且還穿著……戲服?
老天,她快昏倒了。
「朋友介紹來當臨時演員,可好玩了!」龍君安笑咪咪道,還不斷甩動戲服袖子。
「啊——您是闌夜的奶奶?」化妝室裡的眾工作人員不約而同投以好奇的眼光,可以親眼看見傳聞中好動的郁家老奶奶,也算難得。
郁闌夜站起身,拉著龍君安走往偏僻的角落,以避眾人耳目。
「真是的,什麼時候你對演戲也有興趣了?」郁闌夜翻翻白眼,印象中奶奶只對類似高空彈跳、直排溜冰……等刺激的運動有興趣啊!
「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龍君安以手肘頂了頂寶貝孫女,視線直瞟向片場入口的大批記者,與有榮焉地說道:「不過,如果不是今天親眼目睹,我恐怕永遠無法切身感受我的寶貝孫女是這麼受歡迎」
「不要扯開話題,奶奶。」郁闌夜板起臉來。
「別這麼無情嘛,小夜——」龍君安竟然向她求情道。「看在奶奶是你忠實影迷的分上,偶爾也讓奶奶過過乾癮,如何?反正只是當個路人走來走去而已——」
她透過各種關係進入片場為的就是想瞧一瞧齊騁的長相,人都還沒見到怎麼可以被強製出場呢?
「不行,你的腳傷才剛好。」郁闌夜從背包裡拿出手機。「我打電話叫小晨來接你回去。」
「啊,領班小伙子好像在叫了,我先走一步……」龍君安眼明腳快地先開溜。
郁闌夜阻攔不及,仍是先連絡上郁曦晨,要她來片場接走奶奶——待一切交代完畢,她才繼續著手開拍前的準備工作,並不時注意龍君安的動向。
就在她剛化好妝,正準備換穿戲服時,導演劉東亮和齊騁一同來到她的面前。
「等一下要拍的部分,你們先溝通一下,我過去交代其它的事情。」劉東亮拍了拍齊騁的肩膀,像是又想到什麼似的,笑著說道:「外頭記者很多,你們還是——小心點好。」
「劉導剛才跟你說了什麼嗎?」看著劉東亮的背影,郁闌夜頓覺十分疑惑,她記得前一天導演還訓誡了她一番,怎麼這下子又好像沒事一樣?
「他問了我們兩人的事。」齊騁手上拿著等一下替身時要穿的戲服,面不改色地說道。
「然後?」
「然後我就實話實說。」
「你都告訴他了?」她驚呼。既然如此,導演的反應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很欣賞我實話實說。」他淡淡笑道。「最主要是他相信我的工作能力。」
「工作能力?」什麼意思?她不懂這兩者間有何相關?
「我跟他保證絕不會耽誤到工作。」齊騁一邊說道,一邊套上安全裝備。
「哦!原來——」她應道,難怪導演的態度會有一百八十度轉變,可見他還滿器重齊騁的。
「等一下你確定要親自上陣?」他突然開口問道。
「當然。」她點頭。
齊騁皺了皺眉,臉上出現少見的擔憂神色。「這場戲危險度很高,我看——」
「我可以辦得到。」她保證,難道他還不相信她的能力?
「現在不是展現敬業精神的時候。」他堅持道。今天要拍的結局戲不但有多場爆破,還需要有跳車鏡頭,危險度極高。
之前,他不願意她親自上陣只是因為他還不瞭解她的「能力」,但現在他卻是打從心底不希望她接觸這種危險的處境。
「可是我相信你——」她不顧是否會被其它人聽到,堅定地對他說道。「有你在,沒什麼好怕的。」
齊騁深眸凝視著她,未發一語,她的話直入他的心中。
「我想和你一起上陣,我希望你也信任我。」她柔情道,眼中充滿期盼。「你相信我嗎?」
靜默半晌,他終於不顧可能會被記者「逮到」的後果,伸手摟住她,道:「相信我就夠了。」
***
在替郁闌夜全身套上安全裝備,並大致說明等一下要走的流程之後,齊騁隨即去作最後的檢查。
可他前腳才離開,後腳就跟著冒出一位高大的金髮外國人。
「嗨,想必你就是闌夜小姐,是嗎?」Joe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郁闌夜偏著頭,不記得劇組裡有這號人物。「請問你是——」
「我是騁的助理,Joe,特地從美國來抓他回去的。」Joe仍是一派紳士風度。
「回去……」齊騁要回美國了?莫名的失落感緊襲向她。
「他這次台灣行的收穫倒是不少。」他高深莫測地笑道。據Joe觀察,郁闌夜有種純真的特質,這可能也是她能夠吸引齊騁的最大原因。「你對騁影響很大。」
「嘎?」
「他需要你的一心一意。」他神情認真地說道。
「什麼?」Joe的話更玄了,她一時之間沒會意過來。
「我該去幫騁的忙了,今天這場爆破戲很重要,如果讓你受傷可就不好了,騁會殺人——」Joe揮揮手,瀟灑地一轉身,轉往齊騁的方向走去。
這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郁闌夜完全無法理解這位外國帥哥的行徑,難道他真的只是來和她打聲招呼的?
算了,不細想,還是將心思擺在等一下要拍的部分吧!
「對不起,有人托我拿這個給你。」一位臨時演員舉著一封信到她面前。
「哦,謝謝。」郁闌夜對著那位年僅十來歲的男孩微笑道,順手接過信封,還來不及問及委託人,男孩即一溜煙地跑開。
忽地,一股不好的預感猛烈襲來,難道……
她毫不猶豫地拆開信,只見短短的一行恐嚇字眼——又來了!
她驚覺地抬起頭,眼光四下搜尋——片場裡人來人往,有熟悉的工作人員,也有生面孔的臨時演員,可空氣中瀰漫的異常氣氛,讓她敏銳地感覺到寫這封信的人必定也在人群之中,而且正盯看著她的反應——
第二次收到這種信讓郁闌夜不得不提高心神,這到底是無意義的惡作劇?還是真有人會對她不利……
「闌夜,可以準備開始了。」
劉東亮導演熟悉的大嗓門迅速將郁闌夜的注意力拉回,她將信緊握在手心,走上前,聽取齊騁最後一次的說明——
「等一下車子開到定點時,我們同時跳車,車門由我控制開關,我會給你訊號,跳了車之後立刻往右邊的方向跑,不用慌,等我們在安全距離之後,車子才會引爆,明白嗎?」齊騁不疾不徐地說道,並伸手探了探她穿在戲服裡的安全裝備是否牢固。
「嗯。」她吞了吞口水,開始感到莫名的緊張,她發誓她的眼皮正不由自主地跳動著——莫非是因為那封信而心裡作祟,她有種不安的感覺。
「有我在,別緊張,一切照常。」
似乎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待兩人一坐上車,齊騁即緊握住她的手,想讓她安、心。
「好。」她深吸口氣,露出一抹微笑。曾經有那麼一瞬間,她考慮要將接到恐嚇信的事告訴他,只是在這開拍的節骨眼上,她怕他因此分心——
「騁……」
「什麼?」他仍專注在測試方向盤的靈活度和煞車。
她頓了下,捏了捏仍握在手中的恐嚇信才緩緩說道:「我等你指示,一起跳車。」
齊騁轉過頭,對她保證性地笑道:「這就對了。」
接著,對講機裡傳來導演的詢問,確定一切OK之後,齊騁隨即加踩油門,往預定的空曠之地狂馳而去,攝影機亦開始運轉——
車子才跑了二十公尺,齊騁立刻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而幾乎同時,對講機也傳來Joe急切的聲音——
「騁,你的車裡出現異常的訊號。」
「快查!」齊騁朝對講機喊道,準備反轉車頭重新來過,可他踩了煞車之後,車子仍然「不為所動」地死命往前衝——
該死!他剛才明明檢查過煞車,不該發生這種失誤的!
他緊急打轉方向盤,利用和地面的摩擦力來減緩車速,同時對郁闌夜叫道:「準備跳車!」
「怎……怎麼回事?」她慌道,怎麼和預定的不同?他們根本還沒開到定位點啊!
劉東亮從對講機裡亦傳來同樣的疑問,他吼叫著問到底怎麼回事?
「快跳!」齊騁根本無暇回答導演的逼問,只見他按鈕開啟車門強迫她趕緊跳車。
混亂之中,郁闌夜幾乎是被他推出車外,由於車子仍有速度,因此她跳出車後,身體仍不斷在地上翻滾數圈才真正打住——
一片塵土飛揚瀰漫,郁闌夜始終無法凝聚焦距。
「咳……」她勉強撐起摔疼的身體,正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時,倏地,一陣轟隆巨響,車子隨即在她眼前爆炸開來——
爆炸的威力讓好不容易才站起來的郁闌夜再度重重摔向地面……隨著痛楚而來的是一陣黑天暗地的昏眩。
車子提前爆炸了?而齊騁……竟然沒有跳車?
他沒有跳車?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
帶著強烈的震驚,郁闌夜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