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壞惡男 第六章
    「好無聊。」  

    「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  

    「你不搭話,是怕吵架?」  

    「你是故意找碴嗎?」曦晨終於放下手上的書,抬眼瞪著坐在自己面前,一副  窮極『無聊』樣的雷鈞,自從先前他『嚇』走梁志信之後,她已經決定盡量跟他『  保持距離』。  

    「在我傷好之前,我有預感會先悶死在這家醫院。」雷鈞抱怨道,一想到尹風  遙和大票兄弟跑去外頭玩牌,而他卻只能愣在房裡,他就恨不得能立刻離開這間醫  院。  

    「我剛才都准備『下海』陪你玩『不良娛樂』了,是你自己不要的!」曦晨微  蹙顰眉,繼續埋首沉浸於被打斷的小說情節。  

    雷鈞苦笑,經曦晨數度大發雌威之後,現在,已經沒幾個兄弟敢來他病房『討  罵』了。  

    「你覺得兩個人玩排七會好玩嗎?」他意態闌珊地說道,在他的牌局裡,從來  沒有這麼『小兒科』的玩意兒。  

    「我只會玩排七。」  

    「撿紅點呢?你不會?」雷均不可置信地問。就他所知,夢媽媽店裡那一票女  孩子就很喜歡玩撿紅點。  

    「是會一點,陪奶奶玩過。」曦晨點頭。「你現在要玩嗎?」  

    「不要。」雷鈞毫不考慮。  

    就算無聊至極,他也不會『退化』到和她玩排七或是撿紅點,萬一傳出去肯定  會被兄弟們笑掉大牙的。  

    「如果你真覺得無聊,可以開電視來看嘛!」曦晨指了指那台日前才被阿雄辛  苦搬來的十六寸電視。  

    「現在這個時間沒什麼好看的。」雷鈞挑剔道。  

    「或者,你可以看看書啊!」曦晨突然發現自己這個提議挺不錯的。  

    「看書太累,字那麼多。」  

    「你可以先挑些輕松的來看。」她熱心地建議,也許她可以從感化『老大』開  始,慢慢去影響其他的人。「其實,我覺得你們沒事應該多看些書,才不會每天打  打殺殺的,我們的社會多少也會減少一些暴戾之氣。」  

    「你的口氣讓我想起以前的老師。」雷鈞的嘴角隱現出一抹淡笑。「他向來以  教化我為他的終生職志。」  

    「看來他並沒有做得很徹底。」郁曦晨誠實地說道,否則雷鈞也不會變成角頭  老大。  

    「錯了!就是因為他的關系,我當下就決定成立一個不用暴力解決問題的黑道  組織……」雷鈞微笑道。「雖然有時仍會事與願違。」  

    成立一個不暴力的黑道組織?這算哪門子的志願!  

    「我真替你的老師感到難過。」曦晨深感同情。她猜他以前在寫作文題目『我  的志願』時——八成也和『黑道大哥』脫離不了關系。  

    「你該替我感到難過才對,因為,我才是那個被逼迫的人!」雷鈞討賞似地說  道。「我還記得他企圖拿很多所謂的『史學名著』給我看,其中還包括外國作品,  老天,簡直要我的命。」現在想起來他還覺得恐怖。  

    「文學名著可以修心養性,多看無妨。」她想她可以體會那位老師的苦心。  

    「修心養性?」雷鈞挑高了眉,一臉見鬼似地表情。「我看只會讓人短命吧!  像寫羅蜜歐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莎士比亞。」  

    「對,就是他!老不讓劇中人物好好講話。」  

    「有嗎?」  

    「他寫的人物就是喜歡羅哩叭嗦講一堆言不及義,又讓人摸不到重點的話。」  雷鈞翻了翻白眼道:「我看八成是老師怕我老是結黨打架,所以才故意拿這種『鉅  著』給我看,想乘機多殺死一些我的腦細胞,好讓我沒腦筋做壞事。」  

    「聽你胡扯!」見雷鈞一臉促狹,曦晨忍不住笑了出來。  

    雖然莎士比亞的書確實咬文嚼字了點,但經雷鈞這麼一形容,好像莎翁他是個  專門摧殘人類的殺手似的。  

    「真難得。」  

    「什麼?」  

    「真難得看你笑,你已經擺了好幾天的臉色給我看了。」雷鈞以十分『異樣』  的眼神直盯著她因笑容而散發光彩的雙眸。  

    「我才沒有擺臉色給你看,只是沒有笑而已。」她低下頭,隨手翻著小說。  

    「一樣的道理。」雷鈞閒適地往床頭一靠道:「依我看,你一定也是拜倒在莎  士比亞作品底下的癡情女子吧!喜歡主角優美的說話方式和偉大的愛情。」  

    「偉大的愛情確實是滿吸引人的。」曦晨偏著頭,露出一抹淺笑。「畢竟,每  個女孩子都希望擁有一段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愛情。」  

    「看不出你還有浪漫的一面。」雷鈞壞壞地扯動嘴角,調侃道。她給他的感覺  向來很理智。  

    察覺到他炙人的目光,曦晨有些不自在地說:「當然啦,現實生活中很難找到  這樣的愛情。」至少他說話一點都不優美,而且常常激怒她。  

    「所謂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愛情,通常都是以悲劇收場,你覺得這樣很好嗎  ?」雷鈞問,在他印象裡,多膾炙人口的愛情電影,男女主角最後都沒有結合。  

    聽他這麼一說,曦晨抬眼看他,突然問道:「我猜——你一定不會像羅蜜歐那  樣為茱麗葉殉情,對不對?」  

    「當然不會,太愚蠢了!」好結實的一個釘子。  

    「那是一種深情的表現,怎麼能說是蠢呢?」曦晨反駁道。雖然她自己也不喜  歡看悲劇性的故事,但,不知為何,她就是在意他的觀點。「換作是你,你會怎麼  做?」她問。  

    「不一定,那得看茱麗葉的魅力而定。」雷鈞煞有介事地摸著下巴,認真思考  著。  

    「什麼樣的魅力?」  

    「如果長得美,我就拐她一起私奔……」  

    曦晨啼笑皆非。「那——長得丑呢?」  

    「很簡單,直接讓給馬文才就行了,我是不會計較的。」他開玩笑道。  

    「馬文才是『梁山伯與祝英台』裡的人物耶!」她憋笑著糾正他。  

    「差不多。」雷鈞聳聳肩。「反正都是一場烏龍悲劇。」  

    真是,古今中外兩大最著名的愛情劇,竟然都被他說成『烏龍悲劇』,她真替  這兩部『鉅著」的作者感到可憐。  

    不過,值得欣慰的一點是——至少這證明了他還看過幾本『像樣』的書。  

    這對『看起來』好勇斗狠、又『聲稱』不愛看書的雷鈞而言,好歹也算是一種  成就了,郁曦晨思忖著,靠向沙發,准備再度看她的小說。  

    「那麼——你手上拿的又是哪位大師的名著?」他的語氣調侃味十足。  

    「茱麗.嘉伍德的『守護天使』。」她答,順勢秀出小說封面給他瞧了一眼。  

    「『助力假我的?』」他挑眉。「沒聽過!」  

    她瞄了他一眼。「你當然沒聽過,因為她寫的是愛情小說。」  

    「愛情小說?」他看著畫有一男一女共同騎馬的小說封面,雙眉揚得更高了。  

    「依我看……比較像是色情小說,而且這個女主角的胸部晝得不好……」  

    「看封面不准的!」她急切地抗議道,耳頰泛紅。「這種翻譯小說,雖然有些  情節……比較符合『外國民情』,但是,其實它的劇情結構還算相當完整精彩。」  

    「符合『外國民情』,嗯?」他的表情曖昧。「聽起來好像不錯。」  

    曦晨當然知道他腦袋裡在想些什麼——男人就是這樣,滿腦子色情思想。  

    最後,她決定假裝忽略他的反應,逕自道:「除了劇情之外,她描寫的男主角  也很不錯,不但驍勇善戰,更是溫柔忠誠……」  

    「我知道,就是現實生活中很難出現的那種類型。」雷鈞懶洋洋地潑她一盆冷  水,他甚至還誇張地打了個大呵欠。  

    「總會有的。」她蹙著眉頭,不甘示弱地回了句,隨即低下頭看小說,不再理  會他。  

    她一定是某根筋不對勁了,才會在這裡和一個大男人——而且是一個黑道大哥  討論『愛情小說』。  

    雷鈞好玩地看著『專心』埋首於小說世界裡的曦晨,心中更確定一點——盡管  她平常口齒伶俐,可以舉一反十地將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阿雄,但是,  一旦碰上令她感到困窘的話題時,她立刻就會兩耳燒紅,接著開始變得詞窮……沒  一次例外!  

    不過,說實在的,她微慍、有些不好意思又試圖故作鎮定的怪模樣,還真是理  智中帶點傻氣——滿可愛的;而他也不得不承認——他越來越喜歡和她說話。  

    「那堆密密麻麻的文字真那麼好看嗎?」雷鈞開口問道,硬是拉回她對他的注  意力。  

    「沒辦法,當看護以來養成的習慣——以小說打發無聊的午後。」她淡淡說道  ,眼睛仍然沒有離開書頁。「因為不是每個病人都像你一樣——不睡午覺。」  

    言下之意,就是催促他多休息的意思。  

    殊料,雷鈞聞言心頭反而竄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他想起她以前一定也像照顧  他一樣,照顧過許多男病人。不由得,他心裡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你——當看護多久了?之前照顧過幾個病人?」他霸道地問道。  

    「不久,總共才照顧過十八位病人而已。」曦晨抬眼看他,絲毫沒有發覺他語  氣的改變,仍然誠實地說:「你是第十九個,也是最浪費名額的一個。」  

    「浪費什麼名額?」  

    「我本來打算在第十八位病人出院之後,好好放個長假,休息一陣子……會答  應來照顧你,純粹不在我的計劃之中,所以,你浪費了我一個名額……」  

    「你沒事替自己『設限』做什麼?」  

    「因為我奶奶老是替我物色相親對象,所以我已經答應她只要我照顧滿二十位  病人之後,就聽她的話去相親結婚……」  

    「相親?」雷鈞聳眉道,她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那麼傳統的人。「你理想中轟轟  烈烈的愛情呢?」  

    「我說過了,現實中很難找到的。」曦晨仍然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醋意。  

    「而且——我相信奶奶的眼光。」她淡然道,心裡其實也有某種程度的失落感  ,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自己的男人該自己找才對。」他沈聲道。  

    「聽起來好肉欲的感覺。」  

    雷鈞微微扯動嘴角,看著曦晨再度泛紅的耳朵,他忍不住興起逗她的念頭。「  那麼,我可以參加嗎?」  

    「參加什麼?」  

    「相親。」  

    「拜托,別開玩笑了。」曦晨叫道,他一定是准備去看好戲的。  

    「如果,我在三天內親到你,我是不是就有資格參加相親?」  

    他果然是存心搗蛋!  

    這回,曦晨並沒有忽略他眼中捉弄的光彩。只見她手持小說起身,帶著平日常  見的『微笑』,鎮定地走向床邊,以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道:「奇怪,你沒發燒啊  ?」  

    「我是說真的。」  

    「別鬧了。」她仍然不當一回事。  

    「天。」他堅定地道,兩眼炯炯有神地直盯著她。「你敢不敢跟我賭?」  

    「我,不、賭、博。」她申明道。「而且——」叩叩!突來的敲門聲打斷他們  的談話。  

    「曦晨?」葉美萱從門縫中探了探頭。「你現在有空嗎?」  

    「沒空,她正准備跟我簽賭。」雷鈞調侃道。  

    「你別聽他胡扯,有什麼事嗎?」她隨手將小說擱在小幾上,走向門邊。  

    葉美萱有些畏懼地看了眼雷鈞,才輕聲說道:「我現在正准備巡房,你能不能  陪我去一下……」  

    「巡房還要人陪?」雷鈞不可思議地道。  

    怪了,這是什麼習性?以前在學校時,是聽過女孩子們有相約一起去上廁所的  怪習慣,倒是沒見過.護士連巡房都要找人陪——而且還是找一個不是護士的人。  

    郁曦晨故意不理會他的大驚小怪,走上前去,低聲問道:「是去三O二號房嗎  ?」  

    「嗯。」葉美萱點頭。  

    「好,我陪你去。」曦晨使命感十足地說,她是絕不會讓三O二號房那位老伯  有機會再對葉美萱不規不矩的。  

    「真的……可以嗎?」葉美萱不放心地又看了雷鈞一眼——他看起來似乎不太  喜歡被人打擾……不,應該說他好像不太高興郁曦晨離開病房,到處亂跑。  

    「沒關系。」曦晨安撫她,隨即轉過身對雷鈞微笑道:「我等一下就回來。」  

    反正只是去巡一下三O二號房,不會太久的,她想。  

    ※※※  

    待她終於脫身,再度看到雷鈞時,已經是三十分鍾後的事了!她沒想到會跟三  O二號房的老伯耗那麼久。  

    才一回到病房,曦晨竟意外地看見雷鈞坐在病床上專心地——看書?  

    真怪!三十分鍾前他才發表過不喜歡看書的宣言,這會兒就見到他在看書?  

    而且還是看她的書!這令她更吃驚了。  

    「這本書——還滿好看的。」他拿著她先前擱在床幾上的翻譯小說,抬眼對她  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  

    「哦,是嗎?」曦晨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你聽聽這一段。」他揚揚手上的書,朗聲請道:「『他體內積築的壓力已遠  超過他無法忍受的地步,他抗拒著狂猛的欲望,繼續用他的嘴和手與她……』」  

    啪!  

    雷鈞還未來得及念完整段,即被曦晨上前一『掌』合上書頁。  

    「我還沒念完,後面正精彩。」他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我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你不必念。」她迅速奪回她的書。  

    「『他知道她已接近解放的臨界點……』」他露出惡作劇的表情,不怕死地補  充『書裡的形容句』。  

    「不准念!」曦晨脹紅了臉,反射性舉書朝他身上打下去。  

    「嘿!會痛!」雷鈞大叫。  

    「誰……誰叫你滿腦子色情思想。」她結巴道,好像下手太重了點。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書很『色』?」他故意抓她的語病,且還不忘發表自  己的意見。「我倒覺得寫得……嗯……滿『符合外國民情』的,尤其是像什麼『接  近解放的臨界點』……」  

    「你還念!」她再度舉書朝他重重拍了下,隨即氣呼呼地轉身離開病床——她  才真要接近『崩潰』的臨界點!  

    同樣的愛情小說,男人注意的『重點』果然還是和女人不同。  

    郁曦晨將小說塞回背包,心裡正不斷犯嘀咕時,突然察覺到身後的雷鈞似乎『  異常安靜』。  

    有些古怪!  

    郁曦晨放妥背包,疑惑地回過頭,即看見雷鈞正皺著眉頭、不發一語地死盯著  她瞧!  

    「原來你都是這樣對待病人的。」他面部肌肉抽播著,一副她是『殺人凶手』  的模樣。  

    她不自覺地自喉間逸出一聲輕呼,這才憶起自己輕率的行為——老天,她剛才  做了什麼?她竟然……動手打了自己的病人?而且還打了兩次!  

    她從沒這樣『失控』過!  

    「我……打到你的傷口了嗎?」她愧疚地探問,舉步走回他的身旁。從他的表  情看來,她剛才真的很有可能『正中要害』。  

    「你說呢?」他仍皺著眉,狀似痛苦。  

    「對……對不起。」她囁嚅道,小心翼翼地挑開他的上衣,審慎地檢視傷口。  

    「我不是故意的……」  

    看著曦晨真心為自己擔憂的模樣,雷鈞突然有點後悔開她玩笑,不捨的感覺油  然而生。  

    他驀地明白,其實他是不忍看到她秀眉深鎖的模樣;他喜歡看見她笑,而且是  沒有防備的,她的笑留有種類似寒冬中暖陽所帶來的舒服感。  

    那是種很奇特的感受,但他不願去多想其中的原因。  

    「放心,死不了的。」他舒展眉頭,道。「只不過是被一本小說K到而已。」  

    確定雷鈞纏在腰間的繃帶沒有滲血現象,曦晨才稍吁口氣道:「誰叫你老愛講  些無聊的話。」  

    以她原有的脾氣和「修養」,她本該對這種捉弄視若無睹才對,但……盡管對  自己的行為感到很抱歉,她還是這一切都是他惹的。  

    「無聊?我只不過是『轉述』一段書裡的句子而已。」他故作無辜,眼中卻難  掩笑意。  

    「詭辯!」她哼道,既然他還有精力開玩笑,一時之間,應該還死不了,只平  白浪費了她剛才的同情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你害我傷口惡化,恐怕就很難脫身了——」他含笑  道。「到時,肯定會有一堆人強迫你對我『負責』。」  

    「我想也是。」她聳聳肩。「阿雄一定是第一個不放過我的人。」  

    「那倒是,而且他可能會以切小指來要脅你。」他大笑,卻因腰際驟發的疼痛  而岔了氣。  

    「你不要笑那麼用力,等一下傷口真的裂開就不關我的事了。」她嘴裡雖輕斥  道,目光卻無法自他爽朗的笑臉上移開。  

    「怎麼會不關你的事呢?」雷鈞揚聲道。「你是我的看護,我一天不出院,你  就多一天的時間要看顧我,反正你是要對我負責的,我不在乎多縫一次傷口。」  

    「住院可不是在辦家家酒,你不要沒事詛咒自己受傷。」她度著眉說。她可不  想再看到他受傷了!  

    「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他挑眉。  

    「不客氣,就算我們常常意見不合,但好歹你也是我的病人。」她盡量以公式  化的口吻說,並順手為他拉好棉被。  

    「既然榮幸身為你的第十九號病人,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嗎?」他眼中閃過一絲  狡黠。  

    「什麼事?」  

    雷鈞指指時鍾,又指指窗外,說道:「在你下班之前,可以陪我出去透透氣嗎  ?」  

    「可是醫生說你現在最好還是不要下床……」  

    「我可不是被醫生唬大的。」他掀開被子,一副准備下床的態勢。「我已經快  被悶死在這間鬼病房裡了。」  

    「你……你不要亂講話。」她沖上前扶住他,心裡忍不住嘀咕著,她最怕在醫  院裡聽到這種話了,什麼鬼病房,還好現在天還沒黑。  

    雷鈞並沒有忽略她微微的輕顫,只是覺得她的反應很……耐人尋味。  

    「你真的要下床?」問了等於白問,他已經穿好鞋起身了。  

    「死不了的。」他又亮出他的『名言』,並且伸手搭住她纖細的肩頭,以支撐  自己。  

    曦晨扶著他,努力頂住他施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我覺得我應該先去把輪椅推過來才對。」她費力道。才扶他走了不到三公尺  ,她就已經氣喘如牛了,而他們甚至還沒走出病房哩!  

    「唉?你要去哪裡?」  

    雷鈞正把她當『拐杖』般地柱往另一側。  

    「我想先去一下廁所。」他說道,另一支手已扶撐在洗手間的門邁上。一撮不  羈的頭發,也因這動作而垂覆在他前額,模樣煞是性感。  

    「你……要上廁所?」郁曦晨愣愣地重復他的話,全部注意力仍放在努力穩住  腳步,一時之間沒法意會這句話的意思。  

    「我可不是小說裡的男主角,可以不用上廁所。」  

    他引用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企圖用來說服他使用尿壺時的『至理名言』,  並且對她不正經地眨眨眼。  

    不知是因為雷鈞傭懶的性感模樣無意間撩動了她的心弦,抑或是兩人肌膚相貼  時的熾熱感所致,曦晨覺得全身正不自覺地發熱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只隱約知道此刻體內不斷湧出的這股熱源,促使自己心跳加快……而那絕對不  是因為她為了扶他、消耗太多力氣所造成的。  

    「你好重,你知道嗎?」為了掩飾困窘的氣氛,她轉移話題。  

    「是你太弱了。」他微微一笑,終於在她「癟腳」的攙扶之下,跨進病房的專  用洗手間裡。  

    「我在門口等你。」曦晨不自在地丟下一句,遂匆匆地步出洗手間。  

    奇怪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攙扶病人如廁,為何唯獨對他產生這種怪異的不自在  感?她實在弄不懂!  

    為了不讓自己被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所困擾,在等待的同時,曦晨順手將置於  病房角落的輪椅裝置完畢。  

    約莫過了一分鍾,她才聽到他叫她的聲音。  

    待她走進洗手間時,雷鈞已自行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了門邊。  

    「小心點,不要勉強。」曦晨像支受驚的兔子,反射性跳上前撐住他。  

    「碰到傷口就不好玩了。」  

    「放心,死不……」  

    「還有,不要再說什麼『放心,死不了』的傻話。」她打斷他,眼底呈現的是  一抹真摯的關懷與擔憂。「你就跟奶奶一樣,老愛把這句話掛在嘴上。」  

    聞言,他不由得傾身問道:「結果?」  

    「結果是——」曦晨歎了口氣。「她動不動就受傷。」  

    「老年人行動遲緩,難免的。」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事情絕對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她搖頭。「奶奶就是因為太好動、喜歡嘗試  新鮮玩意見,所以常常受傷……」  

    她頓住,偷瞄他一眼後,才繼續道:「就跟你一樣,其實,有些傷是可以避免  的……」  

    「果然是個靜不下來的奶奶,難怪會閒到幫你相親。」雷鈞朗聲笑道。  

    話及此,郁曦晨這才想起自己完全忘記打電話回家查勤這件事了——這會兒,  奶奶可能已經偷偷跑去高空彈跳了。  

    「等一下我可能要先去打個電話……」她舉步維艱地扶他通過窄狹的心門。「  一通很重要的電話。」她再三強調。  

    「什麼重要的電話?」他傾身斜靠向她,口氣聽來有些不悅。「打給男朋友?  」他是替她『解決』了梁志信,但他並不清楚她是否有其他要好的異性朋友。  

    「我沒有男朋友。」曦晨急忙否認。「是因為我奶奶……」她頓了頓,像是想  起什麼似地,突然轉口道:「奇怪,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那麼多?」  

    她挺了挺身子,調整了兩人的位置,他們正卡在洗手間門口,進退兩難。  

    「哦——我知道,是准備相親的事。」他更靠近她。  

    「對,就是相親的事。」她昂高下巴,故意道。「現在,請你配合挪動你的腳  步,否則我們很難走出這裡,你不是要我陪你出去透透氣嗎?」她覺得他全身的重  量似乎全放在她身上了。  

    「我改變主意了。」他揚了下眉,逼近她的臉,高大的身軀已完全將她困在門  與他之間,讓她無路可退。沒錯,她只是他的看護,但她老是對他采取『公事公辦  』的態度有時確實令他相當惱火。  

    「我決定現在先兌現。」他懶洋洋地說,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變得專注  起來。  

    曦晨覺得心髒莫名地加速跳動,他呼吸的氣息不斷拂過她細致的臉頰,更是令  地無法集中精神,思索該如何化解此刻怪異的氣氛。  

    他的凝視令地分心。  

    「兌……兌現什麼?」她努力以正常的聲音說。  

    「當然是兌現——」他揚起嘴角,柔聲道:「這個。」  

    冷不防地,他的唇像捕捉獵物般覆上她的。  

    曦晨嚇得呆愣在原地,全身僵直,一雙圓睜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雷鈞。  

    如果她沒有頭昏加眼花的話,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應該是……接吻。  

    沒錯,他正在吻她。  

    和他唇齒相觸的感覺如此深刻真實,而他猛烈的占有更是令她招架不住。  

    曦晨自喉間發出一聲輕哼,努力抗拒著內心狂湧的熾熱情栗,她反射性向後退  縮,而原本扶在他腰上的纖手,也抗議性地試圖將他推開……殊料,這個動作不但  不能立即結束這個吻。反而促使雷鈞更具侵略性。  

    他一手扣住她的反抗,一手托住她的頸項,更加恣意而為;吻她的感覺比他想  像中美好,他不想這麼快結束。  

    不由自主的炙熱喘息在兩人之間擴散開來,曦晨開始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越來  越重,但身體卻越來越輕……她一定是快要缺氧了。  

    就在曦晨終於忍不住全身開始扭動時,雷鈞才放開她。  

    「親到你了。」他臉上掛著滿足的淺笑,得意地欣賞著曦晨因他而雙頰紅星的  模樣。「我贏了!」  

    「我根本……沒有和你打賭。」她盡力裝出平常理性自若的模樣,殊不知她通  紅的耳朵早已洩漏了秘密。  

    雷鈞聳肩。「沒錯,你是沒有跟我賭,但——我並沒有說不親你。」  

    這個人臉皮真厚!「可是……你不是說三天。」她指出。  

    雷鈞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手指比著三,道:「我說三天之內,可沒說不包括  今天。」  

    「你耍賴!」她瞪他。  

    「兵不厭詐,在發動攻擊前是不能先通知對方的。」  

    「那也不必選在……廁所門口。」她伸手擋在兩人之間,想隔開點距離,她似  乎聽見房門外有隱約的人聲。  

    「這樣才有難忘的味道。」他霸氣地笑著,雙手同時撐住兩邊的門柱,更加傾  身向她。「感覺不賴,對不對?」  

    「少神經了!」她再度推他,對逐漸靠近房門外的腳步及人聲感到緊張困窘,  她幾乎已經可以聽到阿雄的大嗓門了。  

    「這下——我可以參加相親團了嗎?」雷鈞逗她,溫熱的雙唇貼近她同樣燥熱  的頰邊。  

    「不行。」她全身僵直,抬起驕傲的下巴,盡力維持不苟言笑的態度。  

    「我想像你們這樣每天忙著爭地盤,一定不會對這種『無聊的男女會面游戲』  感到有趣的,況且,如果你來參加,鐵定、肯定會影饗到你在兒弟之間的威名,到  時候被恥笑,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她撂下她所能想到「最具殺傷力」的威脅。  

    豈料,雷鈞聞言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無所謂,反正在我被你強迫喂飯那一  刻起,我的威名就已經掃地了。」  

    「又不是我害你受傷的……」她確定她已經聽到阿雄和易非賢、尹風遙的說話  聲了。「喂,你不要再一直靠過來……」她用力推他,天,受傷的人力氣還這麼大  ,任憑她如何使力,他還是不動如山。  

    「『他無法保持靜止,沒法給她時間適應他……』」他『正經八百』地引述,  卻對她『不太正經』地眨了貶眼牧地,響起門聲。  

    「你說什麼?這個句子有點熟悉,該不會是……」  

    此刻,房門被人開啟。  

    「我從你那本『守護天使』小說裡看來的,男友主角當時正在…」果然!  

    「無聊!」她怒道,並且使勁地推開他。  

    出乎意料地,這次,她不但成功地推開了他,還由於用力過猛,雷鈞整個人往  廁所門外退了一大步,正巧撞上開門進房的阿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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