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在這裡!
經過一夜的輾轉難眠,祝雪融特地比平常提早到徵信社,果然看見藍仲達正橫歇在小房間裡的躺椅上,睡得正熟。
他一定很疲累,她想。
否則不會連她進入小房間時,半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雪融躡手躡腳地走近辦公桌旁,習慣性將煙灰缸清理乾淨。又抽那麼多煙!她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咕噥。
哪天有空,她應該好好地把所有抽煙的害處整理歸類出來,做成報告,向他建議說明一番。
還有,她也應該順便建議他買條棉被放在公司,否則像他這樣睡在躺椅上,又沒蓋棉被,十月天的,不感冒才怪。
她這個「助理」可真難當,要操心的事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唉!
放回煙灰缸,雪融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轉身出了房間;十秒過後,她又踅了回來,手上還多了個木雕的筆筒。
她早就看藍仲達房裡那些四散的亂筆不順眼,這下終於讓它們都有個仔「歸宿」了。
雪融得意洋洋地收拾著掉在桌上、地上所有的筆,心想——等他醒來後看到,一定會嚇一跳。
就在幫他一枝一枝收拾所有的鉛筆、原子筆時,雪融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為什麼每枝筆的蓋子都有被牙齒咬過的痕跡呢?
更奇怪的是——她好像在哪裡也碰過這種情況?
記憶頓時如潮水般,不斷在她腦海裡翻動滾攪,她發誓她也曾碰過這種寫字時愛咬筆蓋的人……
盯著那些佈滿齒痕的筆,祝雪融想起了一個人,莫非他就是……
霎時,門鈴乍響。
雪融收回思緒,連忙趁藍仲達未被吵醒之前,跑去應門——
「你好。」雪融禮貌地打招呼,雙眼不住地打量眼前這位抱著小孩、身材高[身兆]的女子。「你是……」
「請問藍仲達還安在吧?」
「什……什麼?」雪融愣住,怎麼會有人見面,劈頭就問這麼一句?
那女子笑了笑,向屋裡瞄了瞄,繼續說明道:「我是看他多日不見蹤影,又沒回家,特地來看他是否還活著。」
「哦——」雪融在心底暗吁口氣,哪有人這樣問話的?想嚇死人也不用這樣。「藍先生他現在在辦公室裡面……不過,正在睡覺。」
「我就知道。」女子翻翻白眼,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他每次嘴裡說得輕鬆,可是一接到新案子,就會這樣沒天沒夜的,不是忘了回家,就是懶得吃飯……」
「是嗎?」雪融若有所思地輕聲應道。
她說的和她認識的藍仲連可是同一人?藍仲達會懶得吃飯?
實在很難想像。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位女子不知道和藍仲達是什麼關係,怎會一副非常瞭解藍仲達的樣子?
「忘了請問,你是——」女子搶先開口問道。
「我是新來的會計助理。」雪融謙恭道。
女子靜默了五秒鐘,不發一語,只是盯著她看,表情怪怪的。
而雪融也是同樣的反應。此時此刻,她才突然警悟到藍仲達可能已有家室的事實,而她——也許就是他的妻子……
「你——都是穿這麼正式來上班的嗎?」她沒來由地又冒出一句。
「當然。」雪融答道。「有什麼不對嗎?」她直覺認為這是一個妻子帶有醋意的打探式問法。
「沒什麼不對。」那女子又對雪融上上下下徹底的打量了一番。「我只是奇怪……為什麼藍仲達會允許你穿成這樣來上班?他向來最受不了別人穿得正經八百的。」
雪融聳聳肩。「他是抱怨過幾句,但他還沒拿刀威脅我不能這樣穿。」
高[身兆]女子微揚了柳眉,仿似一種疑惑的眼光直打量著祝雪融。
「你要不要進來坐著等一下?」雪融連忙轉移話題,一直被人盯著瞧的感覺好怪,非常不自在。
「不必了,反正我也只是順道過來看看,確定他還沒失蹤就行了,這樣我也省得去報警,否則等一下他又要嘲笑我越來越像黃臉婆了。」
高[身兆]女子換手舉了舉手上的小娃兒,繼續說道:「只是麻煩你提醒他一下,要他別只顧著工作,沒事就回家晃晃,否則到時小孩『變節』,認不出他來,就欲哭無淚羅!」
說完,那高[身兆]女子就拉起小娃兒的手,假裝對雪融揮手道:「來,跟阿姨說再見。」
才四個月大的小娃兒當然是不會說話的,但圓胖的小臉還是露出純真的笑容,讓雪融也煞有其事地對著小娃兒揮手說再見。
道別完畢,高[身兆]女子即直接抱著小孩走出公寓。
此時,公寓門前正停著一輛跑車。而坐在駕駛座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日前拿著車牌號碼來找藍仲達的籃球明星——沈徹。
「如何?把你大哥的命令傳達到了嗎?」沉徹問道。
多日不見藍仲連回家,藍家的大家長藍仲勳已經親自下了命令,托他們來通知藍仲達回家現身一趟。天知道,他為了執行這項命令,早上拖藍芙菱起床,不知費了多少勁兒?
「好奇怪,二高的口味變了耶!」藍芙菱坐進車裡,並且將小孩抱坐在膝上。
而原本「ㄆㄧㄚ」在後座的一隻大懶狗,此刻也慵懶地抬起頭來,吐著舌頭將頭伸向前座,如果沒聽錯,它剛才應該聽到「口味」兩個字。
「什麼口味?」沈徹發動車子,問道。懶狗「麥可」也「哈」著一張睡臉,以為有什麼好吃的新「口味」。
「他竟然用一個看起來非常正經八百、做事有條有理的人當助理。」芙菱感到十分詭異,可是又說不出哪裡怪。
「這有什麼不對嗎?」沉徹摸摸她的頭,像是哄小孩似地動作;他想他大概知道她在說誰了。
一定是上次恰巧被他碰到和藍仲達一起吃飯的那個女孩子。
「二哥以前的助理不是常常搞不清楚狀況,就是做事很脫線的樣子,可是剛才那位就不會……」芙菱指出道。「而且更令我驚訝的是,我瞄到徵信社裡變得非常整齊乾淨,天啊,這真是藍家十大奇跡之一。」
「這樣不是很好嗎?」沉徹玩笑道。「你們藍家又可以少一個姓『懶』的兄弟了。」
聞言,一旁的懶狗麥可「嗚」地一聲,懶洋洋地又垂著眼、低下頭,逕自呼呼大睡去了,因為它聽了老半天,也沒聽到任何跟吃有關的東西。
「可是,這真的很奇怪,雖說挑助理又不像是挑老婆,但這也太不符合二哥的『品味』了吧?」
「那傢伙本來就沒什麼品味可言。」沉徹玩笑道,這個好奇寶寶的毛病又發作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突然出現這樣的助理,真的讓人很不習慣耶!」芙菱嘟著嘴沉思道。
「嘿,別忘了你已經是當媽媽的人了,怎麼還像小孩一樣?一副不怕老公被人拐跑,倒怕哥哥被人搶走的樣子。」沉徹捉弄道。
「以前倒追二哥的人雖然很多,但是實在很難想像二哥有女朋友的感覺。」芙菱認真道:「感覺上二哥應該是一輩子都定不下來才對。」
聽她「沉痛」地分析著,沉徹禁不住哈哈大笑。
「拜託,如果仲達聽到他最親愛的小妹這樣評論他,他恐怕要哭上三天三夜了。而且,他也只不過是請了一個新的助理而已,你就當他是交了女朋友,大驚小怪的,不覺得太離譜了嗎?」
「我只是未雨綢繆而已。」
「你沒事綢什麼繆啊?」沉徹溺愛地敲了敲她的頭。
「誰叫他之前設計我,用計把我跟你湊在一起,這個仇我都還沒報呢!他怎麼可以先交女朋友呢?」芙菱義憤填膺地說道。「這樣,我豈不是永遠都沒機會扳回一城了嗎?」
「嘿,跟我湊在一起不好嗎?」沉徹故意板著臉說道。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芙菱笑道,湊上去給了他一記大大的響吻,算是安撫兼獎賞。
後座的懶狗以每十秒一公分的速度抬起眼瞼,斜睨了兩人一眼,彷彿覺得他們很無聊似的。
倒是芙菱懷裡的寶寶,看到父母這樣親來親去的,反而格格笑得好開心。
「我雖然遲鈍,但是我的第六感還是滿靈的。」芙菱仍舊不死心,並且結論道:「總之,我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你平常不是這麼愛用腦的人,突然這麼認真地用腦思考,讓我感覺好不習慣啊!」沉徹忍不住取笑他的妻子。「休息一下吧,事情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 * *
她一定是他老婆!
祝雪融十分確定——他們甚至長得有些神似,分明就是「夫妻臉」。
坐回辦公室的位子,雪融發現自己根本無心處理公務,對於一早帶來的早點也是興趣缺缺,毫無胃口。
這樣的情緒反應,完全是因為他吧!
她向來非常引以為傲的一點就是——絕不會因個人情緒而影響工作。但現在,她竟為了他而……
真是!
強迫收回如遊魂般的心緒,祝雪融勉強自己將心思放在一堆待處理的帳務上。
就在此時,小房間裡傳來細微的聲響,她知道藍仲達睡醒了。
剎那間,祝雪融發現自己的每根寒毛都豎了起來,每條神經也都變得敏銳異常,而原本規律的心跳,也開始亂了節奏。
怎麼回事?不過是知道他已有老婆而已,為什麼自己的反應會變得這麼奇怪?
這是什麼狀況?她不瞭解。
當然,令她更不安的是,她竟然不曉得自己等一下要用什麼表情面對他?有老婆和沒老婆有什麼不同嗎?她仍舊是他的助理而已,不是嗎?
由傳來的細微響聲,她知道他正在盥洗室梳洗,而她猜想他一定也知道她已經來了——因為他的辦公桌絕對不會自己變整齊。
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常識。
約莫過了兩分鐘左右,就在她以為他快要走出小房間的同時,門鈴聲再度戛然響起——
雪融歎口氣,起身前去開門。
「藍大哥——」門才半啟,就傳來一聲嬌嗲的呼喚。
「別開門啊!」而原本還待在小房間裡的藍仲達也突然衝出來,大叫道。
但,來不及了!
眼前一位身材傲人、聲音酥軟的妖艷女子已經自動閃過祝雪融,往屋裡「鑽」去。
哦不,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往藍仲達的懷裡鑽去。
太可怕了,一切來得如此迅速,祝雪融根本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那名妖嬌的女子已經如旋風般「卷」住藍仲達。
注意,用「卷」字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因為她正如八爪章魚般,雙臂環抱住藍仲達的脖子不放。
「這位……呃……」一時之間,藍仲達也不記得這號「可怕人物」的名字。「拜託,請莊重一點。」
他拉下她環在他脖子上的手。
「討厭,你每次都忘記人家的名字。」何美麗嗲聲道。嘟著紅灩灩的小嘴,假裝不高興的樣子。「我叫何美麗啊……」
「是——就是『何等美麗』的意思。」藍仲達翻了翻白眼,無奈地接語道。她已經說過N遍了,他不是記不住,而是根本不想去記。
「對嘛,人家才出國一個月,你就忘了人家……」何美麗想起自己從日本帶回來的東西還沒拿出來秀,即連忙地說道:「藍大哥你看,這是我特地從日本帶回來的哦……」
看著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祝雪融決定不杵在門口當木頭人……
完全忽視藍仲達求救的眼神,她面無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哦,我差點忘了介紹。」藍仲達眼明手快地拉住祝雪融的手,轉移話題道:「這位是我新的助理雪融。」
儘管僵著臉,雪融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倒是何美麗,在上上下下徹底地打量了祝雪融後,才對她露出一抹備戰的微笑——不過是個助理,應該沒什麼太大搞頭,論學歷和姿色也未必比她強。
不過,基於以往「慘痛」的經驗,她還是必須提高警覺才是。
「好了,如果沒別的事,我要去忙了。」雪融沉著臉說道,並且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去忙去忙,別理我們了。」何美麗逕自指揮道。
看見雪融生氣的表情,藍仲達也有些訝異,事實上,如果不是瞭解她的個性,他會以為她在……吃醋?
不過,當務之急,是他必須光擺脫掉這個可怕的八爪蜘蛛女。
「何小姐……」
「叫我美麗。」她甜膩膩地說。
「好,美麗。」藍仲達再度掰開她環繞上來的八爪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目標應該是沉徹才對,而不是我!」
天曉得之前何美麗原本是職籃球團的啦啦隊長,為了追求沉徹,每天緊迫粘人之外,還和他的小妹藍芙菱結下了「小小」的梁子。當時,他不是三不五時取笑沉徹,就是無聊時拿來調侃小妹,豈知,現在苦頭竟落在自己頭上,每天被「噩夢」纏身,甩都甩不掉。
「哎唷,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你還在意啊!」何美麗嬌笑道,直覺認為藍仲達在吃沉徹的醋。
雖說當時沉徹選了姿色比她遜色不知千百倍的藍芙菱,一時讓她難以接受,但是,自從她的「目標」轉移到藍仲達身上之後,她就不冉計較了。畢竟——如果運氣好的話,藍芙菱還有可能變成她的小姑呢!
思及此,何美麗就笑得更燦爛了。
「沉徹已經是結了婚的人了,你怎麼好意思叫我去破壞別人的家庭?」何美麗發嗲道。「更何況,他還是你妹妹的老公呢!」
「可是藍先生也是有老婆的人,難道你就願意破壞他的家庭嗎?」始終沉默不語的祝雪融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只見她一邊整理手邊的資料,一邊若無其事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胡扯,誰說藍大哥有老婆的?」何美麗跳到她面前,用力拍著桌子。
而藍仲達也挑高了眉,似笑非笑地盯著祝雪融。
「不需要誰說,反正就是事實。」祝雪融仍低著頭忙著處理資料。「還有,講話好好的講,不要動手動腳的,把我桌上的文件都打亂了。」
被莫名其妙教訓一頓的何美麗,臉上一陣青白,遂轉往一旁的藍仲達。「藍大哥,你在哪兒錄取這樣的助手啊,講話像我媽一樣,老氣橫秋的,她竟然還說你有老婆耶!真是好笑。」
不等藍仲達有任何反應,雪融已經擱下手邊的資料站了起來,鄭重地對何美麗說:「我講話像誰那是我的事,但是早上藍先生的妻子有來找他也是事實,門還是我替她開的,這點,你最好要理清楚。」
「真……真的嗎?」何美麗一臉疑惑地詢問藍仲達。「你真的已經有老婆沒讓人知道嗎?」
對這「莫須有」的加冕,藍仲達只是聳聳肩,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沒想到雪融竟然會為了替他擺脫何美麗,而想出這麼蹩腳的理由。
他有老婆?虧她想得出來。
「你不要只顧著笑,自己的事自己去請清楚,不要曖昧不明的,帶給別人錯覺。」雪融把戰火轉到他身上,他再這樣嘻皮笑臉的不把話講清楚,她可要發飆了。「或者……你是要腳踏兩條船?」
見她怒容滿面,藍仲達實在很想大笑三聲,但他還是鎮定地摸著下巴,煞有其事地說道:「嗯……這倒是個不錯的建議。」
「藍仲達,請你認真點!」雪融連名帶姓吼道。這次她真的受不了了,如果藍仲達再這樣「不專情」下去,她發誓她絕對無法和這種人共事。
「花生了什麼訴?(發生了什麼事?)」阿義那一口標準的台灣國語突然插了進來,打破一屋子劍拔弩張的氣氛。「啊,是ㄏㄡ小ㄗㄟ。」阿義反身關上門,臉上仍留有熬夜的黑眼圈。
「不是『猴』,是『何』,要講幾遍你才會記得?」何美麗不高興道。
「偶ㄗㄨ道,是ㄏㄡ馬的ㄏㄡ,不是ㄏㄡ子的ㄏㄡ。(我知道,是河馬的河,不是猴子的猴。)」阿義摸摸頭,笑道。
「你不要再猴來猴去了,聽嘸啦!」何美麗揮揮手,不耐道。
「阿義,你來得正好。」藍仲達一手相準辦公桌上的車鑰匙及早餐,一手快速地拉起雲融的手,對阿義使眼色道:「你正好陪美麗好好聊聊,我們還有事要出去,拜!」
說完,即拉著雪融快速奪門而出,速度之快,讓雪融還差點摔了一跤;所幸藍仲達早有準備地半抱住她,一邊關上門,一邊朝公寓樓下跑去。
「啊,藍大哥——」
「渾久不見,不開槓一下嗎?(很久不見,不聊天一下嗎?)」阿義一把擋住何美麗,老闆有難,做屬下的當然有責任替他擋,這也是他當偵探的忠貞原則。
可憐的何美麗,纏功一流,但是碰上他金田義……那就另當別論了。他當私家偵探以來,別的本事沒有,就是不會讓「目標物」溜掉。
而現在,他的任務就是——先讓他的老闆溜掉。
* * *
「你自己要跑,幹麼拉我?」雪融整了整有些散亂的髮絲和被打縐的衣服,沒好氣道。
剛才他們在下樓的時候,還差點撞到那位拾荒的老婦人。
「我怕你們兩個會彼此廝殺。」藍仲達笑道,一邊發動祝雪融的那輛紅色敞篷車。
「放心,本人對自己的情緒掌控能力還滿有自信的。」祝雪融坐在右前座,下巴拾得老高。
「但何美麗就不一定了,我是怕徵信社被她給拆了。」在她的默許下,他已經很自動地把她的早餐吃得一乾二淨。
「那你就更不應該把自己的燙手山芋丟給阿義一個人,這樣是很不負責任的作法。」雪融氣憤道。
最近,她才剛被他認真的工作態度給打動,豈知,莫名其妙地冒出個何美麗,把她對他的好印象再度完全抹滅。
「這叫『物盡其用』,對付何美麗,阿義可是專家,他知道該怎麼打發她。」
「是我惹毛那個叫何美麗的,我不能放阿義一個人收爛攤子。」雪融堅持道:「等一下前面的路口放我下車,我要回去助阿義一臂之力。」
「不行,我們另外還有事情要辦。」藍仲達也很堅持,放她回去面對何美麗,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什麼事?」
「去西華飯店。」
「我們去那裡做什麼?」
「因為陳逢志會到那裡去,你該不會已經忘記這號人物了吧!」藍仲達看了眼後視鏡,變換車道,繼續說道:「聽說是某人委託我調查他的行蹤,我可是很盡責的。」
「我當然記得!」她不甘示弱地反擊道,他竟敢「影射」她的記憶力很差。「只是……你怎麼知道他現在會去那裡?」
「我已經把陳逢志這一個禮拜的行事歷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他不莊重地對她眨眨眼。「不然你以為我這幾天都在忙什麼?」
「怎麼可能?陳逢志的行程安排連我父親都摸不清楚,你怎麼可能查得到?」雪融十分驚訝。
「這就是我厲害的地方。」藍仲達曳道。「雖然我很不想用這種手段,但是不可否認的,有時使用一點『美色』還滿管用的。」
「你是說……你用美男計?」她不敢相信。
「如果這是在恭維我的長相還不賴的話,我想是吧!」他大笑,順勢抬眼瞄了下後視鏡;他注意到從好幾個路口前開始,就有一輛車一直跟在他們後頭。除非是碰巧同路,否則這輛車的行跡就太可疑了。
聽到他若無其事的說詞,雪融更生氣了,她真替他老婆抱不平。
「如果每個偵探都用這招才能查到資料,那些長得醜一點的偵探,不全都要餓死了嗎?」
「這麼說來,你對我的長相還是有點信心羅?也就是說,我還可以靠它為我混幾年飯吃,是嗎?」藍仲達調侃道,再度看了眼後視鏡,那輛車還在!
「不,我的意思是說——難怪你的徵信社混到好像快倒的樣子。」她戳破他的厚臉皮。
對她「狠毒」的反擊,藍仲達反而朗聲大笑。老天,她連罵人都這麼正經八的。
「生氣了嗎?」見她氣鼓著一張臉,藍仲達忍不住逗她。
「……」她高昂著下巴,將臉轉向另一側,看著車外的風景。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他聳聳肩,揶揄道。
「……」她仍舊不理他。
藍仲達無所謂地笑了笑,集中注意力觀察後頭那輛車,如果他的直覺沒錯的話——這輛車是刻意跟著他們的!
正好,趁著雪融生氣不跟他說話的同時,他來「確定」一下。
毫不猶豫地,藍仲達突然打轉方向盤,快速彎進一條標示反向的單向道裡,並且緊急煞車,開始倒車。
果然,那輛車在不覺有要的情況下也跟進了巷子裡。
由於藍仲達開始倒車,因此那輛車也不得不倒車。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無緣無故開進單向通裡?」雪融被他突來的這麼一招給搞糊塗了,連忙轉過頭問道。
「我還以為你已經決定一輩子不跟我說話了呢!」藍仲達捉弄道,一面倒車、一面替她扣上安全帶,眼睛則仍緊盯著後頭那跟著倒車的蹩腳跟蹤者。
雪融白了他一眼。「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一退出單向道的巷子,藍仲達立即全力加速往前開,而那輛車所幸也不顧一切死跟到底。
「你到底在做什麼?幹麼突然加速?」雪融叫道,她越來越不懂他的行為了。「等一下再跟你解釋。」他現在可忙得很。
「不行,這是我的車,我有權知道,你現在就講。」她的脾氣也拗了起來。
藍仲達開著車,突然沉默了下來,不發一語,而祝雪融也很有耐心地等他開口說明。
車內一片安靜,兩人都沒有再談。
直到他們遇到紅燈停了下來,藍仲達才打破沉默,說道:「嘿,你——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什麼?」她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我女朋友。」他側過身子,鄭重地再說一遍,眼底有明顯的笑意。
「這就是你剛才開車走單向道兼超速的原因?」
「不是。」
「那就請你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好嗎?」她真的生氣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笑意已從他眼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認真的神情。
「在我看來,就是開玩笑。」她不容置疑道。「而且你我都很清楚,我根本不可能會答應。」
「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我們兩人可以合得來。」藍仲達微笑道,還順勢瞄了眼停在他們後面的那輛車。
此時,紅色號志已轉為綠色,但他仍沒有開動車子的打算。
「綠燈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他仍盯著她。「除非你答應,否則我不打算開車。」
「你瘋啦?」她吼叫道,不懂他今天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我再清醒不過,快決定,別的車子在按喇叭了。」他竟反過來催促她。
這個人真無賴:但她偏又拿他沒轍!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發什麼神經,但是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不管之前我對你有什麼樣的感覺,現在,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對有婦之夫沒有興趣,更沒有嗜好去當別人的情婦。」她越講越覺得難過,不知為何,眼眶竟紅了起來,沒想到他也不過是對老婆不忠實的花花公子。
「什麼有婦之夫?什麼情婦?你是在講哪部電視劇的情節嗎?」這下換他不懂了。
也許是開口的時機不對,但他千料萬料,都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難道當他的女朋友真有這麼悲慘嗎?
「我說過了,我不看電視。」她重新聲明。「而且,你的老婆和孩子每天在家等著你回去,你怎麼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如果你再繼續追求我,我發誓我會立刻辭職,我是寧願嫁給陳逢志,也不會答應你的。」
「等等,如果我沒聽錯,你可是在說我有妻小?」他有些啼笑皆非。
雪融點點頭。「今天早上她抱著小孩來找你,因為你在睡覺,所以沒吵醒你,她還要我轉告你,別只顧著工作,沒事就回家晃晃,否則到時小孩『變節』,會認不出你來。」
藍仲連揚高雙眉,嘴角隱隱抽動著。他一直以為她是為了替他擺脫何美麗才編出他有老婆的謊話,豈知,她竟然真這麼認為……
老天,誰來一拳把他打昏算了。
「不知是否可以請你告訴我,我老婆長得什麼樣子?我非常有興趣知道。」他忍笑道,心裡大致有數。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往馬路中央跟我討論你老婆的長相?難道你沒看到我們已經快引起公憤了嗎?」他們四周全是此起彼落的喇叭聲,她甚至連瞄都不敢瞄一眼。
「我已經注意到了。」藍仲達仍不疾不徐。「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雪融全身寒毛直豎,她感覺到馬路上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看她,生平第一次,她後悔自己買了輛敞篷車。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向我詢問自己老婆的長相,但就我的印象,尊夫人就是個子高高的、頭髮短短的、還戴個眼鏡……好了,你可以開車了吧?已經有警察從路口過來了。」她著急道。
藍仲達完全不理會她的提醒,仍兀自笑得好開心,問道:「如果我沒有老婆,你是不是有可能答應和我交往?」
「你不要發神經了好不好!」她崩潰地喊道。他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眼看警察離他們越來越近,而綠燈開始轉閃黃燈了。
「我在等你的回答。」
雪融深感「內憂外患」,她又被趕鴨子上架了。「好吧,如果你沒有老婆,我『或許』還會考慮和你交往……這樣回答滿意了嗎?可以開車了吧!?」她萬分無奈地說道,此時,黃燈已變成了紅燈。
「就等你這句話。」
藍仲達突然湊上前,快速在她頰上親啄了一下,隨即用力踩上油門,當著所有人的面——闖紅燈去及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