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只是輕微的割傷而已,把這些藥帶回去,記得每天換就行了。」年約六十的醫生拿下老花眼鏡,把病歷表交給他的老婆兼護士。「最近治安不大好,女孩子要特別小心才行。」
「嗯。」芙菱點點頭,套上衣服。
老醫生靠著椅背,兩手交握放在腰腹,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老早就建議你兩位哥哥要裝上鐵窗了,這附近就屬你們家沒有鐵窗,而且又在二樓,實在很危險……」
「我知道,我會建議哥哥趕快裝的。」芙菱站起身搪塞道,她必須在他開始發表高論之前趕緊離開診療室,這是做了多年鄰居唯一的心得。
出了診療室,她一眼就看見倚在路燈下的沈徹,襯著微弱的光線,他高大的身影給人一種無比的安全感,這和哥哥帶給她的感覺不同。
他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走吧,費用我已經付清,藥也拿了。」沈徹兩手插在褲袋裡,兀自走在芙菱之前。
她低著頭跟在他身後,意外地發現他的腳上穿著拖鞋,心底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想必剛才他是急忙趕來救她的。
她想跟他道謝,卻說不出口,只能盯著他修長的腿,道:「想不到你跑得還滿快的。」
「我是籃球隊的前鋒,當然跑得快。」沈徹回過身來看她,不懂她到底是在恭維,抑或是在損他。他盯著她,眉頭糾結。「你在幹麼?」
「嘎?」
「你的手在幹麼?」她的右手從剛才就一直拚命搓著衣服。
「我的手……剛才……」她的臉發燙,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打到歹徒那裡!」
「哪裡?」他挑著眉。
「就是『那裡』啊!男人的要害!」她尷尬地說道,那種怪異的「觸感」老是揮之不去。「感覺好噁心,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想吐。」
「那就不要想了。」他粗嘎道,心裡有點對自己生氣,如果他下午就強迫她住進他家,她也不會碰上這種事。
芙菱哦了一聲,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平常沈徹都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如今突然變得不苟言笑,讓她有些不習慣。
他們沉默走了一段,芙菱才又開口說道:「我……家已經過了……」她指了指已走過頭的公寓。
「你必須搬去我那裡住。」他沉聲道。發生了這種事,他怎麼可能還讓她一個人住,萬一歹徒又返回來怎麼辦?而且他已經答應仲達要照顧她。
「可是……」她囁嚅著,雖然她仍心有餘悸,不太敢一個人住,但去住他那裡好像又有點怪。
「別婆婆媽媽的。」他仍然繼續朝巷口走去。
芙菱停下腳步,不肯再走。「你不要走那麼快好不好?」待沈徹止步回頭望她,她才繼續說道:「就算要去住你那裡,我也必須回去收拾一些東西。」
「好吧!」沈徹看了眼手錶,率先轉身往公寓走去。「不過時間有點晚了,你最好動作快點。」
這個人怎麼老是在催她?
芙菱著抿嘴,跟著沈徹走回公寓。
「好奇怪,那個小偷看不出這裡是書房嗎?有什麼好偷的?」芙菱看著大哥凌亂的書桌不解道,還好家裡並沒有東西被偷。
「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吧?」沈徹問道。
芙菱搖搖頭,把歹徒情急之下順手拿走的拆信刀重新放回桌上。
「很好,那你就快點收拾東西吧!我明天還有比賽。」他把她推回房間收拾行李,自己則走向廚房。
沈徹開始覺得右手指有些不舒服,隱隱作痛,可能是剛才揮中歹徒兩拳,不小心傷到了指關節。他拿出冰塊,走到客廳往沙發一坐,氣定神閒地蹺起二郎腿開始冰敷。
半個小時過去。
芙菱仍然待在房裡沒半點動靜,沈徹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在裡面睡著了?
「你好了沒?」他對著房門口大聲問道,心想她的動作真的很慢。
「就快好了。」
半晌,她仍沒具體行動。沈徹終於忍不住起身過去關心進度,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
「你到底在幹麼?」他眨眨眼大叫道,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收拾東西啊!」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繼續手邊的工作。
「我還以為你要搬家哩!」他指指房內的大包小包,問道。「你帶那麼多東西做什麼?」她不是說只有「一些」東西嗎?
「哦!我想大孚|去你那裡住一星期左右,所以我帶了七套衣服。」她開始收拾她的棉被。
「帶兩套換洗就夠了。」沈徹拉開她的旅行袋,隨手抽出兩套放進另一個手提袋裡。
「兩套不夠啦!」她根本不會洗衣服,大哥說過等他從南部回來會幫她洗一星期所累積的衣服。
對她的抗議,沈徹置若罔聞,逕自指著另一個箱子問道︰「這個又是什麼東西?」
「那是電動玩具和遊戲卡匣,我怕在你那裡會恨無聊。」
沈徹翻翻白眼,粗聲道:「你以為你是去度假的嗎?」跟她討價還價之後,終於把一大箱的遊戲卡匣降為只有半箱。
「現在可以走了吧!」他幫她拿箱子和旅行袋。
「再等一下下就好了。」她正使出全身的力氣要把她的棉被塞進大袋子裡。
「不要告訴我你要把這個東西也帶過去﹖」他不自覺提高嗓門,簡直快要徹底崩潰,這女人有戀物癖嗎?
「什麼『這個東西』!」她又抗議道,他的語氣好像很鄙視她的棉被,殊不知這條棉被幾乎是她從小蓋到大的,沒有它她會睡不著覺。「它是我可愛的棉被,我不能把它一個人丟在家裡。」
沈徹攏著眉頭,以一種怪異的表情看她,他發現她不是戀物癖,而是有「戀被癖」!就像很多小孩子一樣,對身邊的某些東西會特別執著。
「我那裡有多的棉被。」他說明道,根本沒料到她去借住個幾天,會如此地大費周章。
「可是我不習慣別的棉被。」她抱著棉被有些依依不捨,好像他是個搶她玩具的壞小孩。這景象真是荒謬得可以!
他宣告自己完全放棄跟她爭這種無聊的堅持,他遲早會累死。而且再耗下去,她可能會把所有的家當全搬過去。
他歎口氣,妥協道:「你高興帶就帶吧!」他搬著她的行李走到門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身對她又道:「但願這是最後一樣,不准再帶其它東西了。」
※ ※ ※
事情並沒有如沈徹所願,芙菱後來又堅持帶來了她的枕頭和拖鞋。
等到她終於來到沈徹的住處時,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
沈徹住的地方是個十來坪的套房,由於新搬進的關係,房裡的擺設並不多,除了一張特製的超大號床鋪之外,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放著沙發,其餘就只有一組音響和電視。
雖然傢俱不多,不過芙菱已經很滿意了,因為沈徹的那台電視不但是全新的,而且還是大屏幕,打起電動玩具一定很過癮。再加上那張為了配合沈徹身高而特製的大床,更是召喚了她所有的瞌睡蟲,她心想睡在那張床上一定很舒服。
「你就睡這張床。」沈徹幫她把東西安置好。
芙菱在心裡小小地歡呼一聲,但她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明顯,於是她仍禮貌地問道:「那你呢?睡哪裡?」
「我睡沙發就行了。」
她看著他走進廚房,隨即又愉快地將注意力移回她關心的焦點。這張床真的好大!即使有三個藍芙菱在上面翻滾都沒問題。而事實上,她也已經迫不及待地抱著自己帶來的棉被躺了上去……
哎喲!什麼東西呀?
她的肩膀差點「跩」到,好像壓到了某個東西。芙菱半彈起身,發現沈徹的棉被裡有個慢慢蠕動的「突起物」。不過由於它蠕動的速度實在太慢,她整整等了三分鐘才看見那個「突起物」從棉被裡現身——一個大大的狗頭正大搖大擺地枕上了沈徹的枕頭。
「咻!咻!」芙菱噘著嘴發出驅趕的聲音,突然出現一隻狗霸佔了床,叫她如何睡?那隻狗大約花了一分鐘才撐開它滿是皺褶的眼皮,慢條斯理地看了芙菱一眼,然後意興闌珊地逸出一聲歎息,接著只花了半秒就把眼睛重新合上。
這是什麼態度?芙菱覺得受到了侮辱,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一隻狗瞧不起,而且還是只長得很醜的狗。
「喂,懶狗,下去!這是我的床!」芙菱揮著手臂叫道,可是那隻狗還是不動如山,理都不理她。她發誓她甚至聽到打呼的聲音。「快下去,你這只超級大懶狗!我要睡覺了。」
她真想直接踹它一腳,把它踢下床。
「它叫『麥可』。」沈徹咧嘴笑道,從廚房裡端出一盤三明治。「『麥可』下來!」他對它命令道。
芙菱在一邊拚命點頭—對對對,大懶狗,趕快滾下去吧!這是主人的命令!
「麥可」懶懶地抬頭看了沈徹一眼,然後開始移動它的尊臀。
過了一分鐘,芙菱終於受不了了,她對沈徹大叫道:「它是烏龜嗎?」她懷疑這隻大懶狗是不是得了老年癡呆症,它的動作簡直遲緩得令人想要尖叫。
「它向來如此。」看著芙菱一臉快要被逼瘋的樣子,沈徹忍不住朗聲大笑。他搬出一個矮桌,將三明治置於桌上。「我猜你晚餐一定沒吃,要不要填飽肚子再去睡?」
被他這麼一問,芙菱頓時感到飢腸轆轆,她三步並成兩步跳下床,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塊三明治就往嘴裡塞,她斜睨了「麥可」一眼,也許等她吃完了,它都還沒離開那張床。
「它到底是幾百歲了?怎麼動作像個老頭子似的?」她又問道。感謝老天,它的前腳終於離開床鋪了。
「它今年才兩歲而已,是我從美國帶回來的。」沈徹解釋,泡了杯牛奶給她。
「不過它的動作並不是都這麼慢,也會有例外的時候。」
她做了個鬼臉,表明了不相信他的說法。
沈徹扯了扯嘴角,拿起遙控器,轉到正在播放「花花公子」的頻道。接著,恍若奇跡神助般,只見「麥可」健步如飛地跑下床,興致沖沖地橫躺在電視機前,甚至還搖著尾巴。原來它不只是只大懶狗,還是只大色狗。
「只要是看到美女,它的動作就會很快。」沈徹哈哈大笑。
芙菱想起先前「麥可」對她愛理不理的樣子。她知道自己不是個美女,但也不至於會丑到讓一隻懶狗如此「鄙視」吧!而且一隻狗會養成如此奇怪的習性,通常它的主人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請問,你一定要在淑女面前轉這種『色情頻道』來看嗎?」她忿忿道。
「我是轉給『麥可』看的。」沈徹也拿起一份三明治啃咬著。
「你一定天天都在看這種節目,它才會有這種壞習慣。」芙菱撇撇嘴,想到沈徹也會對女生的裸體評頭論足,心裡就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沈徹單手抵著下巴,又露出那種促狹的神情。
「我猜你一定從沒看過這種節目。」
冷不防被說中,芙菱的臉如火燒般熱紅起來,為掩飾她的不自在,她故作鎮定地說道:「我沒事看那種無聊的節目做什麼?」
「誰說一定要『有事』才能看的?」他故意抓她語病。「瞧你緊張的,小女生就是小女生。」
見他露出和「麥可」如出一轍的「鄙視」表情,芙菱氣得忍不住順手拿起一旁箱子裡的電動卡匣朝他丟去。沈徹眼明身快地一閃,但卡匣仍打中他的肩膀。
「哼,誰知道你們看了會不會獸性大發?」她有些不服氣。
「麥可」聞言投給她一個「興趣缺缺」的眼神。沈徹則開始哈哈大笑。「放心,我對小女生沒什麼興趣。」
芙菱插著腰,義憤填膺地說道:「小女生又怎樣?偏偏有人就有戀童癖,你沒看報紙上的社會新聞就有很多奸童案嗎?世界上的人無奇不有。」
「哈——哈——的確,我就沒見過像你長得這麼高大的女童。」他狂笑道。她足足有一百七十公分以上呢!
芙菱惱羞成怒地又拿了個卡匣丟他,這一丟,正好不偏不倚地打中他的腦袋。
「嘿,會痛耶。」他撫著頭叫道。
報一箭之仇的快感讓她忍不住得意地大笑。「活該,誰叫你要侮辱我?」她塞了最後一口三明治,摘下眼鏡就要往床上躺去。
沈徹一把拉住她,把她困在原地,揚聲道:「難道你不知道運動員的人身安全是最重要的嗎?萬一受傷不能出賽怎麼辦?」
「打籃球又用不到腦袋,你們不是只要四肢發達就行了嗎?」她笑得人仰馬翻,直接向後倒在地板上。
沈徹瞇著噴火的雙眼向她欺近,嘴角帶著一臉的笑容。「今天要不是有我這個『四肢發達』的人在,你早就上社會新聞了。」
「是是,好個厲害的阿諾先生。」她拍拍他的臉頰嘲諷道,笑得更是不可遏抑,她是那種不笑則已,一笑就不可收拾的人。
沈徹看著她因笑而泛紅的臉頰,發現她沒戴眼鏡時的模樣,其實還滿吸引人的,特別是她在笑的時候……他的手不自覺得撥開沾在她臉上的髮絲;驀地,一股奇異的感覺穿過他全身。當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升起了想要吻她的念頭後,他連忙抽身離開,強迫自己去記起她平常一副懶懶的邋遢樣。
該死!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才會出現這種「退化」的念頭。此時,電話突然響起,打散了沈徹凝結的情緒,他起身接起電話,粗嘎道—
「喂,我是沈徹。」
「是我。」藍仲達笑嘻嘻的聲音出現在話筒彼端。「芙菱在你那裡吧?你們現在在做什麼?」他的語氣曖昧兮兮的。
「聊天。」簡短一句。
「聊什麼?」
「你自己問她。」他把話筒直接遞給芙菱。
「喂,二哥?」她整個人爬上溫暖的床上,還好電話是無線的。
「那傢伙怎麼了?吃錯藥了嗎?還是你把人家逼瘋了?」藍仲達問道。
「他是惱羞成怒了。」她笑道。對於沈徹情緒的轉變,芙菱當然壓根兒就沒有發覺,因為她從頭到尾都一直笑個不停。
「如何?二哥不在,今天過得還愉快嗎﹖」
「還說哩,你老妹今天差點被謀殺滅口。」她開始有些誇張地把今天發生的事重述一遍。「總之,我現在可以說是劫後餘生。」她結論道。
豈料,藍仲達聽完後,不但沒有安慰她,反而猶自笑得好開心。「那個歹徒碰到你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我真替他一掬同情之淚。」
「沒良心,你老妹歷劫歸來,你還笑得出來。」她激動道。可能是聲音突然提高的關係,「麥可」抬起頭來睨視了她一眼,似乎嫌她太吵,妨礙它看電視。
「我就說沈徹絕對靠得住吧!二哥看人絕不會出錯。」藍仲達意有所指道。
「也許吧!」芙菱隨口應道,對著「麥可」吐舌頭做鬼臉。
「還有,我已經把沈徹的電話告訴大哥了,所以大哥有可能會打去。」
「知道了,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還要幾天吧,不過農曆年前絕對會回去。」藍仲達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時間有點晚了,我看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也好,我也想睡了。」道過晚安,便收了線。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又響起,今晚可真熱線。芙菱環顧室內,沒看到沈徹。心想他可能去洗澡了!那麼……她到底該不該幫他接聽電話呢?
她猶豫了五聲,最後還是忍不住接起話筒。
「喂?」對方似乎有些猶疑。「阿徹在嗎?」
「他在洗澡,請問你哪裡找?」她禮貌道。
「請問……你是哪位?」對方反問她,低沉的嗓音頗富磁性。
「我是他朋友。」
「朋友?」頓了一下,他才繼續問道。「你現在和阿徹住一起?」
「也算是!」芙菱愣愣地據實以答,這個人好奇怪!
「哦?是嗎?」對方男子語氣詭異,呵呵笑了兩聲後,突地,電話便切斷了。
真是一遍怪異的電話,芙菱拿著電話筒愣看半天,這人到底是打來做什麼的?
「誰打來的?」沈徹從浴室裡探出頭問道。
「不知道。」她聳聳肩,放回電話,起身把沈徹的棉被和枕頭移到沙發上,並把自己的寶貝棉被鋪好,舒舒服服地躲進被窩。
如果在借住的幾天裡,每天都有舒服的床可睡、好吃的食物可吃,那麼,就算偶爾接接奇怪的電話,她也沒什麼好奢求的了。
於是,她抱著最心愛的棉被,不到十秒便帶著微笑睡著了。
夜裡,她夢到沈徹其實是個烹飪能手,煮了好多好吃的食物給她吃,而她也踹開一隻與她爭食的大懶狗,好幸福地一直吃、一直吃……
※ ※ ※
「起來了,懶狐狸。」沈徹捏住芙菱的臉,他已經叫了她快二十分鐘了,還不醒。
芙菱呻吟一聲,翻身撇開沈徹的手,全身像條毛毛蟲似的卷在棉被裡。
「起來。」他又捏住她的另一邊臉頰,她可真能睡,臉都已經被他拉得變形了,還完全沒知覺。
她果然是有些特別的——特別的懶!也特別的會睡!
他微扯嘴角,突然想到一個也許可以叫醒她的方法。
「『麥可』,上來。」他拍拍床墊喚道。「麥可」睡眼惺忪地看著主人允許它上去溫暖的床鋪,便搖搖尾巴「爬」上了床,一頭鑽進芙菱的被子裡,並且拚命蠕動身體尋找一個最舒適的睡覺位置。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芙菱終於感覺到腳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正在侵略她的地盤,她倏地張開眼睛,疑惑地看著正坐在床邊的沈徹。
「你終於醒了。」他賊笑道。
「那——是——什麼東西?」她睡眼惺忪地問,心裡已有八成的譜了。她一把掀開棉被,果然看見「麥可」那顆大大的狗頭正對著她打呵欠,可惡,就是它破壞了她的美夢。
芙菱以極快的速度捲走所有的棉被,並且縮到大床的一角,她絕不會和一隻狗共享她最心愛的棉被。
「咻,下去,不要賴在我老公身上。」
「麥可」無聊地看了她一眼,大大地打了個呵欠,趴在床上繼續它的睡眠。
「你老公?」沈徹挑著眉。
她點頭。「我的棉被就是我老公,抱起來舒服又溫暖,別人都不能碰。」她埋進棉被裡,一臉白癡的幸福樣。
沈徹翻翻白眼,不想再繼續這種愚蠢的話題,除她之外,大概沒有人會無聊到把棉被當老公。
「好了,既然醒了就趕快下床吧!」他拍拍她的屁股。
芙菱看看時間,才早上六點。「我已經放寒假了……」她又準備躺回去。
「我要出去跑步。」沈徹拉住她,阻止她又倒頭大睡。
「那就快去,順便把那只懶狗也一起帶走。」芙菱擺擺手,仍賴在床上。
「你也得跟我一起去。」沈徹笑道。芙菱口口聲聲叫「麥可」懶狗,根本就是「龜笑鰲無尾」,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懶字了得。
「你跑步我跟去幹什麼?」她咕噥道,死都不肯離開她的棉被,這麼冷的天氣要她一大早去跑步,無疑是要她的命。
「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家。」他堅決道,突然拉開棉被,將她一把橫抱起來。
芙菱被這意外的舉動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她揮動雙腳拚命扭動掙扎,他到底要怎樣才肯讓她安心睡覺?
雖然芙菱是一百七十二公分的高個兒,但對一百九十公分高的沈徹而言,抱她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他箍著她,將她直接送到浴室門口,有些賴皮地說道:「限你五分鐘梳洗完畢。」
他把她推進浴室,並替她關了門,以堵住她的迭聲抱怨。
芙菱一個人在浴室死瞪著被闔上的門扉,就算是大哥和二哥,也都不曾把她硬拉起床;她昨天才剛開始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今天就立刻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情,真不曉得他到底在想什麼?沈徹雖然看似那種凡事無所謂的人,但實際上,他做事都帶有強迫性,只要是他下決心要做的事,他就一定會達成。
忍著早起的痛苦,她還是完成了刷牙洗臉的工作,不過她故意用了六分鐘,算是對他強迫她起床的無言抗議。
待她重新回到房間時,沈徹已經將棉被都疊好了,而那隻大懶狗也轉移陣地到了沙發。
「把外套穿上。」沈徹遞給她運動外套,拿著鑰匙走向門邊。
「等等,那隻大懶狗不去嗎?」芙菱嫉妒地看著窩在沙發上的「麥可」,為什麼它那麼好命,可以待在家裡不必出去?
「它負責看家。」沈徹微扯嘴角,當然明白芙菱的想法。
「讓他看家?」芙菱怪裡怪氣地,讓一隻行動如烏龜的懶狗看家,東西不被偷光才怪。她既然都已經早起了,如果不把這只懶狗也一起拖下水,她實在不甘心。
「我看讓它看家不會有太大作用的,不如也帶它出去透透氣,以免它懶出老年癡呆症。」
聽著她「好心的建議」,沈徹簡直快笑出來了,這叫「一物克一物」,有時一個很懶的人就是看不慣有人比她更懶,尤其是當對方還是隻狗的時候,那更是分外眼紅。
穿好鞋子,沈徹雙手交叉於胸前,似笑非笑地靠在門邊。「如果你叫得動它的話,我是不介意帶它出門。」
一得到沈徹的許可,芙菱捲起袖子,毫不客氣地走向「麥可」。「起來,大懶狗,帶你去活動這身懶骨。」
「麥可」眼皮抬都沒抬。
「它叫「麥可」。」沈徹微笑提醒道,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芙菱撇撇嘴,改變策略。「我帶你去公園看漂亮妹妹。」
「麥可」睜了條細縫瞄她,投給她鄙夷的眼光,連狗都知道這個時間公園裡只有阿公阿媽。它伸了個大懶腰,繼續睡它的大頭覺。
這隻大笨狗。芙菱的耐心宣告用盡,她踢了踢沙發。「你是豬啊!快起來。」
沈徹在旁看得不亦樂乎,開懷大笑,他拿起狗鏈笑道:「過來,『麥可』。」他再不出聲,恐怕他的沙發就要不保。
「麥可」緩緩撐開眼皮,低嗚一聲,便「慢步」走向沈徹。芙菱則兩手插腰怒視著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不過至少她終於如願地將它也「拖」出門,這讓她心裡比較平衡了點。哈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於是,在寒冷的二月天,藍芙菱開始了生平第一次晨跑的「創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