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尋尋嚅聲道歉,她不敢去看項子忌的臉,她猜想他現在一定又是皺著眉。
項子忌從沒感到如此憤怒過,當他看見尋尋跌下樓梯時,他氣憤得差點想殺人,但在發洩完極端憤怒的情緒後,他反而覺得異常輕鬆。他這輩子還沒做過比今天更瘋狂的事了,他只要想到這場鬧劇是起因於尋尋和她的寶貝饅頭,就忍不住想笑--而事實上他正在這麼做。
尋尋以她的粉拳敲了敲他的肩頭,隨即向前環住他的頸子,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我都已經難過死了,你還笑!」
一陣打鬥之後,客棧裡的東西幾乎破壞了一半,掌櫃一氣之下,不但不讓他們住房,還要他們和萬得鏢各分一半的賠償,於是,他們不但賠光了身上所有的錢,連她的馬都給抵押還債去;現在可好,饅頭飛了、錢賠了,連基本代步的工具都沒了。
更慘的是,她跌下樓梯時扭傷了腳,現在還得由項子忌背著她,在荒涼的夜色中,尋找歇腳之處。
「你肚子餓了嗎?」尋尋哀怨地問,其實自己已經餓得要命,她從沒想到他們會淪落到這麼悲慘的境地,早知道就先把饅頭吃完再進客棧。
項子忌忍不住扯動嘴角,笑道:「我發現從我認識妳到現在,妳最常問我的話下外乎『肚子餓了嗎』、『還會不會餓』,妳好像真怕我會餓死似的。」
尋尋更摟緊他,轉而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帶笑的側面。
剛認識他時,他幾乎笑都不笑,現在她都快笑不出來了,他反而興致好得很,竟還會取笑她。她以為他應該生她的氣才是,因為這一切禍端都是她引起的。
項子忌騰出一隻手伸進衣襟裡,拿出一個白軟軟的饅頭。「吃吧!」
「你怎麼會有這個?」尋尋接過饅頭,驚訝極了。
「臨走時從店小二手中順手拿了一個。」
「你真好,」尋尋剝下一塊,湊到項子忌嘴邊。「有功者先吃。」
項子忌笑一笑,「聽話」地吃下那口饅頭,欣賞她孩子似的單純,尋尋也高興地犒賞自己一口,兩三下子,那個饅頭就被瓜分完畢。
「真看下出來你這麼厲害,一下子就把他們統統解決掉了,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她讚歎著。
「只是平常練練身罷了!難登大雅之堂。」
哇!光練練身就這麼厲害,也許他練的是某種已經失傳的上古寶典也說不定。
「不曉得和大哥比起來,誰比較厲害?」尋尋喃喃自語。
此時,街角倏地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這等聲勢,來者至少有十幾人。
「嘿!你們是什麼人?」十幾名帶刀官差突然出現,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暍道:「這裡晚上禁止閒雜人等在街上隨意走動,你們不知道嗎?」
尋尋勉強從項子忌背上滑下,禮貌而有誠意地說:「對不起,宮爺們可能誤會了,我們絕對不是什麼「閒」「雜」人,只是「單純」路過此地,正「忙」著找個地方歇腳過夜,而且我的腳受傷了,此刻並沒有心情也不方便隨意走動。」
「大膽!竟敢質疑我的話。」帶隊的捕頭厲聲道。
「非常抱歉,我們是從外地來的,確實不知道此地有這項規定。」項子忌忙向官差們解釋,他瞭解尋尋一向有話直說的個性,內心的想法也都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所以一般不瞭解她說話方式的人,是很容易被她的「直言」所激怒,就像萬得鏢一樣--雖然她說的都是實話。
「這附近包括洛陽城,最近都出現了掘墓大盜,專門盜掘新葬死者的陪葬物。」見項於忌態度誠懇,捕頭也緩和了語氣。「這裡不就貼有告示?難道你們沒有看見?」他指了指一旁牆上的告示。
尋尋率先湊上前去瞧了一眼,嘴裡無心地應了一句:「哦!現在看見了。」
「你……」捕頭臉色鐵青,看來又是一個被激怒的。
尋尋瞪著一雙無辜大眼,不曉得這位捕頭到底在生什麼氣?
況且當一個捕頭不是應該冷靜理性嗎?怎麼這麼沈不住氣?以她「專業」的直覺判斷,他這樣是很難抓到掘墓大盜的。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我們要檢查一下。」捕頭命令道。
「哦!這個是……」發覺不妙,尋尋連忙住嘴,總不能跟他說裡面裝的正是盜墓工具吧!
尋尋求救似地望向項子忌,不懂他們今天到底是撞到了什麼煞星?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怎麼會這麼倒楣?
「到底是什麼?快打開來!」捕頭又催促道,伸手抓住尋尋。
這動作頗令項子忌不悅,他無法忍受任何男人碰她,就算是執法人員一樣,他格開捕頭的手,保護性的讓她站在他身後,此舉充滿挑戰的意味,其他的捕快見狀紛紛拔刀。
兩方人馬頓時對立相向。
「啊--搶劫呀--」一聲尖叫劃破緊張的夜色,只見一個女子從街角大叫跑來,不!正確一點講,是一個尼姑,而且是他們在客棧撞到的那個尼姑。
「阿彌陀佛--我被搶了!我被搶了!」那個尼姑抓著捕頭的手激動地喊著,一手指著另一個方向。「那個人往那邊跑了,穿白衫的。」
「大膽狂徒,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來人呀!追!」捕頭一揮手,領著一群人直追搶匪去了。
而那個尼姑,以一種好奇的眼光多看了他們兩眼後,也急急往另一邊的街角跑去。
「奇怪?她不要她的東西了嗎?怎麼跟官差們走反方向?」項子忌提出疑問,對這個來去匆匆的尼姑感到不解,但是她的莽撞跟尋尋倒是有點相像。
經子忌一提,她也覺得有點奇怪,這尼姑兩次出現的情形都很突兀,好像鬧劇一般,而且她有預感那個尼姑肯定會再出現。
「上來吧!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項子忌背對她彎身道。
望著他寬闊堅實的背,尋尋猶豫了一下。「嗯……我想我還是自己走好了……」子忌一定也是又餓又累,她不想增加他的負擔。
項子忌搖搖頭,像是對付鬧彆扭的孩子一般,未等她有所反應,就強迫性地把她送上了自己的背上。
「你如果累了,一定要放我下來,千萬不要逞強好不好?」她擔心道。
「妳是在侮辱我嗎?」他笑道。
有了他這句玩笑話,尋尋放心地吁了口氣,滿足地環上他的脖子,將臉窩在他的頸側,心頭暖暖的,子忌對她的關心一向只表現在行動上,而非言詞。
其實剛才她心裡真的好害怕,她不曉得到底是害怕被抓走,還是害怕子忌和他們打起來?
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真確確地知道自己害怕和子忌分開,她從小就有爺爺疼、爹娘愛、大哥寵,她什麼都不缺乏,但,她需要他……
尋尋附在他耳旁,幾乎是無聲的,將心中的想法悄悄告訴了他……
「妳說什麼?」
他聽下清楚她說的,轉頭問她,冷不防觸上她的紅唇,兩人同時愣了一下,目光緊緊相對。
在項子忌欲轉回頭時,她突然伸手扳回他的臉,主動啟唇吻他,在款款的吻中,她展現少見的溫柔與纏綿,只想表現出對他的在乎……他的吻越來越熾熱,項子忌被挑起的熱情正同等地回應給她……
尋尋嬌喘地放開他,趴在他背上,滿臉通紅,心跳極快,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大膽到在街上挑逗他,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女孩應有的行為,而且萬一那些官差踅回來看見了,可能會換成以妨害風化的罪名逮捕他們。
但此刻,她只想順著自己的心而走。
她靜靜倚靠在他肩上,想著剛才那一吻,慢慢沈澱心中的雜緒,逐漸理出一個明顯的事實,她想--她是愛上他了。
邵尋尋為這項認知羞怯不已,至於項子忌,他是個孤獨但溫柔的男人,他只是需要時間慢慢去適應他已活在千年後的事實!她要慢慢融化他冰冷孤寂的心,她不但要愛他,更想得到他的愛……
念著這個想法,尋尋的眼皮漸漸沉重了……
但在她睡著前,最後竄進的一個念頭竟是--那個穿白衫的搶匪?
她和子忌也是一身白衫,真巧!連大哥都穿白衫。
這年頭穿白衫的人還真多……然後,她睡著了!
* * *
她的腳好熱!
尋尋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首先進入視線的是項子忌,看見他在她身旁令她安心,她微微淺笑,又緩緩閉上眼。
但子忌怎麼又蹙著眉頭了呢?她再次張開眼看個仔細。真是的!他老愛皺著眉頭!尋尋在心底歎了口氣,實在看不下去。
她倏地坐起身子,一伸手就以掌心壓著他的眉心。
「尋尋?」項子忌正在幫她的腳熱敷,對她突然醒來的怪異行為感到不解。 「妳在做什麼?」
「不許皺眉。」她堅持道。
項子忌拉下她的手,包在他厚實的大掌中,緩緩露出一抹微笑,說道:「別孩子氣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尋尋發現自己很愛看他笑,那會使他整個人柔和許多,本來想稱讚的話,在猛地瞥見房內還有別人後,硬是轉為吶吶的一句:「這是哪裡?」
「這裡是家賣茶的野店,多虧老闆娘好心收留我們。」項子忌繼續揉敷著她的腳踝,柔聲問:「還疼不疼?」
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叫我秋娘就行了。」秋娘端了兩碗麵放在床邊的小桌上,自己也拖了張椅子坐近床邊。「這鎮上就那麼一家客棧,大家都知道那老闆肚量小又愛錢,遇上這種事也算你們倒楣,今晚你們就在這兒歇著吧!最近官府抓人抓得緊,晚上還是別在外頭遊蕩比較好。」
秋娘約莫三十五歲,為人豪爽海派,不拘小節,一身的清淡樸素,依舊掩不住她的美麗,她的美是由風霜歷練刻劃出來的,尤其有著說不出的動人風韻,尋尋忍不住欣賞看她,如果說阿娘的美是屬於「靜」的美,那麼秋娘就是「動」的美。
「盜墓之事,時有所聞,為何這次抓得這麼緊?」尋尋關心地問。
秋娘的手在腿上重重一拍,激動地說:「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這盜賊實在糟糕,他們專挑新葬的墓下手,搜光了陪葬的珠寶金飾不說,掘出的棺木也不會恢復原狀,就這麼任屍體曝露荒野,或任野狗叼食,或任日曬雨淋,反正那景象簡直是慘不忍睹……」
「怎麼會有人做這種事?」尋尋氣憤道,真是盜墓者之恥,做這種事就好像上茅房沒擦屁股一樣的令人噁心。盜墓也要盜得有格調吧!
「所以現在鎮上人心惶惶的,甚至有人說是鬼孽出來作祟呢!」秋娘起身整整衣衫,搖搖頭大大感歎。「算了,不談這個,你們把面吃了早點休息,這房間是我女兒的,今晚我女兒和我睡,無所謂的,倒是床有點小,就麻煩你們擠一擠。」
「謝謝妳。」項子忌和尋尋同時開口。
秋娘揮揮手表示不必言謝,瀟灑地出了房門。
「你餓了吧?」話一問出,尋尋自己都笑了,真被他說中了,問他這句話好像變成了一種習慣。
項子忌將尋尋扶下床,兩人一起坐在桌邊吃麵聊天了起來,兩人之間的輕鬆氣氛使項子忌完全忘卻了一整天發生的不愉快。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她的表情很古隆。
「什麼事?妳的腳又疼了嗎?」他憂心地問,甚至彎下身要察看。
「不是,我發現這是我們兩個第一次同桌一起吃飯,以前通常都是我看著你吃……」她像發現什麼大秘密似地又問:「而且你知道嗎?」
他抬頭看她,應道:「知道什麼?」
「我感覺我們並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飯。」
她說話的邏輯好像越來越怪了,可憐的項子忌一口面差點嚥不下去。他素性做事中規中炬,凡事按照計劃行事,生活嚴謹自律,應對掌握分寸,但他生活的那些法則,似乎一碰上她,就全亂了秩序,許多事情也脫出了他的掌握,現在甚至連她的話都聽不懂了。
唯今只有保持沈默,等她自己來解釋。
「我也覺得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和你同桌吃飯,但為什麼我又覺得不是第一次呢?」她對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困感,但又無從解釋起,甚至根本找不到答案。尋尋淒楚地笑了笑,自嘲地說道:「也許是我上輩子跟你一起同桌吃過飯也說不定!」
她話才說完,自己就愣住了,項子忌也神色回異地盯著她。
可能嗎?兩人同時自問著。
室內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奇怪,尋尋趕緊低下頭吃麵,轉移話題道:「你想,我們會不會被誤認為是掘墓大盜?」
項子忌半挑眉道:「很高興妳終於有自覺了!」他們是外地人,恰巧身上帶有盜墓的工具,要不被誤會都很難。
「什麼意思?」她小心地壓低音量,湊近他耳旁低問。
「妳--不--是--嗎?」他捏捏她的鼻子。
她瞪大眼。「我……當然不是!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她有點生氣了。
嗄!動氣了?真是難得一見,尋尋一向都是好脾氣的,他只見過她笑、她哭,倒是沒見過她生氣的樣子,不曉得她生氣起來是什麼模樣?
項子忌聳聳肩,半開玩笑說:「仔細想想,我和妳應該是屬於敵對的才是,畢竟對我們這些從事設計建陵的人而言,預防盜墓者的侵入是我們的職志。」
「我和你才不敵對,我們是同行!我也會設計陵墓,到目前為止,邵家所建造的陵寢還未有被盜過的紀錄。」她可跩得很。
「哦?」項子忌摸了摸下巴,取笑道:「那麼妳都是以盜墓來累積經驗,進而設計出別人盜不來的墓嘍?」
「才不是!」她的臉已脹得通紅,鼓著腮幫子宣稱:「就算我有過盜墓的經驗,那也是十歲以前跟著阿爹做的。現在,我只是喜歡找些古墓試試我的能力,除了你之外,我從沒盜走過什麼!你明白了嗎?」
看她越來越認真的臉,項子忌也出現了久未逗人的興致,他誇張地點頭。「我相信連隔壁的秋娘都明白了。」
「糟了!」尋尋這才想到,遂激動地打他的手臂。「你怎不早講?害我講那麼大聲,明天一早可能就會有人來捉拿我了。」
「我是被盜的受害者,我不告妳就是了。」他假裝若無其事。
尋尋放妥碗筷,不快地留下一句:「你對盜墓者有偏見。」
然後慢慢拐回床邊,上了床,緊緊用棉被蒙住頭,他對她行為的不認同讓她很沮喪,她開始在棉被裡胡思亂想了起來。
窗外滴滴答答開始下起了雨,伴著房內的靜默,沒人再開口說話。
半晌。
尋尋突然掀開棉被,坐起身來問:「你……不睡嗎?」
她果然是個不太容易生氣的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項子忌以一種好玩的表情打量她,沒來由的一句:「我怕妳把自己悶壞了,正在顧著呢!」
搞了半天,尋尋這才遲鈍的明白,從頭至尾,他都在開她玩笑,天!他連開玩笑都要一本正經嗎?那她怎麼會知道他在說笑?害她剛才還沒風度的亂生氣一場。
為掩飾自己的困窘,她挪進床鋪裡側,假裝很大方地拍拍身旁一大塊空位說道:「你來睡這裡!我不會介意,希望你也別介意。」
她突然又想到,項子忌好像比她保守,於是她拿起棉被在床中問隔成一個界線,補充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你瞧,我把中間隔起來了,所以你可以安心地睡了,現在,我真的好累要先睡了,晚安!」
尋尋面朝牆壁閉上眼睛,假裝入睡。
項子忌站在床邊盯著她的背影,對於男女之間的情事,通常她很容易害羞,但有時她又十分大膽主動,更該死的是,她怎麼會這麼相信一個正常男人的自制力僅用一條棉被就可以阻擋與控制?她是在考驗他的耐力嗎?
聽到身後有衣服窸窣的摩擦聲,尋尋緩緩露出放心的微笑,她知道他到床上睡覺了。本來她還擔心萬一他執意和她保持距離,她要用什麼方法讓他上床睡覺,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了,不是嗎?
心情一鬆懈下來,她睡得比誰都快,沒兩下子,她就沉沉入睡了。
只可惜睡著後不久,她根本也下必擔心什麼保持距離的問題,因為她非但沒和項子忌保持距離,反而還習慣性黏抱著他,吸取他身上傳來的溫暖,讓他想脫身都難了。
項子忌長長歎了口氣,緊擁住她,輕撫她的背。沈睡中的她,依舊是那麼可愛迷人,他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頭頂,她的頭髮散發出特有的香味,令他著迷,而她柔軟的嬌軀更是令他心猿意馬。
在他意識到自己的慾望後,他強迫自己和她保持距離,但她反而更偎向他。她以為他是聖人,還是死人?沒一點感覺嗎?項子忌又在心底重重歎了一口氣。
一個人在經歷過重大的生離死別之後,能夠享受片刻的擁有,已經是最彌足珍貴的事了。他關心她,但卻難以承受她的關心,他該留下來嗎?留在這陌生的千年之後?
他在乎她,也已對她付出了情感,在他那麼努力武裝自己之後,卻仍被她的真情至性退去了冷漠的外衣,在他對地展現些許關心的同時,他總是會陷在難以釐清的矛盾當中,老天!他到底該怎麼做?
尋尋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動了動,緊緊環抱住他的腰,對他的信賴和依賴展露無疑。
當晚,他摟著她久久無法成眠……
* * *
「坐好!坐好!」
一個稚氣未脫的八歲女孩正以命令的口吻嚷道,只見茶店裡正在喝茶的幾位小哥紛紛像做錯事般地正襟危坐,女孩一個轉身,臉色一變,就對一位比較上年紀的大伯,甜甜地笑道:「馬大伯,您的腳……」
「哦!對不起,對不起。」喝茶的老伯立刻像前面幾個年輕人一樣,連忙放下抬在椅子上的腳。
女孩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忙去。
「小牙越來越像她娘了。」客人們一致贊同老伯的話,來秋娘店裡的客人,對小牙都是疼愛有加,而且對小牙的「調教」都甘之如飴。
項子忌和邵尋尋從後房出來時,秋娘正忙著店前的生意,女孩一個眼尖跑到他們身旁,高興地說道:「你們醒啦?我叫小牙,我的床很舒服吧!娘說我從四歲起就不尿床了,所以你們不必擔心我的床不乾淨。」
好個會說話的俏娃兒!五官和秋娘一個模樣,清麗可人!
「我們睡得好--極了。」項子忌疼愛地摸著小牙的頭,雖然他一夜無眠。
秋娘走向他們。「你們要走了嗎?要不要吃個飯再走?」
「不了!我們趕路!」尋尋連忙拒絕,雖然她的肚子已經背叛了她,叫得老大聲。
「沒關係,別跟我客氣,哦!對了!」秋娘像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從抽屜裡拿出幾兩銀子。「今早,客棧的掌櫃像見鬼似地匆匆忙忙趕來我這兒,要我把這幾兩銀子還給你們,還有連你們的馬,都一起奉還了呢!」
「那個吃錢不眨眼的掌櫃?」有一個客人怪叫道。
「他怎麼可能會做這麼宅心仁厚的事呀?」
「是呀!他吃進去的錢,是絕不可能再吐出來的。」
客人一片附議聲,公認那掌櫃是個嗜錢如命的小器鬼。
「原來,你們就是昨天晚上砸了客棧的那兩個人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呀!」馬大伯發出讚賞之音。在這個小鎮裡,消息一向傳得很快,有什麼風吹草動,全鎮的人一定馬上知道得一清二楚。
「聽說他們兩個武功蓋世,把對方打得從樓梯上滾下去,還發出難聽的尖叫,在場的人全聽見了。」
尋尋羞愧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事情怎麼會傳成這樣?厲害的其實只有項子忌一人,而且從樓梯上尖叫著滾下去的人是她,另三個人是直接飛下去的。
「我還聽說他們用一個饅頭就把三個武林高手給打敗了。」
她簡直快徹底崩潰,人言果然可畏!這些人實在厲害,沒親眼見到的事,也能這麼繪聲繪影,說的像真的一樣,尋尋已經羞得不敢抬頭了。
客人們立即展開一陣熱烈的討論,大家紛紛貢獻自己所聽聞的,完全忘了兩位「主角」的存在。
「妳成了」饅頭英雄」了。」項子忌大笑。
「我才不是!」尋尋脹紅了臉,轉而問秋娘:「那個掌櫃有沒有說他為什麼把錢還給我們?」
「沒有。」秋娘搖頭。
「奇怪了,他怎麼知道我們住這裡?」尋尋十分疑惑,真的很奇怪!
項子忌也覺得此事確有蹊蹺。
尋尋決定暫時拋開這個問題,反正錢有了,馬也回來了,他們應該快快到達洛陽,以免又橫生枝節。「我看,我們還是先趕路好了,秋娘,從這裡到洛陽大約還要多久?」
「很近了,騎馬不用半天的時間。」
「那麼,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回程必定再來登門道謝。」項子忌拱手稱謝。
與秋娘母女簡單話別後,帶著秋娘送的幾個饅頭和一整店客人英雄式的「歡送」,他們終於又踏上了前往洛陽的旅程。
在此順帶一提的是,那個越傳越誇張的「饅頭英雄故事」,到他們要出發為止的最新發展是--他們兩人成了準備到洛陽緝拿掘墓大盜的神秘英雄。
人的嘴呀!嘖嘖!離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