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俏妞鐵郎君 第六章
    不是在作夢吧?

    方莫離使勁往腿上一捏,疼得她五官全擰在一起,很好!不是在作夢,一顆心幾乎快樂得飛上了天。

    庫達不解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會兒眉頭緊蹙狀似痛苦,一會兒又眉開眼笑萬分欣喜。從他們出門到現在,她這種循環交替的表情已上演無數次,還好她臉上蒙著面紗。

    「阿離!」庫達輕喚,今天帶她進宮,目的就是要向曼蘇爾國王表明不娶茲娜的決心,他預料將引發哈立德大人強烈的憤怒及不滿,但他的態度將比他更堅決。

    「嗯?」她應道,兀自沉浸在興奮的心情中。開玩笑!進宮耶!她何等榮幸能有機會參加宮廷的聚會,不好好把握大開眼界的機會豈不太對不起自己?

    「待會兒進宮後保持沉默,盡量不要開口講話,也不要有任何奇怪的動作。」

    「奇怪的動作?打噴嚏行不行?」莫離扭了扭置於庫達腿上的小屁股,不調整好位置她就要重心不穩摔下馬背了。

    庫達一手控制韁繩一手扣住她細不盛握的柳腰,制止她的扭動。

    「你打算在國王面前打噴嚏?」他取笑她,不祥的預感爬上背脊,她會不會在宮中引起騷動呀?很難說!他想起先前在波斯宮發生的慘劇,不過她的火藥在他手中……應該不會吧!

    「如果不帶這鬼玩意見,我保證不會。」

    莫離扯下面紗大呼一口氣,但立刻被庫達專制地拉回鼻尖戴好。

    她皺皺鼻頭,嘟嘴說:「戴著它讓我一直感覺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

    「習慣就不會了。」他俯身將臉湊近她的頸窩,熱呼呼的氣息吹得她癢酥酥的。「記住!不可以在我以外的人面前露出你的臉,尤其是男人。」

    「為什麼?」

    「那樣會為你帶來不必要的危險,答應我你會照著做。」

    莫離雖然不是很瞭解庫達的意思,但她決定相信他。阿拉伯男人真的很小器,這是她最近發現的,他們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妻子在外「拋頭露面」,在中國,婦女總是竭盡所能妝扮自己,甚至在臉上化妝的花樣下工夫,不像這裡女人蒙著面紗、包得緊緊的,好像臉上有麻花見不得人似的。

    嗄!等等,她又不是他的妻子,為什麼她的臉只能讓他看?這是不是代表他在乎她?一定是的!她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覺與判斷。

    「阿離,我等著你的回答。」他攬緊她。

    哈!他果然是在乎她的。

    ★        ★        ★

    皇宮位在巴格達城木蘭巴中央庫場上,氣勢巍峨,宮殿上面是綠色圓頂,顯得無比壯麗,環繞皇宮的是國庫、兵器、政府機關和王公庭院,其次才是市街、禮拜寺、醫院、公園、浴池、旅社、詩人集會所和外人居留地。

    庫達不喜交際,所以他的宮苑在巴格達城的較外圍,不過,從皇宮內衛兵對他必恭必敬的態度來看,庫達在朝中也算是重量級的人物。

    抱她下馬,庫達便逕自往皇宮內走去,待走一段距離後才發現莫離仍呆愣在原地,便撇頭示意她跟上來。但莫離奇怪庫達走路怎麼變得這麼快,她除了努力要跟上他的腳步外,還得避免腳上鞋子脫韁而出的意外發生,忙得很!所以她始終在他身後苦苦追趕,無法與他並肩而行。

    由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腳上,莫離絲毫沒有注意到庫達的急停,便一鼻子朝他堅實的背撞去。

    「嗚……」她捂著鼻子低哼一聲,好痛!正要開口才想到他不准講話的「禁令」,硬是把抱怨的話給吞了回去。

    正廳內一片肅穆,身前的庫達全身肌肉也緊繃了起來,怎麼這麼安靜?莫離雙手抓住庫達的衣服,抵著他高大挺拔的身軀,慢慢地偏側著頭,一探前方乾坤。

    去掉庫達和她,房內共有四個人三男一女。除了正位上那位顯然是國王的人之外,其它三人全都正襟危坐,伊恩也在,只是面色有點凝重,但他還不是最糟的,另外一男一女臉色更是難看,全朝他們怒目相視,只是男的是瞪庫達,女的則是針對她來,瞧這勢態,完全不像莫離想像中的歡樂聚會,倒像是鴻門宴。

    「就是她嗎?」中央正位上的老人緩慢開口問,語氣中有不容反駁的威儀,他就是曼蘇爾國王。

    庫達橫跨一步,將身後的莫離攬在身側,無需開口意思就已表示的很清楚。

    不料那名年約十六、七歲女孩突然唏哩嘩啦的啼哭了起來。「除了庫達,茲娜誰都不嫁……」她囁嚅地說。

    「她是異邦人?」盯看莫離的眼睛,另一名男子驚吼著,大步朝她走來,伸手就要將她臉上的面紗扯掉以證實他的猜測。

    方莫離根本沒搞懂他們之間的談話,但直覺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臉,因此反射性地揮手將他的手隔開。

    「除了庫達,任何人都不能看我的臉。」

    她語氣堅決,嬌小的身軀散發尊貴氣勢,神聖不可侵犯。此番大膽動作使室內原本不安的氣氛更加劍拔弩張,女孩立即停止哭泣,驚恐大眼骨碌張望一切,伊恩也瞪大雙眼不敢相信有人敢輕捻他父親的虎鬚,倒是正坐的曼蘇爾國王反而以一種有趣的神情重新打量方莫離。

    庫達知道他應該糾正她無禮的行為,但此時此刻,莫離對他的忠誠令他有一股驕傲,他再不會讓她離開身邊一步,因為——他要定她了。

    「哈立德大人,這件事情我已經表明的很清楚了,相信你不會再做出『無禮』的舉動才是。」庫達聲音冷而冰。

    原本惱羞成怒的哈立德大人聞言更是氣得吹鬍子瞪眼,滿臉脹紅。

    「庫達,你要為帝國的前途著想……」曼蘇爾暗示道。他不想強拆他人姻緣,無奈巴爾馬克家族在朝中勢力實在太大,連他都不得不畏敬三分,他言不由衷地說:「沒有人反對你納妾。」

    帝國內娶異族女子並不足為奇,王公大臣、富豪巨戶內充斥著大量混血兒、外族侍婢和歌女,她們大多被阿拉伯上層納為姬妾。

    莫離終於明白他們談話的焦點是在自己身上,但——庫達要娶她?怎麼可能!正要開口反駁,即被庫達有力的臂膀重重按住肩膀。

    「承蒙聖上和哈立德大人的看重,以我庶出的身份,我相信在朝中一定有比我更好的人選配得上茲娜,我要娶方莫離做我正妻,希望聖上諒解,而且我相信以邁赫迪堂兄的例子,聖上應該會成全我的請求。」

    這句話的後果相當嚴重。

    未來的王位繼承人邁赫迪的妻子——赫祖蘭,也就是哈倫的母親,原來也不過是個希臘女奴,如今,他膽敢挑釁國王就是料定這點,就算是開罪了哈立德,他也早已做了辭官的打算。

    曼蘇爾國王注視眼前性格執拗的侄子,明白上回驚動警察署的事一定也和這位個性頑固的女子有關,但他又該如何向巴爾馬克家族交代呢?他為難地看了怒氣沖沖的哈立德及泫淚欲泣的茲娜,下了最後的決定。

    「這件事再讓我仔細想想,我會給你們雙方一個滿意的裁定,好了?下午的狩獵活動照常舉行,我想先休息一會兒。」

    曼蘇爾國王退出正廳,哈立德大人則一路咒罵著離開,至於茲娜早就哭倒在伊恩懷中,由其攙扶出去。

    從小她就愛庫達,雖然他始終是那麼冷漠,眼中從未有她的存在,但她早就一心一意要當他的新娘,如今夢想無法實現,叫她怎能不傷心呢!?

    整個大廳頓時只剩庫達和莫離兩人。

    「我不要嫁給你。」等所有人都走後,方莫離憋不住滿肚子的怒火,拉開面紗叫道,雙手插腰,腮幫子鼓鼓的。

    「沒有選擇的餘地。」面對她爆發的怒氣。庫達絲毫不以為意,反而以一副欣賞好戲的眼光看她。

    好個專制的男人,她方莫離豈是那麼容易擺佈的角色。

    「你沒有詢問我的意見就擅自決定,而且我也不要涉入你們的爭執之中。」莫離百分之百的堅持。

    他深皺著眉,金色眼眸閃著奇異的光芒。「難道你討厭我,不願嫁給我?」抓住她的手更加用力,使她動彈不得,只能直視他。

    「我當然不討厭你……」話才脫口而出,莫離頓時語塞——她當然不討厭他,相反地……非常喜歡他,而且……她也不排斥嫁給他這個念頭,但……不對了;整件事都不對勁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這才是她來巴格達的真正目的。「但我就是不能嫁給你。」

    「給我個理由!」庫達臉色嚴峻,他做任何決定都不需要理由,但他不要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嫁給他,他想聽聽她的意見。

    「我來巴格達是要找我爹的,不是來成親的,怎麼可以還未找到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給嫁了。」她吶吶地說,還帶著些許嬌羞。

    「這根本就是不衝突的兩碼子事,你嫁給我還是可以繼續打探你父親的下落,而且我會負責幫你找到,不必擔心!」庫達覺得這不是個理由。

    莫離的心意有些動搖,但她仍有所顧慮。

    「你已經有茲娜了,我不要做別人的妾。」莫離又舉了一個明顯的事實。

    「我不娶茲娜,也不是要娶你當妾。」他蹙眉更緊,剛才在國王面前已表明得夠清楚了,為何這小東西還是沒聽進去。

    「你以後還是會娶妾,而我……只能天天祈求生個兒子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這種日子,我不要!」

    「我絕不娶妾。」

    未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連庫達都覺得訝異。又是這種脆弱的眼神,他見過的——也怕見到的。

    「真的?」

    「我保證!」他作夢都想不到他正在跟一個女人討價還價。

    莫離釋然一笑,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臉馬上沈了下來。「但——我還是不能嫁給你。」

    「又是什麼該死的理由?」他吼道,耐心宣告用盡。

    「你不要老是對我吼叫!」她也順勢吼回去。

    庫達強迫自己要耐住性子和她說話,切記!不能用吼的。

    「這就是你不能嫁給我的原因!」

    「不是。」她咕儂。

    「那到底是什麼?」

    「我不是淫婦,我也不要你變成姦夫。」

    「沒有人說你是……什麼?」庫達最後兩個字吼聲之大,足以震死全巴格達的駱駝,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拜託!她就不能給點「正常」的理由嗎?

    「誰?誰敢說你是……」他吐不出那兩個字。「我要將他大卸八塊丟到沙漠裡去。」而這還算是便宜了他。

    方莫離試探性地望向他的怒容。

    「古蘭經上說的。」她才不相信他真會這樣對待一本書,讓它們在沙漠裡任駱駝無情踐踏。

    「古蘭經上說你是……說我是姦夫?」這是他聽過最荒謬的事了。

    「沒錯!」她正經八百,好心提醒他。「我記得它裡面寫道:『姦夫只得娶淫婦,或娶多神教徒;淫婦只得嫁姦夫,或嫁多神教徒,信道者不得娶她。』」講到此莫離沮喪得好像快哭了。

    「很不幸地,以前我常和表妹一同上佛寺禮佛,所以應該就是你們說的多神教如果你娶了我就變成了姦夫,我嫁給你就成了淫婦,而我知道你是個虔誠的信徒,因此你不能娶我。」

    有好一會兒,庫達不知該作何反應,他該大吼或是大笑?阿離真的擁有他見過最奇的「解話」能力,異於常人。

    「阿離,沒有人這樣解釋的,第一,多神教徒不等於『淫婦』。第二,就算『姦夫』只能娶多神教徒,也不代表娶多神教徒的人就是姦夫呀!」

    老天爺,他是在求婚,怎麼變成和她討論姦夫淫婦的問題?

    庫達將她困在臂彎中。「還有其它不能嫁給我的理由嗎?」就算有!他接招便是。

    「我已經有婚約了。」她想起宋家大少提親的事。

    「什麼!」他橫眉豎眼,想宰了那捷足先登的傢伙。

    莫離突然覺得庫達一副氣憤想殺人的表情煞是可愛,忍不住嬌笑出聲——他在吃醋了。

    「騙你的啦!八字都還沒一撇我就跑了,跑來巴格達了。」莫離笑得更不可遏抑。

    「不准笑!」他粗魯地拉她入懷,摟得更緊。

    在長安她也許會聽從姨父母的安排嫁給宋家大少,但因緣際會,她來到巴格達認識了庫達,她有絕對自主的能力決定該嫁給誰。他的眼光令她心慌,但也只有他的存在會令她心安,她想留在他身邊、她想瞭解他的一切、她想讓他愛她。

    「庫達?」

    「嗯?」

    「如果我不小心又闖禍了怎麼辦?你會不會把我養在深宮中、強迫我信奉回教、限制我的行動?」

    庫達微微一笑。「不,我不會!」

    莫離摟住他的脖子,高興的親了下他的唇。

    她真會逼瘋他,傾注而出的熱情促使他深深吻住她,這是一項承諾。

    她如小貓般偎在他懷中,低語道:「萬一皇上不答應婚事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保證!」

    是嗎?為何她心裡始終有股不安的感覺,怕有什麼即將來臨似的……

    ★        ★        ★

    庫達要娶那女人為妻了?努力多年的心血豈不是都要自費了?她也許美麗動人足以垂惑他的心,但只要……一切又都會照她的心意進行了,對!一個直接迅速的方法……

    狩獵活動熱鬧非凡,除了要展現個人獵捕技巧之外,還將分組進行狩獵。王公貴族悉數到齊,戰士們更是個個人高馬大、身材魁梧。不過庫達在戰士當中依舊是最高大突出的,他穿著三襲繡金黑袍,俊挺偉岸,卓倫出色,散發出王者的尊貴氣勢,莫離相信他會是今天狩獵活動中最耀眼的一位。

    「你又在想什麼?老是發呆。」庫達一邊檢查馬鞍一邊問,高大黑駒噴氣一聲,好像頗贊同主人的話。

    莫離罩在面紗後的臉又紅了,為什麼每次她在偷偷欣賞他時都會被逮到?

    「你真的很好看!」她實話實說,高大駿馬又噴氣一次,不知道是贊成還是不平?

    庫達突然攬住她一個轉身,拉下面紗,讓她抵著馬側腹困於駿馬與他之間,以自己的身軀擋住眾人視線,細細綿綿的吻她,接下來的炫麗光彩讓她在他懷中化成一池春水,只憑內心對他的真摯牽引著去感受他突來的熱情……使他失控的感覺真好,只需當面讚美他就行。

    「你也不差!」

    庫達喘息,將面紗重新往她鼻尖固定好,以額頭抵著她的,試圖平復快要背叛的自制力,他只要再碰她一下,可能就無法參加狩獵活動。

    「乖乖待在宮中,不准再私自離開!」他努力收回心神,板起較具說服力的臉。

    「如果我的火藥還在的話……」

    「阿離!」

    「喂喂喂……你別誤會,我是想如果我的火藥袋還在的話,我包準你今天會是狩獵活動上最出鋒頭的人……」她差點忘記「火藥」在庫達面前幾乎是個禁忌的名詞,連忙改口:「呃……當然你是用不到的,因為你可以憑自己的實力獲得好成績,不過,拜託別太搶了國王的風采,萬一他面子掛不住,不答應我們的婚事怎麼辦?」

    「擔心了,嗯?」他點點她俏挺的鼻子,逗她。

    「你偷看過我的身體,還偷走我的初吻,你要負責到底。」她捶他的胸膛。笑!她都快擔心死了他還笑得出來。

    遠方號角聲響,狩獵活動即將開始,莫離心跳急促了起來,拉住庫達衣角,依依不捨的目送庫達帥勁上馬。

    「你可不可以不要參加這場殺戮遊戲了?」她仍不放開他的衣角,幾乎可以體會娘當年送爹上戰場的心情。

    「別孩子氣了,只是狩獵而已,很快就回來。」瞧她一臉可憐兮兮的,無盡憐愛溢滿胸懷,儘管她很獨立,但她一直是需要他的。

    不理會以恩的眼光,庫達側彎腰身佔有地吻她的眉心。

    三十年的歲月,他有一半是在戰場上度過的,一顆不羈的凡心注定要在片片柔情與無悔的純真中沈淪。

    「又不是上戰場作戰,幹麼這樣難分難捨?」

    伊恩騎馬過來,周圍擁簇一群美女,左擁右摟好不風流,對身旁美人的親吻有求必應。

    莫離心中不免犯嘀咕,伊恩到底在搞什麼鬼?花心大蘿蔔!只顧沉浸美色,到底置諾瑪於何地?如果只是玩玩,她可不會坐視不管,如果他是真心的,她也不會任他繼續花心下去,他必須一心一意對待諾瑪才行,就像庫達對她一樣。

    「伊恩!」莫離上前趨散人群,完全忘了先前的感傷。「你不可以只受了一點阻力就自暴自棄,那諾瑪怎麼辦?」

    「阿離!」庫達提醒地叫,她真是熱心過了頭。伊恩反而朝她曖昧的眨眨眼,老沒個正經。

    「我先走了,寶貝們!」他吆喝一句,撒馬離去,只見眾女人紛紛舉手揮別。

    「乖乖的別惹麻煩。」庫達輕點她的鼻尖,也隨伊恩身後騎馬奔去,飛揚的塵土漸漸隱沒他俊碩的身形。

    在他們走遠後,伊恩的「情婦群」紛紛將注意力轉向莫離。

    不妙!七嘴八舌即將登場,還是先溜為妙吧!

    她發誓她真的沒有要惹麻煩,可是為什麼麻煩總會自動找上她呢?

    話說莫離提起裙擺落跑,還未走完長廊,前面就迎來另一群曼蘇爾國王寵幸的妻妾以及茲娜。天!她想圖個清靜都難。

    瞧見方莫離露在面罩外頭一雙靈俏慧黠的黑瞳以及茲娜尷尬的神情,眾妻妾立即明白莫離就是那位讓庫達「抗旨」的異族女子;平常在後宮待久了,遊樂雖多但總嫌無新意,日子過得也挺無聊的,如今有這樣的「新鮮事物」,不乘機「研究研究」更待何時?

    結果,莫離不但無法逃過「七嘴八舌」的評頭論足,全身上下更慘遭「七手八腳」的「騷擾」,她們當她是死人嗎?全身摸來摸去不用錢的,會癢唉!而且她的身子連庫達都沒摸過,她們這些閒雜人怎麼可以……真是太過份了!

    「啊——」她忍無可忍地發出震天尖叫。

    從沒見過有人能以這麼快速整齊的方式一致散開,「天女散花」見過嗎?就是那樣!「天」皇的「女」人紛紛「散」開並且個個「花」容失色。

    收到預期效果,方莫離隨即停住尖叫,戲劇化的掛上一股人見人愛的甜美笑容,客氣地說:「承蒙各位『熱情』的『招呼』,我想我也應該向你們問候一聲才是,你們人多怕聽不清楚,所以我以平常十倍大的聲音打招呼,希望你們都聽到我親切的『問候』了。」

    靜默一晌,眾人皆以怪異的眼神打量她,包括茲娜在內。

    一聲噗哧的嬌笑打破尷尬的沉默,像傳染病似的,每個人立即笑得花枝亂顫。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難怪庫達會被迷得神魂顛倒的。」其中一個比較大姊大的寵妃下結論道。

    話一出口,眾人紛紛住口,她們全都忘了茲娜的存在,這下……該如何收場才好?人這麼多,此時竟沒有人想得出轉圜之辭。

    「我們不是要去玩波羅球嗎?不如讓她加入我們!」開口的是茲娜,臉上寫著大方愉快的邀請,沒人看得出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不是應該大發脾氣,理都不理人嗎?怎麼會……太奇怪了!

    「對呀!對呀!你和我們一起來玩波羅球。」一陣起哄,趕緊轉移話題。

    「我……我不會……」

    在莫離的拒絕中,眾人已簇擁她來到後苑另一處庫場,僕役早已牽出一匹匹牝馬上鞍準備好。

    原來波羅球就是騎在馬上以棍棒擊球的一種遊戲,也有人稱「馬球」,以前在長安時也聽說過宮廷內有人玩這種遊戲。

    「不要怕,我可以教你。」茲娜眼中快速閃過一絲頑皮的神情,盡收莫離眼底,她仔細評量這位曾經是她「情敵」的茲娜,這才發現她是個標緻的美人兒,五官細緻突出,皮膚柔嫩白晢,十六、七歲的荳蔻年華,自信的面容使人不難聯想她所受到的寵愛。

    而她從頭到尾表現出異常的親切與熱心,讓莫離受寵若驚,她甚至將她平常溫馴的白色坐騎讓給莫離,自己則騎另一匹紅馬。

    莫離心中有點明白看來茲娜的本性並非先前在庫達面前所表現出的柔弱,不管她在打什麼主意,好奇與不服輸的性格讓她決定奉陪到底。

    生手和老手的差別還是很明顯的,球賽開球以來,莫離根本沒碰到球的機會,不過她並不以為意,搶球的過程本身就是精彩又刺激的。

    「啪!」

    茲娜一記揮棍,球直剌剌地正中莫離的臉頰,害她險些不穩摔下馬背,眾妻妾一陣驚喘抽氣,全都驅馬近看莫離的狀況。

    「沒事的,我們繼續玩吧!」莫離忍著疼說,不想壞了大家的興致。她的臉又熱又麻,牙齒不曉得還在不在?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怎樣?」茲娜顰蹙雙眉,驚甫未定,被自己的「失誤」嚇到。

    不管她剛才那一球是不是故意的,不過方莫離非常確定接下來的這球絕對是故意的,這次它結結實實的打在她坐騎的臉上,茲娜可能是乘機整她。

    於是,第一個麻煩就發生了。

    因為坐騎受到驚嚇,突然發狂,像匹野馬似的前跳後踢,要把莫離摔出馬背,其它的馬受到影響也開始焦躁不安。

    「抓緊呀」

    全部的人亂成一堆,拿不出具體主意,男人們全都出外狩獵去了,誰來制伏這匹瘋馬?現在只求莫離別摔下來,否則以庫達暴烈的脾氣,只怕會誓死拆了國王的後宮以洩憤。

    莫離死命抱住馬脖子,感覺馬鞍似乎在鬆動當中,不行!撐不下去了!對準庫場邊的一堆乾草,她孤注一擲的棄馬朝它跳去。

    眾人再度驚呼,慘了!後宮不保,會不會跌斷脖子了?有的小妾甚至嚇得哭了出來,緩慢緩慢……乾草堆才有些許動靜。

    方莫離坐起來,拍掉沾在頭上身上的乾草屑,朝一群驚愕的面孔靦腆笑了笑,說:「安全著地!」

    全部的人蜂擁而上又摟又抱,查看她是否仍四肢健在,茲娜亦趨前探望,一張臉蒼白無血色,萬萬沒想到自己「小小」的惡作劇會演變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你可不可以拉我一把,我的腳好像扭傷了。」

    莫離伸手向茲娜,給彼此一個機會,她可不是個會記恨的人,但她仍決定要和她「私下解決」一番。

    「茲娜先送我回房,你們繼續玩,不必擔心我。」

    茲娜連忙攙起莫離,同房途中始終保持沉默。

    「別放在心上!」莫離拍拍她的肩膀。「我保證不會告訴庫達,你也不要洩漏出去好不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話說麻煩事似乎有一就有二。

    才轉過迴廊,一抹人影倏地跳到她倆面前,還未認清來人長相,就見亮晃晃的刀子直刺而來。

    「危險!」

    莫離直覺推開茲娜,兩人從走廊摔入花園。

    來者不善,蒙面刺客好像是針對茲娜而來,直追過去似要置她於死地,情急之下,莫離忘了自身腳疼,一個箭步上前,茲娜也順勢躲向莫離背後尋求庇護。

    短刀刺下時,莫離原本是要抓住對方的手腕,誰知一個失算,抓住的反而是鋒刃。

    「救……救命啊!」茲娜放嗓求救,莫離死抓住刀子不放,和刺客僵持不下。

    眼見聞聲而至的人朝花園奔來,刺客快速抽刀,隨即逃逸無蹤。

    「啊……」莫離痛呼,對方抽刀的動作反而在她手掌心劃出更深的一道口子,鮮血如泉湧出,茲娜趕緊扯下頭巾按住莫離掌心的傷口,雙手仍因驚魂未定而微微顫抖,手中的紗布也以極快的速度染紅濡濕。

    「怎……怎麼會這樣?」茲娜哭道。

    整座後宮立即陷入一片混亂……而莫離唯一擔心的是——她該如何向庫達解釋——這場混亂絕對不是她引起的。

    「不要再哭了。」

    莫離求助她看向床邊的眾寵姬,她好像時常在講這句話,以前也常對表妹婉婉說。

    「可是你的手……」茲娜勉強收住淚水哽咽道。

    「起碼現在沒有流血了,你們說是不是?」她高高舉起包得像「饅頭」的手向圍滿床邊的眾後宮佳麗展示著,同時無奈的聳聳肩。

    「莫離姊姊……你真的好勇敢,之前在玩波羅球的時候,我只想故意試試你的性子,以前有好多女人都試圖要嫁給庫達哥哥,但她們全都不懷好意,心眼小、眼睛長在頭頂上,脾氣壞得很……所以……我以為你也會是那樣的人……可是……你救了我的命。」

    「你真的很喜歡你的庫達哥哥,對不對?我也一樣,所以我不希望看到庫達周圍的人受到傷害,如果當時庫達在場,他一定也會像我一樣保護你。」

    她眼中流露出誠摯與信任,全部的人皆被這番話感動不已。

    「你才是真正適合庫達哥哥的人。」茲娜抹掉淚水,拍胸脯保證。「我父親那邊由我負責說服,至於國王……」

    「當然就要靠我們的魅力相纏功了,姊妹們是不是呀?」全部一致同意。

    所謂因禍得福,不過就是如此吧!

    「阿離!」

    粗魯的開門和吼叫聲打散了一室的溫馨,庫達臉色發白的衝進房內。

    「我聽說……老天!」他衝向床邊,眼中因怒氣充滿血絲,小心捧起裡滿紗布的雙掌,咬牙切齒一字字道:「該死的!是誰幹的?我要宰了他!」

    「然後大卸八塊丟到沙漠裡任駱駝踐踏?」莫離微笑,反而用兩隻「饅頭手」輕捧他臉頰欣賞他眼中擔憂的神色,甜甜的在頰上印下一吻。「不要每次都說些無用的傻話。」

    抽氣與竊笑聲此起彼落,有人驚愕於方莫離竟敢挑戰盛怒中的庫達,有人則喜於見到這難得一見的好戲,只差沒鼓掌叫好,在阿拉伯社會婦女是不會也不敢去挑戰做丈夫的權威。

    庫達知道莫離生性活潑,不同於一般女子,但卻不知她大膽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取笑又對他調情,尤其又是在茲娜和國王的寵姬面前。他必須對這小東西施以再教育,好好教導她一個做妻子應有的言行,但不是在這裡。

    一把掀開床單,庫達逕自橫抱起莫離就要往門外走去。

    「你要帶她上哪兒去?」眾人異口同聲。

    「回家!」庫達大聲道,頭連回都沒回。「我向國王請示過了。」

    莫離在庫達肩上方朝後頭的眾人興奮揮手。「再見!我今天玩得很愉快。」

    「莫離姊姊,我們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茲娜說。

    「謝謝你們,我在家等好消息就是了。」莫離開心的回答。

    「什麼事?」庫達眉頭一擰,她實在不像受傷的人。

    她手環他的頸項,對著他嚴肅緊繃的臉又是一記安撫的響吻。「好事!」

    「把面紗戴好!」他毫無情趣的大潑冷水。她撇撇嘴好玩的發現,在兩人獨處時,庫達喜歡逗她開心,也禁得起玩笑,但只要她在人前稍稍主動表示關愛與親密,他就會不自在,哈!他只是不習慣而已。

    「庫達,你可能要抱我好一陣子了,高不高興?」

    「怎麼說?」

    「因為我腳終於也受傷了。」她舉起同樣包著紗布的蓮足給他看。

    這回她真的確定他要殺人了。

    不過被丟到沙漠去的可能是那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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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之夜。

    宮苑內裝飾得金碧輝煌,艷麗絕倫,龍涎香燭照得通明如晝,大廳賓客雲集。

    哈立德大人在茲娜的撒嬌攻勢下,看在方莫離是救命恩人的情份上,終於點頭答應退出這場爭執,並勉為其難的來參加婚禮,曼蘇爾國王更帶領後宮大隊人馬前來祝賀,每個人都穿上最得意的華麗服飾,使用最高級的香料。

    一切就緒卻獨不見新娘子的蹤跡。

    「我不要穿這件衣服。」莫離鬧彆扭地高聲抗議,對女侍手上那件全黑鑲金的新娘裝皺眉嘟嘴。

    「夫人……」女侍哀求道。

    「怎麼回事?這麼慢!」庫達身著阿拉伯新郎傳統服裝,帥勁的走進房內。

    「大人!」

    女侍紛紛轉頭驚呼,此時此刻新郎絕不適合出現於此。庫達知道他這樣做不合時宜,但若對方是莫離則就另當別論了。

    「庫達你來得正好,我不要穿那件全黑的,多不吉利呀!我也不要穿那件白色的,又不是要去參加喪禮。」莫離快哭出來了,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可是為什麼她們硬要她穿上黑色的衣服。

    「我看這件衣服沒什麼不對,裁製得很具高貴質感。」巴納蘭在一旁建言。

    「我不要,我要換穿紅色的。」

    莫離堅持不穿庫達特地為她請人縫製的新娘服,實在拗不過她,最後只好答應讓她換穿一件樣式較簡單樸素的紅色軟紗禮服。

    「庫達,你不能穿黑色的衣服娶我,好奇怪!」庫達轉身要出去時,莫離提醒他。「你應該和我一樣穿紅色的。」

    靜默一晌,庫達才緩慢帶笑的回答:「我不穿紅色的衣服,而且我命令你一刻後馬上換好衣服,否則我就來扛你到大廳去。」在莫離來得及用眼光殺死他以前,他已話畢離去。

    雖然咕噥有詞,但莫離還是以最快速度著裝完畢。

    在結婚儀式結束後,庫達和莫離坐在正位上接受眾賓客祝賀,冗長的儀式程序無聊得讓莫離直打呵欠,第一次發現帶著面紗的最大好處——遮醜。

    好不容易表演登場,輪到諾瑪上台獻藝,將整個婚禮帶至最高潮。

    儘管婚禮的歡樂氣氛洋溢,但庫達始終保持高度警覺。

    在宮中發生的摔馬事件,看似一樁意外,但根據他的調查,發現在馬後腿上有針刺痕跡,計謀者可能是趁球誤擊馬頭時,利用吹管之類的器具吹針刺中馬匹,使其疼痛發狂,此外馬鞍也不是自然鬆脫,而是被人蓄意割斷……照一般的說法,那匹溫馴的馬原本是茲娜的專屬坐騎,加上後來的刺殺行動……種種跡象顯示對方完全是衝著茲娜來的,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無論如何,他絕不容許有人做出傷害莫離的事。

    他憐愛的溫柔目光轉移到她身上,卻發現他甜蜜的妻子正張著骨碌碌的大眼瞪著廳內另一男人。佔有慾的大掌立刻直接擋住她的視線,另一手猛地收緊手臂,她整個人順勢貼到他身上。

    「你只屬於我,不准看別的男人。」他對她耳語。

    莫離忍不住偷笑臉都已經被面紗遮住了,現在連眼睛都不能隨便看,他實在吃醋吃得沒道理。

    挪開他的手,見他拉下臉,悶悶瞪她的樣子,實在非常有趣。

    「我也不想傷了我的眼睛,可是那個不知羞的胖男人剛才一直瞪著我看,現在又盯著諾瑪,我可不吃虧的,瞪也要瞪死他!」

    那雙貪婪的眼顯示出對女人慣於強取豪奪,讓人很不舒服,她窩進庫達的懷中尋求溫暖的依靠。不過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忙著回瞪那個下流男人,因為伊恩正倚著一根紅柱以殺人的眼光一一清除那些膽敢覬覦諾瑪的無恥之輩,莫離更好玩的瞥見諾瑪一雙翦水雙眸總是似有情若無意的掃向伊恩,莫非……諾瑪並不像她所表現出的無情。萬莫離當下暗自喝彩,或許她可以推他們一把。

    還未思索完畢,那不知死活的男人已轉移陣地來到她和庫達面前。

    「大人好福氣,夫人長得實在標緻動人,出色絕美。」虛偽的稱讚讓莫離雞皮疙瘩掉滿地,騙誰呀!臉都遮住了還知道長得好看?

    不懷好意的眼賊溜溜的直盯她,這位名為蘇福的胖男人在巴格達也算是頗具份量的富人,但他和庫達貴族的身份比起來最大的不同在於他的財富多為牲畜和農產,而庫達多為金銀貨幣且擁有階級地位。不過近年來蘇福靠販賣人口獲取暴利,雖無貴族身份,但也和一些重量級的權要關係良好,講話難免趾高氣昂。

    蘇福意有所指地說:「我敢肯定夫人的美貌在巴格達城內是絕無僅有的,尤其是這雙眼更是讓在下印象深刻……」

    話未畢,這好色的胖男人突然伸手企圖拉下莫離的面罩,但庫達動作更快,緊緊扣住那只不規矩的髒手。

    「當著我的面輕薄我的妻子,你應該知道下場。」

    「不敢!不敢!只是尊夫人讓我想起前些日子被搶走的一件『商品』……」一雙賊眼仍不死心地在她身上溜轉。

    氣氛一下子緊凝起來,莫離渾身微顫,庫達輕摟在她腰側的手稍稍收緊,口氣是一貫的冷靜與權威。

    「我的婚禮由國王主婚,不如我們到國王面前當面確認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雖然庫達維持冷冰冰的禮貌,她知道他已在怒氣爆發邊緣,而且腦中鐵定正在計劃如何將這男人丟到沙漠。

    「有麻煩嗎?」伊恩威儀十足地走近,早就注意到這涎著口水窺伺諾瑪的急色鬼。

    「沒事沒事,問候一聲,不成敬意。」蘇福一路鞠躬哈腰退向角落,自己怎會笨到為了一個脫逃的奴隸去得罪國王。

    「他不是上回我們卯上的那個奴隸販子嗎?你怎會邀請這種人?」伊恩靠向他們低聲道。

    「這裡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是不請自來的。」

    「我們專心欣賞諾瑪表演,不要再談他了好不好?只要一想到他,我的手又痛,腳也疼了。」莫離輕扯庫達胸前的衣襟,想以這個十足牽強的理由吸引他注意。

    「有人抗議嘍!我還是速速退場才是,以免她的鞋子……」伊恩曖昧的眼神望向她的腳。

    庫達大笑,她還未意會過來即雙腳騰空,被霸氣地橫抱起來。

    「這樣你的腳就不疼了,鞋子也不會威脅伊恩了。」他盈滿笑意,在她髮際偷香了一下。「保證你的手也不痛。」

    「胡扯!」

    她笑罵,熟稔地環上他的頸項,早已習慣他有力的臂膀,任由他抱她回房。

    「奇怪?那個人怎會這麼沒大腦,笨到要來招惹你……」她格格笑。

    「你的美貌值得他搏命一試。」

    「你也會為我搏命一試嗎?」她明知故問。

    「我招惹的是國王和哈立德大人。」他自信十足又充滿佔有地吻她,吻得她意亂情迷。

    「完了!」莫離攀住庫達的肩頭望向他身後的正廳方向,慌張道:「庫達!快!快放我下來!」

    「不可能!」他也很堅持。

    「那個色老頭去騷擾諾瑪了!」她望眼欲穿,眼珠子快掉了出來。

    「有伊恩在,不必擔心!」他輕鬆自若,絲毫沒有放慢腳步。

    「更慘!他可能會把他殺了。」

    「正合我意!」

    醋勁大發的男人有時是很可怕的,莫離忍不住可憐起蘇福來了。

    拐過彎穿越迴廊,便完全看不見正廳的狀況。

    莫離輕捶他的肩膀。「我跟你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新娘子專心點,別老想著其它男人。」他沉著臉。

    大廳隱約傳來騷動。

    「庫達,我聽到有人慘叫。」她引頸後盼。

    「阿離!」

    「幹什麼?」

    「閉嘴!」

    伊恩.巴爾馬克發怒了!

    從波斯到巴格達公認最笑面和善的伊恩.巴爾馬克翻臉了,而且是為了一個女人?

    上層貴族每個人都知道,以恩風流灑脫,身邊情人如過江之鯽,向來只聽說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倒還未聞他會為了女人傷了和氣,他堅持的原則是「合則聚不合則散」,也從不曾在意過誰或試圖挽留某個女人。

    結果,在新郎新娘落跑缺席的晚宴上,他只是看見蘇福用不規矩的賤手碰了諾瑪,從未有過的妒意與憤怒急上心頭,無法控制地就當著國王及眾賓客的面猛揍了一拳。

    蘇福這輩子還沒有吃過這樣的悶虧,在他販賣經手過的女奴中不乏各國風情的美女,但像這般令人心動的,倒從未碰過,當初若非匆促趕著將那批奴隸脫手,他也不會任這麼好的貨色自他手邊溜走。只是……沒想到一個脫逃且「有可能」已成為庫達的東方妻子,另一個又為伊恩.巴爾馬克所有,這下他想重新弄回這兩位大美人恐怕比登天還難,提頭交換也許快些。一向仗勢欺人的蘇福開始後悔自己將事情弄到這步田地,一時色迷心竅竟惹上如此重量級令人聞之腿軟的大人物。

    放著一屋子驚愕的嘴臉,伊恩逕自拉著諾瑪離開正廳。

    兩人一路行至後花園,諾瑪才驚見自己仍然被他溫暖的大手緊緊包握著。

    「主人,身份不同,不合禮儀!」諾瑪聲音暗啞不敢抬頭看他,還未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類似這樣的騷擾她早已司空見慣,也總能以一貫自持的淡然去面對,但她萬萬沒想到伊恩會……她低頭看見伊恩緊握她的手關節正微微泛紅,一時驚覺,連忙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讓他霸道的手牢牢握住。

    「主人決定一切。」伊恩冷峻道。

    他送她到先前莫離的臥房。「以後你就睡這裡。」說完,他轉身就走。

    「主人。」諾瑪對他離去的背影喊道,語氣中的急迫連自己都嚇一跳。

    伊恩緩緩旋身定在原地看她,表情高深莫測。

    「謝謝!」她氣若游絲,覺得有必要向他道謝,不管為了什麼。

    伊恩按捺住伸手撫平她髮絲的衝動,瞇眼向她,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向他道謝?她應該是高傲不可侵犯甚至是張牙舞爪的保護自己,而非像現在一樣宛若一隻受了驚的小貓,可憐兮兮等著主人的憐愛。

    許久,他才定定吐了一句:「我不會允許別人來搶屬於我的東西。」

    諾瑪一顫,是的!她是他的財產,他只是保護屬於自己的財產罷了……而她,竟傻到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一絲絲……感動,甚至天真的以為他也許和其它人不一樣。

    身為歌姬本來就沒有權利擁有太多的奢望……諾瑪淡淡扯動嘴角,面無表情。

    「晚安,主人。」她退回房間,同時也退回自我的保護色中。

    望著關上的房門,伊恩低咒一聲,剛才他以為自己眼花了才會看見諾瑪眼中受傷的神情,怎麼可能?

    「天下女人之多一輩子用不盡,我又何必娶妻限制自己?」

    對庫達說的話言猶在耳,怎麼就真的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的行為模式全走了樣……他踱往後花園,望向正廳歌舞昇平、舉杯作樂的貴族名媛,踏著夜色的足跡,以恩再度展現他醉死人的風采,擄獲每一顆願意交付他的芳心。

    但他的心呢?又由誰來收藏呢?

    上回真是一次巨大的失誤,庫達娶的竟不是茲娜,反而是這來路不明的小賤人。同樣出自奴隸市場,為什麼她有幸能獲得庫達的憐愛?她們努力了這麼久,怎能就此讓她平自無故的捷足先登?不行!這一切都該是她們的,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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