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趙家上下,幾乎隨處可見一束一束的白玫瑰,靜靜斜佇在花瓶裡,像是優雅淡漠的仕女,自顧自的散逸著淡淡幽香。
趙寒疆怔愣的站在客廳裡,鼻尖飄來似有若無的淡香,挑亂了許久不曾掀開的記憶,差點牽動眼裡的熱液。
當年母親在世的時候,屋裡就像這樣,每個角落皆飄散著花香。
今天他難得沒有加班的情緒,破天荒的一下班便離開公司,直接驅車回家。沒料到趕著在晚餐時間前進門,迎接他的竟是這般驚奇。
這棟宅子裡,已經好久好久不曾飄過花香味。
外面那一大片的白玫瑰園,不管開得多茂盛,十幾年來一直不曾進駐到屋裡。同樣一朵白玫瑰,種在外頭的土地上,是種紀念,剪下來擺到屋裡,則是長久的忌諱。
這個忌諱,竟在今日趁他毫無心理防備的時候被瓦解。
「少爺。」葉伯在暗處蹭了好一會兒,才走到趙寒疆身邊,老眼底下有抹小心翼翼的神色。
「這是……誰弄的?」趙寒疆的嗓子奇異的嘎啞。
「是梁雪小姐。你早上出門後,她就自作主張跑到閣樓去翻出所有的花瓶,還到花園去剪回來一大把的花。等我發現時,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呃,老天原諒他的謊話,把責任撇得乾乾淨淨。
其實,他老早就看到那女孩兒爬上閣樓,也猜到她接下來要做什麼。當時他幾乎要開口阻止,不過下一秒,又突然改變主意按捺下來。
他很懷念十多年前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屋裡處處芳華的佈置。
以前夫人也很愛親手在屋裡四處插上白玫瑰花,甚至親手辟了一個白玫瑰園。那時的少爺還小,在夫人溫柔的呵疼下,性子好活潑。
可惜,夫人死了以後,少爺便變得沉默陰鬱、不愛說話,雖然少爺留下了花園,卻不准任何人在屋裡擺放任何花卉。
看著梁雪快樂的挖出一個個塵封已久的花瓶努力擦拭,葉伯的老眼忍不住濕潤,一段段溫柔平和的往事,在她手中被漸漸拂淨拭亮,夫人幽遠的溫柔身影逐漸變得清晰。
當時他心裡頓時升起一股私念和渴望,想藉著梁雪的手,再看一看白玫瑰花綴飾在烏木傢俱間的雅致美景。
「梁雪她人呢?」趙寒疆對室內的佈置不予置評的「嗯」了一聲後,抬起深沉的眼眸環視四周,找尋那抹粉色的嬌小身影。
「她還在院子裡。」葉伯觀察少爺的表情。
少爺沒有繼續追究,那就是默許了?
「院子?」他皺眉。
「那女孩兒挺勤奮的,何伯和他兩個兒子來照顧花園,她也幫忙了一整天。」也許是她執意將花移剪進屋子的舉動,無意中得到葉伯的好感,頭一次,他在趙寒疆面前多稱讚了她幾句。
何伯常年擔任趙家的園匠,近幾年因為年紀大了,便常常帶著兩個身強體壯的孝順兒子來幫忙。
趙寒疆沒反對,甚至常常主動加薪,說是補貼給何伯那兩個兒子的工錢。
「她工作一整天?」今天太陽非常大,她能夠頂著烈日曝曬這麼久?趙寒疆隱約心疼了一下。
「梁雪小姐和一般女孩兒很不一樣。她在大太陽底下生龍活虎的,和她嬌滴滴的外表完全不相稱。」葉伯報告著梁雪今天的活動狀況。
趙寒疆聞言,微微攏起眉頭。「葉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下回不要讓她在太陽底下待太久。」
葉伯挑了挑眉。「我知道了,少爺。」少爺的心明顯的只為梁小姐長偏。何伯兩個兒子常來幫忙,他也沒聽少爺說過請那兩個年輕人進來坐坐。
此時,大門砰的一聲被大力推開。趙寒疆直覺回過頭。
「老闆!我聽到汽車的引擎聲,果然是你回來了。」清脆的嗓音在大門處揚起,既熱切又愉悅。
音波未歇,一個粉紅色的小小身子便衝到他的身畔,彷彿將門外殘留的餘暉熱力也一起刮進來,暖融了他一身。
趙寒疆瞇起眼看她。
他這幾天早出晚歸,完全和習慣晏起早眠的梁雪錯身而過,同住一個屋簷下,連續數天,竟沒有一刻碰面的機會。
再見面,她似乎不記得上回他和她在書房發生的芥蒂,明亮的笑容裡反而有絲乍見他的喜悅和……
惦念?
她想念他嗎?
是否一如他對她的思念?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期待的念頭,在心頭盤繞不去,悄悄生根。
穿著粉紅色運動衫的梁雪,全身裝備齊全,細絲般的髻發全塞進頭上一頂寬邊帽,只有幾綹髮絲頑皮的溜出,黏在紅潤的頰邊,細白的手臂套著白裡泛黃的工作袖套,下面牛仔褲的膝部和臀部沾了一層土。
「好幾天都沒有看到你了耶。」兩隻髒兮兮的小手熱切地抓上他的手臂。
「梁雪小姐,你的鞋子。」葉伯皺著眉瞪著她的腳下,光可鑒人的地板被她踩出了好幾個土印子。
「哦,對不起,葉伯。」梁雪飛快的低頭看去,不好意思的道聲歉,趕緊乖乖的踅回門邊拿下寬邊帽,脫下髒鞋、袖套,拍一拍褲管和小屁股,又巴巴的跑回趙寒疆身邊。才站定,她又注意到自己在他袖子上不小心留下的泥手印。「啊」了一聲,小手立刻抓起他的手臂,仔細的拍拂塵沙。
「不好意思,弄髒你的衣服,看到你太高興了,所以忘了自己的手有泥土。」她嬌憨又慌忙的笑著,神情像是迎接一個久未回家的親人。
她的舉動讓他心暖。
趙寒疆將梁雪細細掃視一圈,然後將她充滿陽光味道的身影刻進心裡。
「聽說你今天工作了一整天?」他盯著她有些紅紅的鼻頭,擔心那是不是曬傷的痕跡。
「是啊。在一大片的白玫瑰園裡工作真的好棒,千百朵芳香的白玫瑰圍繞在身邊,就像泡在一池倒了整瓶玫瑰香精的泡泡澡一樣。」她興奮的向他比手劃腳,迫不及待想與他分享一整天的快樂,一邊不耐煩的用手指梳理著糾結不聽話的蓬鬆髮絲。
「累不累?」他看不慣的伸出手,制止她的粗魯拉扯,接著長指沒入她的髻發中,自然而然的幫她梳理起來。
葉伯看了看他們兩人之間親密得有些過頭的氣氛,一聲不吭的自動悄悄消失,下去準備晚餐。
「還好,何伯分給我的都是比較輕鬆的工作,還有冠言和冠達也幫了我好多忙,所以一點也不累。」她笑瞇瞇地仰著小臉,像只任主人梳理毛髮的溫馴小貓,舒服的享受他的手指以徐緩有致的力道,刷掠過她的發間。
梳理的長指頓了一下。「冠言和冠達?」
「就是何伯的兒子啊。說來真巧,我們三個早就在學校的園藝社裡認識了,今天早上見面的時候,大家還嚇了一大跳。冠言去年就畢業了,現在正在念研究所,冠達和我同年,今年也是畢業生,他快要當兵了呢。」她呵呵的傻笑,沒留意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暗影。
「是嗎?」簡短低沉的回應裡有一絲模糊的苦澀。
兩個與她年紀相仿的男孩子,相處起來必定是言語投契,分外親切,難怪她不會感覺到累。
二十出頭的年輕孩子聚在一起,一定有一堆聊不完的話、笑不完的事。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好老,和她距離好遠、好遠。她才二十三,正是美好年華,而他卻已三十二歲了。
他不屬於她的世界,她也不屬於他的。
不管是十三年以前,還是十三年後的現在,他們之間一輩子都會隔著這一道永遠也跨不過去的歲月鴻溝。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很蠢。竟然以為十三年的等待,能換來一些什麼東西。
「世界好小哦。兜了一圈,隨隨便便都會遇上熟人。不曉得如果有仇人的話,會不會也狹路相逢?」銀鈴般的笑聲調皮地傾洩在他的耳際。
梁雪只是隨意開起的玩笑,怎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趙寒疆瞬間呼吸一窒,渾身冰冷,猶如被打入冷窖中。
他停下按摩她頭頂的大掌,移到她小小的肩頭,緩緩的在兩人之間推出一臂之遙的距離後,輕輕放開她。
梁雪眨眨單純的瑩瑩大眼,不解的偏頭看他。「怎麼了?」她還眷戀著他長長的手指穿梭在她發中的親密感。
「我很相信冤家路窄這句話。我想,你還是不要靠我這麼近,也許,我們正好有仇也說不定。」他說得模糊,她聽得迷惘。
他又露出濃霧一樣深奧的眼神,讓她怎麼瞧也瞧不透。
梁雪擰著眉,心裡突然有些不舒坦,固執地和他眼對眼的互瞪。
「你很愛說這種真假難辨的話,裝神秘這麼有趣嗎?改天換我也來玩玩。」她有些氣悶的說道。
「如果不知道真假的話,最好的態度是至少要信三分。」他正經的表情像個疼愛徒兒的老師父,正在教導純稚不懂世故的小沙彌,以免下山後吃了人心險惡的悶虧。
「你乾脆直接告訴我,我們之間有沒有恩怨不就好了?叫我猜,我哪猜得著啊?」她有些惱怒的嘟起嘴,不肯掉入他設下的語言迷局裡。
趙寒疆失笑搖頭,怎麼也不肯再多說。
她像個沒耐性的暴躁精靈,外表嬌甜、惹人憐愛,內心卻又頑固又直接,打死也不走浪費時間精力的迂迴道路。
可惜,他們之間永遠也無法搭上一座直通彼岸的橋墩。
至少,現在不是時機。
有許多事,只要一說破,就永遠沒有轉圜的餘地。
而他有他的私心,不希望她這麼快就離開他。
「你別光是笑。回答我的問題,我要聽你親口說了才算數!」梁雪伸手抓緊他右手的袖口,身子幾乎貼上他的臂彎,小臉上一片固執。
「小傻瓜。」他露出複雜的笑容,從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彎起指節輕輕朝她頭頂叩了一下,便轉身上樓,心中一面盤算著,在開飯前還可以回到書房去處理幾件公事。
「喂,你還沒回答我呢!」她在原地氣急敗壞的直跺腳。
小人!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鬼話,耍完她後就腳底抹油?
想來她真的被惹毛了,那一聲「喂」喊得著實不太客氣,不像屬下對老闆的敬語。
「你想太多了。」樓頂飄下一句冷淡的回應。
梁雪愕然。
她想太多?
也許,她真的想太多了!
但是,換句話說,表示她自作多情嗎?
梁雪手裡拿著一把小鏟子,站在玫瑰花海裡發呆。
你想太多了。他講過的話,奇異的深深刻在腦海裡,隨時隨地浮現出來,令她無法不去胡思亂想。
我說,我愛上你了。來到趙家的第一天,在書房裡,他對她說的話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裡。
當時,雖然她坐在他的懷裡,語氣不善的反駁了回去,事後還是讓她暗自心波蕩漾了好幾天。
直到現在,想到那近似求愛的一幕,一圈圈的漣漪便無法克制的從心頭擴散。
我們可能是仇人。怎麼可能呢?仇人?她不喜歡他這種黑色的幽默感。
在她二十多年的歲月中,根本沒有屬於他的記憶。
除了每年在她父母的墳前送上白玫瑰花的神秘男子……
梁雪愣了一下,轉頭茫然地瞪著腳邊一片迎風搖曳的白嫩花朵。
不會那麼巧吧?她馬上揮開莫名的聯想。
「唉呀,不可能、不可能。這世界哪會小成這樣?未免太誇張了。」她敲敲自己的小腦袋,阻止亂七八糟的猜測。
「都是他!說什麼冤家路窄的,還真被他給唬了。」
說到她那個神出鬼沒的老闆,她算算日子,發覺已經又過了好幾天,他們都沒碰到面了。
她和他的作息完全不同:她晏起,他早醒;她早眠,他晚歸。
人家黑夜與白天還有交接的時候,他們兩個卻像身處在不同的時空,連擦身而過的機會都沒有。
怪異的是,她越沒見著他,越是想他。想著、想著,他的影像幾乎在她的腦海裡生了根。
吃飯時會想他,種花時會想他,甚至睡著以後,依舊被他的身影糾纏不休。
「唉呀,怎麼會變成這樣?」整個腦子都亂亂的,好煩哪。她苦惱的吐了一口氣,粉色的櫻唇不自覺的噘起。
「變成什麼樣?」年輕帶笑的嗓音從她身邊揚起。
「沒事。」梁雪從寬大遮陽的帽緣看了何冠言一眼,無力地搖搖頭,意興闌珊的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你這些天一直心不在焉,有什麼煩惱嗎?」何冠言也在她身邊覓了一個位置坐下。
何冠言是個斯文的年輕人,一身濃濃的書卷氣,眼神永遠是溫溫和和的。和他在一起,梁雪總覺得像在和軟綿綿的白糖飴說話。
「人實在是一種既複雜又浪費的動物,長了一個完美又對稱的腦子,卻只用到它的十分之一。這十分之一除了要解決基本民生問題以外,還得在一些有的沒有的事情上窮打轉,其他的十分之九,都只是一堆徒具充填作用的白色髓狀物。」她心煩意亂的唉歎一聲。
「我不知道你的小腦袋原來一直在思考這麼富哲理、有深度的問題。」何冠言失笑。
「我只知道做人很累,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通,恨不得有十個腦袋,幫我理清許多我不太明瞭的感覺。」梁雪屈起雙腳,將下巴抵在膝蓋上,一向清亮水靈的大眼,顯得迷迷茫茫的,尋不到落點。
「是男朋友的事?」何冠言猶豫了一下。
「你為什麼這樣問?」梁雪訝然的回過頭看他。
「只是在猜測你的煩惱來源。一般來說,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煩惱愛情的居多。」
愛情?梁雪怔了一下。
「不是,不是煩惱愛情。」不可能是愛情。愛情怎麼可能說來就來?輕微的思念症狀,還稱不上愛吧?
頂多……頂多就是思念罷了。
「那麼,要不要煩惱一下有關於我弟弟的事?」何冠言溫柔的說。
「冠達?他怎麼了嗎?」轉移了注意力,她的眼眸恢復一些生氣。
「他最近愛上一個女孩,可是那個女孩毫無感覺,他很苦惱。」
「叫他放手去追啊。」她理所當然地瞥了他一眼。
「真的嗎?」何冠一言驚喜的笑了。
「廢話。他不敢表示,人家怎麼知道他的心意?」她好奇的眨著圓圓亮亮的眼眸。「你曉得是誰嗎?是不是和我們同校?哪一系的?我認識嗎?」她連珠炮的問題轟得人無力招架。
「我曉得。和我們同校沒錯,而且和你同系,所以你一定認識。」何冠言眼裡閃爍著溫柔笑意,和一絲絲甘心放棄之後的遺憾。
他心裡也對同一個女孩有好感,可惜……
梁雪驚奇的「咦」了一聲。「是誰呀?」
「哥,雪雪,你們都坐在這兒?」話題男主角何冠達突然現身,一向開朗的神情未變,看向哥哥的一瞥中,扣著一抹緊張和戒備。
「你來啦?」何冠言自然的站起來,走過何冠達的身邊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加油。」他在弟弟身邊耳語了一句,便瀟灑的離開,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何冠達愣了一下,隨即訝然回神注視哥哥的背影,神情裡全是得到哥哥成全的感動和歉疚。
「喂,冠達,坐下來、坐下來。」梁雪拍拍身邊的泥土地。「聽說你喜歡上一個女孩子,是不是?可不可以透露一下?說不定我能幫上你的忙。」她後知後覺的綻開精靈般明亮的笑意。
何冠達看得有些癡了。
就是這純淨無垢的笑容,讓他深深的著迷。
「我……我……」他衝動地跪坐到她身邊,嚇了梁雪一大跳。
「你怎麼了?」梁雪撫著胸口,下意識的將身子往後挪。
「我喜歡你。」何冠達脹紅著臉,鼓足勇氣脫口向她表白。
梁雪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下一瞬倏然彈跳起來。
「噢,謝謝你……」她不停地眨著驚慌的圓眼,站了起來慢慢後退,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個場面。
「我說的是真的,我喜歡你。在社團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心動了,直到在這裡又遇上你,我欣喜若狂,認為這簡直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所以我絕對要把握我們之間的緣分,不能再度放開你。」他跟隨她站了起來,伸手攫住她的手臂,不肯讓她退縮。
「你……冠達,這樣拉拉扯扯的很難看,我們找地方慢慢說好不好?」梁雪下意識的看了看何伯和何冠言的所在位置,一臉的為難。
「你為什麼看我哥哥,難道,你喜歡的是他嗎?」何冠達誤會了她的眼神,在嫉妒的啃蝕下,手勁失了控制,不知不覺將她抓得更緊。
「你放開我……」她扯了幾下,救不回自己的手臂,只好就這樣忍痛站著。
她的皮膚細白,一向耐不住跌撞,這下子肯定是躲不過瘀青的下場了。
「我喜歡你,也喜歡你哥哥,但是……」她試著和他講清楚,但是何冠達讓妒意淹沒了理智。
「你喜歡我,為什麼又喜歡我哥哥?你不可以這樣,我無法和哥哥分享你!你只能選一個,我?還是我哥哥?」他紅了眼,咆哮聲越來越大,終於讓何伯和何冠言發覺他們之間的不對勁,兩雙眼睛全訝然的向他們這邊投注。何伯甚至想走向他們,卻被何冠言攔了下來。
「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我是……」梁雪啞然,對他有種有理說不清的挫敗感。
「我是真的喜歡你,而且喜歡你好久好久了,請你不要拒絕我,至少與我交往一段時間好不好?我相信相處久了,你一定能體會我喜歡你的心意有多深。」他截斷她的話,急著表明自己的心意。
「冠達,謝謝你的感情,但是我真的不能……」她再試一次把話講明白。
拒絕多傷人。雖然會破壞了兩人舊有的情誼,但是長痛不如短痛,盡速把話講明了,對任何人都好。
「給我一次機會。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在何伯和何冠言關切的眼光下,何冠達不顧一切的在白玫瑰花海裡抱住她,熱切的在她耳邊喃喃祈求。
如果是一對兩情相悅的情人,這畫面真的很美、很浪漫。
如果不是情人的話……
依然非常容易教人誤會!
只能怪背景太美了。
「你……你別這樣……」梁雪來不及閃避,完全被嚇壞了,呆了幾秒才想到要抗拒。
此時,雕花鐵門「吱」的一聲,突然緩緩動了起來,向兩旁退開,門外靜靜的停著一輛黑色大轎車,彷彿像個沉默又幸運的最佳證人,恰巧目睹事件現場。
黑亮的車頭上強烈的反光,映入眾人傻掉的眼裡,像是刺目的鎂光燈,嘲弄著清楚記錄梁雪此刻就算跳到黃河也已經洗不清的窘境。
車裡的人是?梁雪在心底呻吟,簡直不敢猜測。
她瞇眼躲開刺目光線的無心動作,落在他人眼裡,反而更像是心虛的閃避。
「少爺,你要的資料在這裡。」葉伯急匆匆的腳步從花園小徑的底端傳來。
天啊!梁雪終於呻吟出聲,直想找個地洞鑽入,把自己埋起來。
所有觀眾全部到齊了,沒有人漏了這幕極端灑狗血的精彩鏡頭。
梁雪虛弱地推開與她一同愣住的何冠達,但是推開的動作為時已晚。
她和何冠達在花海裡曖昧相擁的姿勢,不論她說破了嘴皮,也只會得到越描越黑的效果。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在心裡喝采得想哭。
她是走了什麼樣的桃花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