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高級地段的一幢白色別墅,朱紅色的大門裡有著寬廣的車道及花園,很明顯的,這是一戶富有的人家。
可是,這個家充滿悲傷,因為女主人過世了,只留下丈夫劉世綱和小女兒劉真妮相依為命。
一天又過一天,原本由女主人親自照料的花園因為疏於管理,雜草叢生。
這天,潘奕珊的媽媽柳紅經過劉宅,看到幾乎荒廢的花園,心生不忍,想了又想,終於提起勇氣按下電鈴。
柳紅跟著傭人進入大廳,男主人劉世綱問:「有什麼事?」
「請問你們家……需要園丁嗎?」柳紅小聲地問道。
「園丁?」
「這片花園不該被如此摧殘,它可以是枝繁葉茂、花木扶疏的,就這麼荒廢了,很可惜。」
好久了,劉世綱都快忘了那一片妻子最愛的花園,曾幾何時,殘花枯葉佔滿花園的三分之二。
劉世綱上上下下打量她,她有一股清新的氣質,看起來不像做粗活的。
「妳很需要工作嗎?」
「我是單親媽媽,有一個九歲的女兒要養。」她低著頭道。
「好吧!就交給妳整理,一個小時三百元工資,做滿八個小時,好不好?」他二話不說便點頭答應。
是同情嗎?不!絕對不只有同情的成分,還多了一種對她堅強勇氣的激賞。
「謝謝你,先生。」
***
夕陽西下。
柳紅在花園裡賣命工作著,經過修剪後的花兒看起來生氣勃勃,劉世綱在客廳隔著玻璃窗望著她,突然覺得她像是花兒的主人一般。
「柳紅,進來休息一下,喝杯茶吧!」
「謝謝。」柳紅邊擦汗邊走進客廳,忍不住自我推薦:「我是學園藝的,如果先生不嫌棄,我可以幫你設計整個花園,再多種一些花花草草,讓花園更加美不勝收,充滿生趣。」
「經過妳整理之後,我才發現,原來種花也是一門藝術……」他感歎地說,但話還沒說完,突然從餐廳傳來真妮的叫聲——
「我說要吃烤餅乾,不是烤吐司!」
「小姐,妳剛剛明明就說要吃烤吐司……」菲傭難為。
劉世綱連忙走進餐廳。
「真妮,不管是烤餅乾還是烤吐司,妳都要吃,妳再任性挑食,就要餓死了。」他警告。
「我什麼都不要吃,我要吃媽媽做的飯菜!」真妮的眼淚掉了下來。
這一切站在門口的柳紅看得清清楚楚,她不忍地走進餐廳,蹲下身子對真妮說:「阿姨做葡式蛋塔給妳吃好不好?我女兒很喜歡吃澳門的葡式蛋塔喔!」
「蛋塔?」
「嗯,我們一起做好嗎?」柳紅邀請。
正好,廚房裡什麼食材都有,做起來很順手。
劉世綱驚訝地看著真妮乖巧的模樣,不僅跟眼前的陌生阿姨一起做蛋塔,還把蛋塔吃得一乾二淨。
「好好吃!阿姨,謝謝妳。」
「不客氣,下次阿姨再做好吃的東西給妳吃,好不好?」
「好。」真妮開心地說︰「阿姨不能騙人,下次還要來喔!」
看見柳紅就像親媽媽一樣的照顧真妮、呵護真妮,讓劉世綱在一旁不由得紅了眼眶。
「明天請妳再來上班,這花園確實需要新的改變,不能一直放任它死氣沉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只要能讓真妮開心,他什麼都肯做。
「謝謝你,先生!」柳紅感激。「我明天會帶新的盆栽過來。」
從這一天開始,柳紅成了劉家的園丁。沒多久,花園一片欣欣向榮,在她的巧手整理下,花園裡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隨著不同的季節綻放,有嬌艷的玫瑰、高貴的蝴蝶蘭、熱鬧的大理花,還有許多大型的觀葉植物等等。
日復一日,劉世綱下班後偶爾會跟柳紅坐在花園的大理石椅子上談心。
漸漸地,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
這一堂是國語課。
老師一上課就說:「同學們,把昨天的國語生字作業交上來。沒交的,自己到後面罰站。」
郭守業把作業拿出來,看到隔壁的奕珊桌上空空如也。「妳的作業呢?」
「我昨天寫完放在桌上,沒收進書包裡。」奕珊小聲道。「我忘記帶了啦!」
她站起來,主動走到後面罰站。
沒多久,郭守業也站到她身邊罰站。
「你幹麼?你作業不是寫好了?」
「妳要罰站,我也跟妳一起罰站好了。」他抓抓頭,靦地道。
心裡湧上一陣暖意,他人真的好好。
「喂,放學後,先到我家一趟。」他小小聲地邀請。
「幹麼?」
「今天不是妳生日嗎?妳爸媽晚上應該會幫妳慶生吧!所以放學後,我先幫妳過生日。」
「為什麼要幫我過生日?」她疑惑地問,根本不相信他會替她過生日。
他鐵定不知道,從她有記憶以來,她根本沒過過生日。爸爸每天回家就打她們,自從離開爸爸後,媽媽為了生活四處辛苦打工,哪有多餘的錢幫她過生日呢?
「明知故問嘛!」他笑得燦爛。「妳教我功課,又保護我,我很感激妳,而且我們是好兄弟,我幫妳過生日,有什麼不對?」
好兄弟?
她心一沈。
在他心中,她果然就像個男人婆,他只當她是好哥兒們。
「瞭解。」
她沒再說話,直到放學後,便跟著他回他家。
途中,她看到白色之屋,牽牛花爬滿整片圍牆,圍牆內的玫瑰花綻放得無比嬌艷,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白色大屋。
「好漂亮。」她幻想如果自己能住在裡面該有多好。
劉真妮在花園裡隔著欄杆跟守業揮手。「哈囉!」
守業對她露出溫煦如和風的笑臉。「哈囉!」
「她是誰?」奕珊好奇的問。
「算是白色大屋裡的漂亮小公主吧!」守業回答得自然。「也是我的鄰居。」
小公主?這三字奕珊聽起來分外刺耳,因為,自己永遠也無法成為小公主。
她不再開口,跟在守業後頭默默地離開。
「討厭死了!」當他們走遠後,真妮氣得拚命跺腳。
她有先天性心臟病,身體不好,沒辦法正常上學,爸爸只好請家教在家教她唸書,又因為喜歡畫畫,所以每天的黃昏時刻她都會到花園裡畫畫。
而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注意到,有個帥氣的男孩每天都會在這時間經過這條巷子,偶爾經過時發現她在偷看他,他總會跟她揮揮手打招呼。
從此,她每天都期待著他的出現。
但沒想到,今天他身旁竟會多了個女孩!
那個女孩是誰?
怎麼可以那麼靠近「他」呢?
她不要、她不要……
***
繞過一條巷子,郭守業家就在前面。
一看到他家,奕珊眼睛瞪得大大的。
原來,他也是個富家公子哥兒,他家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進來吧!」他邀請。
才走入大廳,僕人立刻端來茶水,只見一個看起來很高貴的婦人坐在意大利進口的紅色沙發上,親切地對著他們笑。
「媽,這是我跟妳說過的好朋友潘奕珊。」
「伯母好。」奕珊連忙打招呼。
郭媽媽揚起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容。「奕珊,我聽守業說妳在學校很照顧他,今天知道是妳生日,守業說一定要幫妳好好慶祝慶祝,歡迎妳以後常來我們家玩啊!」
「謝謝妳,伯母。」
「蛋糕放在和室,我們一起過去吃吧!」
守業牽著她的小手走向另一邊的和室,一進和室,只見桌上擺滿了好吃的零食和飲料,中間還有一個漂亮的奶油蛋糕。
點上蠟燭後,守業為她唱生日快樂歌。「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
唱完後,奕珊吹熄蠟燭、切蛋糕,感動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暗暗在心中發誓,她永遠不會忘記今天的美好,也不會忘記,是守業為她過生平第一次生日。
「記住,我們要做永遠的好朋友,永遠永遠最好的朋友,」他拿起可樂宣誓:「是好兄弟、好哥兒們,從此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奕珊有樣學樣地拿起可樂,但心裡想的卻是︰不、不、不!不要、不要!她才不要當他的好哥兒們,她想當的是他的女朋友啊!
她默默地對蛋糕許下願望,希望有一天夢想可以實現。
這一天,奕珊吃得好飽,玩得好盡興,直到七點才回到家。
她以為今天會像從前那樣,屋裡黑漆漆,媽媽不在家,只有她一個人獨自等媽媽回來。
沒想到,她錯了。
公寓的燈亮著,媽媽親自為她開門。
「怎麼這麼晚才回家?」媽媽擔心地問。
「我……我到同學家做功課。」她撒謊。「我找不到妳,沒辦法告訴妳。」
「唉,是媽媽的錯,媽媽應該給妳一支手機的。」柳紅責備自己無法給女兒過好日子。
「媽媽不要這麼說,我不需要手機啦!而且手機很貴,我們哪買得起?」
她走進窄小的客廳,訝異地看到桌上擺著一個好大好大的白色奶油蛋糕。「媽媽,怎麼會有蛋糕?」
她回頭,看到媽媽一臉笑意,好美好美,打從她有記憶以來,沒看過媽媽有笑容,除了今天。
「當然是為了妳特別買的啊!今天是妳的生日。」柳紅特地提早下班,為女兒買了一個蛋糕。
她的嘴巴張得好大。「我以為……媽媽忘記了。」
「我怎麼可能忘記呢?我的寶貝女兒。」柳紅抱住女兒。
「媽媽,謝謝妳……」奕珊激動地哭了出來。
「媽媽還準備了禮物。」柳紅遞給她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她先打開其中一個大盒子,驚呼道:「好漂亮的洋裝!」
這是一件粉紅色的洋裝,胸前還裝飾著一朵美麗的玫瑰花。
「我的女兒長大了,當然要穿裙子啊!」
這麼漂亮的洋裝,要她想不穿也難。而且,她不可能永遠打扮得像男孩子一樣,她突然想做女生了,將來成為守業的女朋友。
「我再拆另外一個禮物。」她興致勃勃地把另外一個小盒子打開,一支嶄新的粉紅色手機瞬間出現在她面前。「天啊!是手機。」
「這是劉叔叔送妳的,他希望妳會喜歡。」
「我很喜歡!」奕珊愛不釋手,但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轉頭敏感地問:「劉叔叔是誰?」
「是媽媽的老闆。」
「原來是媽媽的老闆,劉老闆對我真好。」
「是啊!」柳紅點點頭,不經意流露出戀愛中人的甜蜜笑容。
「太棒了,今天我最好運了!」奕珊歡呼。「有蛋糕、有洋裝,還有新手機∼∼」
「我來唱生日快樂歌吧!」
「嗯!謝謝媽媽!」
雖然奕珊的肚子已經很飽了,可是她還是想繼續吃。
她一口一口,滿足地吃著蛋糕,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麼開心過。
突然,媽媽問道:「奕珊,妳想要有一個新爸爸嗎?」
「什麼?」她傻眼。
「那個……劉老闆對媽媽很好,他太太去世了,只留下一個女兒……」
奕珊放下蛋糕,低頭想了一下,原本的好心情不知為何消失了。
「我知道爸爸對媽媽不好,媽媽很痛苦,所以媽媽不想跟爸爸在一起。」好一會兒後,她開口,但語氣充滿傷心。「劉叔叔真的對媽媽很好嗎?媽媽跟劉叔叔在一起快樂嗎?劉叔叔……會對我好嗎?」
柳紅輕輕撫著女兒的頭髮,察覺到了女兒的缺乏安全感,不禁心疼地紅了眼眶。
「奕珊,找一天,我們到劉叔叔家玩,好不好?」看來再婚的事情不能太急,女兒需要時間做心理準備,還無法完全接受新爸爸。
奕珊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晚她睡覺時,夢裡出現了一間屋子,裡面主人的模樣很模糊,她夢見自己走進去,變成了幸福的小公主……
***
一個月之後的某天,正好遇到學校穿便服的日子,奕珊原本要穿運動服,但媽媽卻指定奕珊穿那件漂亮的洋裝。
「為什麼?」
「媽媽中午會去接妳放學,我們一起到劉叔叔家吃飯。」
「所以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去人家家裡作客本來就要穿著整齊,這是基本禮貌,況且,劉叔叔是媽媽的老闆。」
「也許很快,劉老闆就會變成妳的丈夫了。」奕珊古靈精怪地回答,早熟的她接受了這個事實,況且現在很多信息都鼓勵離異的父母努力尋找第二春,她也希望媽媽能找到幸福。
「妳這孩子真是……」媽媽紅著臉笑,現在的小孩真是太早熟了。
一穿上洋裝,奕珊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像個小淑女似地,一走進教室,所有男同學幾乎看到呆掉。
「奕珊,妳今天好漂亮……」守業的心跳莫名加速。
「是嗎?」
奕珊臉上的笑容更加甜美了。
「如果妳留長髮,就更美麗了。」
長頭髮?
一下課,奕珊便跑去廁所照鏡子,幻想自己擁有一頭如瀑布直達腰際的柔亮長髮,如果這樣,她是不是就真的能成為公主……
***
媽媽很準時,中午時間一到,就來接奕珊了。
奕珊向媽媽介紹守業。「媽,他是我們班的同學,是阿根廷回來的僑生,叫郭守業。」
「伯母好。」守業有禮的問好
「你好,郭同學,一起走吧!」
「好。」
柳紅領頭走在前面,郭守業和奕珊跟在後頭,兩人一路上打打鬧鬧,一如往常,經過白色之屋時,坐在花園裡的真妮對守業揮手,看到守業又和那個女生在一起,眼睛驀地瞪得好大。
真是討厭,為何那個女生又跟他走在一起?而且,她今天穿得好漂亮,他們要去哪裡啊?
令她詫異的是,那個女孩竟然跟著園丁阿姨走進她家?!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白色之屋裡,劉世綱在裝潢氣派的客廳恭候她們母女的來臨。
奕珊有禮貌地打招呼。「劉叔叔好。」
「妳好,奕珊,妳媽媽說妳很乖巧又懂事,而且還是跆拳道高手呢!」劉世綱讚美她。
奕珊不禁小小紅了臉,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被自己的爸爸稱讚過呢!
第一印象,她就喜歡上這個劉叔叔了。
原來,這幢白色的屋子就是媽媽工作的地方,劉叔叔和他的女兒真妮就住在這裡。
劉世綱帶她去他的書房,裡面堆滿無數的書籍,有內容嚴肅的商業書刊,也有輕鬆逗趣的漫畫,她就算看一個月也看不完。
緊接著,他又帶她去二樓看客房,還特別跟她說︰「希望妳以後常來這裡玩,如果妳來的話,這裡就是妳的房間。妳如果不喜歡,我隨時可以叫裝潢師父把房間重新裝潢成妳喜歡的style。」
「不!劉叔叔,我很喜歡這裡,不用再改了。」
這裡已經比她住的地方好上幾百倍,她有什麼好不喜歡的?
真妮躲在爸爸身後,一直以充滿敵意的目光看著潘奕珊。
奕珊只覺得劉真妮長得很漂亮,但脾氣似乎不好,刁蠻得很,本來不想理她,可是之前聽媽媽說,劉真妮有心臟病,沒辦法正常上學,又覺得她很可憐。
「妳好,真妮,我比妳大三歲,要不要一起玩?」她先主動示好。
「不要!」真妮傲慢的轉過頭。
「真妮,要有禮貌,叫姊姊!」劉世綱在一旁遊說。「姊姊懂的比妳多,妳有不懂的事可以問她。」
在爸爸嚴厲的眼神下,真妮不得不從。
不過在遊戲間,她則不斷鬧脾氣,擺臭臉給奕珊看,奕珊因為比較早熟的關係,像個大姊姊似地一再忍讓,不跟她計較。
玩到後來,真妮終究忍不住,好奇地問:「我問妳,有兩次跟妳一起走在路上的男生是誰?」
「喔,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叫郭守業,這學期才從阿根廷轉來的,本來應該念高年級,不過因為國語不好,所以先從三年級開始念。」
「同班同學?」真妮眼睛一亮。「那有空可以請他到我家玩嗎?」
「有什麼不可以?」奕珊拍胸脯保證。「守業最聽我的話了,如果他不聽我的話,我就用腳踢他,我可是跆拳道高手呢!」
「太好了!」真妮叫著:「姊姊,先謝謝妳喔!」
因為郭守業的關係,真妮終於認了奕珊為姊姊。
沒多久,柳紅嫁給了劉世綱。
奕珊就像童話裡的灰姑娘,就這麼成了城堡裡的大公主,真妮依舊是漂亮的小公主,她們是外人稱羨的姊妹花。
守業也因此常到白色之屋玩,三個人不僅是好鄰居,更是好朋友,而愛情的種子也在三人心中漸漸發芽、茁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