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們沒錯過 第一章 似曾相識的背影
    籐蔓纏繞一般的窒息感覺又出現了。

    黑暗處,她看見「她的遠遠」從拐角處現身,手中是明晃晃的匕首。啊,他想做什麼?

    正想著,「她的遠遠」已經走近,奇怪,那把刀不見了,倒是那個一向嘴巴比較惡毒的「她的遠遠」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朝著她伸出手。

    好……詭異的感覺。尤其四周又是一片黑暗暗的陰沉環繞。

    「你……」心中隱隱有些不對。

    「束岑,」「她的遠遠」開口了,然後手一收攏,將她圈在懷中,「你為什麼要走?」

    為什麼要走?啊,總算知道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了。他們已經分開了啊,她早就逃離那個城市了,他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我……」說不出話來啊,總不能說,她受不了和他在一起的窒息感吧?胸口傳來拉扯的痛楚,她想低頭,「她的遠遠」卻緊緊摟住她,將她的頭埋在他的頸窩處,記憶裡的暖暖感覺換成冰涼,那種如籐蔓纏繞的窒息感覺……

    她喘不過氣來,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她一把推開了他。低頭看傳來痛楚感的胸口,天哪,剛才消失的那把匕首正直直插在她的胸口,沒有血,但很痛。

    她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見他臉上掛著詭異的笑,「你好狠心。」

    狠心?她看著他的嘴角流出了鮮血,紅色的,好刺目的感覺。她看著他的手慢慢抬起,伸到了她的胸前,一用力,將匕首拔了出來。

    「不!」一股血腥味傳入鼻中,她會死掉吧?她驚恐地睜大眼,低頭,胸口卻一點血也沒有流出。

    怎麼會這樣?明明有血腥味啊。她抬頭,卻發現「她的遠遠」胸口一個大大的窟窿,血如泉湧,汩汩而出。

    「你……」

    他衝她微笑,慢慢向後倒去。

    他怎麼還可以笑出來?她伸出手拉他,他不理,只是笑,明明嘴唇沒有動,卻傳來聲音:

    「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害死我的……」

    是你害死我的。

    赫!

    呂束岑猛地從床上坐起,額頭是涔涔冷汗,被子順著身體滑下,居然做了這麼詭異的噩夢。

    不去想不去想,一定是昨天聽臨秀講了一個男人自殺的新聞才做這樣奇怪的夢的。「她的遠遠」是不可能做那麼白癡的事的。就算他會自殺,哎,一定也不會是為她。

    他對她的厭惡,就像她討厭冬天一樣,根深蒂固。

    一陣冷意傳來,她抓過被子縮了進去,討厭的冬天又來了。對冬天,她真是討厭到極點了啊。一入冬她就會開始犯鼻炎,塞得比堵車還厲害;而且穿得厚厚的,臃腫得像個熊;入了夜又不得不蓋那種厚得可以把人壓死的被子,那種窒息的感覺她簡直厭惡到骨子裡了。

    睜大了眼再也睡不著,輾轉反側一會兒,房子裡透入了薄薄的光,又是要上班的時間了。

    慢吞吞爬起來,邊洗漱邊沮喪地想,每次她做噩夢後面的那幾天都沒什麼好事,也不會比平常倒霉到哪裡去,但就是心裡會覺得特別的不順,不知道這次又會怎麼樣。

    收拾好了走出門的時候,外面的天還是灰濛濛的。冬天最討厭,上班的時候天都不亮,害得她總覺得還是睡覺時間,總犯困。

    而且一犯困就是一整天,還好今天沒有入錯賬。其實,入錯賬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她只是會計部一個小小小小的助理而已。真是羞愧啊,聽說大學同學現在最差的都混到主管了。

    就她一個人,上了四年班,還和畢業第一份工作職務一樣,只是公司變了,工資……略有上漲。

    真的只是略有上漲啊,而且幅度不到百分之十。

    下午五點二十分,對面桌的何臨秀準時給了她一腳,結束了她腦袋一直重複的小雞啄米的運動。「下班去哪裡吃飯?」

    「啊?」她茫茫然一眼,「我還沒做完。」打了一天的瞌睡,做得完才奇怪。

    「明天再做好了,這麼拚命做什麼?公司又沒有加班費可以拿。」何臨秀已經打開了QQ開始聊天,「昨天我提議吃的煲仔飯,今天該你決定去哪裡了。」

    吃飯啊,國計民生的大事。但公司只提供中午餐,所以晚飯去哪裡吃,成了她們這種單身女子最大的問題。

    「我……我們去吃牛肉麵好不好?」她小小地臉紅了一下,每次都提議吃牛肉麵,真是叫人汗顏啊。可是……誰叫她真的喜歡吃牛肉麵啊。那種很大塊的紅燒牛肉鋪在清碧色的麵條上面,再撒上香菜……光想著都快流口水了。

    果然,何臨秀白了她一眼,「有點創意好不好?」

    「那……」抓抓頭,「你覺得呢?」

    「呂束岑,我們說好輪流提議的。」

    「可是,我說了你又不同意。」居然還很厚顏地替自己申辯。

    她再度收到衛生眼一枚,「哼!從我們勾搭上以後,你哪次不是提議吃牛肉麵?真不知道你前幾輩子是不是從來沒吃過牛肉麵這種東西。」

    呂束岑那種架勢,好像要在這輩子把前幾世沒吃到的賬還清一樣,如果哪天她們沒有一起吃飯,那呂束岑這傢伙一定去吃牛肉麵,不做二想。

    她換一張發票入賬,「那……我也不知道了。」眼神閃爍,很可恥地逃避責任。

    「真是不負責任的人。」何臨秀哼了一聲,突然電話響了,她不搭理呂束岑了,接過了電話。

    呂束岑偷看她一眼,唔,這麼難的問題叫她來回答,這兩年,她們把附近能吃的全部吃遍了,除了牛肉麵,其他的她真的全部吃厭了啊。

    「啪!」何臨秀掛了電話,揮揮手,「不必浪費腦細胞了,今晚有人請我們吃飯。」

    是嗎?將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誰啊?」

    何臨秀笑瞇瞇,「去了你就知道了。」

    看著臨秀那種笑法,她只想到兩個字:噩夢。

    記得高中時考語文,有那種寫出古詩上句填下句的題。有一次月考,上句出了「商女不知亡國恨」,而有個同學對出了「賣了自己還數錢」的千古絕句,一時成為學校最大的笑談。

    但如今,呂束岑總算領悟到了這句話的精髓。她現在的處境,就是「商女不知亡國恨,賣了自己還數錢」的最真實寫照。

    果然做了噩夢之後就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這次是何臨秀把她賣了——出賣。

    她還以為真的有好心人請她們吃飯呢,原來是相親。相親啊,就是那種本來不認識的一男一女互相對坐著,然後大眼瞪小眼一直瞪到傻眼的那種見面方式。

    原本是何臨秀的阿姨安排她和一個據說是醫院的青年才俊相親的,結果何臨秀帶了她去,那位青年才俊居然對上了她的眼,然後轉移目標,猛地向她獻慇勤。這下好了,何臨秀的阿姨滿臉不高興,好好的侄婿被一個外來客給搶走了,而何臨秀卻擺出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早知道,她還不如自己去吃牛肉麵呢。現在的情況比商女還慘啊,人家賣了自己好歹還有點錢數,她連個硬幣都沒看到。

    「阿姨,我想買點東西。」何臨秀乾脆把她賣得更徹底,想直接拖了她阿姨走人。

    哎,她是好心哦,才拖了束岑來。因為束岑和她一樣,二十六歲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反正相親嘛,誰看得上誰就上,也沒指定一定要介紹給誰。不過,還好拖了束岑來,果然有戲了。至少那位傳說中的青年才俊鍾子良先生有戲了。

    她阿姨狠狠瞪了她一眼,真是個不知道把握機會的丫頭。二十六歲了都還不著急,這個鐘子良是她看過最有前途也最合適的男人,二十八歲的年紀已經考了醫師執照,又是未婚,外表也還算高大帥氣,她居然讓給了自己的同事。早知道還不如介紹給敏秀呢。

    「走吧。」氣歸氣,做媒人的職業道德還是要保持,反正出了餐廳門再教訓她也不遲。

    「那個,子良啊,我們還有事,你們慢慢聊。」

    阿姨還是很虛偽地堆出了一臉歉意的笑,然後拖過何臨秀的時候順便掐一把,痛得她呲牙咧嘴。

    「臨秀!」呂束岑揪住了何臨秀的衣角,一臉被遺棄小狗的可憐表情。

    何臨秀忍痛而笑,「沒關係,鍾先生會送你回家的。是吧,鍾先生?你記得幫我把束岑安全送回家哦。」

    「一定一定。」看電燈泡終於要走了,那位鍾才俊自然開心,一口應承下來。

    「那我就放心了。」

    何臨秀挽著阿姨就走出了餐廳門,到街對面的時候回頭望時,還看到呂束岑可憐兮兮的小狗一樣的表情。

    倒霉還沒完。

    第二天呂束岑剛出門就扭到腳,結果請了一個小時假去診所裡揉捏了一下,然後開了些瓶瓶罐罐據說還滿有效的推拿藥。誰會說自己的藥沒效啊,又不是傻子。

    一跛一跛地走進公司,走到位置上的途中也沒幾個人發現她的異常,她本來就是不顯眼的小小會計助理啊,而且連臨秀都不在位置上。

    把買回來的那堆藥丟進了抽屜,她抓過了水杯,拖著傷腳走到了茶水間打水喝。

    「昨晚怎麼樣?」何臨秀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了她的身後,笑得曖昧。

    呂束岑瞪她一眼,「坐了半個小時就回家了。」真是個不講義氣的傢伙。

    「那個陳醫生不錯的,看起來也好像對你有點意思啊。他有沒有約你下次再出去什麼的?」

    「他姓鍾,不姓陳。」她平靜地陳述,「沒有。」原本是有的,但她說自己有男朋友,所以很容易就推掉了,還看到鍾醫生似乎一臉遺憾的樣子。

    「啊?」失望的居然是何臨秀,「我還以為有戲呢。」

    呂束岑不理她,接了水就外走,「你的腳怎麼了?」臨秀總算發現她的不對勁,一跛一跛的,像只小鴨子。

    「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

    「真可憐,要不要我扶你走?」臨秀還真的好心地伸手去扶她。

    她連忙閃開,「不用了啦!」臨秀也太誇張了一點吧?就是小小的扭到一下腳,哪裡用人扶著走啊!

    閃躲的幅度太過,她沒受傷的另一隻腳踩上了一個不明凸起物,然後向左一歪,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分明聽到骨頭「卡喳」一聲。

    完了,有聽過人兩隻腳一起扭到的嗎?

    還好臨秀眼明手快,連忙接住了她,不然掉到地上就丟臉了。

    「嗤!」

    凸起物的主人發出了一聲痛呼,他的左腳背!鄭毓文抬眼看了看行兇者,原來是會計部的一個同事,叫什麼來著?哎,居然一時間想不起來。

    「呃,對不起。」呂束岑臉色慘白,嗚嗚,明明是她比較慘啊。

    「算、算了。」好久沒這麼痛過了,鄭毓文臉色也不好看,但看她一臉慘白,基於同事之情,還是問道:「你怎麼樣?」他剛才好像有聽到骨頭響。

    「我……扭到了。」而且是兩隻腳。她沮喪地垂下臉,靠在臨秀身上,不知道該往哪只腳施力才可以保持平衡。

    「借過。」

    一道男聲穿插而過,黑色身影從呂束岑和鄭毓文中間走了過去。

    呂束岑如遭電擊,直瞪著那道背影——黑色的外套,黑色牛仔褲,黑色旅遊鞋,沒錯,是「她的遠遠」一貫的裝扮,而且從後面看來高度和胖瘦都差不多。加上聲音……

    是「她的遠遠」?

    不……不可能啊,按照常理來說「她的遠遠」此刻應該遠在千里外的A市啊,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還在她所在的公司出現。

    收回目光,一定是眼花!

    她趁那個背影還沒走出公司大堂的時候又偷偷看了一眼,有些鬱悶地皺眉,還真是很像啊!只不過多背了一個好像很大,可以裝很多東西的超大包包。那個包上印著的字好像是「XX快遞」。

    噢,她放心了,原來是個收快遞的小弟而已。

    她就說嘛,怎麼可能是「她的遠遠」!「她的遠遠」就算餓死也不屑做這種所謂的下等人做的工作的。那個傢伙,總是一副襆到天上的表情,加上嘴又惡毒,也不是做這個工作的料。

    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一陣抽痛傳來,討厭,她都差點忘記了腳才剛剛負傷,「痛。」

    「我扶你,你自己也小心點啊。」臨秀扶住她往位置上挪。

    「我兩個腳都扭到了。」坐下來,一邊從抽屜中拿出剛剛買的推拿藥,一邊偷偷看了電梯口一眼,正巧白色身影走進了電梯,側臉一晃過,她連忙轉開了眼,討厭,連側面都這麼像「她的遠遠」。

    「你還真是好命!」何臨秀雙手抱胸,懶懶地看她費力地上藥。

    好命?哪門子的好命法?呂束岑揉完左腳,再換右腳,稍微一用力就會換來一陣椎心的抽痛。眼前有些模糊,她很哀怨地想,她也是曾經有過男朋友的人啊,居然從來沒有被人照顧過。

    還記得大概三年前的某次,她和「她的遠遠」一起出門的時候也是不小心扭到了腳。哎,都是那討厭死人的高跟鞋害的,可是又不能不穿,因為她和「她的遠遠」那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啊,總叫她心裡隱隱有些自卑——聽「她的遠遠」說,他的前任女友可是有一百六十八公分高的,她只有一五八,尤其可惡的是,他總愛拿那種俯瞰的眼神對著她,真是可惡到極點了。

    從此她出門就開始穿高跟鞋了。下場自然是扭腳,因為她雖然不高,前半生的歲月也還沒到靠外物來增加信心的地步,就是這可惡的遠遠害她的!可是面對她的痛苦,他居然只從牙齒縫裡擠出兩個字,「活該!」

    如果他選擇視而不見她還好受些,偏是這樣冷如冰的兩個字。那一刻,悲從中來,不知自己這般辛苦所謂何來,竟在大街上流下淚來。

    他隔空再添一刀,「醜死了,要哭回家哭去,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她掉頭而去,一拐一拐地回家,哭了個昏天暗地。

    兩個小時後他才踏入家門,一碗外帶牛肉麵外加一瓶紅花油打發她。

    她傲氣頓失,餓死鬼投胎般地一掃而光,然後不顧他惡劣的表情愉悅地靠在他懷裡,自己甜蜜蜜地推拿傷腳。

    沒骨氣。

    至今想來也只能總結出這三個字。至於愛情,誰還理!

    受不了了!何臨秀一翻白眼,這女人連上個藥都可以對自己的腳擺出一臉陶醉的表情。嘖,自戀到這種程度,也算是駭人聽聞了。

    「你摸夠自己的腳沒?」還在辦公室啊!

    啊?回神後是一臉呆滯的表情,何臨秀徹底被打敗。「好了好了,你繼續自摸好了,我先回位置上。」轉身走掉,其實她的位置也就在對面而已。

    「臨秀。」

    「什麼?」何臨秀打開系統,將厚厚一疊發票入賬。

    呂束岑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司的快遞是哪家公司在負責收啊?」

    「飛迅吧,」辟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傳來,「好像每天早上十點左右都會來收件的。幹嗎,你要寄快遞?」

    「是……是吧。」不知道是肯定還是疑問的回答。

    何臨秀皺了下眉,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晚了,應該已經走了。你打548問阿勤有沒有他們聯絡員的電話吧。反正有急件他會上門的。」

    「不急的,不急。」呂束岑笑笑,低下頭開始入賬。偷瞄了一下茶水間,唔,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公司的茶水間設在寫字樓的右後方,正對著公司大門,從裡向外望,寫字樓的人員進出情況一覽無餘。所以接下來的幾天,呂束岑都準時於上午十點到公司的茶水間報到。

    泡了杯牛奶,她捧著小熊瓷杯飲了一口,然後小心翼翼地朝外張望。

    連著幾天她都看到了那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公司門口,但惱的是,她始終沒機會看到他的正面,以至於她現在還有些忐忑不安。心裡雖然是可以確定那個人不是「她的遠遠」,因為「她的遠遠」是絕對不會放下身段來做收快遞的小弟的,一個鼻孔朝天的人,怎麼可能看得起這樣的工作;但那背影和聲音卻那麼相似,害她有時想到的時候也會出現思維干擾,變得不確定。

    皺了下眉,奇怪了,在這家公司也做了兩年了,怎麼現在才注意到公司有這號人物經常出沒?難道——是她平常工作太認真投入,幾乎渾然不覺身邊人來人往嗎?臉紅了一下,應該不是啦,頂多是她走神走得太厲害了。

    不過,眉頭舒展開來,心中堅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那個人一定不會是「她的遠遠」!

    就算是她沒察覺他在公司進出多次,但若是真的是他,不可能沒有發現她在這裡做事啊,收快遞的人應該會在公司走動比較多吧?

    可是,一個細細的聲音問道,你當初那樣離開他,就算他看到了你,也不可能理會你的吧?說不定,人家現在正巴望著這輩子都沒認識過你這樣沒心沒肺的傢伙呢!

    眉眼垮了下來,她做人還真是失敗啊!

    正想著,忽然看到這幾天她密切注意的黑色身影在大門口一晃,朝市場部走了過去。可惡!她握緊小熊瓷杯,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呢,又給了她一個背影。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失敗的!

    歎口氣,不能怪她這麼猶疑,單看那背影,還真的是很像啊!簡直就是同一個人嘛。就是因為這麼像,才害得她這幾天好像驚弓之鳥一樣,一到時間就自動躲到茶水間來了。其實,這個動作挺多餘的,兩年都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來了,現在反倒緊張起來。誰叫以前她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看到了這個人,自然不可能再做到視而不見。

    又朝外張望一下,看到市場部文員那一臉興奮得快爛掉的笑容,心裡有些難受——都怪那個背影,太像「她的遠遠」了!要是有個女孩這樣對「她的遠遠」笑,她就……哎,算了,已經不關她的事了。

    呂束岑還是鬆了口氣,果然不是「她的遠遠」。嘿嘿,除了她,還有誰能對著那樣一張冰山樣的臉笑得出來呢?他的氣質,根本就不適合來做這種會和人頻繁打交道的工作。

    她都知道這一點,那些做老闆的人應該更精明,一定也想得到的。

    放心地灌了一口牛奶下肚,那個文員會不會笑得太誇張了一點啊!都快掛到他身上了,而那個背影居然不知道阻止?忽然眼一瞇,臨秀?

    她看到臨秀走到了他旁邊,然後說了什麼之後,就見他們準備轉身。

    呂束岑一驚,連忙縮回了頭,拍拍胸口。哧,純粹自己嚇自己嘛。明明已經肯定了不是他,幹嗎不敢看啊!就算是他,也不怕啊。

    偷偷再探出頭去,準備看清楚他長什麼樣子,這樣,她就可以更加肯定,這個收快件的小弟,一定不是「她的遠遠」了!

    深吸了一口氣,張大了眼向外一望。

    「奇怪!」何臨秀走到位置上喃喃自語,「剛剛明明還在位置上啊,怎麼轉眼就不見了。」她轉頭對身邊站著的人說道:「不好意思,我同事可能有點事走開了,你稍等一下,我去找她。」

    「嗯。」低低沉沉的男子聲音。

    何臨秀看他一眼,這男生長得還不錯啊,難怪市場部的小文員一看到他就春心蕩漾的樣子。她轉身朝茶水間的方向張望了一下,果然看到呂束岑老鼠一樣地探出個頭來。前幾天才扭到雙腳的人走路還真利索啊。

    她走過去道:「不是要寄快遞嗎?我幫你找到人了。」

    這傢伙,真是膽小如鼠。就知道她不可能自己跑去找那個收快遞的小弟,所以,何臨秀一看到那個收快遞的人出現,就馬上過去叫住,幫她帶過來了。否則,以她的懦弱個性,不知道那個快遞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寄出去。

    呂束岑目光閃爍,握著小熊瓷杯的手輕輕顫抖,深吸一口氣後回答道:「我……我沒有快遞要寄啊。」

    可惡,這膽小的個性是不是一輩子都改不了?別說踏出茶水間了,她差點連完整說出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沒有?」何臨秀的眼睜得大大的,這是哪一國最新流行的玩笑?「你前幾天不是還在說要寄的?」

    「我……我昨天去郵局寄了。」對,就是這樣。

    是嗎?何臨秀毫不掩飾懷疑的眼神,昨天她們好像從上班到吃過晚飯都一直在一起,束岑哪裡來的美國時間去寄快遞?這傢伙,倒有點反常啊。不管了,她伸手拖出呂束岑。

    「我幫你把人叫過來,現在你又說不寄了,你自己去跟人家解釋。」

    哧!痛!「我……」

    面目有些扭曲,小熊瓷杯裡的牛奶晃了出來,呂束岑死揪著門,活像何臨秀要拖她去賣掉一樣。

    天生膽小的她力氣也不大,最後還是被何臨秀毫不溫柔地拖了出來,直接甩到了那人面前,眼前出現一片白茫茫。

    「對……對不起,我……我不寄快遞了。」結結巴巴地說完,頭也沒抬,目光盯住了他黑色旅遊鞋的鞋尖。

    「那我先走了。」

    低沉的男聲摩挲過她的心臟,引起一陣細微的抽痛。黑色旅遊鞋轉了個角度,鞋後跟被牛仔褲的褲腳蓋住,慢慢走遠。

    她眼前一陣模糊,待旅遊鞋從視線裡消失一會兒後,她才囁喏著從喉間斷斷續續振動出兩個字:「……左……遠……」

    左遠。她的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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