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這糖醋魚片好好吃喔!」
「那當然,是我煮的嘛。」舞風理所當然的說,回答得一點都不客氣。
精湛的廚藝可是她除了設計武器和電子防禦之外的另外一項專長了。別說這簡單的四菜一湯中式料理,對她來說,不論是東方國家的各式菜餚,或西方國家的萬種美食,她敢自誇無一不精通。
水谷和哲忍不住失笑,「是呀,凌大廚,你也吃吧,別光幫別人夾菜,自己都吃不到。」他說著,舉筷在她碗裡夾滿了菜。
「嗯,和哲也吃。」舞風難得好心地夾了菜回禮。
「爸比也吃,姊姊也吃。」小櫻有趣的學著大人的動作,也一一幫大家的碗添了菜,但夾到別人碗裡的,恰巧全是自己討厭的青椒和胡蘿蔔。
她小小的心思打轉著,早點讓其他人把這些難吃的東西吃完,她就吃不到了。
「小櫻,怎麼可以偏食呢?」
「對呀,偏食會不漂亮喔!」舞風接口說,還把小櫻夾給自己的菜全揀回去給她,順便把碗裡的蔥、蒜也一併奉送。其實她不愛這些怪食物的味道,只是有的菜色裡非要加入這些東西才能人味。
所以每次一煮到這些東西,她幾乎全夾給了別人吃。
「舞風,你也是。」他沒轍的看著她和女兒互相推拒著被揀出來的食物。就是發現了她高明的偏食技巧,他才幫她夾菜的;沒想到女兒竟也被她帶壞,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我?」她用筷子指指自己,「我才不偏食。」偏食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她只是專挑好吃的東西吃罷了,這才不叫偏食,頂多只能說是挑嘴。
「我只是慎選入口的食物……噢……」她皺眉瞪著水谷和哲又夾過來的一筷子菜,裡面全是她不肯屈就的怪異食物。
「這就是偏食。乖,把它吃掉。」拍拍她的頭,再舉筷輕敲了正在挑揀碗中食物的女兒。「小櫻,不准挑,要全部吃光。」他口氣略嚴肅的向女兒說道。
嗚……笨姊姊,怎麼自己煮飯還煮進一堆自己不喜歡吃的菜?
「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嘛!」接收到小櫻哀怨的目光,她忍不住咕噥回道。
糖醋魚片就是要加青椒才好吃呀,只是青椒很難吃;鮮蚵湯哪有不加姜絲的?只是姜絲的辛辣實在難以人口;燉牛肉丸裡的紅蘿蔔她也從不吃,但是不加,牛肉丸吃起來就少了那一點味道。青菜要放蒜頭;蛋煨蝦仁要放蔥……
唉唉唉……
整個晚餐只有水谷和哲吃得愉快,舞風精湛的廚藝大大的滿足他的胃口。
而另外兩個人則不約而同地苦著臉吃完「營養均衡」的一餐。
舞風第一次覺得自己做的菜如此難以入口。
嘖!以後只要有他在,她再也不下廚了。
她忍不住嘟著嘴思忖著。
···················
「呵……」水谷和哲忍俊不住笑出聲。
他才剛從廚房洗完碗出來,女兒和她兩人卻早就睡死在沙發上。
現在才八點多哪,離吃飽飯也不過過了一個多鐘頭。
小孩子也就算了,但是她……
真不知道這麼愛吃嗜睡的她是如何保持那一身的苗條輕盈?
先將小女孩抱回她自己的房裡,才又回來抱另一個大女孩。
體態輕盈的舞風抱起來並不費力,水谷和哲熟練,甚至是有些習慣的抱著她走向自己的房間。
這兩天,自己似乎總是不斷的在抱她回房間。
趁著她熟睡,他悄悄也小心翼翼的收緊手臂,感受著她的體溫,輕嗅她身上淡淡的蘭香味。
在第一次抱著她回來時就發現了這抹特殊的味道,這應該不是與生俱來的體香,但奇異的是,過了這麼多天這味道卻一點都沒消失。
蘭花,並不像她。他想。
他以為,她適合用更艷麗、更張狂的花來形容,像紅玫瑰或紫羅蘭。
但是這抹淡淡的蘭香在她身上卻不感突兀,而是另有一種矛盾的和諧,就如同天生就在她身上的。
也許下次該問問她,這身香味是擦了什麼樣特殊的香水才有的呢!
舞風下意識的回攬他,睡夢中只當是回到了家中,習慣與家人相擁而眠。
發現她這個可愛的舉動,水谷和哲不免失笑。
她把他當成了什麼呀?是小櫻,還是枕頭嗎?
輕放下她在自己的床上,再為她拉好了被,他熄了大燈,點亮床頭小燈,然後一如昨晚,他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她,隨著她的沉睡,也漸漸沉入自己的思緒中……
並不是打從一開始就對她有著這樣的感覺的。他知道她很美,不尋常的美麗一開始的確教他迷惑,但他就只是欣賞她的美麗而已,以一個作家的職業本能讚歎著,用盡所有獨特的辭藻在心中描寫她的美麗,而這是不帶任何邪念的。
但是這種純然欣賞的目光卻在她醒過來之後,變質了。
他看待她的目光裡開始滲進了私人感情,他的眼中總不自覺映上了她的一舉一動,只要與她視線相對,他就忍不住臉紅耳熱、出糗連連。
輕輕搓揉著她黃金般的髮絲,她立刻偎了過來,習慣性的偎靠著暖源而眠,水谷和哲發覺,他眼中映入的身影早巳擴大再擴大,蔓延他整個腦海,滲入他最深的心底,怕是分離不開了。
怎麼會陷入這種情況呢?他的眉頭悄悄皺了起來。撇開他們根本就不熟識不說,她說不定還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記起今日為她送耳環和親筆信到那跨足全球的銀門企業分公司時,那負責人的惶恐慌張和隨即趕來的本地官紳對他的態度……在在都顯示出她身份背景的不尋常。
她跟他也許是完全不同兩個世界的人哪,若不是這次莫名其妙的巧遇,他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遇見她。
待她傷好離開了這裡,回到她熟悉的環境中,想必沒多久就會忘記曾遇上他這麼一號人物吧?
是這樣吧。
他的心莫名地一陣緊縮,他與她,也許即將成為平行的兩條線。
他只是她生命中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但與她相遇的畫面卻自此成為他腦海中無法磨滅的震撼。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好一陣子了,水谷和哲這才回神。
他不捨的放下手中鬆軟的金髮,再看了舞風一眼,才起身離開房中。
往玄關的路上,他下意識的看了眼腕表,才凌晨四點半,會是誰呢?
··················
門外是一名髮長及肩的俊美男子,看似清亮的藍眸中卻透著不尋常的深沉,他彎起性感完美的薄唇無害的笑著,讓人不禁懈下防備,但水谷和哲卻感覺出一絲不尋常。
他身上有種矛盾的氣息……像舞風。
但,會是她的朋友嗎?
「水谷先生你好,我是東季繪。」俊美男子朝他點頭致意,伸手和他相握了下。「我來接回我家走失的孩子。」他說明自己的來意。
走失的孩子?是指舞風嗎?
水谷和哲收回手不發一言,對他竟然知曉自己的姓名起了防備。他暗暗打量著眼前帶著一絲陰邪氣息的俊美男子,心中不敢確定是否該相信他是舞風的朋友,或可能是要加害於她的敵人?畢竟她的身份不同於一般人。
面對水谷和哲的懷疑,東季繪倒也大方的任他打量,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神態輕鬆自得。
傾盡全組織的力量,好不容易找著了舞的下落,也確信她的安全完好,這幾天繃緊的神經全放鬆了下來,天生的痞子調調自然又回到了身上,看他一臉防備的觀察著自己,東季繪忍不住輕笑出聲。
呵……頗有趣的一個人。
笑瞇著眼將他微訝的表情看入眼底,他回想起調查報告裡對他個性上的描述——
溫文、冷靜、少欲、表面溫和易相處,實際上卻與每個人都保持一段距離。
應該是習慣避開麻煩的一個人哪,卻意外的出手救回了他家的舞。
「你們真的很會挑時間。」還帶著睡意的嬌軟嗓音突然響起,未了還伴隨一聲大大的呵欠聲。
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裡挖起,舞風一臉還沒完全清醒的模樣,硬是不肯勞動雙腳下來自己走,無可奈何的游雲只得一路抱著她出來。
還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水谷和哲驚訝的轉頭,一個覆面的修長男子抱著同樣已覆上面罩的舞風正站在他身後。
他是什麼時候進到屋內的?
感覺出他們的不尋常,水谷和哲起了警戒心。
東季繪則是笑意盈盈的通過他踱向兩人。「好久不見哪,我親愛的舞美人。」他手握拳一敲,落點準確無比的扣在舞風額頭上,敲得舞風哇哇大叫。
「很疼?」他嘴角在笑,可看在舞風眼中卻是猙獰得嚇人,不好,親愛的繪爹地看來怒火翻騰。
看樣子這幾天一定讓大家擔心死了。
舞風伸手撫著中拳的額頭,然後輕巧的從游雲懷中翻進東季繪的懷裡。
「繪,別氣別氣,都是舞不好,這幾天一定讓大家擔心了。」她親暱的挨進他頸窩處磨蹭,以為注定要讓人炮轟一陣了,沒想到東季繪竟然只是攬緊她,好久好久都不發一言。
「繪……」舞風看進他不掩激動的眼中,一時說不出話來,驚訝的發現抱緊她的一雙手臂正微微發著顫。
這個無所不能、黑白兩道呼風喚雨、甚至可以隻手遮天的家人哪,竟然為她擔心害怕到這種地步……「舞沒事的,繪別擔心。」她不禁悄悄攬緊他的脖子,安撫的說道。
一陣冷風吹來,舞風突然打個小噴嚏,一旁的覆面男子趕緊脫下身上的黑色大衣為她披上,關心雖未表現在臉上,可動作卻全溫柔呈現了。
看見他們之間自然流露的情感,水谷和哲也動容了,趁他們不注意時,他悄悄轉身進了屋子。
說是不想打擾了他們的重逢,其實也是不希望親眼看到她離去。
他忍不住苦笑自己的鴕鳥心態。
當是一場夢吧!
夢中,他曾救回一個天使。
只是沒想到,這意外到來的天使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回去了……
「水谷先生,請等等。」
在他踏進屋子的前一刻,那個自稱東季繪的男子叫住了他。
「謝謝你救了舞,」向前走來的東季繪朝他慎重的點頭,感激的心情溢於言表,「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今後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銀門企業將在所不辭。」
聽了這番話他才想起來,東季繪是銀門企業總裁的名字,報章雜誌常有他的專訪,卻奇怪的從未刊過他的一張照片,總有人猜測,是他發動各種力量完全封鎖自己的肖像外流。
銀門企業的總裁許給他的是多大的人情哪,要是一般人的話都會想像自此是飛黃騰達吧?只可惜此刻他的心情卻無一絲雀躍。
他忍不住再深深看了一眼還膩在東季繪懷中的舞風,她看起來好開心哪,唇邊一直未減的笑花將她妝點得更美麗了,是因為深愛的人親自來接她嗎?
看見她大眸中裝的全是那個男子的身影,水谷和哲黯然的撇開視線,再抬眼,面對的卻是東季繪一副若有所思的審視。
一時間,只覺得心臟猛然一震,他幾乎是狼狽的轉身。
「我……還有事,就不送了。」
丟下話後,他慌亂、心虛,也有些激動的逃進屋內,幾乎是用力的甩上門板,以為如此就能隔絕掉那兩道帶著審視意味的深藍色視線……
···················
聽見東季繪叫喚自己的名字,走在前方的覆面男子停下腳步回頭。
「游雲,我要那男人更詳細的資料,從出生到現在,任何經歷過的人、事、物都不能遺漏。」收回盯在門上的視線,他移步跟上夥伴的腳步,雖然手上還抱著一個人,但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依然跟平地一樣平穩。
「牽紅線牽上了癮?」游雲口氣頗不以為然。
他日前才親自跑了法國一趟,就為了幫聽雨欽點一個男人回來,現在又改打舞風的主意了嗎?
這個大忙人哪,光一票數不清的跨國事業就該搞得他頭昏眼花了,更別說還必須分心監督組織內的事務……他實在打從心底佩服他竟然還有美國時間搞這些有的沒的。
他也不是沒看見那男人眼中對舞風的不捨,只是……他是一個普通人。
「他跟我們不一樣。」游雲道出自己的不認同。他不過是一時迷惑於舞風明艷的外表,待他看清我們的生活方式,那眼底的情意難保不會變質。
東季繪率先上了直升機,才將熟睡的舞風抱到自己懷中護著。他朝隨後上機的游雲輕笑,「有什麼不一樣?在你們進我銀焰門之前,在我眼中,哪一個人跟他不一樣?」他笑著舉手制止游雲的反駁,「更何況,你擔心得太多了,舞風不比聽雨,要這麼早拐走她的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游雲聽了也失笑了。
他的確是想太多了,舞風外表再怎麼成熟,在他們眼中看來也不過是個孩子,對她來說這些情情愛愛還太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