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風一從亞歷桑納州回來,就對老婆大人竟然讓火耀司的兒子來學校就讀的事有些微辭。
「我說素素,你不知道那傢伙是混黑道的嗎?」他有些激動地叫嚷。
「什麼混黑道?我只知道加州時報評監他為今年十大風雲人物的榜首。」已經出院的殷素一臉俏皮,完全不見害喜的難過狀。
「你要不是我老婆,我還以為你是一些不懂事的追星族!什麼風雲人物?是黑道風雲人物的榜首。」喬風立即反擊。
「你不要這麼大聲,小心嚇到小離,可是她代我去上班的。而且,火耀司的兒子還在她的班上,你就不能說好聽一點?」殷素抗議道,還瞥了「觀戰」的妹妹一眼。
「就因為小離代你的班,我才擔心。小離不像你不知天高地厚,她--」
「她是善良天使,我知道,安啦,有你這個火爆猛獅,還怕什麼火藥、炸藥的嗎?」殷素投以微笑。
「老婆--」喬風還想說什麼,卻為一直噤聲不語的殷離打斷。
「姊夫、姊姊,別為我擔心,我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綿豐,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再說,火耀先生不是壞人,西子也是個好孩子。」盈盈秋波中閃著毫不畏懼的神采。
「小離--」喬風不知該說什麼。
倒是殷素露出瞭然於胸的微笑,「我相信你。」這個妹妹總是可以收服難馴的人類與動物,關於這一點,她常覺得不可思議。
「老天,你們這對天真的姊妹!」喬風大呼不平。
「所以,才嫁了你這麼個好老公啊!」殷素索性送點甜頭給老公吃。
喬風只能佯怒,白了老婆大人一眼。
「姊夫,我答應你,我會小心的。謝謝你的關心。」殷離咬了一口法國麵包,低頭陷入沉思……
而喬風與殷素對望一眼,也有默契地不再多話,彷彿知道有些事點到為止即可,尤其是男女之事。
他們能做的,就是暗中保護這個單純又善良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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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聖地牙哥的清晨顯得格外沁涼。
殷離起了個大早,輕巧地打理儀容,望著鏡中的自己,發現少見的黑眼圈,也是一怔。
自小至大,不管多大的事,她都睡得著,可是,昨夜姊姊、姊夫為火耀司的事爭執後,她竟睡不安穩,還弄了個熊貓眼,這是怎麼回事?
火耀司!火耀司……
那張傭懶中還帶著邪魅的臉,登時躍入腦海中。
黑道!?
他是與黑道掛勾?還是他就生在黑道之家?
不是她排斥他,而是他若真是黑道分子,那麼,對她愛護有加的姊夫、姊姊,是不會贊成他們在一起的!
哎喲!她在想什麼?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她怎麼一廂情願地胡思亂想!?
她一定是中他的毒太深了。誰來救救她啊!
「叩!叩!」她的房門這時被敲響。
「小離,起床了。」喬風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哦,我已經醒了。」她慌亂地應對,連忙打開衣櫥,看看該穿什麼衣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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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幼稚園的大門口,喬風謹慎地將車子駛進車庫,按下自動開門鈕之後,突然對著一頭長髮飄飄的殷離說道:「小離,我希望你將長髮以東西固定住。」話盡,便打開車門下車。
「姊夫--」她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他不想點明,女人放下長髮時的風情萬種,總能令男人慾望勃發,只好找了個看似很充分的理由搪塞她,「這樣工作比較方便。」
「哦。」她微微地點頭應允。
其實,她本來打算要將長髮束起來的,只是一路上沉浸在懸念火耀司的思緒裡,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根本無法動作。
「麻煩你先去打開教室,等小朋友一一到校。對了,待會兒,我還要跑一趟州政府辦事,那個火耀司送小孩來的時候,你就接待他們吧。」他看似無心地交代,卻又不放心地補了尾話,「小心點。」
「我知道。」她輕輕地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唉!一個人一旦被烙上了某種印記,是很難讓人抹煞掉對他的成見的,姊夫也不例外。
明知他是為自己好,但執拗的心卻蠢蠢欲動。
因為她知道,在過去那段旅程中,火耀司雖然霸氣,但仍是個紳士,紳士到她根本無法將他和黑道連在一塊兒。
還有西子,也是可愛的小女孩!她怎麼能忘了他們曾經給她的感動與思念呢?
至於走遠了的喬風,仍然擔心長髮飄逸的小離,根本不知自己的魅力會讓所有雄性動物亢奮!
他太瞭解女人長髮時對男人造成的影響與幻想,只是不經人事的小離,顯然不知情。一路看著她恍神的目光,他知道這小丫頭八成陷入不曾覺察的情愫中。身為她的家人,他有義務提醒她,並保護她免於被邪惡誘惑的命運!
真不懂素素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接下西子這個燙手山芋!?
回家後,他得找她再談談!
殷離在姊夫走後,便將秀髮以橡皮筋紮了兩條長辮子,一下子又年輕了好幾歲,再從皮包中取出了護唇膏,輕輕地擦了幾回,抿唇的同時,從鏡子的反射中,看見一個頎長的身影朝她走來……
而他,也瞧見了她,嘴角瞬間勾起一抹微笑,不發一語。
她驚惶地收起粉盒及護唇膏,轉過身子。
西子訝見殷離,連聲驚呼,「阿姨--」然後飛也似地奔向她。
「西子。」她以日文親暱地叫著她,還將她擁入懷中。
「爸爸說會有一個好老師陪我,原來是阿姨你!」西子激動地說。
「是我,但是西子在幼稚園要叫我老師,好不好?」殷離不希望引起其他小朋友的嫉妒。
「為什麼?」西子不解。
「因為這裡是學校,阿姨希望你和其他同學一樣叫我老師,但是下課後,你隨時都可以叫我阿姨。這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好嗎?」
「好,阿姨是西子一個人的,在學校我會叫阿姨老師。」西子一臉認真。
「西子真聰明。」她又將西子擁在懷中,雙瞳卻對上火耀司的黑眸……
她讀不透他迷離的波光中藏了什麼,但就是貪戀那謎樣的波澤。
而他也毫不閃躲地迎向她的探視,睇著她嬌俏的打扮、覷著她鮮艷欲滴的沛唇,一種沒來由的衝動再次襲上心間--
他想嘗一嘗那唇瓣的滋味,是否如他所臆測般的甜美?
喉頭下意識地動了下,他知道那是渴望的吞嚥,那表示他對她的渴望,到了飢渴的地步。
他討厭這種衝動!
倏地,他轉身就走。
她卻喊住他:「火耀先生。」
聞聲後,他眉頭深鎖,極力地壓抑對她的渴望。
她不該叫他的!
他的雙拳握得死緊,試圖克制那已燃上心頭的慾火……
他沒有回頭,只是等她繼續發言。
「你--」她突然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不想他就這麼消失了。
「下午,我會派人來接西子。」他大步就往外走。
她卻追了出來,也許是跑得太急、也許是慌張所致,就在門邊時,她被自己的長裙絆倒--
「老師!」西子驚叫。
他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折回她的身邊,一把就扶住已跌近地面的殷離。
散落的髮絲半掩住她驚惶、羞怯的臉蛋,殷離語音輕顫地向他道謝:「謝謝……」
他卻將她轉個身,以自己寬大的肩膀背對著西子,火速地在她顫抖的雙唇上,匆匆烙下他霸道的一吻。而且在西子奔近的同時,抽身離開她的唇畔。
她卻怔在原地,唇顫抖得更厲害了。
迷濛的雙瞳寫著迷惘與不解,卻不捨得離開那精碩的身軀與刀鐫的五官。
「你--」
「下午是我的手下池原來接西子,你在飛機場見過他。」話落,他毫不戀棧地走出門外。
看似無情的離去,其實,他也很矛盾。因為,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接近這個女人,可是,不但離不開她,而且還衝動地吻了她!
如今想想,他一點兒也不後悔吻了她,但卻害怕這個吻帶給她更多的危險。
下意識地,他撫著自己的薄唇……笑了。
那嬌艷誘人的朱唇,滋味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好!就像她的人一樣,有種茉莉的香氣……
而矗於校門邊的殷離,則久久不能回神。
她同樣輕輕地觸著自己的唇畔,似乎還沒有從剛才驚心動魄的淺吻中,甦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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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生那意外的一吻之後,火耀司就再也沒有接送西子上下學,就連西子也不知爸爸在忙些什麼,只知道他很忙,有時連她也沒機會見著他一面。
氣餒之際,殷離不再過問火耀司的行蹤,就當那個吻是不小心跌倒後的觸碰,而非真正的吻!
但是,乍夜夢迴,她總會一再回味那和著菸草相古龍水香味的吻……
它是那麼真實地存在過!任她如何否認與匆略,它總在獨處時像個定時灑水器一樣,自動打開她記憶的扉頁……那種驚心動魄的觸感,就如他再一次地吻她的唇,讓她連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今天,幼稚園只需上半天課,她特別婉拒姊夫的好意,一個人駕著姊姊的車,前往附近的一家超市。
她想親自下廚為姊姊、姊夫煮一頓大餐。這些日子,姊夫總是不讓她們姊妹倆下廚,原因無他,只是姊姊害喜,而她是客人。
可是,她這個客人也做了太久了,該是回饋的時候了。
再說,她的手藝雖比不上五星級的大廚師,但一般的餐館可比不上她的。
不是她吹牛,只要她吃過的料理,通常可以輕易地烹調出來。
當然,她也不是平白無故就有一手好手藝,媽媽在世時,她時常圍著她打轉,所以,她的烹飪絕活沒有學個十成,也有九分。
只是,就在她將媽媽的手藝學得差不多時,也是她老人家撒手人寰的時刻。
唉!良心說,母親去世後,她並沒有真正的發揮她的「長才」,三餐都是隨便解決。如今,來美國之後,才發現這裡的人真的很懂得生活,而且家庭主婦、甚至是職業婦女,都樂得洗手作羹湯。
尤其,這裡的超市菜色應有盡有,不管是熟食、半成品或原料,一應俱全,而且中西口味樣樣都有,她不顯-下身手,似乎太對不起母親生前傳授的手藝。
想著想著,轎車已駛進超市的停車場。
哇!今天的客人似乎特別多!想找個好車位好像有點困難……
有了!
她看見不遠的前方有一個空位,一個急速起動--
砰地一聲,她整個人便朝方向盤上撞了去……
痛和驚嚇是她的第一個反應!
回神的當下,發現自己沒有受傷,慶幸之餘,卻睇見前方被她擦撞的車尾--
天啊!是輛賓士轎車!
完了,這種車子她可會賠慘了,而且後遺症很多。例如,她的紀錄不良、保費會加高,還得被罰款及上課!
她認命地鑽出車外,而前方的駕駛也打開車門,準備向她討回公道--
就在對上那襲黑色的西裝時,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得老大。
怎麼會是他!?
他也是一怔,旋即快步走向她。
「我、我很抱歉。」她連忙低下頭,青絲也在這時遮住她赧紅的臉頰。
他卻極為自然地將她的秀髮撈至耳後,輕輕地撫著她的粉頸,「你總是這麼莽撞嗎?」
「我--」她搖了搖頭,彷彿在解釋她平日絕不是這個樣子的。
「為什麼開那麼快?」他替她找台階下,並強令她抬起頭看著自己。
將近一個頭的差距,令他看起來更加地高挺,而她卻顯得嬌小而無助,他又動了想擁她人懷的念頭!
大掌這時也沒有收回來的意思,繼續在她的後頸上摩蹭著……
她彷彿被催眠,微啟的口不知如何作答。
他見她那豐盈帶蜜的唇,胃部以下又開始騷動……
他討厭這種受支配的感覺!為什麼他總是避不開她的無心誘惑呢?
「再不閉上嘴巴,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他厲言以對,試圖藉此趕走他的慾火。
「什麼?」她這才從迷幻中甦醒過來。她怎麼搞的,每次見到他總是傻呼呼的!
「你是為了要搶這個車位,才撞上我的車嗎?」他替她解釋。
「嗯。」她尷尬地笑了笑。
「現在,我命令你趕快將車子駛進停車位,然後再討論其他的事。」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再次感受那種如嬰兒般的觸感,手掌竟又熱了起來。
這個女人總是能點燃他身上的每一處引信。
「哦。」她連忙將車子停好,重新折回他的身邊。
「我該怎麼賠償你的車子?」該解決的事還是不能逃避。
「你想怎麼賠?」他意味深長地望著那雙不自覺地揪著衣角的柔荑。
「你、你先進廠修理,再將帳單寄給我,我的地址--」她準備拿出紙筆,他卻按下她慌亂的手。
「那個在中正機場和我據埋力爭的女孩到哪去了?這會兒怎麼像個小媳婦?」他好整以暇地笑睇著她。
「你、我--」她又辭窮了。
「哈--」他環胸地笑了起來。
「你--那是因為當時你沒愛心,所以,我才會為西子出頭!」她有些不服地反擊。
「那現在呢?」他笑問。
「現在是我理虧,所以--」她又垂下粉頸。
他再次托起她的香腮。「所以氣短?」滿臉邪氣。
「你欺負人。」雙頰再度嫣紅。
「就是欺負你,你打算怎麼辦?」他進一步挑戰她的極限。
「我、我要回家了。」她轉身打算落跑。
「闖了禍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他一把將她按回胸前。
「我替你想了個賠償的好方法。」他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就這灌進她的耳際,令她的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甚至感到無力。
頓時,他知道她這麼「無助」,不單是因為他個人的魅力,還有一部分是這個小妮子完全沒有男女方面的經驗。
對於這一點,他有些竊喜,同時也滿足了他的大男人主義。
「你、我--什麼方式?」她氣喘吁吁地問道,雙手試圖想將他們的距離劃開些,卻發現一點力道也沒有。
「和我一起吃頓飯,然後--」下文卻沒有說,他不知這麼做是不是太卑鄙了些!?他想抱她、吻她,甚至……
「吃飯?」這個建議突地喚醒她僅有的意識,「我煮飯給你吃!我可是很會料理的。」失去的自信,霎時被找了回來。
「你煮飯給我吃?」
「你不喜歡?」她這才發現話說得太快了。
他是有太太的人!只有他的太太才有這個資格。
她什麼也不是,頂多只是他孩子的老師!
「我想我越權了,那是尊夫人的權利。我很抱歉。」雖然致歉,但失望的成分顯然比抱歉的心意多了幾分。
「你打算怎麼煮?」他卻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與自責。
「我--」
「說說看。」他鼓勵道。
「我本來就是要去超市採購的,沒想到--」話末盡,他就抓起她的手,往超市走去。
「我們去買菜。」他走得又急又快。
「你--」她跟得一頭霧水。
「你不是要煮飯給我吃嗎?不買菜,怎麼煮?」他說得理直氣壯,
「那你太太--」她更不解了。
「不提她。」他顯然不想讓那兩個字打斷他突起的興致。
這個女人想為他煮飯的感覺真的很奇妙!在他生命中的女人都想爬上他的床、冠上他的姓,甚至為他生兒育女,但第一次有一個女人單純地想為他煮一頓飯!
這很像他兒時的記憶,母親總是單純地為他與哥哥洗手作羹湯,然後幸福地看著他們吃光盤中的菜。
就是那種家的感覺,讓他感到好幸福!
這一刻,他霍然明白西子為什麼會這麼依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