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一夜梁睿宇的鼓勵後,鄭曉晴再度鼓起勇氣,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被打倒,不能就這樣放棄,她相信她可以用笑容、用熱情、用誠懇贏得別人的信任。
她相信總有一天,大家會知道,像她這樣的人其實並不恐怖,她多期待大家可以穿過她的臉,忘記她的容貌,看見她心裡的熱情。
她不期待每個人都可以不害怕她的臉上的傷,睿宇也說了,不能這樣期待,不能期待每個人都跟他、乾媽,爸爸和弟弟一樣,因為愛她,自然也喜歡她的一切,可以無懼於她臉上的傷勢。
但是總有一天,她相信她會讓大家知道,她擁有足夠的熱情,可以感覺週遭所有的人,讓大家知道,她就跟正常人一樣。
經歷過生命中最大的災難,她從舞台上那個贏得所有人注目的重要角色,一下子掉落到人生的谷底,變成人見人怕的醜八怪。
她曾經很沉寂,將自己鎖在家裡那個暗無天日的房間內,甚至連窗簾都不敢打開。
可是睿宇出現在她的面前,將她送到醫院,也將她帶出心灰意冷的絕望中,他用眼淚、用決心、用歉意,也用愛意,陪她走過漫長的復健道路。
她流下的每一滴淚水、灑下的每一滴汗液、痛呼出的每一聲哭喊,都與他分享。
她告訴自己,她要為了自己,更要為所有她愛的人站起來!
她終於知道,就算她的舞台只寥寥坐了幾個人,那些人也是她這一生中最愛的人,包括睿宇在內,是她的家人,不管她的腳步有多蹣跚、有多沉重,他們都不會離開,會給她最熱烈的掌聲。
為了回報這樣的關愛,回報如此熱情的鼓勵,她只能繼續表演下去,將內心的恐懼與哀傷,將種種對未來的絕望與不安,統統化作舞步,翩然起舞。
於是,儘管那天經過五家面試都遭到殘酷的拒絕,鄭曉晴仍不死心,繼續往下一個目標邁進,讓自己處於最佳狀態,只要有機會,刀子就要好好把握。
她想,就算被一百家拒絕了,她還是有勇氣去找下一個目標。
所以,即便今天安排的三家舞蹈教室面試,已經有兩家都直接拒絕她了,她還是可以面帶微笑,說聲謝謝;離開第二家舞蹈教室,在紙條上畫了大大一個叉,鄭曉晴深呼吸,臉上揚起笑容,告訴自己,沒關係,走吧!
往下一個目標前進……
走在馬路上,她努力看著手中的地圖,確認下一家舞蹈教室所在何處,額頭上都是汗水,看著地圖,發現自己有點昏頭轉向。
「應該是要左轉啊……可是這裡左轉沒有路走啊……奇怪……」鄭曉晴把地圖正看、反看,發現自己完全摸不清。
放下地圖,看著眼前熙來攘往的繁忙景象,不死心,再看了看地圖,嘴裡不斷喃喃念著。「到底該怎麼走?」
「小姐?小姐?」
「是左轉嗎?」
「小姐!」大聲一喊。
鄭曉晴有點嚇到,放下地圖,看著眼前喊她的人,是個外國老男人,「你……你有什麼事嗎?」
那個外國人看著她,看著她的臉,端詳了一番,看到鄭曉晴都有點不自在,這時,那個外國人滿意的笑了。「沒錯……這就是我要的……」
「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聽他口中說的是中文,她很自然也說出中文來問他。
那個外國人很禮貌的點點頭,從西裝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交給她,那名片上只是簡單的印上一組名字,還有聯絡電話跟地址。
鄭曉晴看看他,不解他為什麼要給她名片,此時的她,心裡自然有一些防備,深怕自己是碰到什麼詐騙集團。
「小姐,其實我跟蹤你很多天了,原諒我失禮的舉動,自從那天晚上在公園裡看到你的舞蹈,我一直難以忘懷,所以才會一直跑著你,想要找機會跟你談一談。」
鄭曉晴很訝異,那天晚上她在舞台上的即興演出竟然被別人看到了,這都要怪睿宇啦……
她在心裡抱怨著,低下頭看著那張名片,愈看愈覺得不可思議……老天!這是真的嗎?
「Waren Beltran Dance Company……華倫貝爾川舞團?你……」她張大嘴巴,「你就是貝爾川先生?」知名現代舞團大師級人物,華倫貝爾川舞團團長華倫貝爾川?
「就是我。」
鄭曉晴張大嘴巴看著他,她是在大學時代看過這個舞團的錄影演出,第一次看就愛上了這個舞團,尤其是這個首席舞者貝爾川,這個舞團所有表演的舞劇都是由貝爾川先生一手編導。
只是沒想到,貝爾川先生現在年紀已經六十多歲了,可是從眉宇之間,還是可以看出神韻,就是那個人……
老天,她竟然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來。
「我……我看過你編的舞劇,真的好棒,我好喜歡……」她差點沒說:你就是我的偶像……
「謝謝你,不過我想,這樣子我要跟你溝通應該也比較容易了。」
鄭曉晴看著他,再看看手裡的名片,老天!她的心好熱,全身也在發熱,這個舞蹈界知名的人物,現在就站在她面前?
這是真的嗎?
「你叫作鄭曉晴對不對?抱歉,我的中文不太好,怕自己念錯。」
「對!我就是鄭曉晴。」
他很慈祥的看著她,雖然眼前這個女孩臉上有著驚人的燒傷痕跡,卻因為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散發出光芒,讓那傷勢顯得不是這麼明顯了。「我就直說了吧!我自從退休後就從事編舞的工作,兩年前,我編好了一出舞,可是卻一直找不到適合演出女主角的舞者。」
鄭曉晴專心聽著,臉上淨是看到偶像的高興表情,也因此,她一直沒聽出貝爾川的暗示。
「這兩年我到過很多國家,幾乎走過世界各地,就是想要找到適合演這出舞的女主角,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我以為,這出舞恐怕只能這樣石沉大海,永遠不可能有人能演出。」
「怎麼可能……有很多舞者都很優秀啊!」鄭曉晴直覺的說著。
這女孩還真是單純,看來她真的聽不懂他的暗示。
貝爾川決定說得再直接一點,「一直到上個月我到台灣來之後才有了進展。上星期,有天晚上我獨自一人在外散步,我到了一間公園,看見一個女孩在舞台上獨自一個人跳舞,台下只坐了一個人,很冷清。」
「可是那個女孩還是盡全力的跳舞,有沒有觀眾對她而言完全沒有關係,而且她跳得實在是太棒了,老天!我的眼睛簡直移不開,那女孩的臉受了傷,可是完全不影響她的光彩,她簡直像是……你們東方人所說的……鳳凰……太美了!我實在很難忘懷,這就是我要的舞者。」貝爾川眼睛裡都是光亮。
他不要那種只有美麗容貌的舞者,他要的是,真正的生命力;他要的是,每下舞動、每一次跳躍,都是備極掙扎的痛苦,都是歷經重重的磨難,那才是他要的生命力,而不是虛假的偽裝感動。
「等……等一下!」鄭曉晴愣住,「Mr. Beltran,你是在說……我嗎?」
老先生臉上露出充滿智慧的笑容,輕輕的點點頭,「就是你,你就是我要找的女舞者。」
她張著嘴,合都合不起來,老天啊……「可是你是不是搞錯了啊!我……我現在長成這樣……」怎麼可以當女主角呢?
「如果那天晚上,那個在舞台上跳舞的女孩就是你,那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他說得很堅定。
「可是,我的臉……」
「孩子,我的舞要找的女主角就是你!像一隻lost、失落的鳳凰,suffer a lot,受到很多的折磨、痛苦,可是她飛過重重障礙,發現自己最美的面貌……我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就是你……」
鄭曉晴完全不知該說什麼。
老先生知道,一時間說出這個消息,她一定很難接受,腦袋一片空白。「我可以叫你曉晴嗎?」
「可以……」
「曉晴,我以貝爾川舞團團長的身份,正式邀請你擔任本舞團這出舞劇的首席女舞者,我誠摯的邀請你。但是我也知道,一時之間,你有點難以決定,所以這張名片給你,懇請你慎重、好好的考慮。」
「這……」
「不要有壓力,跳舞是快樂的事情,不要有壓力。只要問你自己願不願意跳,願不願意把你的故事跳給別人看,分享給別人知道。」
他誠摯的說法觸動了她的內心,她點點頭,答應會好好考慮。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不管多久,我都會等。」
☆☆☆
鄭曉晴不能否認,她心動了,她好想答應貝爾川,去美國紐約,接受為期一年的訓練。
貝爾川先生告訴她,舞碼暫訂在一年後展開公演,畢竟這出舞,兩年多前就已經完成,各界都在等待,何時能登台演出,她不能再拖。
他說她有很好的舞蹈底子,只要再加以訓練,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她就可以登台演出;而在聽過她訴說自己的人生經歷後,他更相信,全天下恐怕就只有鄭曉晴有辦法擔任這個角色——
一隻曾經如此美麗的鳳凰,失落在谷底,重重摔落,失去她原有的樣貌,焚燒她原來所有的光彩,遭逢重大挫折與苦難,可是鳳凰努力振翅,飛過重重關卡,終於找尋到自己更美的面貌……
這不就是在說她?
鄭曉晴下定決心,好!她要把握這個機會,她要把她的故事,用舞步與律動,說給別人聽,她要藉此機會重新站起來。
可是那就代表她要離開台灣、離開家、離開睿宇,一個人去追尋她的夢想……所以她學得好難……好難……
她自作主張,先答應了貝爾川,約定好啟程赴美的日期。她一直想找機會告訴睿宇跟乾媽,可是卻一直說不出口,終於到不能再拖時,她終於開口,先告訴乾媽。
梁秋紅大哭,不敢相信鄭曉晴要離開,要一個人去這麼遠的美國,抱著她,不知道該怎麼攔她。
想想,就連當初梁睿宇去美國讀書時,她都沒哭得這麼慘。
可是乾媽知道,這是她的前途與人生,是她重新站起來必須走過的路,所以……怎麼可以攔她?
安撫好乾媽後,下一步就是睿宇,鄭曉晴搭著車,直接到公司,想要見睿宇,想要告訴睿宇她的決定。
到了公司,透過秘書通報後,她一個人直接進了睿宇的辦公室,一進去,睿宇還在辦公,他抬頭,立刻看到她。
他興奮的站起來,不敢相信她會來找他,「曉晴,你怎麼會來?」
鄭曉晴看著他,心裡好柔軟,所有的決定都縮了回去——他是她的最愛,是她努力撐過復健的一切動力。
她的眼眶一濕,內心對他有著說不出是感謝還是愛,或者說都有的感覺。難怪他會說,這輩子,別問他對她到底是愛意多一些,還是歉意多一些,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曉晴,你怎麼了?」
吸吸鼻子,「睿宇……我要離開台灣,去美國紐約……」
他皺眉,「為什麼?」
她從手裡的牛皮紙袋中抽出一份文件,那是前天,貝爾川先生與她簽訂的契約,正式聘請她為貝爾川舞團的首席女舞者。
收入不是重點,那也不是她在乎的,她只是想珍惜這個機會,重新站起來,走向她的新人生,利用這個機會,圓了她的夢,讓她證明自己還是一個有用的人。
「我跟美國的貝爾川舞團簽約了,我答應當他們新一季舞劇的首席女舞者,下禮拜我就要動身去美國接受訓練,預計明年就會正式演出……對不起……我沒有先告訴你,就自己做了決定……」她忍不住,就這樣哭了出來,很害怕她這樣的舉動會讓梁睿宇傷心。
梁睿宇看著文件,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沉默著,將那份合約反覆閱讀,一條一條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證明自己看到的,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所看到的。
鄭曉晴好緊張,她好怕睿宇會不高興……要離開他這麼遠、這麼久,他會不會不高興?怎麼辦?怎麼辦?
「睿宇,你不要不高興……」
輕輕歎息,「我沒有不高興,相反的,我替你高興,你終於有機會走出去了,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他撐著,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捨不得,可是錯!他好捨不得,他不想跟她分開,尤其是在她受傷之後。
可是他知道,曉晴一直對自己沒有信心,不相信自己還有機會可以站起來,眼前這份合約就是一個好機會啊!可以讓曉晴重新找到方向,重新回到她一直夢想的舞台。
他記得那晚在公園,她在舞台上快樂飛舞的神情,對啊!那也才是他記憶裡那個美麗又快樂的曉晴,就算有再多傷心難過的事,就算經歷過再多的痛苦,流過再多的淚水,只要上了舞台,只要恣意快樂的飛舞,她就能成為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忘掉淚水、忘掉痛苦,一如年輕時候的曉晴。
「恭喜你,曉晴,我替你高興。」
鄭曉晴完全崩潰,走上前,緊緊抱住他,不禁哭泣,不斷流下淚水——他總是這樣,給她最大的關心與支持,給她最多的包容與鼓勵。
現在,她可以鼓起勇氣去闖,去實現她的夢想,都是因為他給她的一切關愛,所以她下定決心,她要站起來,成為一個可以與他匹配的女人,就算一輩子都無法卸下臉上的傷痕,她也要讓自己成為一個有自信的人,不再畏首畏尾的過一輩子。
所以這次機會,對她來說好重要,她就算心裡有再多的害怕與擔憂,就算對睿宇有再多的牽掛與不捨,她都得鼓起勇氣飛出去,飛向那片天空,不再害怕、不再停留。
「睿宇,對不起……對不起……」
他也紅了眼眶,緊緊抱住她。「幹嘛說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什麼?真的,我為你感到高興……」
他不捨,卻期待見到蛻變的她,雖然她一輩子都無法回到過去的面貌,但他並不在乎;他期待見到她自信的笑容,那個笑容能讓她光彩四射,能讓她別有一番美感。
所以,去飛吧!
就從這裡飛出去,鼓起勇氣去找尋她的天空,他會不捨、他會思念,或許也會傷心,可是他會祝福。
他們一起經歷過這段生命中最大的苦難,親眼看著彼此為彼此傷心,卻也堅定信心、彼此扶持。
他陪著她度過漫長的治療與復健,但是她也陪著他,讓他在那段陪伴她擺脫肉體傷痛的歲月裡,更有勇氣,更願意等待。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好為難,這個這麼愛她的男人,難道她真的要離開這裡,離開他,讓彼此分開兩地。
可是她好希望自己可以站起來,可以回到過去那個自己,這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內心,讓她恢復成那個快樂飛舞的她。
她好難取捨,現在的她,既想去試試看,又不想離開他身邊,為什麼這個決定會這麼困難?
好難……
「曉晴,如果那八年我不在台灣,你願意默默的等待我,那我想,我也可以,所以不要擔心我,去,去跳舞,去找回……一個更快樂的你……」
看著他,「睿宇,我……謝謝你……」
要謝他的東西真的太多了,這麼多年的陪伴啊!她會收拾起來,不管她在哪裡,時時刻刻都可以拿出來回味。
擦擦眼淚,「睿宇……可是我不能讓你一直等著我,如果……」才想說出要放他自由的話,立刻被他打斷。
「曉晴,」他用著強勢卻又深情的口吻,「記得我說過,舞台下的觀眾終究會散場離去,只有我永遠不會離開,所以我請你保留一個位子給我,不要趕我走!」
她的淚水四溢,他深情的話語,話裡那篤定無悔的等待,說得她內心沸騰,她不敢再說任何要分離的話。
從此,只好將她人生表演中最重要的位子保留給他,然後,她會記得,他永遠都在看著她每一分、每一秒的演出。
她會盡力的演出,努力的活出自己,去跳舞不是為了成名,而是為了活出自己,讓睿宇可以為她感到驕傲。
他含淚,笑了,對她,他感到驕傲,忍不住,低下頭,輕輕的吻上她,感受她的甜蜜;而她也只能回應。
兩人的淚水彼此交織,此刻只剩下祝福,與即將分離的心酸。
他可以撐過去的,只要記得現在懷抱裡的溫暖,記得他嘗到的甜蜜滋味,然後,撐過去。
他會當一個好觀眾,看著她在台上表演,然後永不離場,在她謝幕時,在她回頭時,可以找到他的存在,讓她知道,他永遠都在,一直都在那裡,不曾離開……
☆☆☆
一周後,鄭曉晴出發了,她從小到大,從未這樣獨自一人出國,以往,梁秋紅和梁睿宇會帶她出國去玩,但他們都會陪著好。
這次,她卻要一人上路。
梁睿宇已經是公司的領導人,不可能離開陪著去;梁秋紅年紀也長,曉晴也不要她這樣奔波勞累。
至於鄭父與弟弟雖是擔心,卻鼓勵女兒去闖,徹底走出去,走出傷後的陰霾就是那句話——只有去走,才知道自己走得出去,才知道天無絕人之路。
梁睿宇雖然不跟著去,卻為她準備好一切,安排在美國住的房子,找了管家一切都打點好。
甚至他還準備了電腦、手機,要她只要有空就要聯絡他,就算打電話找不到他,也要寫封電子郵件給他。
她笑著,把一切都收下來,連同他的愛、他的關心,他的每一句叮嚀,甚至是他不敢展現在臉上與眼神裡的不捨,統統都收起來,好好的珍藏。
梁秋紅還在哭,自從退休後,這個曾經很強勢,用盡各種方法也要將曉晴帶回家的女人,曾幾何時變得脆弱、變得敏感。「曉晴,你會不會不要乾媽了?」
鄭曉晴含著淚笑了笑,「才不會,曉晴一定會記得乾媽的。」
「那你為什麼要去這麼遠的地方啊?」
抱怨著,梁睿宇出聲,「姑姑,別再說了。」別給曉晴壓力,讓曉晴去,只要曉晴快樂,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快樂。
「我就是捨不得嘛……」
鄭曉晴拍拍梁睿宇的手,示意沒關係;然後抱了抱梁秋紅,「乾媽,我會回來的啊!一年後我就回來了……」
梁秋紅在她耳朵旁邊小聲說著,「那你回來以後,趕快跟睿宇結婚好不好?我好想要趕快抱孫子……」
鄭曉晴臉紅,知道梁睿宇沒聽到,她微笑著點點頭。
梁秋紅很振奮,驚喜的大叫,鄭曉晴則是很害羞。
「是你說的喔!」
「乾媽,小聲一點啦!」
梁睿宇不解,「什麼事情啊?」
梁秋紅抱著乾女兒看著他,「這是我跟曉晴的秘密,不關你的事。」
鄭曉晴笑了笑,離開梁秋紅的懷抱,看向父親與弟弟,「爸!阿傑,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喔!我會常常打電話回家的。」
鄭父含著淚點點頭,「曉晴,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知道嗎?盡力就好,要開開心心的。」
淚水一下子又湧出,抱著父親與弟弟,鄭曉晴滿心感動,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是這麼幸福的人。
擔負著這麼多人的期待,而他們對她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她能夠快快樂樂的,那她絕對不能讓他們失望。
她知道她的容貌是她無法控制,可是她卻可以讓自己開心,努力去追尋一個單純的夢。
最後,由梁睿宇陪著她去登機,這段路,一群人故意讓他們小倆口相處,畢竟梁睿宇是這麼喜愛鄭曉晴,要這樣讓她一個人離開,兩人分離兩地,可想而知他心裡也會很捨不得。
「到的時候,一定要立刻聯絡我,知道嗎?」
「知道。」
「你的電腦有視訊裝置,晚上沒事時要打開,這樣我們才可以透過網路約會。」
她笑了,「好高科技喔!」
「還有,有空的時候也可以多寫E-MAIL給我。」
「可是我打字很慢耶……」
「那就多練習啊!不然你也可以打電話,反正你就住在梁家在美國的房子,到時候我付錢。」
到了登機門,鄭曉晴拿著護照與機票,貝爾川先生就在一旁等著,要帶曉晴一起去美國。
梁睿宇幾天前見過貝爾川,確定他就是那位舞蹈界名人,這才敢放心的將曉晴交給對方。
而且他也親自拜託了貝爾川,請他好好照顧曉晴,這畢竟是個不同於一般人的女孩;但貝爾川只是笑著要他放心,相信曉晴也是個堅強的女孩。
她要進去了……看著他,距離飛機起飛時間愈來愈近,她心裡的不捨愈來愈強烈,甚至動了放棄的念頭。
可是,不行!都到這裡了,她得成功,她要登上舞台,然後表演給這些她深愛的人看,尤其是他!
他一直在看,她一定要好好的演出,因為他一直在看,他是她最在乎的觀眾……「睿宇,貝爾川先生答應我了,等到首演那天會安排我們全家人一起到紐約看表演,到時候你要來喔!」
「當然!」拍拍胸脯,「永不離場,記得嗎?」
淚水滿眶,用力點頭,她笑了,上前緊緊抱住他,在他的臉頰邊留下一個吻,訴說她最真摯的感情。
然後她轉過身,跟著貝爾川進了登機門;她回頭看了看他,他還在那裡,面帶微笑,看著她,那笑容裡蘊含了無限鼓勵與無限祝福。
她的淚水落下,怕讓他看到,趕快往前走。
可是這時,梁睿宇突然放聲大吼,「鄭曉晴!」
「你要加油,加油——」他面帶微笑,眼眶卻泛紅,大聲喊著,「我愛你——」
她笑著,也大叫,「我也是——我會加油……我一定……加油……」
可是她的淚水一直掉落,不停的掉落。轉頭,跟著貝爾川離去,登機,坐在座位上。
飛機升空了,離開了台灣,載著他愛的女人離開了。
是啊!那一瞬間,他好像失去了重心,不知道手啊、腳啊要往哪裡擺,漫無目的走在街上,不想開車,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才剛分開,時間不過幾小時,卻好像已經過了好久。
走著走著,梁睿宇不知道自己漫無止的亂走了多久,等到他發現自己走到哪裡時,張目望去,竟然來到那個有一個舞台的公園。
這就是那晚他帶著曉晴來到這裡,拱著曉晴上台跳舞的舞台。
舞台上有許多小朋友,正在排練著不知名的舞蹈,台下三三兩兩,坐著一些民眾。
他就在第一排最左邊的位子坐下,看著台上那些小朋友正努力的跳舞,看著看著,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曉晴——
曉晴,你一定要加油,我等著看,希望能看到一個最快樂、最有信心的你,那樣的你,也就是最美的你……
「年輕人,要不要算命?」
梁睿宇把頭往左邊一轉,剛才竟然沒注意到那裡擺了一個小算命攤子,一名看起來已經七十好幾的老先生,嘴裡喃喃念立著。
「你在跟我講話嗎?」
「是啊!年輕人,要不要算算命?」
梁睿宇竟然覺得有趣,覺得真是不可思議,可是他還是站起身,坐到攤子前的椅子上。
而算命先生問都沒有問,閉著眼睛就開始卜卦。
梁睿宇笑問:「你難道不需要問我想要算什麼嗎?」
「不需要。」眼睛張也沒張。
梁睿宇聳聳肩,等待對方發出驚人之語。
「你……會娶一個世界上最醜的女子當妻子,可是……」
「可是什麼?」
算命先生突然張開眼睛笑了,看著眼前一表人才,英俊挺拔的年輕男人,笑了。
果然是天賜良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