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老福晉的責罵,讓馥容心裡很難過,再加上婆婆對自己的不滿溢干言表,但既然是對的事情,她做了就不會後侮。非但不後悔,她還要繼續再做,因為如果因一時被責罵就收手,撒手不管,那麼全家人對她的不滿、以及老祖宗對她的不諒解,就會一直存在,將來還會因為一點小誤會而誤解更深。
午膳過後。她就到廚房,跟鄂圖姥姥要了一些芹菜根、檸檬果,還問哪裡有白柳樹,她要一些柳樹皮。
「少福晉,您要這東西做什麼?」姥姥問。
「我有用處。」馥容只是這麼說。
「那麼,要我隨您一道去取柳樹皮嗎?」
「不需要,我自己去就行了。」馥容說,她心想這樣如果再被責罵,就不會禍及姥姥。「對了,府裡有乳香嗎?」她又問。
「有,不是我自誇,只要能喊出名字的,咱們府裡什麼都有。」姥姥道。
馥容點頭。「請姥姥也準備一些乳香,明日我有用處。」
話說完她便離開,自行攜了一把小刀去取柳樹皮,之後馥容在右後園的山坡地上找到幾稞柳樹,在不傷害樹幹的情況下,她在每裸樹身上取刮了少量的樹皮,就返回廚房。
回到廚房後她跟姥姥要了一些寬板的竹簍子,將芹菜根、切片的檸檬果、以及取來的樹皮分別攤平在簍子上,之後拿到院子裡曝曬。
「少福晉,我來幫您吧?」姥姥熱心地道。
「不用,您還有事要忙,我自己做就可以了。」
姥姥見她細皮白肉,卻站在烈日下曝曬,心裡覺得不忍,因此回到屋裡拿了一塊花布,交給馥容。「那麼,您把這塊布包在頭上吧!就像這樣——」姥姥做了幾個手勢。「把布包在頭上,這樣日頭就不能直接曬到您了!」
馥容接過花布。「好,謝謝您。」她笑得很燦爛,不忘感謝姥姥的好意。
少福晉不把她當做下人看待,還這麼乖巧聽話,讓姥姥十分高興。「您別瞧現在是春天,有時春日的陽光發起威來,也能把人給曬焦的!」
「是。」馥容微笑,姥姥的關懷讓她覺得很窩心。
包好頭巾,馥容正準備低頭繼續忙碌的時候,冷不防聽到一句冷冰冰的話——
「你又在做什麼?」
擦掉額上的汗水,馥容回頭望向說話的人。
只見留真站在涼爽的屋簷下,冷眼盯著在烈日下工作的馥容。
姥姥一看到留真就皺起眉頭走開,當做沒看到人。
「曬藥草。」馥容回答之餘,也沒撇下手上的工作。
「曬藥草?」留真嗤笑,看到馥容競然在頭上包了一塊大花布,她感到既不可思議又可笑。
「正午才被老祖宗狠狠地罵過,現在你竟敢又開始自作主張,擅自搞什麼把戲?」譏笑中還帶著諷刺,留真的口氣和態度都與那日在兆臣面前,那溫柔又體貼的模樣,判若兩人,當然連「
姐姐」二字也不必稱呼了。況且,她根本就不在乎在馥容面前,顯露真實冷酷的性情。
馥容凝望她片刻,接著低頭繼續工作,根本不想浪費時間與她計較。
她當然已經看出,這個女子是個雙面人。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留真用輕蔑的態度喊人,甚至不叫馥容的名字。
馥容彷彿聽而未聞,繼續做自己的事。
馥容置之不理的態度,讓留真非常生氣,她瞪了馥容好一會兒。之後突然走開。
姥姥站在屋裡,剛才的場面她全都看見了。
「唉呀,真是沒禮親的臭丫頭!以為她是誰啊?真可惡,什麼「喂」不「喂」的,竟敢對少福晉您這麼無禮!」姥姥氣不過,喃喃咒罵。
馥容看了姥姥一眼,笑了笑,低頭繼續整理竹簍裡的樹皮。
留真看到馥容不理自己,因此想到去跟福晉告狀。
「我看到姐姐又在做奇怪的事,」留真在花廳裡對福晉桂鳳說:「我前思後想,怕姐姐又惹老祖宗生氣,所以不得不來告訴福晉一聲。」她佯裝無辜地道。
「她又做什麼奇怪的事?」桂鳳皺著眉頭,聽見留真告狀,心裡都快煩死了。
「我也不知道,剛才我好意問姐姐,可是姐姐非但不肯對我說,還責罵我多事。」留真故意在桂鳳面前搬弄是非。
「她現在人在哪裡?」桂鳳只好問。
「在廚房。」
「廚房?」桂鳳的臉立刻拉下來。「不是叫她別去廚房,怎麼又去了?」
「呃,是啊,」留真陪笑。「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姐姐心裡是怎麼想的,午膳的時候已經把老祖宗惹得那麼不高興了,這會兒又不知道她想做什麼,要是又弄出半點兒教老祖宗不高興的事,可教福晉您怎麼辦才好呢?姐姐她也委實太不懂事了……」
桂鳳突然站起來,嚇了留真一跳。只見桂鳳站起來後,就往花廳外走,一路到了廚房。
「你在做什麼?」桂鳳終於在院子裡找到馥容,見她頭上蒙著一塊布巾,狼狽的模樣就像村婦一樣。桂鳳簡直就不敢相信。
留真從後頭跟來。站在桂鳳身邊,等著看好戲。
馥容抬頭看到福晉,她有些驚訝。待看到福晉身旁的留真,她就明白了。「我在曬藥草。」她回答自己的婆婆。
「藥草?」桂鳳寒著臉問:「這是做什麼用的?」
「是用來泡茶的。」
「泡什麼茶?」桂鳳質問。
馥容老實回答:「青檸茶。」
桂鳳皺起眉頭。「青檸茶?青檸茶有什麼用處?」
「是……」停頓了一下,馥容才繼續往下說:「因為老祖宗的腿不舒服,所以這是要給老祖宗喝的青檸茶。」
「你說什麼?」桂鳳一聽,火氣就上來了。「不是叫你不要自作主張了嗎?怎麼還是這麼不聽話呢?!老祖宗不會喝這種東西的,你不必白費心了!」
桂鳳的口氣嚴厲,因為不希望馥容再生事端。惹得老祖宗又不高興。
但馥容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撒手。「因為這種藥草茶對老祖宗很有幫助,所以我才會想到泡青檸茶給老祖宗喝。」她解釋。
沒想到媳婦竟敢辯駁,讓桂鳳更不高興。
「今天中午被責罵得還不夠嗎?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現在就住手,不要等到長輩們發火了才道歉,因為這樣的行為不會討人喜歡!」向來斯文端莊、甚少說重話的桂鳳,連「不討人喜歡」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
至於留真,她看到馥容開口解釋,其實更高興,她的目的就是要見桂鳳責罵兒媳婦。
「額娘,」馥容仍然堅持,但委婉地說:「我問過大夫,大夫說過可以讓老祖宗喝這道茶,同時大夫還說,老祖宗喝下這道藥草茶後不但能改善痛風,對她老人家的身體健康也有很大的幫助!」
「你——」桂鳳喘了一口氣。「我叫你住手,你怎麼還要反駁呢?就不知道要馬上聽話嗎?虧你阿瑪還是翰林,在家裡到底是怎麼教你的?婆婆說什麼,媳婦就馬上回嘴,難道這是為人媳婦的道理嗎?」
桂風氣得不惜數落到親家頭上。
馥容知道婆婆很不高興,因此她將語調放得很軟,進一步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額娘,請您不要生氣,請您先平心靜氣,聽我對您解釋好嗎?」
看到馥容被責罵竟然還能笑著說話,桂風氣不過,一向斯文的她,這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麼罵人了。
「馥容自嫁進王府,就已經與長輩們成為一家人,既是一家人我們就應該相互關懷,照顧對方,怎麼敢奢望自己舒坦,忘記家人的病痛呢?」馥容繼續解釋:「家人有困難應該伸出援助,
每個人都有責任去照顧對方,何況是老祖宗生病,老人家有病痛,更不能不管,而且這個管是要有智慧的管、有方法的管,不是只讓老人家吃那種好吃,卻會傷害她身體的食物,就叫做心疼
她。」
聽到這番解釋,桂鳳雖不以為然,更覺得媳婦是在教訓她,可一時間她卻難以反駁。
馥容把聲調放得更柔,進一步說:「況且,額娘,您也知道,現在午後的艷陽這麼熾熱,又怎麼會有人願意在烈日下,做曬草皮這樣的事情呢?如果不是為了老祖宗,我又為何一定堅持要
這麼做呢?這一切只是因為想著老祖宗的健康,所以才能給我力量,驅使我這麼做。」
桂鳳皺著眉、咬著唇,被媳婦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留真不可置信地瞪了馥容一眼,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會說話!她焦急地望向桂鳳,擔心桂鳳會因此被打動。
然而,桂鳳雖然對這番話不能反駁,卻也不覺得高興。「你!」她喘口氣,似乎十分氣不過。「既然你這麼喜歡自作主張,又不聽長輩的教導,那就隨便你好了!要是犯了錯後再被老祖宗責罵,你也不要後悔!」
撂下話,桂鳳皺著眉頭不高興地轉身走開。
留真瞪了馥容一眼,隨即跟在桂鳳身後走開。
馥容呆站著,瞪著婆婆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彎下腰,繼續她的工作。姥姥走過來的時候她感覺到了,雖然她仍勉強打起精神工作,卻再也笑不出。
「就快要好了,我自己來就可以,姥姥您不必忙了。」未等姥姥開口,馥容強顏歡笑地說。
「剛才被罵都能笑著回話,現在怎麼突然有氣無力,就像洩氣的皮球,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馥容猛地抬頭,看到一雙正瞪著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睛。
原來走到她身邊的人並不是姥姥,而是她的丈夫,兆臣。
「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不預期地見到自己的丈夫,她有些被嚇到。
他就蹲在她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尺。
「已經一日一夜沒見到自己的妻子,我當然必須找到你。」他淡淡地答,沉著眼,似笑非笑。
馥容感覺到他的表情好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裡……
「你、你笑什麼?」她只好這麼問他。
「很熱嗎?」他忽然問。
「嗯,」馥容尷尬地點頭。「未時剛過,當然熱……」
她頓住,突然瞪大眼睛,然後猛然倒吸口氣——
下一刻她就像是被鬼嚇到一樣,突然喊一聲,接著就抱著頭,急忙地把臉轉過去背對他……
兆臣抿起嘴,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等到馥容慌忙扯下頭巾,回頭看他的時候。兆臣的笑容已經收起來。
「很抱歉……」她把頭巾緊緊捏在手裡,知道現在自己的樣子一定很可笑。
「抱歉?」馥容仔細觀察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表情好像若無其事。「你不會覺得奇怪嗎?」馥容疑惑地問他:「剛才,剛才我的頭髮,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會嗎?」他挑眉。「哪裡好笑?」
馥容愣住。她眨著眼睛認真審視他的表情,只見他一臉正經,好像真的不覺得奇怪。
「你,」她緩下心情。「你不覺得奇怪就好了。」雖然還是有些懷疑。
他斂下眼,似不經意地問:「剛才見你沒什麼精神。怎麼回事?」
「那個,」她垂下眼,吁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剛才我被額娘責罵了。」
「做錯事了?」他似笑非笑。
她搖頭,抬眼直視他。「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事。」
「那不就好了?」
「可是,」她說:「我覺得對額娘很不好意思。」
「為什麼?」
「因為讓她擔心,所以我覺得有點不安。」
他看她一眼,撇嘴低笑。
馥容瞪著他:「你又笑什麼?」
「我還以為你很倔強,腦子裡根本不會有「不安」這兩個字。」
「什麼?」她眨眨眼。
「沒什麼。」他突然說:「你眼底下有黑影,昨夜沒睡夠?」
她愣住,因為他的話像是關心,卻來得有些突兀。
他要笑不笑地看她。「今夜早點回房,你需要睡眠。」他站起來轉身欲走,卻又忽然回頭。
「對了,今夜我會回渚水居。」撂下話,他終於走開。
馥容瞪著丈夫的背影發呆……看著他匆匆來了又走,她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是為什麼而來的?難道就只是為了告訴她,他今夜會回渚水居嗎?
他要回渚水居?回過神,馥容才回想起這句話的言下之意。
忙了一整個下午,晚間用膳的時候,老福晉因為氣還未消。加上腿痛未癒,因此不願至飯廳用膳。由於王爺不在,向來一團和氣、最懂得隱忍的桂鳳,也罕見地將心底的不快擺在臉上,讓這一頓晚膳的氣氛,降到了谷底。再加上德嫻也面無表情,冷淡的臉上毫無笑容,在在顯露出,王府裡的氣氛詭異。
馥容總算在晚膳的時候看到丈夫,他的眼神很淡、不發一言,與剛才在廚房相遇的時候,態度又不太一樣,令她捉摸不定。然而因為此時飯廳內的氣氛不佳,馥容知道一切因自己而起,
因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盡量地寡言、內斂,也未曾與自己的丈夫交談一句。
「馥容姐,」就在氣氛緊繃的這個時候,留真卻忽然開口對馥容說:「其實我明白,今天中午你已經盡力了!雖然不能討好老祖宗,還惹老祖宗生氣,可你是那麼努力的做菜,我相信福晉
必定能看見你的好。」
她的表情與態度都非常的真誠。馥容凝視她,已經看清留真是一個雙面人。
在兆臣面前,留真真誠而且親切,但私底下卻毫不在乎顯露本性。
馥容不發一言,因為虛偽的客套話並沒有意義。
馥容的反應在留真的預料中,接著她又故意轉頭問桂鳳:「福晉,您一向善良又仁慈,必定知道馥容姐已經盡了力,去討好老祖宗了,所以您心底並不責怪她,對嗎?」
她說著馥容的好話,徹底的偽善。
桂鳳卻不言不語,只顧著挾菜吃飯,聽而不聞,態度冷漠。
馥容相信自己所做的並沒有錯,但是桂鳳冷漠的態度,還是刺傷了她的心。
嫁進王府之前,馥容曾經聽說禮親王府大福晉是出了名的賢淑,因此她認為婆婆至少會安慰自己,可實則卻不然。
垂下眼,馥容沉默又緩慢地吞嚥飯粒,感覺到平日香軟的米飯,此刻突然變得像沙粒一樣難以下嚥。
留真忍住嘴角的笑,故意用憐憫的眼神望了馥容一眼,眼角仍不時留意著兆臣的表情……
但兆臣沒什麼表情。或者說,他的臉色顯得很冷淡,對於身邊發生的事,顯得漠不關心。
在兆臣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留真顯得有點失望,但是這一點小事並沒有讓她感覺到挫折,因為兆臣與妻子之間生硬的互動,足以彌補他的冷漠漏失了留真認為是精采好戲的遺憾。
馥容看到了留真嘴角的笑意,她知道留真心底在想什麼,也許自己與丈夫的疏遠早就被留真看透。
晚間,馥容早早便準備趕回屋裡,打算在她的丈夫回房之前先上炕入睡。但是一回到房中,馥容便看到已坐在屋內的丈夫。
「今晚,你回來得很早。」她說,慢慢繞過他身側。
「你過來,」他不動聲色,突然道:「這裡坐。」拉了把凳子,示意妻子坐在身邊。
馥容略一遲疑,才走過去坐下。
「怎麼不說話?」他問。
「不是你有話要對我說嗎?」她答。
他盯著她看。「我以為,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解釋。」他的表情很難懂,就跟白天一樣難以捉摸,但是氣氛卻又不同。
馥容乾脆直視他。「我不明白「你以為」的事情是什麼,如果有事,請你直接對我說明!」
「你的態度倒很坦蕩。」他露出笑容,但是聲調有點冷淡。
馥容不再說話,等他往下說。
「額娘對你很不高興。」他果然直接對她說:「晚膳前額娘找我談過,她要求你罷手,不要再做任何讓老祖宗不高興的事。」
「什麼事,叫做「讓老祖宗不高興的事」?」她故意反問他。
他凝視她片刻。「你真不懂?」
她直視他。「如果這是一件好事,一開始也許長輩會誤會、並不高興,即使如此也不應該去做嗎?」
他挑眉,淡淡答:「如果是好事,長輩不會誤會。」
「老祖宗犯了腿病,大夫告訴我老祖宗的病情不輕,必須注重飲食調理,但是闔府上下因為擔心老祖宗不高興,所以不敢煮素菜給向來愛食用葷食的老祖宗吃,這樣表面看起來沒有違逆長輩的意思,好像很孝順,但其實對老祖宗一點都沒有好處。」
「惹老祖宗發火,讓老人家肝火旺盛,一樣沒有好處。」他打斷她。
他的口氣還是很冷淡,而且語調冷靜,沒有過於激昂的情緒,但是卻充滿了否定的意味。
馥容屏息。「這一回,我可以對你保證,不會再讓老祖宗生氣。」她的口氣斬釘截鐵,似乎充滿了自信。
然而,與其說是自信,不如說是「盲信」,因為馥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其實並沒有十成的把握。
但是,如果她不假裝得十分有自信的話,她感到,他可以立刻察覺她的心虛。
總之,她必須先說服他,所以她不能顯得猶豫不決。
他凝視她很久,久到馥容就快要在那一雙彷彿能把人看透的眼神之下,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堅持是否正確……
「好,我可以「暫時」不干涉你的做法。」他的表情一樣嚴肅冷峻。「但是,我必須把話先說在前面。一旦你的做法,又一次惹老祖宗生氣,到時候額娘怪罪下來,我不會保護你。」
保護?
在額娘面前,他保護過她嗎?馥容怔怔凝望他。
「既然你不聽勸告,執意去做,就必須承擔結果,負起責任。」他警告。
她與他對視半晌。
「好,我會負起全部的責任。」她仍然倔強回答。
「很好,」他斂下眼,站起來。「過來,為我寬衣。」
她愣住。
他忽然如此要求,令她錯愕。
「怎麼?」兆臣低頭看她。「沒聽見嗎?」
「聽、聽見了。」馥容站起來,腦子有些亂、有些漲,心跳忽然如擂鼓,不能寧靜。
他等著,她伸出纖纖素手,為丈夫寬衣。馥容伸手為他解扣,回想額娘教過她的一切,她忽然慶幸,今夜燭光暗淡。她的手不穩,幾次不能順利解開扣子。
背著光,燭光很暗,屋內很黑,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該在那夜要你,」他說,低啞嘶柔。「初夜,該是我為你寬衣。」
她、心一顫。
他的手已按上她胸口的繡扣……
馥容尚不能反應,他已利落解開她胸前一隻繡扣,且忽然將她抱起——
她喘口氣,按住他的胸膛。「等等。」
「等?」他笑,眼底佈滿灰霧。「難道你月信未退?」
她雙頰發熱,在他懷中,與他談論她的月信,令她尷尬而且羞赧。「除了這個因素,我還有話說。」
「什麼話,床上再說、」他道,已抱她上床。
馥容深深吸氣,嗅到他身上男性的麝香味……
他已壓上身,將她的小臉蛋埋在他壯碩的雙臂之間,動手解她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