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當賀茉兒昏昏沉沉從黑暗中甦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鎖在一個廢棄的屋子內,室內空無一人,四周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一堆堆汽車零件四處棄置著,她想站起身,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居然被人反綁,嘴巴上還貼著膠帶。
她心一沉,強自鎮定下心神,仔細回想事情發生的經過。
看到信箱裡的那些恐嚇信之後,她先是驚訝,後是生氣。
這次祁天澈又擅做主張的將她送到加拿大,很明顯的就是想把她支開。
明明就跟他說過,以後不可以再隱瞞了,可他居然又食言,出了事仍是選擇一個人承擔。
再一次受到這種待遇,她化氣憤為力量,將兒子托給家裡可靠的傭人後,趁保鏢換班之際,就喬裝成傭人的模樣偷偷混出別墅。
雖然知道這時候丟下兒子一個人實在有欠妥當,但只要一想到那男人正孤單留在台北作戰,她的一顆心就怎麼也無法平靜。
所以,趕往機場後,她買了當天回台的機票,不科卻在登機前五分鐘,在洗手間裡突然被人以手帕迷昏,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這個黑漆漆的地方,只能透過一扇小窗戶接收一點微弱的陽光。
「醒了?」
就在她沉浸於自己的思緒時,鐵門嘩啦一聲被拉開,一道似曾相識,又有點陌生的聲音突然傳宋。
賀茉兒困難的轉過身,當看清對方的時候,表情突然變得驚訝。
對方微微一笑,身後還跟著幾個強壯的保鏢,「怎麼,沒想到綁架你的人會是我吧?」
「唔!」她的嘴上貼著膠帶,可眼神卻狠狠盯著眼前的女人。
對方朝保鏢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人立刻走過來,粗暴的撕下她嘴上的膠帶。
「為什麼會是你?」
眼前的黎清雅依舊如仙子般清麗脫俗,就像一個不識人間煙火的絕色。
半年多前見過一面後,祁天澈依舊以強悍的手腕收購阮氏集團,據媒體報導,阮氏集團的負責人阮子豪因為公司被收購,變得相當頹廢,沒多久便傳出和妻子黎清雅離婚的消息。
在保鏢簇擁下,黎清雅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半彎下身,輕輕勾起她的下巴,眼神有些渙散。
「這張臉……究竟美在哪裡,竟然讓祁天澈這麼執著?」左右打量著賀茉兒,最後她放開手,站起身,居高臨下的垂首冷笑。
「我開始懷疑天澈的眼光了,把你這種貨色當成寶,真夠蠢的!」
賀茉兒也不甘示弱的回以冷笑,「原來綁架我的,竟然是個因妒生恨的女人,黎清雅,何必呢?愛情既然不在了,再做這種事,不覺得很丟人嗎?如果他愛你,我會直接退出,但這三年多來,自從你和他分手後,他從沒有表現過一點留戀舊情的樣子。」
聞言,黎清雅立即憤怒的握緊拳頭,恨聲質問:「你覺得自己有資格說這種話嗎?當初如果不是你突然介入,我和天澈又怎麼會分手?」
「如果不是你背著他上了別的男人的床,我怎麼有機會和他認識?」
「你知道什麼!」黎清雅倏地大吼,「是他不懂得珍惜,我為他無怨無悔的付出那麼多年,可最終得到了什麼?他甚至連看我一眼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回憶起往事,黎清雅的神色似乎有些瘋狂。「你病了,他可以為你去學刮痧,你懷孕,他帶你去買嬰兒用品,你開心,他會跟著你笑,就連知道自己遇到危險,也要第一個把你送走,讓你徹底隔絕危險。」
說到這裡,她語音破碎的低吼,「而我呢?誰來補償我所失去的?」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天在嬰兒用品店外看到的那一幕,祁天澈就像一個深情的王子,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疼寵呵護著這個女人。
她本來很放得下的,感情我情你不願的狀況不是沒有發生過,既然她都把持不住的先背叛他,也沒什麼資格談挽回,而且分手時,她也的確認為經過那些年的付出卻毫無所獲後,真的夠了,可以收手了,不必再期待這個男人會給她任何真正屬於戀人的回應。
可是在步入婚姻,發現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殘酷,再看到他們甜蜜依偎的樣子,一股沒來由的恨意就這麼不知不覺的纏繞住她的心,讓她更加怨起命運的不公。
她恨!為什麼祁天澈懷中的那個女人不是她,明明她是付出最多的人啊!
目光變得陰狠,黎清雅聲音顫抖的說:「那個阮子豪趁我感情失意的時候引誘我上床,祁天澈知道後,甚至連嫉妒的情緒都沒有,所以我死心了,嫁進阮家,可那個蠢貨只知道吃喝嫖賭,當他親手毀了自己公司的時候,居然還逼我去求祁天澈大發善心的放手。」
她的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彷彿在哀悼自己悲慘的過去,「婚後他沒有一天把我當成女人看待,對我動怒打罵,沒有一點尊重,就連我懷了七周的孩子都被他……」聽到這裡,賀茉兒一窒,想到那樣的場面,也忍不住難過萬分。
「你懷孕了,就被當成寶貝般呵護,我懷孕的時候,卻要忍受那男人不分晝夜的求歡,孩子流掉了,他連關心我也沒有……」
「為什麼不早點和他離婚?」賀茉兒忍不住心疼的問。
「離婚?你以為我離得了嗎?」她憤恨的瞪著她,「我也想離開那個禽獸,在我訴請離婚尚未有結果前,他竟然在我流產之後,把我當成禮物送給地龍幫的老大……」
賀茉兒的心再次一揪。眼前的女人……到底遭到怎樣不堪回首的對待?
「那個快要六十歲的老頭子,渾身上下都是臭味,可是我卻要洗淨身子伺候他……」此時的黎清雅突然笑得殘忍,「也好,地龍幫的財勢大得驚人,而且那個老頭也已經快要踏進棺材了,如果不是他的幫忙,我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和阮子豪離婚,如果不是他的從中幫忙,我又怎麼會一步步將祁天澈逼到今天這個地步?」
賀茉兒難掩錯愕。「是你寫的恐嚇信?威脅天澈?」
她冷笑,瞳孔微縮。「到了現在,我得不到的東西通常都會加以毀滅,能有今天的黎清雅,完全拜當年祁天澈的無情所致,既然他讓我痛苦,我就會讓他更痛苦!」
這是什麼道理?因為自己的不順利,就把錯全怪到無緣的前男友身上?賀茉兒只覺荒謬。
「祁天澈最重視的不就是他的事業嗎?所以我要毀了它,讓他變得一無所有,我還要看著他破產,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說到最後,黎清雅突然像發狂般大笑了起來,「祁天澈,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你最終的淒慘下場了呢,哈哈哈!」
「你瘋了!」賀茉兒看著她發狂的樣子,有些畏懼,但仍是直言道:「難道你沒想過這樣做是犯法的?」
「法?見鬼的法律!我告訴你,地龍幫就是法律!地龍幫說誰可以生,誰就生,地龍幫說誰可以死,那麼那個人就會必死無疑!」
就在黎清雅瀕臨瘋狂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並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她頓時得意的一笑,「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還真是心急的傢伙呢,把他帶進來。」
沒多久,賀茉兒就看見日思夜想的男人被人壓了進來,從對方髒亂的衣服看來,祁天澈顯然和他們有過一番激鬥。
「好久不見啊,天澈。」黎清雅打著招呼。
被兩人扭著胳膊的祁天澈在以眼神確定賀茉兒安全暫時無虞後,不卑不亢的回了她一個無畏的冷笑。
「遊戲很好玩,你是一個不錯的對手。」
沒有看見他的求饒,讓黎清雅倏地瞇起眸,陰狠的冷哼。「哼!到了這個時候,故作鎮定也挽救不了什麼了。」
「那就等著看遊戲最終贏家究竟是誰吧。」祁天澈一臉高傲,分明不把她放在眼裡。
「別忘了,凌天集團的股份最近已經被地龍幫買不許多,祁天澈,你以為你霸著手裡的那百分之四十二股權就可以有恃無恐?我不介意警告你一聲,如果你不乖乖交出手中的百分之四十二,你的女人和兒子恐怕會在不久的將來被裝進墳墓。」
聽到這,祁天澈的眼神突然閃了一下。
「怕了吧?」她快意的大笑。
「是很怕。」祁天澈點了點頭,但下一句卻是——「我怕有一天,你會悲慘的跪到我腳邊,求我饒恕你今天的無知——」
黎清雅曾在凌天工作三年,對凌天的運作瞭若指掌,加上她又在暗處,他則站在明處,所以著實費了他好一番工夫才查出她這個主謀。
不過若是她以為他查出來後,還會乖乖任人打,那就太可笑了。
沒想到茉兒會在加拿大被抓,更沒想到黎清雅會調用私人飛機將她押回台北,這次他單槍匹馬來談判,早有了被抓的覺悟,只是當他發現茉兒還是被捲入這場是非之中,就心疼不已。
啪!一記重重的耳光在下一秒甩上他俊美的臉上。
黎清雅狠瞪著他,「別裝了,怕了就是怕了,與其站在這裡說大話,不如想想以後該怎麼辦吧。」看著他,她的眼中有些複雜的神色。
「我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會一點一點的從你身上討回來,你就等著我接下來的報復吧。」
說完,她命人將兩人分開綁起來,一個在椅子上,一個綁在桌子旁,之間隔著七、八公尺的距離。
在接了通電話後,黎清雅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並命入在外把守。
當空曠的室內只剩下兩人時,賀茉兒忍不住長歎。「天澈,我一直都是你的累贅嗎?」終於有機會說上話,她沒頭沒腦的就丟出一句。
「這是什麼話?」雙手雙腳皆被縛,他只能望著那端椅子上的女人,幻想將她擁入懷中的滿足。
她幽幽的說:「我知道你送我去加拿大是怕我遇到危險,只是一次是這樣,兩次還是這樣,難道在你的心中,我真的不足以和你共同承擔一切嗎?」
「茉兒……」他掙了幾下,發現身上的繩子綁得死緊,只能恨恨的詛咒了聲,才溫言解釋,「我只是不想讓你陷入險境,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樣子,這次——」
「這次我被抓來當人質,也是我任性妄為的後果吧。」她垂頭,很是自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當看到那些恐嚇信的時候,我真的很擔心你,我不想像上次那樣被你蒙在鼓裡,不希望自己只能再等待結果,我只想陪在你身邊,沒想到……」
說到最後,她咬著下唇,淚水汩汩流出,「天澈,為什麼你總是那麼傻,難道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事情會比較輕鬆嗎?」
祁天澈先是沉默,接著才低歎一聲。
「也許……這就是我生下來的宿命吧。一直以來,我都將自己當成強者,這種信念,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深深刻在我心底,因為我父親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去世了,那個時候,所有親戚都像貪狼般跑來試圖瓜分財產,我和我媽媽只能躲在一邊,看著他們醜惡的嘴臉……」
空氣中再次傳來歎息聲,這樣的祁天澈,令賀茉兒覺得陌生。
他很少說自己的事,她也不太問,認識他這麼久,只知道他父母都已不在,和親戚也很少往來,沒想到原來這是有原因的。
「那個時候的我,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媽媽,也沒能力守住父親留下的財產,後來祁家的家業被我叔叔侵佔,我和我媽被他們一家趕到一個只有幾坪大的房子裡,從此以後她整天以淚洗面。」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親戚?」賀茉兒不平的說。
他沒有答腔,逕自又說了下去。「也許我就是從那個時候懂了權勢和金錢的重要吧,我每天都在想怎麼贏回那些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凌天集團原本的規模並不大,只是一個中小型企業,我知道只有打垮叔叔,我和媽媽的生活才會好起來,所以……」
回想起過去的一切,那真是一場苦難的經歷。「別的孩子在十七、八歲時所接觸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一場夢,我一邊要計劃打垮叔叔,一方面又要照顧母親,她似乎受到了刺激,總會在半夜驚醒,然後就是痛哭不止。」
「當我終於以自己的能力贏回凌天之後。」便透過各種手段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所以才會不停的收購別人的公司來壯大自己,而我母親就是在那個時候去世的。」
她靜靜的聽著,心疼漾滿胸懷。
「她是個脆弱的女人,什麼都怕,只要我有任何閃失,她就會哭泣,所以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學會掩飾自己的心情,獨自承擔一切痛苦,不讓別人為我擔心,我怕自己一旦露出脆弱的表情,媽媽就會受不了。所以,當我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得了癌症也不敢告訴你,就怕你和我媽一樣。」
他苦笑,帶著自嘲。「我知道自己有時候很自我、很霸道,可是茉兒,我很怕……怕你像我母親那樣,臉上總是愁雲滿佈,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和拖累,所以要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我……
我只想讓自己在乎的人活得好,活得開心。」
「就因為這樣,你就把自己逼成神嗎?」許久未開口的賀茉兒終於出聲,聲音中還透著哽咽和顫抖。
「我只想讓你開心……」
「我只要你信任我。」
「茉兒……」
砰!被綁在椅子上的賀茉兒突地倒了下來,發出一聲不小的響聲,好在沒有引來看門人的察看。
祁天澈緊張的低問:「茉兒,你有沒有怎麼樣?」
此時夕陽早已西下,黑暗中他壓根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只能乾著急。
賀茉兒也沒有回答,室內只是傳來一陣衣物摩擦地面的嘶嘶聲,最後,她拖著椅子緩慢的爬到他腳邊,將頭輕輕抵在他的腿上,兩人終於接近了彼此。
「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騙我。」
久久之後,才傳來祁天澈壓抑的回應。「嗯。」
就在兩人好不容易靠近了一點後,鐵門又無預警的被拉開。
「喲,還真是恩愛啊。」
受到驚嚇的兩人同時抬頭往大門方向看去,可他們相依偎的模樣卻早已落入黎清雅眼中,她登時更加憤恨難平。
「這是什麼?」看著她遞到自己面前的文件,祁天澈輕問。
「當然是凌天集團總裁祁天澈先生的股份轉讓書嘍。」她諷笑,拿著文件的手略顯不穩。「你該不會以為我把你們關在這裡就沒事了吧?我警告過你,想要讓你的家人安然無恙,就乖乖照我的吩咐去做,偏偏你不聽,現在嘗到苦果了吧。」
「天澈他是不會簽的。」賀茉兒冷瞪著她,「用這種下流手段去搶別人公司的股份,你覺得有意思嗎?」
「下流?」黎清雅嗤之以鼻,「我再下流,比起祁天澈的凶狠無情又算得了什麼?」
「商場鬥爭就是這樣,不是你贏就是我贏,他只不過是遵循遊戲規則而已,有什麼不對?」
「嘖!遊戲規則?在這裡,我就是遊戲規則!」
「是嗎?」賀茉兒忍不住出言譏諷,「藉著別人的勢力狐假虎威算什麼本事,你……」
啪!耳光落下,黎清雅被激得雙眼冒火,「賤貨,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給我住手!」祁天澈低吼,以身體護住挨了一巴掌的賀茉兒。「我不准你傷害她!」
「哼!心疼了吧?」她揚了揚手中文件,笑得冷血。「如果不想讓你的女人受更多皮肉之苦,就乖乖把轉讓書籤了,否則……」她望向身後的幾個保鏢,笑得淫邪。
「你敢?」他目光怒火。
「你可以試試。」
對峙到最後,祁天澈咬牙切齒的撇開頭,「鬆開我的手,我簽!」
「天澈,不要……」
「茉兒,錢沒了可以再賺,但你沒了,我沒辦法承受。」
聽到這裡,黎清雅的怒氣和怨恨徹底爆發。
「祁天澈!」她失去理智的大吼,「你居然真的、真的會為了這個女人放棄自己的一切?混蛋!為什麼要答應?為什麼不拒絕?你不是一向都視事業為生命嗎?為什麼這個賤人可以讓你付出一切?為什麼?」嘶吼聲伴著哭泣,她像瘋了似的又喊又叫。
就在這時,一道不該出現在此的聲音突地壓過她的吼聲。
「瘋婆子,還不快點放開我家茉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