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妍,你要加入跆拳道社對不對?」成寧儀緊張的問著封妍。
「對。」封妍微笑回答。
「接下來這個問題比較重要,你要謹慎、小心的回答,千萬不要講錯。小妍,我沒有要加入跆拳道社對不對?」成寧儀用力握住封妍的手臂問道。
「不對。你跟我一樣都要加入跆拳道社。」封妍的笑容更加燦爛。
成寧儀尖叫:「自從成為跆拳道社的榮譽社員之後,我每天上學都被莊炎炎追著跑,不是被追著去比賽,就是被追著去指導社員,三不五時還被她連累到要跟一堆不良少年打架。我現在只是娛樂性的好奇傳說中社長是不是帥哥而已。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成寧儀完全沒想要再次陷入跆拳道社的魔爪。」
聞言,封妍的笑容更盛。寧儀表妹,憑你衝動活潑的本事,打群架的次數也不比莊炎炎少。當初若沒有莊炎炎每天追著你去練習與比賽,恐怕你的武術程度未必有現在的八成吧。
「寧儀,我已經繳了社費。」封妍含笑的告訴她事實。
「親親愛愛的美女表姊,這個錢是可以退的。即使跆拳道社不退費,小表妹也非常樂意直接給你三百元,要我給你三千元也行,只要我不用入社就好了。」成寧儀雙找和合十努力求饒,盼望能度過眼前難關。
「我不打算接受退費。」封妍露出愉快的笑容。「或許你對於我打算寄轉學考相關文件給莊炎炎這個提議比較有興趣?」
然後再繼續被莊炎炎追著四處跑四年?!天啊!她美好的大學生活不就變成慘烈高中生活的延續。成寧儀乾笑道:
「不用了。其實跆拳道社也滿好玩,課程安排得很不錯,入社是一項明智的選擇。哈哈,不用寄什麼轉學考資料,沒事何必浪費郵票呢。小妍,趕快走了,跆拳道社的練習快開始了。」跆拳道社的例行練習與莊炎炎的恐怖危害,孰輕孰重連用天秤量稱都不需要。小妍外表看似柔婉,但小妍所決定的事情,卻會用鋼鐵般的意志與各種方法完成,即使僥倖躲過這次,誰料得到下次的方法會不會比今天的「溫和」。
「你還要上廁所嗎?」封妍笑睇著寧儀。
「我現在突然不想上廁所了。如果你沒有要使用洗手間的話,那就趕快回去吧,練習是很重要的。」普通練習的辛苦跟被莊炎炎追著跑的情況一比,簡直輕鬆得像是在度假一樣。
成寧儀還以為是因為她努力不懈的遊說與頭頭是道的利害分析,使小妍明瞭黑帶的缺點與白帶的優點,才會讓小妍破開荒的偽裝成初學者。嗚,原來小妍暗藏一個計中計,想拖她一起練武術。嗚,她錯估形勢了。
☆☆☆
相對於成寧儀心中的悲慘世界,武術室裡頭正充滿歡樂的高呼聲。一群男社員們興奮的圍著陳博文,激動地看著他手中剛收到的六百元社費,七嘴八舌的抒發自己內心的快樂。
封妍偕同苦著一張臉的成寧儀走進武術室之後,眾人連忙作鳥獸散,拉筋的拉筋,壓腿的壓腿,做柔軟操的做柔軟操,每人不約而同的表現出一副忙碌樣。
全員到齊,練武的時間開始,照往例仍是副社長阿鴻帶頭做暖身操。聶晨鐘跟陳博文兩人站在武術室後方看著全體人員做暖身操的情況。
「社費沒問題吧?」聶晨鐘一邊注視封妍、成寧儀的姿勢,一邊問道。
「有機會突破五位數。從去年你接任社長,那個微薄到只夠吃一次排餐的社費,到今日的存折數字,累積速度算是驚人的了。」功臣首推陳博文精於賺錢的金頭腦,接著是聶晨鐘的性格魅力。
「封妍和那個學妹被歸類在初學者?」聶晨鐘瞧見她們在初學者區練習。
「顯而易見的她們都綁著白帶。還有,另一個叫成寧儀,她剛才有報名字,老聶你明明站在旁邊,應該有聽到吧?先提醒你以後指導她們別太狠,溫柔一點,有耐性一點,如果嚇走我未來一年的搖錢樹,我就跟你拚命。「聊天的同時,陳博文也將注意力鎖定住話題中的女主角們。
這……其中似乎另有乾坤存在。陳博文也發現到處於一群零經驗無根基的新生中,她們兩個的動作特異。
場邊悠閒的談論著今年新生實力分佈程度,場中的新生們可就沒那種輕鬆的氣氛了,他們正哼哼唉唉的在做拉筋動作。由於身體的運動不足造成的筋骨僵硬,單單的柔軟動作中的劈腿與下腰,就讓他們困難重重的慘呼出聲。其間只有少數幾個人輕鬆得仿若在散步看風景,例如:封妍、成寧儀和另一個黑帶的新生。
絲毫不顯吃力的動作只有兩個可能的解釋。第一,她們的身體比一般人更為柔軟。第二,她們有在持續做某種運動,例如:舞蹈……或是武術。
被社上視為猛將的新生,只有黑帶初段的蕭弈河。把封妍她們與蕭弈河相比較,她們流暢的動作並不遜於有黑帶實力的蕭弈河,值得好好評斷。也許今年的生力軍中會有兩個意想不到的人物異軍突起。陳博文忍不住泛起開心笑容。
「阿博,你笑起來真的很像高中生。」聶晨鐘審視好友笑顏之後說道。
陳博文天生俊俏的娃娃臉立刻拉了下來。
「是好朋友就別在我面前提『高中生』這三個字,當心我翻臉!」生性愛笑的他最痛恨自己不夠成熟的外貌;被女人形容他很清秀可愛,覺得可以當作好姐妹一事,已經夠令他心情惡劣了。住進男生宿舍之後,若非忌憚於他的黑帶身手,去年校慶的變裝大賽,他早被套上女裝綁去參賽了。
「你覺得蕭弈河怎樣?程度不錯吧?他現在只掛名初段,不過他的實力應該有三段了。聽說是他懶得去升段,才會維持在初段。」陳博文說道。
聶晨鐘肯定道:「他的實力可以直接參加全國大賽。依照他以前比賽的優異成績,即使直接參加錦標賽也是個很強悍的選手。我前幾天遇見空手道社的社長,對方說蕭弈河不止參加一個社團。」
「空手道社、合氣道社、劍道社,再加上我們跆拳道社,他總共跑了四個社團,只差柔道社沒有加入。聽說沒去柔道社的原因是因為他不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看他不苟言笑的孤僻樣,至今社上還沒有人跟他講話超過兩句。比起另外三個社團,他似乎比較偏好我們社上。老聶,你認為是什麼原因吸引他來跆拳道社?會不會是因為他想加入所謂的聶晨鐘後援會啊?」陳博文揶揄回去。
「這個笑話很難笑。」聶晨鐘表情不為所動的說道。
「唉,以後我會很辛苦嘍。一個悶騷的指導老師已經夠難擺平,現在還來一個悶騷的武術金童。真是能者多勞的命。」社長真歹命。
「待會把蕭弈河跟那兩個紅帶的新生轉調到我這邊的場地。藍帶的新生動作有些僵硬生疏,暫時在你那邊多加磨練。」語畢,聶晨鐘朝場地的前方走去。
同時間,阿鴻也結束暖身操的最後一個動作。「暖身操結束!」
「休息三分鐘之後,開始今天的練習課程。」聶晨鐘朗聲道。
「蕭弈河、許承燁、王建富,你們三個到右邊的場地跟舊生一起進行練習。」陳博文高聲喊道。
蕭弈河瞥了眼封妍與成寧儀。「社長,她們兩個不用嗎?」她們不是初學者。
金童難得開一次金口喲。「目前她們只是初學者而已,絕對打不過你,在新生的場地練習就很足夠了。」金童的火眼金睛挺銳利嘛。
右邊場地的男社員們眼露哀歎與可惜。他們想跟小妍妹妹、寧儀一起練習,絕對不會介意她們是初學者。
蕭弈河沒說什麼,看了下社長肯定的笑容後,便向聶晨鐘點個頭,在眾人的注視中,大步走向另一邊的場地。
初學者。封妍聽到這詞,微笑了起來。社長,對不起,這是為了讓寧儀不要跟武術的聯繫中斷,一時之間所用的權宜之計,希望您別見怪。
打不過他!這話像支箭刺穿過成寧儀的大腦。娃娃臉社長,沒有實際比拚過,她不認為自己會輸給那個孤僻小子。成寧儀微瞇著眼,朝蕭弈河打量著。
封妍微笑的揉了揉寧儀的頭髮。看寧儀那副直腸子的模樣,十之八九因為社長的一席話,而燃起了莫名其妙的鬥志。
封妍溫柔的望向表妹。別太衝動,小姑娘。
小妍,我不會隨便亂打架的。成寧儀用眼神這般回答封妍。只不過她每次的打架都很慎重罷了。
☆☆☆
天才濛濛亮,出於多年養成的習慣,聶晨鐘沒用鬧鐘就自行清醒了。刷牙洗臉後,換上輕便衣物,他慢跑出男生宿舍,開始晨間運動。聶晨鐘在蓊鬱校園裡慢跑了一陣子,深深地呼吸高含氧的清新空氣。
遠遠看見武術室微亮的燈光,聶晨鐘有些訝異。現在還沒到六點,哪個社員會這麼早起來練武?
一踏進武術室,聶晨鐘立即被一道倩影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封妍穿著白色綢緞裁成的中式唐裝,流暢地打著太極拳。只見她身姿靈動、氣態沉穩,散發出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特殊氣質。
偌大的武術室彷彿隨著封妍的一招一式在流動,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氣流繞著她的旋動,一抬手就產生一道微風,一挪腳就帶起一波水流,令人恍如置身於瀑布前、樹木間,所有的一切都融合於大地之中。招式行走間,渾然天成的融合一體,柔和之中蘊含力量,那種潤物無聲的氣場,讓站在一旁的他深受共鳴。
聶晨鐘猶如被下了定身咒般,忘情的望著封妍。她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把太極拳打得如此動人心魄,卻又如沐春風,連學武多年的他瞧得都癡迷了。
他現在才知道傳統武術中的太極拳,竟然能運出行雲流水的風雅,簡單卻蘊含璞華之美的氛圍,隨著她招式的運行,他益發無法自拔地陷入以她為圓心的漩渦之中。這股飄逸出塵的美麗,好美!美到他無法將目光自場中央的她身上移開。自幼醉心武學的他,不知見過多少武術表演,卻從來沒看過像她的太極拳這般撼人心神。
「聶學長、聶學長。」封妍走至聶晨鐘的旁邊輕喚著。
從聶晨鐘一踏進武術室,空氣中的新波動就告知她他的存在,只是封妍的太極拳尚未走完,因此才沒先跟他打招呼。
直至封妍喚了四五聲,聶晨鐘才從沉醉中醒來。
「小妍妹妹,你的太極拳打得真好。」聶晨鐘由衷稱讚。
「謝謝聶學長的稱讚。」封妍收拾起毛巾跟水壺,準備離開武術室。她以為早上六點鐘,宿舍學生都還在睡覺,沒人會來使用武術室,所以才來這裡練拳。現在,她跟寧儀仍是偽裝成初學者,還是先別說破這點吧。
「聶學長,我先走了。再見。」封妍選擇少說少錯,不等他說話就趕緊離開,免得他提出令她難以誠實回答的問題。
目送封妍離開的背影,聶晨鐘低喃:「這麼快就走,你在擔心什麼?」
聶晨鐘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
之後,封妍仍時常一大早到武術室練拳,有時候會遇到聶晨鐘,有時候不會。
兩人通常交換幾聲招呼之後,便各自進行練習,很少交談。唯有當她在打太極拳時,聶晨鐘一定會停下所有動作,看著她,彷彿天地間再無它物一般的看著她。
從在武術室巧遇的那天起,聶晨鐘就把欣賞封妍打太極拳時的風情,視為人生的一大享受。如此精湛的武術表演,即使每天欣賞也不生厭,而且表演者還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在封妍身上,聶晨鐘第一次發現武術具有舞蹈般的美麗與優雅、力度與柔和。
對於聶學長赤裸裸的注視,封妍心中常常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心中忍不住猜測他在看什麼、想什麼。
唉,是她定意定心的功夫還不到家嗎?以前在聖德蓮高中時,好友姜晴之也常這樣看著她打太極拳,她照樣如入定老僧般的練拳,現在只是換一個人盯著她看,為何她漸漸地感到不自在呢?
曾經,封妍考慮過要不要換場地練習。雖然宿舍頂樓、戶外也能練習,但是從小在封家道館養成的習慣,讓她還是比較習慣在類似武術室這樣的室內場地練習。
明明她已經練拳的時間再往前提早了,天色乍亮,她便已經整裝好準備練習,而他一樣是跟她差不多的時間開始練習。
然而,她愈來愈常遇到他,他經常是晚她個兩三分鐘進武術室,令她不禁懷疑其實他比她更早到。
後來,他們愈來愈常遇到彼此。究竟是他蓄意守在附近等她,還是其實是她增加了去武術室練拳的次數?
☆☆☆
這一個多月,封妍對兩人在武術室的沉默日漸感到煩躁。對於聶學長毫不掩飾盯著自己的視線,她愈來愈覺得奇怪。聶學長那雙像是已經了悟什麼事情的眼睛,那股淡淡的、卻又灼人的視線,彷彿正在等她坦承什麼。
有幾次在「聶學長再見」這句話之前,封妍想開口問他: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瞧?學長有事情就直說吧。
但是那些疑惑就是卡在喉嚨,說不出口。偏偏整個練武過程,聶晨鐘不說話,封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導致她的煩躁感一天重過一天。
她向來喜歡的寧靜,逐漸變成一片窒人的沉默。雖然太極拳照練,然而心境卻很難保持在無一絲雜念的澄靜。她很清楚自己的意境比以前要差了些。封妍其實可以不去武術室練太極拳,可是每天晨起之後,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慢跑到A校區,在很有可能遇到聶晨鐘的時間裡,進入武術室。
封妍決定今天清晨的練習結束之後,要對早已察覺實情、卻保持沉默的他攤牌。
「小妍妹妹。」聶晨鐘在封妍打完太極拳時,率先叫住了她。
封妍微怔,但是很快的反應過來。「學長有什麼事嗎?」他終於要說破她們並非初學者的事了嗎?
「你這套拳打下來,柔和中帶有英豪之氣,給人的感覺和平時截然不同。雖然有一句話叫做『柔弱勝剛強』,但是在你身上,卻讓我看到柔弱和剛強巧妙融合成一體。」
封妍沒料到聶學長一開口就連連誇讚她,她都快被誇獎到不好意思了。「謝謝學長稱讚。太極拳只是一套常見的拳法,公園裡很多阿公阿嬤也在練呢。」她謙虛的回答。
聶晨鐘揚了下濃眉。二者的水準之差有如天地之別,怎能相比較呢?「你的太極拳練幾年了呢?」
「大概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真久。聽說太極拳的招式也能跟人過招,你可以嗎?」
封妍點頭。「可以。」如果只用太極拳的招式,這和跆拳道是兩種不同系統的武術,倒是不怕他認出來。
「小妍妹妹請了。」聶晨鐘抱拳。
現在要對打?封妍愕然了下,也跟著拱手抱拳。「請學長指教。」
聶晨鐘當然捨不得拿出全力對招,他今天決定打破彼此間的沉默,是打算更進一步拉近雙方之間的距離,而非在武術上分出高下。
不過封妍心中隱瞞了事情,因此她以為這是他聲東擊西的方式。
不久後,聶晨鐘使出了五分力,卻發現他連封妍的衣角都碰不大上。
封妍一側肩膀,聶晨鐘的掌勁就被她卸掉。
他掃出一計踢腿,她眼明手快的抓住他的腳踝順勢一扯,讓他又連奔了三步才穩住勢子。他抓住機會近身肉搏,她的雙腳卻能在極小的空間內挪移,上半身如同臨風弱柳一般,微微的左彎、右彎、前俯、後仰,屢次避過他的攻擊。
兩人的攻守交錯就像是電影裡排定好的劇本,你來我往的拳腳動作就是傷不到人,連肌膚相觸都極少。
幾分鐘後,聶晨鐘往後一跳,拱手說道:「謝謝指教。」
封妍拱手。「謝謝學長指導。」
聶晨鐘朗聲一笑。「小妍妹妹,你的太極推手、卸勁學得真好,我根本討不到什麼便宜。」她的武學基礎很扎實。很多女孩子都嫌練武流汗多、累又辛苦,不願意下苦功學習,沒想到他能遇見巾幗不讓鬚眉的小妍妹妹,真令人激賞。
「哪裡,是學長讓我。」封妍知道聶學長頂多拿出一半實力,不論是勁道還是速度都弱很多,她才能應對得如此從容。
「我第一次遇到有人這麼快就能摸清太極推手的招式,讓我好幾次都打在空處。在我借勁卸勁的同時,學長以虛實交錯應對得極妙,有一次我借到虛力,還差一點摔出去。」封妍含笑相贊。
「可惜沒摔,不然我就可以來個英雄救美了。」
「那是因為學長手下留情。」
「是小妍妹妹的太極拳練得太好,我無隙下手。」
「學長謙虛了。」
「小妍妹妹更謙虛了。」
雙方對視了下,眼神裡交流著佩服和欣賞。
在武學裡,能夠找到程度相當的愛武者,互相切磋武技、增進學藝,是每個醉心武術者的一大樂趣。
「我能請教學長一件事情嗎?」封妍沒忘記她原本想說的事。
「請說。」
「可以請教學長對於今年新生實力的看法嗎?」
聶晨鐘眼睛一亮,他溫和的俊眸微揚,有問有答:「男子新生高段位中以蕭弈河最為顯眼突出,雖只晉級到黑帶初段,但實際能力已經不止初段實力。目前他在跆拳道的實力,僅次於我和阿博。藍帶以下的新生,多數是初學者與中斷過一段時間的人,都需要好好鍛煉。以上回答你滿意嗎?」
「那麼女子新生呢?」
「女子新生,就衣服來看,全部是初學者,有待學習。」
「還有嗎?」封妍微笑。看來聶學長知道了。
「就動作而言,有兩隻天鵝躲在一群醜小鴨裡面。」
「天鵝?」還有誰也可能知道呢?封妍思索。
「優雅不混亂的動作,流暢俐落的招式,在一群初學者中媲美天鵝。一位剛好在我面前,另外一位,據說是她的表妹。」聶晨鐘眼裡染有一抹笑意。
說得真是含蓄。封妍輕笑道:「學長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在你第一次來、穿著略舊的道服跟練習的情況就明白了。腰帶的顏色可以更換,但是長久鍛煉養成的武術動作,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掩飾,而且你還將我壓倒在地呢。雖然當時我有些輕敵,但要瞬間制伏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時他愣愣的躺在軟墊地板上,仰看著天花板,剎那間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回過神來之後,心中除了震撼,更確定她的程度遠超過普通習武者。
「那次是意外,請你忘記吧。」封妍微訝。聶學長第一次就發現?看不出來表情嚴肅的聶學長如此觀察入微。另外,那件糗事,請忘掉它吧。
「你的問題如果發問完畢,是否能換你來為我解答幾個疑惑,例如談談你們為何要裝成初學者來加入跆拳道社?」
封妍笑笑的將成寧儀那套初學者V.S.高段者的優劣分析理論,原原本本的述說一次。
「就這樣?如此的簡單?」令人感到不可思議,連平常很少大笑的他都想成為成寧儀的奇特想法捧腹大笑了。
「哈哈哈哈!」怎會有思考如此特殊有趣的人呢?甚至連看起來規矩乖巧的封妍,也跟著一起偽裝成初學者。這次跆拳道社真的是招收到兩尊寶了。
「很榮幸能逗得學長如此開懷大笑,不知小學妹能否請教學長打算如何處理這個狀況?」微笑的背後,她開始思量起某件事情。
聶晨鐘捕捉到佳人的眼眸飄過一絲火藥味,於是收斂了笑聲。
他回答道:「順其自然。」臉上仍掩不住些許笑意。
「原聞其詳。」封妍認真請教。
「我和阿博都知道你們的實力。你們想綁白帶就綁白帶,想換成黑帶就換成黑帶。跆拳道社的接納空間是相當寬廣的,社員在知道你們是黑帶高手後,也會接受事實。」眾人在驚愕過後,自然會認命的接受事實。
「學長對於此事有打算做什麼處分嗎?」
「小妍妹妹,雖然武術社團比其它性質的社團要注重長幼高低輩分,但畢竟只是大學社團,不像外面的道館那樣嚴格。」處分她們,也需男社員捨得才行。
聶晨鐘名義上是社團指導老師,對社內的情勢動向瞭若指掌。離開社團教室後,他和眾人是同學情誼,無任何尊卑之分。若要給封妍與成寧儀判個離社處分,恐怕男社員會全體聯合起來將他撲殺吧,更遑論他對封妍的興趣早已超出他一開始的預估。
「不過,對於其中一人,我有項屬於私人的請求。」
「哦?」聶學長要揭開他一個多月以來,對她們常投以眼神關注的原因了嗎?
「不知小妍妹妹是否有意願做我的女朋友?」聶晨鐘直勾勾地瞅著眼前佳人。
女朋友?她有沒有聽錯?聶學長為什麼突然蹦出一個跟上下文完全沒關係的句子?聶學長喜歡她?
「學長,你喜歡我?」這個問句封妍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是。」聶晨鐘回以一個肯定的點頭。
封妍驚訝。「可是我們沒說過多少話啊!連這一個月來,早上在武術室相遇時,我們交談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今天是我們說過最多話的一次呢。」
聶晨鐘就是覺得他們之間話說得少,連續來了一個月多的武術室晨練,偏偏感情沒什麼進展,而他又不清楚該用什麼甜言蜜語來打動她的芳心,乾脆擺明車馬,直接宣告他對佳人的追求之意。
「因為我今天有很重要的話要說,當然會多說幾句話。」聶晨鐘臉上保持淡笑,心裡卻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小妍妹妹怎麼還沒答應?
「學長沒開玩笑?」
聶晨鐘眼神堅定的道:「我再認真不過了。」
「可是在這之前,我們相處的時間都在練武,你確定你喜歡我?」封妍不自覺的踱起步子,一再提出疑惑。不懂,她真的不懂。愛情是這麼令人難以理解的嗎?她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想跟你多說一些話,多瞭解你,更想跟你在相處時做其它事情,不只是練武而已。」對於是否喜歡封妍,向來沉默寡言的聶晨鐘倒是甚為肯定,因為這些感覺他在其他女生身上從沒產生過。
封妍疑惑。沒有鮮花、情書,也沒有慷慨激昂的愛情宣言,更不是花好月圓的浪漫時刻,甚至他告白的地點還是在老舊的武術室。封妍看著聶晨鐘一臉鎮定的樣子,絲毫不顯慌亂,更沒有手足無措的情況;這一臉酷樣的人確定自己在擔承情意、追女孩子?封妍覺得目前的情況跟自己曾遇過的男女追求情節大有差異。她以前遇過許多男生向她告白,雖然她都是拒絕了事,但是那些場面通常是很浪漫的,跟現在完全不同。
「學長喜歡我?」封妍再次確認。
「你懷疑了三次,但是我還是要說:對,我很喜歡你。」聶晨鐘說完後,沉默是金的以眼神表達堅定的追求之意。他控制著吐納,小心地不讓呼吸的亂調透露出自身的緊張。
聞言,封妍愣了下。她問了三次?有這麼多嗎?以前對於男生的告白她皆是直言拒絕了事,為什麼這次她會想搞懂聶學長喜歡她的原因,甚至一再確認他是不是在開玩笑?這……代表了什麼?難道她真的有些心動了嗎?封妍驚愕的倒吸一口氣,向來平穩的呼吸亂了幾下。
等了等,武術室中仍是一片靜默,聶晨鐘再次萬分認真的道:「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封妍發現聶學長似乎沒有話要繼續說,換成在等她的回覆。
雙方視線在空中交會。
這時,武術室的空氣突然沉滯了。
他用令人心跳加快的專注眼神看著封妍,她以令人緊張的嚴格眼光打量著聶晨鐘。時間一分一秒的在靜默氣氛中走過。
會答應?會拒絕?
他的心情從一開始對於封妍的初學者打扮好奇感興趣,轉變成對她武術造詣的欣賞,再來變化成對她整個人一舉一動的注意,最後醞釀成現今這種心動的感覺。在社團活動時不知不覺間,他從原本專心一志的指導社員,演變成藉由武術室的大鏡子搜尋她的身影,會在休息時間注意她的動向。每天,他最期待的就是於大清早在武術室遇到她的時光。
封妍心中猶豫不定,難以拿出定論。喜歡他?不知道。
討厭他?目前沒有。
欣賞他?……誠實講,應該算有吧。
想接受他做男朋友?……不知道。
倏地,封妍毫無預警的施展身手,主動朝他攻擊。聶晨鐘沒顯露驚詫,沒表示異議地閃避她的拳腳,不予還擊。
她的招式柔和,卻招招逼向他的空隙,他只閃不攻,卻不顯狼狽落敗。武術室裡清楚響起招式劃開所夾帶的風聲,以衣來往動作間的衣服摩擦聲。
她不說任何原因的持續攻擊,他不問為什麼的閃身避開。
「啪!」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一直不回擊的聶晨鐘終是被封妍擊中一招。
封妍一擊中他之後,立刻收招,斂身退後,拱手說道:
「謝謝學長指教。」
孰強孰弱,並不知道。封妍主攻,聶晨鐘主守,雙方心底都知道對方皆沒有拿出全部實力過招,只是聶晨鐘不還擊,勢必讓功夫在伯仲間的封妍擊中,差別在時間的早晚而已。
「謝謝小妍妹妹指教。」聶晨鐘拱手。「一起吃個早餐好嗎?」他一臉性格的提出邀約。
「不了,我第一節就有課。謝謝學長。」封妍笑一笑。她需要時間想清楚。
「願意跟我交往嗎?」再問一次。
靜默半晌之後,封妍說道:「我再想想。明天見。」也許他能通過哥哥們鎮守的武術考核關卡吧。封妍離開武術室時想道。
「明天見。」也罷,至少小妍妹妹確切的對他說明天見。這一個月來武術室的守株待兔,他第一次心裡這麼踏實的知道明天一定會再見到她。只是她沒答應,也沒直接拒絕,看來往後的日子要冒著被半數男社員追殺的危機,展開追求佳人的攻勢了。
聶晨鐘鬆開在等待答案的過程中微微汗濕的手掌,而現在是天氣稍涼的十一月中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