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頑夫君 第九章
    語畢,竟當著他的面就把門給甩上了。

    史皓嵐也是一肚子氣,他決定馬上啟程走人,繃著臉轉身就走。

    史母立即開門追了出來,“皓嵐,別跟你爹計較,前陣子,他的一些友人來家裡探望他,談的都是捨飴弄孫之樂,難怪他心裡郁率,偏偏心病是沒藥醫的,你明白不是?”

    他只能點頭.但他也有心病啊,而這病還是父親引起的,逼得他放棄那詩人詠歎的愛情,逼得他不敢成親,更甭提養育妻兒了。

    吏母突然注意到站在前方花園裡的胡蕾蕾,“那姑娘不錯,也許——”

    “娘,我跟她真的還不是——”

    “情人?”她笑笑的接下話,“還不是,代表可能哪天就是了。去吧,瞧她不知在碎碎念什麼?哦,還有,我安排你們住在南廂房,更吩咐下人沒你們的吩咐不准進入打擾,所以,你可以放心的——”

    “娘!”他受不了的打斷母親的話。

    見兒子變臉了,她也見好就收,“總之,回來了就小住幾天,你爹其實也很寂寞啊。”她笑笑的拍拍他的手,喜孜孜的回身陪丈夫去了。

    史皓風俊臉上盡是煩躁,爹會寂寞?也是,事必躬親的人突然什麼事都不必做了,空出來的時間能做什麼?

    他邊想邊走到還在喃喃低語的胡蕾蕾身邊。“你在念念有詞什麼?”

    她咬著下唇看他,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他說?頓了一下,她還是開口了,“我明白了為什麼我跟你回來,你爹的病就會好了大半。”

    “為什麼?”他倒是很好奇她的答案。

    四周看了看,她確定沒人後,再以很神秘的口吻輕聲的說:”他想你。”

    他臉色—變,隨即嗤之以鼻,“笑話。”他從小就討厭他!

    胡蕾蕾一愣。難得她變聰明了,他竟然說是笑話?!她憤憤不平的抗議,“明明就是他想你,而父母想念子女是天經地義的事。”

    也許對別人是,但對他不是!史皓嵐冷冷的瞪著她,“我同你說過我跟我爹相處的事,難道你還以為我們是那種父慈予孝的父子?”

    她用力點頭,“你不想有遺憾而回來看他,就是因為你愛你爹;而你爹一下子要你走,一下子又不要你走,那也是他愛——”

    “夠了!”他臉色鐵青的怒甩袖子,“你根本搞不清楚,少在那自以為是!”一談到父愛,就像有人一腳踩在他的死穴上,史皓嵐根本無法理性以對。

    而胡蕾蕾的確不明白。那麼清楚的親情在兩人之間流竄著,他為什麼不願意面對?還凶她!

    她也生氣了,踮起腳尖,直指著他的鼻子叫罵,“你為什麼老是莫名其妙的生氣?我又不欠你!”

    “你!”

    “我這丫鬟累了,要休息了,也不吃晚飯了!至於你這個動輒得咎的主子,自己看著辦吧!”她氣呼呼的看著這座陌生的宅子,往右走也不是,往左走也不是。

    吏皓嵐見她沒走幾步就退幾步,忽左匆右的,終究看不過去,一手扣住她的手就往南廂房走去。一到清淨的客房,他回身又去叫了兩名丫鬟來伺候她,才不吭一聲的轉身走人。

    陰陽怪氣的男人!她受不了的在他身後做了一個大鬼臉,再走到床上躺平。

    兩名丫鬟見她生氣,也只能呆站在床邊。

    半晌,胡蕾蕾不氣了,心情卻變得更糟,她並不想跟吏皓嵐鬧翻,這讓冷靜下來的她莫名的傷心。

    她長歎一聲坐起身,轉頭看著兩人,“請幫我弄一盆水來,我想沐浴睡了。”

    “是,小姐。”

    丫鬟們連忙去備了洗澡水過來,胡蕾蕾也不要她們服侍,要她們全下去,她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只是,當她泡在暖呼呼的浴盆時,突然想到——

    奇怪了,她被史皓嵐傳染了嗎?怎麼她也愛上一個人靜一靜的調調了?

    讓胡蕾蕾回到客房後,史皓嵐逕自回到轉彎處的另一個雅致客房內,悶悶不樂的躺到床上,本想小憩一下,但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胡蕾蕾說得沒錯,他根本不該把氣出在她身上。何況爹他——真的想念他嗎?

    他是從山西林場接到父親的信函直接前往樂城的,算算時間,他已經有八個月的時間未曾入家門。

    但可能嗎?一向對他嚴峻疏遠的父親會想念他?

    他搖搖頭,暫時將這問題拋到腦後。眼前,他應該先去跟胡蕾蕾道歉才是。

    當他離開床、走出門外時,夜已低垂,僅留幾抹橘紅夕光眷戀的留在灰色天空上。

    他來到胡蕾蕾的房門口,不見兩名丫鬟身影。難道她出去了?

    想也沒想的,他推門而入,臉色陡地一變,整個人呆在原地。

    房間內的佳人當然也呆了,她剛從浴桶裡起身,拿了毛巾擦乾身子,怎料到房門會突然被人打開。

    她錯愕的瞪著史皓嵐同樣驚愕的臉。那兩個丫鬟人呢?叫她們不用服侍了,她們就乖乖離開也沒替她守門嗎?不對!是他!他怎麼門也沒敲就直接闖進來?

    “你——對、對不起!”史皓嵐這時才慌亂的回身。

    而他這一動,她也回了魂,意識到自己赤身裸體,她急急的又跳進浴桶,瞬間水花四濺,頭一低,雙手緊緊環抱自己,

    天啊!他看見她的……怎麼辦?!手足無措的她心跳加速,渾身發燙。

    “我先出去。”史皓嵐的俊臉上透著一抹困窘,他忙將房門關上,再忍不住地深深吐一口氣。

    只是,他的腦海仍被她那完美無瑕,玲瓏剔透的胴體給盤踞,令他血脈沸騰,渾身燥熱,而這樣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他雖不愛近女色,並不代表他在情欲方面完全沒有經驗,畢竟只要是男人,就有基本的身體需求,何況,他還有朱春雲這名“好友”,不忘定期帶他去宣洩欲火,說是調劑身心。

    但那只是身體的紆解,他不曾渴求過情欲,但此刻他卻有股欲求,想起她那柔軟的身體曾讓他緊緊抱在臂彎裡……他深吸口氣,才能壓抑那股突然騷動的欲望。

    過了好一會兒,胡蕾蕾才臉紅紅的開門,卻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他。

    史皓嵐走進房,見她粉臉酡紅,他也尷尬。

    既然他已看了她的身子,依私禮常德,他該對她的終身負起責任,但目前著實不是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是來道歉的。”

    她不解擰眉,這才抬頭再看向他,“為什麼?”不會是剛剛那件事吧?他最好是忘了,當作沒發生比較好。

    “我是指之前對你發脾氣的事。”

    原來——她臉紅紅的點頭,“我接受了,我想休息了,你可以出去了。”怕他提及剛才的糗事,她急著趕他離開。

    “我以為我才是主子,”但現在她的架式看來比較像主子。

    被他這麼一說,她的臉更紅了,“對喔,抱歉。”

    “不,我不是要你道歉,而是我不需要你當丫鬟。”

    他怎麼突然間連話都說得不清不楚?浴桶就在一旁,又讓他想起那幅美人出浴圖,更甭提充塞於空氣間的曖昧氛圍,讓他的身子愈來愈熱,腦子無法運作。

    “我若不當丫鬟,那我到底是什麼?”他對她而言,只是恩人而已。

    只是這樣嗎?她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質疑的聲音。

    難道不是這樣?

    當然不是,那你在臉紅個什麼勁?又為什麼一定要當丫鬟?還不是為了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在他身後打轉,難道你真的那麼愛當丫鬟?

    是嗎?她呆愣的看著直勾勾瞅著自己的史皓嵐。那雙深邃動人的黑眸裡好像有什麼?要不,他怎麼這麼深深切切的凝望著她?

    史皓嵐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她眼中思緒是這樣的清楚,如此純真的她,能承受得了他與日俱增的愛戀嗎?

    是的,他承認他愛她!

    也許是被她憨直的報恩行為,也許是她那總是帶笑的嬌顏,一點一滴,無聲無息,等他發現,她已經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他想要留住她,留在他身邊一輩子!

    叩叩!敲門聲陡起,史母笑味味的站在門口,“吃飯了。”其實她已偷偷在窗外瞧了好一會兒,見兩人四目膠著,她可是開心得不得了。

    晚上再來點酒助興……她的孫子有譜了!這麼一想,她的心都要飛起來了。

    兩人一臉困惑的看著史母,就見她搗著嘴巴竊笑。

    月光如橋,當他們跟著她來到花台前用餐,吏皓嵐就知道娘在打什麼主意,而他父親恐怕也是共謀者。

    “這可是我史棠收藏多年的好酒,蕾蕾丫頭,陪我喝一杯。”史父如此說。

    “哦,好。”

    “是啊,真難得,皓嵐會帶姑娘家回來,可見你在他心中有多麼特殊,為了這一點,蕾蕾,你也該跟史伯母喝一杯。”史母如此說。

    “哦,好。”

    史皓嵐看著爹娘不停的向丫鬟們點頭,丫鬟們盡責的頻頻為胡蕾蕾斟酒,他抿緊了唇,看著二老的灌酒行為,“夠了,讓蕾蕾吃些東西,這樣她很容易醉的!”

    捨不得了?!史父跟史母互看一眼.臉上的神情簡直可以用眉飛色舞來形容了。

    胡蕾蕾覺得這酒很好喝,開口問道:”沒關系,我邊吃邊,不會醉的。”

    難得氣氛這麼好,而且,她偷偷看了史皓嵐一眼,一定要向他證實一件事,

    她再次舉起酒杯看向史父,豪邁的道:”蕾蕾再敬伯父一杯。”

    “好好好。好樣兒!皓嵐,你也多喝一些,別丟臉了。”史父也不忘鼓吹兒子喝酒。

    史皓嵐仍是夾菜吃飯。他才不會上當呢!爹娘分明是想要讓他跟蕾蕾“酒後亂性”,不然.這等香醇的珍貴好酒,他們何曾如此豪飲過?

    他萬萬沒想到,胡蕾蕾也想要他父親來個酒後吐真言,因此,很努力跟他父親乾杯來、乾杯去,一直到她頭昏昏、腦脹脹,“史伯父,嗝!”她不小心打了個酒嗝,連史父都呵呵笑了出來。

    “你喝太多了,我帶你回房休息。”史皓嵐感到頭疼,起身要扶她。

    但她硬是扯掉他的手,“等等嘛!”她眼兒蒙蒙的瞪他一眼,再笑嘻嘻的看著史父,“史伯父,其實你很愛你兒子,對不對?”

    史父今兒個心情好,酒的確也喝了不少,腦袋遲鈍了,但心花卻開了。

    他一口喝盡杯中物,將杯子放在擺滿豐盛菜餚的圓桌上後,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當然啊,可是這家伙——”伸出手指著臉色一變的寶貝兒子,“他好笨啊!搞不清楚,我那麼辛苦賺錢為的是什麼?為了給他跟他娘好日子過啊,他以為我愛出門一年半載的嗎?我愛把妻兒丟在家裡嗎?如果可以,我也想留在家裡,陪他長大,陪我的妻子到老。”

    說著說著,史父眼眶突然泛紅,“但是我有我的責任,而且史家一脈單傳,我本想替他多添幾名兄弟的,可是……”一時感傷老淚滾落眼眶,“我沒做到。我能做的就是把史家的家產守好一些、再賺多一些,讓他不必跟他老子一樣,只能過著拋妻棄子的孤寂歲月啊,而他們——”

    他突然又氣呼呼的指著妻子跟兒子道:“嫌我對他們淡漠、無情,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就是心裡覺得虧欠他們太多,才不敢面對他們……我心裡好苦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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