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大賽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盛事,隨著比賽的日子漸漸逼近,比賽場地也開始搭建,四周也排放起參觀席。
萬昶鈞和向欣琳天天窩在澄春軒,兩人之問因為香料,有了更多的相處、交談,也有更多的執著,因此有了爭執,但在這一小方天地裡,脾氣上旗鼓相當的兩人,吵完後的默契也更好了。
沈樵是備受尊崇的聞香大師,也是比賽的主要評審之一,自然是為各家參賽的香粉盤商送上請帖和比賽規章的最佳人選。
在一連送了數十張帖子後,他來到金馥堂,得知小倆口仍忙於研製新香粉,他僅將帖子交給洪冠太,便轉往華春坊。
店面規模同樣宏大的華春坊,門前有石獅一對,潔淨而光線充足的店面擺了琳琅滿目的胭脂水粉、香粉,看顧店面的老總管一見沈樵進門,急忙的迎進內廳送上茶水,不一會,馮辰璋兄妹已經連袂前來。
「沈太爺,抱歉,我爹娘正巧外出。」
馮辰璋謙遜有禮的拱手,馮倩倩也依禮欠身。
「不打緊,我只是送交帖子過來。」他同頭一看,站在他身後的隨侍立即上前,將印刷精美的帖子和冊子送上。
沈樵笑看著一表人才的馮辰璋,「每一次的比賽都是良性競爭,讓這項美的志業得以更上一層樓,而且連著幾屆,我都看好馮萬兩家爭冠,但這一回,馮公子這方可能得多多加油了。」
「此話怎講?沈太爺。」馮倩倩馬上開口問。
「昶鈞有個賢內助。」
「向欣琳?!拜託,沈大師,那種有礙觀瞻的賢內助,不要也罷。」
她冷哼一聲,對兄長使過來要她安靜的眼光絲毫不睬。
「呵呵,非也,向姑娘是個寶啊,尤其依她與生俱來的天賦,她是香粉這方面的個中翹楚,相信她日後的成就不會輸我!」怎麼可能?!兄妹倆面面相覷,怎麼都無法相信,但沈樵是個德高望重的人,不收賄、為人公正公平,所以一向為人所尊重,更不曾聽聞他打過誑語。
所以那個醜八怪真的有這方面的異能嘍?馮倩倩在跟著兄長送沈樵離開時,心思還在這一件事上。
她是個沒耐性的人,心中主意一定,立即命老總管備轎去請向欣琳過來探虛實,但一想到上回在茶樓的事,只好要老總管說是馮辰璋邀她過來的。
「你請她過來意欲為何?!」馮辰璋對妹妹擅自做主一事頗感不悅。
「哥!那樣的人會有什麼天賦?!」
「有或沒有,都與我們無關!」
「不行!我就看不下去,她已經搶佔萬昶鈞妻子的位置,現在還讓沈太爺四處宣傳她的才氣,是想譁眾取寵,不讓眾人將注意歹鹼放在那張見不得人的醜臉上吧?我就要揭穿她,再替她敲鑼打鼓的宣傳,不讓她好過!」「外面傳言不斷,萬公子視她如敝屜,任奴僕使喚,又讓她像名花農在花田工作任其日曬雨淋,她的際遇夠慘的,何必再為難她?」「我沒為難,是她自找的,要佔了不該占的位置,她若安分,我還懶得理她,但也不知使了什麼詭計讓沈太爺對她讚不絕口,還替她宣傳,這口氣我可嚥不下去!」
她丟了這一席話,便氣沖沖的回房去。還吩咐丫鬟把她打扮得更美麗,就是要向欣琳看到她時自慚形穢,更抬不起頭來。
片刻之後,華春坊的老總管已經驅車來到金馥堂,並向洪冠太說明來意。
洪冠太原想婉拒,向欣琳卻在這時出了澄春軒,到店面來透透氣,華春坊老總管是見過世面的,反應機警,一聽下人喊她一聲「向姑娘」,立即趨前,再次說明來意。
「你們家少主請我過府一敘?可是我與他只有一面之緣,要談什麼?」她想不明白,何況,她跟馮倩倩還算交惡呢。
「向姑娘,緣由我並不知曉,但我家少主是真心誠意的邀請你,請別讓我為難。」老總管姿態極低,卻是因為馮倩倩。這位向姑娘若沒請回去,他回去肯定被大小姐狠狠的刮上一頓。
向欣琳看著他,想起文質彬彬的馮辰璋,因為對他印象不錯,她點了點頭,「好吧,我去。」
「向姑娘……」洪冠太出言欲阻止。
她露齒一笑,「我去去就回來,你幫我跟少主說一聲即可,不過,」她頓了下,好心的向他示警,「你可別去吵他,我們剛剛又對吼了好半晌,我是氣到不行才出來透透氣的。」也是太瞭解自己的性子,不知做什麼的她,一會一定又會鑽回澄春軒,所以,乾脆就去赴約吧。
「我明白了。」在身份上,她比他高,洪冠太也只能點頭。
不過,就在她上了華春坊的馬車不久,萬昶鈞也一臉陰鬱的來到店面。
真不知道向欣琳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仗勢著她那該死的天分,竟然對他調配出來的香粉挑剔來挑剔去的,他吼了她,氣得要將她轟出去,她倒有骨氣,竟然轉身就逕自出去!
本以為她只是做做樣子,就又溜進來,但等了好久,竟然不見她進來,該死的是,竟然輪到他擔心她會負氣跑出去?!
「向笨蛋呢?」他的口氣仍有憤怒的餘火。
洪冠太立即稟明不久前的事。
萬昶鈞濃眉一擰,馮辰璋慎重的派人過來邀她入府一敘?而那個笨蛋連跟他請示都沒有,就呆呆的上馬車?
二話不說,他立即要小廝牽來匹馬,翻身上了馬背,便奔向華春坊。
從來,同行相忌,金馥堂和華春坊的兩家主事者都不曾踏入對方的店面,一來,是不希望落入打探情報的疑慮,二來,也是有各自的驕傲,踏入對方的地盤,就像是矮了一截。
但向欣琳哪知道這兩點迷思,她前腳才被迎進典雅的內廳,一杯茶香剛端上桌,濃妝艷抹的馮倩倩馬上擰著一雙柳眉直盯著她看,而馮辰璋倒是客氣,對他冒昧邀她過來一事感到抱歉。
「沒關係的,這幾個月,我一步也沒走出金馥堂,趁這機會,剛好透透氣。」她搖頭笑答,但突然又像只小豬般朝空氣中嗅了嗅,「馮公子剛從香粉調配室出來嗎?你身上有麝香、冰片,還有珠蘭及玫瑰的味道。」他臉色一變,但迅速的恢復,他離開調配室都有一個時辰之久,而她不僅聞了出來,還正確的說出他碰過的成分?!
他定定的看著她,沈太爺沒說錯,她不簡單!
「呃,我說錯什麼嗎?」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真是的,這陣子跟萬昶鈞混在一大堆香料花粉裡,說的也儘是這個,中毒太深,不自覺的就又說了。
他搖頭一笑,「設有,你沒說錯,倒是,你瘦了好多。」他看著她,心中有個想法正在形成。
而馮倩倩從向欣琳一進內廳就死盯著她,甚至沒注意聽兩人的交談,也是因為她瘦了。不過多久沒見,她怎麼小了一號?雖然還是醜,不過,有種很難形容的光芒在她身上綻放,似乎不難看,但她拒絕這麼想。
「她是瘦是肥干你何事?」萬昶鈞快步的走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來不及通報的老總管,誠惶誠恐的道:「少主,萬公子他……」
「無妨。」馮辰璋示意老總管退下,走上前去,「稀客,請坐。」
看到心上人來,馮倩倩臉上更是堆滿笑容,「我去備些酒菜……」
「不必了,我是來帶她回去的,我們很忙。」他一臉陰霾的瞪著連忙站起身來的向欣琳。哼,還知道要動!
馮倩倩笑臉一僵,他親自來逮人,臉色看來還很差,外傳他對向欣琳相當差勁,真是如此?她不由得起疑。
「打擾了。」萬昶鈞示意向欣琳跟著他走。
瞧他一臉凶樣,她哪敢不從?
「等等!」馮辰璋上前擋住他的去路,「走不走,該問問向姑娘的意願。」
「問什麼?她本來就是我金馥堂的人!」萬昶鈞黑眸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是嗎?向欣琳的心陡地「咚」地漏跳一拍。他、他認定她了?
馮辰璋看了一臉驚喜的她一眼,「外界傳言你根本不在乎她,甚至要她做些下人做的事,如今看她身形消瘦一圈,傳言應該屬實,所以,如果她願意,我這裡願意無條件的讓她住下。」
「什、什麼?!」向欣琳怔愣的瞪著他。
「哥!」連馮倩倩都傻了,不,是快瘋了,哥是吃錯藥了嗎?
萬昶鈞卻很不是味道的瞪著一向沉靜斯文的馮辰璋,雖然他說的有一半是事實,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何況,那與他何干?
「謠言止於智者,馮公子,看來你並沒有我想像的聰明。」他很不爽的嘲諷起他。
「你!」馮辰璋臉色悚地一變。
「再見!不,是比賽當天再見!」他轉身就要走,卻見向欣琳動也不動還看著馮辰璋,他沒好氣的扳過她的臉,「我說走了,你聽見沒有?」「喔!」她連忙點頭,但腦袋裡還在想著,馮公子怎麼突然想收留她呢?這太奇怪了!
見她要走不走的,萬昶鈞火冒三丈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就將她拖出去。
沒教訓到向欣琳,反而看到萬昶鈞有多在乎她,已經夠嘔了,結果,哥還替那個醜八怪抱不平?!馮倩倩愈想愈生氣的走到兄長面前,「哥是瘋了嗎?還是跟萬昶鈞一樣瞎了眼。竟然也爭著要那個醜八怪?!」馮辰璋根本不甩她,逕自就往香粉調配室走去,跟妹妹解釋他只想借助向欣琳的天分,將家中的事業再擴展,甚至是在這一次的比賽奪魁,她是聽不下去的,因此,不說也罷!
只是,他勢必得更努力了,有了向欣琳的加入,萬家如虎添翼,輕視不得。
被萬昶鈞拉到他停在華春坊大門的坐騎旁,向欣琳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從他那雙噴火的黑眸,她知道他在生氣,可是為什麼?
「你還真行!長這副模樣,還能勾引到馮辰璋,讓他願意無條件收留你!」萬昶鈞一肚子沸騰的火。回想起馮辰璋口中的憐惜,更令他氣得想吼人,但在人家的店門前,他咬牙忍住了。
看著他那張青筋暴突的俊臉,她是連嚥了好幾口口水,才說得出話來,「你誤會了,我才第二次跟他見面,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那個想法,而且,我到這裡,連杯茶水都還沒喝到呢!」
「那你以為他叫你來做什麼?」他雙手環胸的反問她。
「這就是我最困惑的地方嘛,不知道叫我來做什麼。」瞧她一臉傻呼呼的就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但這令他更為氣結。
「人家叫你去,你就去,你是豬啊!」終究還是吼了出來,因為胸口充塞著一股莫名的鬱悶之氣,令他難受到不吼人都不成。
「你、你幹麼這樣說?」她難堪的看著街上的行人,她敢跟他在澄春軒唇槍舌劍,是因為只有他們兩人,可這裡是大庭廣眾之下啊!
她總得為他的顏面著想。
但氣過頭的他眼中只有她這個笨蛋,他瞪著她,俐落的上了馬背。「上馬。」她一愣,抬頭看著高坐在馬匹上的他,英俊而威武。她跟他雙騎好嗎?她忙搖頭, 「不了,我怕把馬兒壓垮了。」
「你有那麼……」倏地,他濃眉一皺。天天跟她混在一起,他竟沒發覺她又消瘦不少,難怪馮辰璋會拿這點作文章。切!一想起他,心情又大壞。「快給我上來。」
「可是……」她唯唯諾諾的。
「囉唆!上來。」
雷霆吼聲一起,她不得不閉嘴,任由他一把將她拉上馬背,坐在他身前,她其實還有話要說,譬如,他不怕難看?也不介意眾人目光了嗎?
萬昶鈞根本是氣炸了,一心想馬上將她給拽回家,他騎馬來,當然載著她走,可是在策馬奔馳一陣後,他才發現,街上熙來攘往的行人那一對對驚愕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勒住馬匹,停下腳步。
「我、我還是下去好了。」他終於受不了了,覺得跟她共乘很丟臉了吧!心兒痛,卻不希望他為難,她直接滑下馬背要走人。
沒想到,她人才滑到一半就被他又提回馬背上,「你該死的給我坐好!」「可、可是大家……」眾目睽睽,有好奇、有嘲弄,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的眼神,她告訴自己不必在乎、要堅強,但說比做更容易,尤其如此強烈的感受到自己跟萬艇鈞外貌上的懸殊,她的心就痛了起來。
而他,又怎麼可能不在乎這些眼神?
看著頭都快垂到胸口的她,他竟氣起她的自卑來了。「你是少了只耳朵,還是少張嘴?是哪裡見不得人了?快給我抬起頭來。」
她一愣,錯愕的抬頭看他。
「還有你們,看什麼看?!」他惡狠狠的目光往行人用力掃射。
凜然霸氣的俊臉令眾人不敢再直視,紛紛低頭,快步走人。
她盯視著他俊秀非凡的臉龐,心兒是暖烘烘的,眼眶也跟著一熱。
「下次出去,一定要先知會我一聲才行,懂不懂?」氣得也吼了她,這樣的霸道竟會出現在他身上,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懂……我懂……一定……」她顫聲回答。
她想哭,事實上,眼淚也已經掉下來了,她好感動,這樣的感動是她不敢奢求的,卻真實的發生了,她在心中起誓,她一定要好好的對他!
看著坐得直挺挺的但肩膀微微顫抖的她,他知道她在哭,但這女人很聽話,不敢再低頭了,而既然她要宣洩,他就讓她盡情宣洩,反正未來他會成為她最大的靠山,靜靜守護她,在必要時,護衛她偶爾的脆弱。
此時此刻,他認了他一直知道卻不想去面對的悸動,這個女人在無形中以她的執著、堅毅、至情至性,還有那一顆美麗的心共同編織成綿密的情網,將他牢牢網住了……
在這天過後,金馥堂上上下下都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很不一樣,尤其是向姑娘,只要是少主的事,她都當第一要事來處理,而除了與少主窩在澄春軒調香粉外,她也會抽空下廚,臉紅紅的送上點心或宵夜給他吃,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樣。
少主對她更是和顏悅色,以前氣到了,總是脫口而出的「向笨蛋」不見了,但也不叫她「向姑娘」,「向欣琳」三個字倒是叫得挺順的,用餐時,還會主動夾菜給她。
若是讓他瞧見他們這些下人臉上的笑意,還會補上一句,「只是不想讓外人以為我們金馥堂虐得了她。」再看向一臉感動的向姑娘時,又會帶著寵愛的命令道: 「給我吃肥點!免得又被人逮到藉口騙去養了。」然後,他們就會看見向姑娘開心的用力點頭,「是!」日子就這樣在幸福中度過二雖然後來沈樵曾經再次到訪,並說出他向馮辰璋說的話,研判他只是想試探她是否有聞香的天賦,但她不在乎他的動機,反而由衷的感謝起他。
在她心裡永遠記得萬昶鈞與她共乘的那個美麗午後,這將是她這一生最幸福的記憶,她會收藏在心中,時時回味。
看著她還真的很努力的吃他夾給她吃的那隻雞腿時,萬昶鈞忍不住的揚嘴一笑。其實她對他的好,他全看在眼底,也感動在心裡。
他更明白,要看見美人很容易,但要看見一顆美麗的心不容易,而他何其有幸,不僅看到了,也洞悉了那顆美麗的心是為誰跳動。
只是,比賽之日不遠,目前調製的那款香粉卻總是差了那麼一味,不夠完美,於是,他暫時壓抑住這抹心動,專注其上。
兩人用完餐,便又一頭窩進寶藏室。
向欣琳懂得萬昶鈞的,雖然再現風華的香味幾乎一致,但他是不滿意的,而她,只能努力幫忙尋出那少掉的一味,補足。
日復一日,她看著他蹙眉,邊認真的研磨香粉,邊沉澱思索的側臉,她很難形容自己心中因為他而起的悸動。總之,他快樂,她就快樂,他眼睛發亮時,她的心也因而綻放。
而這種感覺其實是互相的,尤其處在這樣一問斗窒裡調配各種香粉,彼此的眼神都會追逐對方,在她收回目光,專注於工作時,萬昶鈞的目光卻投向正在各色香料問又嗅又思索的她,眸中有著動人的柔情。
不可否認的,在這個領域裡,她有過人的天賦,但她毫無保留的努力與認真更令人悸動。
他微微一笑,目光回到自已調和的香粉上,室內一片靜寂,卻在兩個時辰後,因為再次的挫折而忍不住歎息。
看見他懊惱的神情,她立即去泡了杯茶給他,「不要急嘛,慢慢來。」「時間不等人。」他喝了口茶,看著長桌上排滿的數十種差異不大,但卻不是他夢想中的昧道的香粉,「要我拿其中一種去比賽,我都不甘願,但偏偏……」她看著他,「別失望嘛,我已經忘了是誰告訴我的,就是人一定要先懷抱著一個小小的希望,據說就叫做「希望之芽』,麗這個芽會慢慢的長大,讓你產生力量去傲原先認為不可能做到或是夢寐以求的事。」「有希望,就有力量,有了力量,便希塑無窮,是嗎?」她用力的點點頭,「就是就是,當然,這是我在青樓時自我安慰的方法,而事實上,你來找我了,給了我無窮的希望,所以辛苦點又如何?我們不要放棄好不好?」
她竟然在鼓舞他?他笑了起來,開玩笑的敲了她的腦子,「你的腦容量真驚人,裝了不屈不撓的能量,而你又是女子,更顯得特別。」
她搖頭,開玩笑的也敲了他的額頭一下,「我才沒那麼特別,只是不想就這麼順應命運的過了一生,而且,我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
「是嗎?你想要什麼?」他突然深深的定視著她。
「呃……」她的心突然騷動,也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叫她怎麼說?說她癡戀著他,每天只想往這裡跑,能夠跟他在一起!就是她最期待、最幸福的時刻嗎?
只怕說了,更會亂了他的思緒吧,此時此刻,他想聽的不會是她對他的情不自禁。
咬著下唇,她看著他那雙期待的黑眸,侷促的開口,「我想要……呃,那個,等比賽完,我再跟你說。」趕緊拿了茶杯走人。
「懦夫!」本以為她會坦率的說出對他的感情。
「抱歉,我是女的。」她回身給他一個大鬼臉。
他笑了,笑了就好,她寧願醜化自己,也要看到他的笑臉。
氣氛恢復了輕鬆,向欣琳鬆了口氣,也能自在的留在他身邊。
接下來,每個寂靜的深夜,更夫打梆子的聲音在金馥堂外夜夜響起,他們一天比一天忙得更晚,有時甚至隨意趴在桌子小憩就繼續奮戰,幾乎是日以繼夜。
這一晚也是,向欣琳趴在桌上睡了,她髮絲凌亂,眉宇間有著疲憊,放在一旁的仍是這段日子幾乎要讓萬昶鈞嗅到發狂的香粉。
然而,就這麼站著,靜靜的凝睇著她,他心中總是起了陣溫暖的騷動,一個美人一顰一笑迷惑男人心,自是正常不過,但對其貌不揚的她卻起了熱切的眷戀與悸動,她若知情,恐怕也不會相信。
他俯身,溫柔的拂去她掉落在臉頰的髮絲,拿條薄被為她披上後,這才繼續專注做手邊的事,一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
清晨涼風拂窗麗入,睡夢中的向欣琳隱約聞到一股她期待已久的香味,她頓時醒來,看著站在長桌旁,臉上有著興奮笑意的萬昶鈞。
坐起身來,她無暇顧及掉落地上的薄被,又驚又喜的跑向他,「就是這個味道,天啊!就是這味道!」
他回頭笑看著她.「你確定?」
「是!是!再確定不過了。」她興奮的用力點頭。
他卻突地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太好了!我們辦到了。」被緊緊的按壓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嚇得她粉臉一紅,反手急急的推開他,但氣息與心跳都同樣的狂亂。
只是,他怎麼不出聲也不動?就這樣以一種觸動她心魂的溫柔眼神睇視她,老天爺,她會在這樣的目光下沉淪的。
「我……我去準備早膳!」
她尷尬的轉身就要跑出去,卻忘了昨晚才送進這問廳房,擺置在地上一裝滿了乾燥花瓣的扁平長方形容盤。
「小心!」萬昶鈞的示警慢了一步,她一個不小心整個撲倒在花瓣堆裡。
天啊,糗死人了!她轉過身來,以手肘撐起身子就要起身,沒想到萬昶鈞卻突然蹲下身來,笑看著她。
「你好香。」
「是、是嗎?那當然的!」她心跳加速,結結巴巴的回答,她該起來了吧?可是他卻欺近她的臉,甭說要撐起身子,她渾身發軟,就要再躺回去了!
他深深的凝睇著她,這親暱的氛圍令她的身子都緊繃起來,尤其——
他干、幹什麼呢?怎麼愈來愈靠近她,她不敢看了。驚惶失措的閉上眼睛,下一秒,他堅硬的唇瓣竟吻上她的嘴。
她嚇得低喘一聲,卻還是不敢張開眼,而他的舌趁虛而入,與她的丁香糾纏,他愈吻愈狂野,意外她的味道如此美好。她的小手顫抖的抵著他厚實的胸膛,感覺他狂亂的心跳,但自己也亂了,腦袋更是一片空白,只能感覺他,還有這一記勾魂的吻。
他把她吻得神魂顛倒才放開她,而她渾身酥麻無力,粉臉如喝醉般酷紅,傻愣愣的張開迷迷濛濛的雙眸看著他,一直到他拉著她起身,她仍是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