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融自小在眾人眼中是個乖巧聽話、溫柔恭順的好女孩兒,年長後就是一個好姑娘、好女人,嫁給瑾元無論府裡府外,也都覺得她是個好妻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內心並不如外表這樣恭順堅忍,其實她是一個憤怒起來可以寧為玉碎,不願瓦全的人。
小時候,父親允許她和哥哥們一起讀書,念《詩經》時,她最不喜歡的是那篇「虻」
最初的「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以及後面的「既見復關,載笑載言。爾卜爾筮,體無咎言。」描繪了一樁美好婚事的開頭,但是到了結尾,卻是「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學完這首詩的第二天,夫子意外地發現她書上這一章的書頁被撕去了,夫子很是震怒,問是怎麼回事。她起身淡淡地說:「昨晚有老鼠來啃書,把這一頁啃壞了。但整首詩我已經背下來,夫子若是不信,我可以背給您聽。」然後她朗朗背誦,終於讓夫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其實,那頁書是雁融自己撕去的,她不願意看到女子為了愛情和婚姻而痛苦流淚,她曾暗暗發誓,若是有一天,她的丈夫讓她這樣傷心,那麼她一定不會委曲求全,她會義無反顧地離開那薄情的男人,而且絕不回頭。
給瑾元的那封信,如果說是一封絕情信,倒不如說是一封休書。
她親筆休掉了他們的婚姻和愛情,她不忍了,也不再猜忌,若瑾元始終不能信任她,她再多的忍耐都是徒勞。
離開王府,她搬進了廣德樓,不許別人再叫她王妃,只稱呼她為「掌櫃的」或者「東家」,她全心全意地在廣德樓的生意上,忙得昏天暗地,甚至沒有和娘家人提及這些變化。她不在乎這件事是否會給自己的家族惹出軒然大波,也不在乎有多少人對她指指點點,她既選擇了自己的路,便不再回頭張望感慨。
瑾榮是先知道這件事的外人。
當他知道雁融把她自己「休離」出王府的時候,那種感覺已不是「震驚」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她居然會做這種事?那你呢?就讓她走了?」瑾榮高叫著,雙手舉天,「這世道真是變了啊,還有女人不想好好過日子的,她連王妃都不當了?」
「住嘴。」瑾元冷著臉,「我找你來不是讓你大發感慨的。」
「那讓我做什麼?你知道,我除了殺人和找人,沒其它的本事。」瑾榮聳聳肩,「京城也就這麼大,她不可能走遠,找她不用我為你操心。至於殺她……我想你不會動這念頭吧?」
他哼道:「她若是哪天少了一根頭髮,我一定懷疑是你派人做的!」
「天地良心,我和她又無冤無仇的,你倆的事情我也一點沒有摻和過。」
瑾元用手指點了點他,示意他平靜一些,「先別和我跳腳,你倒說說,出了這麼多事,你查出多少頭緒來?之前清音樓的那個賊和這次陷害雁融的人,是不是同一個幕後指使者?」
瑾榮訝異地問:「原來你早就認定這回大嫂是被陷害的,那你還把她氣走?」
「這是……為了她的安全。」瑾元略顯悵然的聲音幽幽響起。「我不知道讓於香香中毒的目的是什麼。你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吧?我認為她並沒有懷我的骨肉,讓她住進王府只是暗中留意她而已,我也沒有請過大夫為她診治。但是這次太醫來幫她解毒,卻和我說,胎兒很好,讓我放心。你知道這意味什麼?」
「意味她的確懷了你的骨肉?」瑾榮推測。
瑾元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意味著如果不是她懷了別人的骨肉,就是她買通了太醫院的人。」
「你就這麼肯定她懷的一定不是你的孩子?」瑾榮還有懷疑。
瑾元冷冷地說:「我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第二遍。」
「好吧,那麼你的意思就是,這個人神通廣大,聯合於香香,還買通了太醫院,陷害了大嫂,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所以才找你來,要你去查啊!」瑾元踢他一腳,「你最近的辦事能力越來越差了,以前讓你找個人、查個案子,三、兩天就能有結果,怎麼這回一拖拖了這麼久?」
瑾榮無奈地兩手一攤,「因為這回對方是個太厲害的人物,隱藏得很好,所以我也沒辦法啊。我加緊去查吧,大嫂那邊,你什麼時候和她把誤會澄清,接她回來?」
「這件事不用你操心。」瑾元長長吸氣,「她不在王府,說不定還安全一些。」
「你是想一邊對外冷著她,一邊暗中保護她?」瑾榮歪著頭想了想,又忽然笑道:「你就不怕她和你分手之後,琵琶另抱,嫁作他人婦?」
瑾元的臉色一沉,「你可以走了。」
瑾榮卻故意湊在他身邊,小聲說:「這是第一個給你難堪的女人吧?其實休了也就休了,你還怕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名媛閨秀嗎?」
瑾元冷冷地看著他,陰沉沉地反問:「你臉上是不是又癢了?」瑾榮哈哈笑著,一下子跳到屋外去了。
瑾元抬頭看了看窗外,此時已經是月掛中天,霜天銀盤,看得人心裡很涼。
此時雁融在做什麼呢?是否心中還對他積鬱了很多的憤恨和幽怨?還是……真的如瑾榮所言,可以瀟灑地將他忘記,另投他人懷抱?
這是她離府的第七天了,他知道她在廣德樓,也知道她現在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女掌櫃,他唯一猜不到的,是她的心中是否真的對他絕了情、斷了念?
該去看看她了啊……
雖然樓內有賬房,但是雁融每天還是親自用算盤算一遍店內的開銷和進項。
全部算完一遍,天也黑了,她的脖子感到有些酸疼。
賬房恭敬地說:「掌櫃的,您也該早些安寢了,我就不多打擾,先下去了。」
「辛苦你了。」她點點頭,親自起身相送。賬房走到門口,又想起一事,回頭說:「對了,那天清音樓派人來結算上次的酒席錢,不知道為何多給了一筆錢。我說這是帳外的,沒道理收下,他們卻非要留著,說是樓子那邊有人交代的,不敢不辦。掌櫃的,這錢該怎麼辦?」
她一怔,「清音樓?」
這個本該在她的生命中終結的一個名字忽然湧動出來,泛著酸澀和苦意,讓她的心頭抽疼了一下。她蹙眉道:「回頭送回去,我們廣德樓不靠救濟過日子。和他們樓的人說,如果非要送,那我們就回頭轉送給街邊的乞丐去,廣德樓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要這筆錢的。」
「是,這件事我明日就去辦。」
關好房門,雁融輕歎口氣,一天的疲乏似要在這一聲歎息中從心底釋放出去,可是……為什麼歎息過後,心頭還是這麼沉重?
清音樓的那筆錢,是瑾元的指示吧,他送錢做什麼?還怕她沒有資本開這個飯莊嗎?哼,那也未免太小看她了。雖然深居閨中,但因為她幾個哥哥辦事都不力,父親只好讓她這個女孩子暗中執掌家中的經濟大權。在幫家裡賺取銀子的時候,她並不傻,也為自己準備了豐厚的私房錢,那時候想的只是若有一天,其它房的兄弟姊妹對她發難,她可以立刻帶著母親搬出府去。
如今,廣德樓經營良好,用不了一年,買樓的錢就應該可以回收,瑾元的錢她根本不放在眼裡,更何況- 他與她早已是陌路之人了,無論生老病死,都不會再有交集。
想到「生老病死」這四個字,陡然間她又忽然想起了皇上的話- 他身邊有危險,但他並不自知。
當初買下廣德樓,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就近調查清音樓,可惜第一次潛入樓中就被瑾元撞破,調查也暫時中斷。
如今,那個危險還在嗎?她雖然已經和他說過這件事,但是那樣自負的他會把她的話當回事嗎?
她甩了甩頭,提醒自己與這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不要再想了。她將窗子都關上,脫下外衫躺在床上,雖然身子一動不動的,但是大腦卻控制不住地冒出一大堆的問題來- 到底是誰對於香香下毒?
對方是不是想先嫁禍給她,再對瑾元不利?
她悚然一驚,坐了起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在剛離開王府的那幾日,她滿心都是疲憊和憤怒,為了忘記他,她讓自己忙得不可開交,沒有多餘的空間去思考。
現在冷靜下來,又讓她不由得心驚肉跳。
她的負氣出走,會不會給瑾元帶來更大的災難?
思來想去,她走回桌子邊,重新點燃了燭火,找出信紙和筆墨,開始寫信。
這封信,塗塗改改、寫寫刪刪,寫了一盞茶的工夫,依然沒有寫完。她將筆一擱,反身躺回床上去。
她寫信,是想提醒瑾元不要中了別人的計,但是這封信寫好了又真能送去嗎?
既然已經說了老死不相往來的絕情話,在她離開後瑾元也沒有派人或親自來找過她,這說明他也默認了他們緣份已盡,如果她再送信過去,豈不是顯得出爾反爾、言而無信?轉身背對冰涼的月光,她閉緊雙眼,強逼自己丟開這些胡思亂想,進入睡夢中。
夜漸漸深了,她的呼吸也慢慢均勻,完全沒有察覺緊閉的窗子被人從外撥開,一道身影輕悄悄地落在屋內。
那黑影先來到床邊,低下頭審視著雁融的身影,靜靜地凝視了她許久,又伸出手去,想觸碰她又遲疑著,手指還沒有觸碰到她的衣服,又撒了回來。
無聲地歎了口氣,黑影後退一步,環顧四周,注意到桌子上那幾張皺巴巴的信紙。
他順手拿起一張,走到窗邊,藉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頃刻間,驚喜的笑意爬滿了他的唇角,又讓他感慨地輕喃,「妳這個女人啊……把我們兩人害得這樣苦,妳讓我知道,什麼叫『愛恨交加』 。」
雁融聽不到他的感慨,因為他的聲音很輕,而她睡得很沉。但是在她的夢中卻無法拔掉這個說話之人的身影,依稀間,她看到瑾元遙遙地站在自己面前,對她雲淡風清地微笑著。她想和他說話,卻邁不開步子,又看到他的身後像是有個黑影正對著他高高地舉起刀,她又急又驚,拚命地大喊了一聲,
「瑾元- 」
她被自己的聲音驚醒,從床上坐跳起來,她沒有看到窗邊的那個黑影,但是窗邊的人卻看到了她眼角的淚光-
唉,這是第二次,她為他流淚了。
試問,若真無情,又怎會有淚?
瑾元無聲無息地踏入房門,於香香本來正在繡花,忽然間覺得眼前有黑影遮蔽,一抬頭,立刻手捂胸口,慎怪道:「王爺,怎麼大白天的這樣嚇唬人的,走路輕得像鬼一樣。」
瑾元微微笑著,反手關上了房門,問道:「在繡什麼?」
「給你我的孩子繡一個小肚兜。以前我娘說,孩子一出生,一定要穿親娘繡的肚兜,這樣才會長命百歲。」
他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原來還有這麼多規矩。」
「王爺是大富人家,不懂這小門小戶才有的習俗也不奇怪。」於香香欣賞著手中的繡樣,「不知道是男是女,我就繡了牡丹花,花開富貴嘛。」
他淡笑著,「他都快做小王爺,還盼什麼富貴?盼平安倒是應該的。」
於香香嬌笑著,「我們這個小王爺又不是正牌的,到現在王爺也沒給我一個名份,我連妾都算不上。至於這孩子,將來還不知會怎樣受欺負呢。」
「妳雖然不是妾,但現在不是比妾還厲害?」瑾元靠著牆角的一張椅子坐下,幽幽地看著她,「雁融已經被妳逼走了,以後說不定妳就是正牌王妃了。」
她臉色一僵,又以一臉無辜的笑道:「王爺可別這樣污蔑我,王妃怎麼是我氣走的?那天出事的時候我腦子裡亂烘烘的,說了什麼都不記得,後來這麼多天我都沒有見過她,她走與不走,和我無關。」
他一雙銳利的目光,直直的看著她,眼中深意難解。「香香,還記得當初我怎麼會要了妳嗎?」
她微紅了臉,「王爺怎麼會問起這種事?」
「清音樓那麼多的女人,我單單選了妳,因為我覺得妳是個很聰明的人,從來不學她們,主動阿諛奉承我,平時話也不多,也不多盤問別的事情。我一直自信我看人從來不錯,不過現在,我忽然發現我犯了一個大錯。」
於香香怔了怔,輕咬下唇,「王爺是說我變了?」
「或許不是妳變了,而是我以前就沒有看透妳。自從我娶了雁融之後,妳就變得越來越古怪,香香,看在妳我也算是有番情意,我今日只要妳幾句實話,妳若說了,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妳,妳若是還故意隱瞞,別怪我翻臉無情。」
瑾元的話冷到骨頭裡,讓她甚至不敢對視他鋒芒畢露的眼睛。
「王爺……我不知道是不是什麼人在您耳邊吹了風,說我的壞話,我的人品,您應該是知道的……」她強自辯駁。
他冷笑道:「就因為妳的人品我向來清楚,所以對妳疏忽大意了,但並非我對妳一點懷疑都沒有。我先問妳,之前潛入清音樓的那個賊,到底是誰安排的?」
她睜大眼睛,「我怎麼會知道?那個賊還差點殺了我呢!這一點王爺您是知道的。」
「賊入樓的時候我們誰也沒看見,妳說什麼都是妳一面之詞。」他冷笑,「妳深知樓裡各處機關,當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可妳當時卻不應該表現得那樣驚惶失措。香香,妳知道什麼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她辯解,「深更半夜,我一個女人的屋子裡摸進來一個賊,即使我再膽大,總要嚇個半死……」
「香香,妳該知道,現在是我在給妳機會。」瑾元冷冷地打斷她,「妳不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可妳最近卻總想著進入王府,跟我要名份、要地位,正式做我的女人,這非常的反常。」
「王爺,您畢竟還是不瞭解女人,女人……其實都想有個家,希望有人疼、有個相公,給他操勞做飯養孩子……」
於香香說著,眼淚在眼眶裡盈盈打轉,她的語調甚是動情,讓瑾元有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她了。但是無意間一低頭,看到她的雙腳在裙襬下不斷地交迭,不由得又冷笑一聲,「香香,也許妳自己都沒有發現妳有個毛病,就是每次一說謊,妳的小動作就開始多起來。看樣子妳是不想和我說實話了,好吧,如果有一天我拿真憑實據放在妳面前,希望到時妳不要後悔。」
瑾元甩門而去,臨走前,眼角餘光瞥到她也同時站起,嘴唇蠕動了一下,像是有話要說,但終究沒有出聲來。
他剛走出這座小院,就見自己的奶娘衛夫人正急匆匆地走過來,不禁展顏一笑,「老夫人今天這麼有興致出來曬太陽?」
「瑾元,我聽說雁融走了?」衛夫人板著臉,劈頭就是數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不起你媳婦?像雁融這麼賢慧的老婆你不要,卻擺個狐狸精在家裡?」
瑾元向來尊重這位奶娘,待她猶如母親一般,而衛夫人出身不高,平日和他說話也很謙和,這一次卻一反常態地大動肝火,也讓瑾元有些吃驚。只是他和雁融的事情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只好苦笑道:「這件事也驚動到您了?」
「你不讓家裡的人傳這件事,難道我就會不知道嗎?雁融那孩子以前每天無論多忙,都會過來和我請安,難得人家出身官宦,卻知書達禮,沒把我這個低賤的人看低,於香香呢?入府都這麼多日了,連面我都沒見到一次,她還等著我去參拜她呢,我正奇怪雁融怎麼這麼多天都沒來看我,以為她病了,結果找來荷香一問,那丫頭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說是王妃丟了,嚇得我三魂六魄都嚇沒了。」
瑾元現在滿懷心事,真是不想多聽她碎叨,只好陪笑說:「您放心,早晚我會把雁融接回家的,只是最近我比較忙……」
「忙?!再忙能有老婆重要嗎?瑾元,你別怪我多話,這世上的人再多,也比不了你妻子和你貼心。你看你風光時,多少人巴結你,等你倒霉了,守在你身邊的還有誰?」
他心頭一動,忽然想起雁融昨夜的淚水,她為什麼會喊著他的名字從夢中驚醒,是因為她其實還在擔心他吧,那些寫了改,改了丟,丟了又重寫的紙箋,雖然最終沒有送給他,但上面的字字句句,都是她矛盾而複雜的關切。
她丟不開他,就像他不可能放了她一樣。
所以,他絕不再這樣被動地被人算計下去。哼,他不是那種束手就斃的人,雁融是她的,而那個幕後人,他也絕不會再躲避退讓了。
一大早,雁融在廣德樓正和手下人安排更換新的菜牌,江府的家奴忽然來了,說是她的父母叫她回府一趟。
她想,該來的總是躲不過,反正她不會回娘家住,去做個交代也是應該的。
但回到江府時,府內人的笑臉卻讓她狐疑。
「小姐,您怎麼這才回來?姑爺都等了您好久了。」
一個老家奴還和她開起了玩笑。
瑾元也在這裡?為什麼?來告狀嗎?
她步履遲滯地走進內府,聽到花廳裡到處是笑聲。這笑聲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刺耳又古怪。
緊接著,王蕙娘迎了出來,笑著拉住她的手,小聲說道:「雁融,妳的架子比王爺還大了,都是王爺把妳寵壞了,怎麼能妻子沒回娘家,讓丈夫先過門的?」
「我……」她張開口,還沒有說話,就聽到瑾元懶洋洋的笑聲響起,「母親就別怪雁融了,做丈夫的若是不寵妻子一點,怎顯得我們男人的體貼溫柔?雁融,別光站在那裡,妳不過來坐下,我也只好站著陪妳了。」
她的目光和他對視,他笑咪咪的模樣,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她不明白他葫蘆裡賣什麼藥,看著滿屋的親戚都在瞧著自己,她只好走到瑾元身邊,屈膝一禮,「王爺。」
「在自家人面前,還來這種繁文褥節做什麼?」瑾元大笑著將她拉起,拉住了就不放。
雁融面無表情地抽出手,轉過臉,對母親說:「娘,有件事女兒還沒有來得及稟告您,我和王爺- 」
「雁融。」瑾元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他靠在她耳畔悄聲道:「妳要是敢說什麼,我保證,會讓江府雞犬不寧。」
他的話威脅意味十足,讓她震驚得瞪著他,暗暗咬牙,「你……這是無賴之舉。」
「隨妳怎麼想,不信的話,儘管試試。」他的笑臉在別人眼中是令人妒羨的深情款款,但在雁融的眼中卻是可惡之極。「各位,我和雁融還有點私事要談,先告辭一下。」瑾元笑著和花廳內的人打了聲招呼,就扯著雁融來到外面僻靜的花徑深處。
「放手!」雁融掙扎著,「你我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
「『沒有關係』是妳說的,自古只有丈夫休妻子,沒有妻子休丈夫的。」他狠狠地說:「雁融,妳讓我丟盡面子,而我向來是個眶皆必報的人。」
「你想怎樣?」她憤怒地道。「我已經把王妃的位置讓給於香香,讓你們有情人雙宿雙棲,一家三口幸福圓滿,你還想要什麼?」
「要妳。」他將她拽到一處假山之後,不由分說的覆住了她的唇。
雁融起初緊緊閉著雙唇,不給他任何可趁之機,但是他用手輕輕托住她的後頸,在她的耳畔呢喃了一句-
「雁融……我愛妳。」
她頓時像是被什麼仙術點中了似的,全身僵住,怔怔地看著他,剛剛張開口,就被他狡猾地封住了唇舌。「雁融,我愛妳。」這五個字就此被吞嚥進了她的身體內,融到她的心底。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唇上有壓力的熱度又讓她不得不相信自己不是在夢中。
「瑾元,不要為了面子而欺騙我。」她掙扎喘息著,思忖他是不是為了大男人的顏面而不肯接受被「休」的事實。
瑾元歎息道:「妳知道我不是在乎面子的人。」
「我不信。」她苦笑,「你我成親不是為了情,成親之後你也沒有和我說過這樣的話,前幾天你還為了別的女人而懷疑我,現在卻說你愛我?!可笑!你愛我什麼?愛我這樣勇敢地拋棄你嗎?」
「或許……是的。」他撫摸著她的脖頸,這樣輕柔的安撫可以讓她的情緒平靜下來,「雁融,我娶妳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不會因為迫不得已而對一個女人說我愛她。原諒我,我做錯了一些事。」
「做錯事?你指什麼?」
「我……不該先懷疑妳來到我身邊的目的,更不該私自決定許多事而將妳隱瞞其中。若是妳肯給我時間聽我解釋,我可以把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講得清楚明白。」雁融在他的懷中抬起頭,凝視著他的眼- 目光澄澈,誠懇得沒有一絲雜質。
這不像她認識的瑾元,她想,她該給這個自稱愛她的丈夫一次機會。
「你要講什麼,就說吧。」
他看看四周,「這裡人多,我們出去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