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戴著玩具皇冠的言心就像個公主般,不時對往來的車輛和行人揮手,她可愛俏麗的模樣,惹來許多人的注目,甚至還有向她回禮,讓她開心得咯咯直笑。
或許是因為前兩天發高燒,體力仍有些虛弱,不到半個小時,言心就累得睡著了。
"我還是坐到後面抱著她睡,免得她又著涼。"言雨看著靠在椅背上睡覺的女兒,不放心的說。
西門將跑車停到路邊,言雨才想打開車門,就見到麥克出現在車旁,動作俐落地打開車門,將言心抱出去。
"麥克,你要抱心心去哪裡?"
"別擔心。"西門替麥克回答,"麥克開的是旅行車,車內很保暖,空間也比較大,心心可以睡得很舒服。"
聽他這麼說,言雨才注意剛才一直尾隨在後的白色旅行車,原來這又是西門為女兒細心的安排。
"現在我們終於有獨處的時刻了。"西門充滿興奮,彷彿這一刻他已期待許久。
言雨皺起眉心,虧她剛才還讚許他的細心,原來他是另有所圖。
還好心心是他的女兒,要不然他極有可能會打昏她!
不過,言雨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我想我還是去陪心心。"她欲開門下車,遭到西門阻止。
"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吃了你,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談一談。"
看她一副迫不及待想逃開的模樣,讓西門原本高亢的情緒一下子DOWN到了谷底。
"你想談什麼?"她的語氣戒慎惶恐。
西門歎了口氣,"放輕鬆一點,你老是把神經繃得這麼緊,對身體有害無益。"
她會這樣還不都是他害的!言雨在心裡駁斥道。
"我聽說你過幾天要忙著參加花藝展是嗎?"
"你怎麼知道?"才問完,她便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超級蠢問題。
這是花藝界的大事,參加花藝展可以提升花店的名氣。
現在的她大概沒有秘密可言,心心已經被西門收買了,她的任何行動都隱瞞不了他吧!
"在你參展的這幾天,可以由我來照顧心心嗎?"他想抓住每一分一秒跟女兒相處的機會。
"你?"她懷疑他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身份尊貴、時時刻刻有人伺候的王子,怎麼懂得如何照顧一個只有五歲大的孩子,即使心心已比別的孩子獨立了。
"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心心的。"
她本想一口回絕,但見到他那真誠的模樣,她竟硬不下心腸拒絕。
"我要參展三天,很忙的──"
"我知道,你不必擔心。"
"你必須隨時和幼稚園保持聯絡,還要等她坐娃娃車回家。"她懷疑他能做得到。
"這很簡單,如果你仍不放心,我可以親自接她上、下課。"這些對他說來並不是難事。
"你得陪她做功課,雖然不難,但要很有耐心。"
"我對心心絕對有百分之百的耐心。"
"還要注意她的飲食、幫她洗澡、哄她上床睡覺,這些會讓你忙昏頭的。"她說了一長串。
"我不會讓她吃垃圾食物,一定會讓她吃得營養又豐富;洗澡的水溫也會保持在適當的溫度;另外,我已經準備了很多睡前故事,這些都難不到我的。"他見招拆招,顯然是有備而來。
言雨歎了口氣,知道自己說得再多,也無法讓他打消想照顧女兒的決心。
"怎樣,我可以嗎?"他對她露出一個令她心神蕩漾的笑容。
她太瞭解自己,想要抗拒他的魅力只是白費工夫罷了。
"好,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答應讓你照顧心心。"
"你說,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但此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因為言雨的條件竟是──
"現在馬上送我回家,不准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被反將了一軍!
本來他想利用兩人獨處的時間,好好的跟她培養一下感情,沒想到他的計劃就這麼被腰斬了。
"好吧!一切都聽你的。"他歎了口氣,重新發動車子,駛向回家的方向。
這時的言雨非但沒有因佔上風了感到高興,反而有些微的失望。
她還以為他一定會先給她一個霸道、狂妄的熱吻,才會乖乖妥協,但沒料到他竟這麼爽快就答應了……
哎呀!她是吃錯藥了嗎?要他不可以有非分之想,她自己想入非非,真是三八!
※ ※ ※
由於臨時有客人訂花,以致言雨來不及參加幼稚園的運動會開幕式,不過,她還是在足球比賽開始前趕到了。
言心的表現跟練習時一樣漫不經心,甚至球滾到了她腳邊,她仍左顧右盼的,讓另一隊的小朋友奪走了得分的機會。
西門不斷為她打氣加油,而她卻只顧著朝他揮手微笑,讓他完全被打敗了。
言雨走到他身邊,笑看著他那恨不能替女兒上場比賽的焦急模樣。
"你來了。"他過於專注女兒比賽的狀況,所以,直到言雨站在他身邊好一會兒,他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心心的表現如何?"看到女兒一次次失誤的表現,言雨只覺得臉上佈滿了小丸子式的黑線。
"她動作敏捷,又善於奔跑,在球場上應該會表現得很出色──"
"如果她有認真做的話。"言雨替他說完後半句。
"沒錯。"西門皺起眉頭,"其他孩子的動作不比她標準,但是卻比她投入,我真擔心待會兒他們會因為輸球而怪罪心心。"
"她必須為自己的不夠努力而付出代價,這是成長中必經的過程,我們做父母的不能讓她過度依賴,所以──"
西門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打住。
當她說出"我們做父母的"這句話時,他心頭不覺一顫,因為她似乎已經接受他以"父親"的角色出現。
"所以怎樣?"他佯裝沒有察覺到她的困窘,若無其事的問道。
"應該站到一旁,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給她鼓勵和支持。"她話一說完,西門馬上朝她使了個眼色。
"準備好。"西門對她說,目光注視著前方的球場。"她來了。"
言雨看見女兒垂頭喪氣,淚漣漣的跑向他們,她才想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女兒已撲進西門的懷抱。
他用健碩的臂膀抱著她,像是個安全的港灣。
這還是第一次,女兒撲向別人而不是她的懷抱尋找安慰。
西門對著言心低聲耳語,輕摸著她的頭髮,對她的女兒──不,是他們的女兒──表現出來的溫柔令她喉頭一窒。
言雨費力地嚥了一口口水,艱難地向後退了一步。
西門很有耐心地安撫女兒,直到她破涕為笑,才將她交給麥克帶上汽車。
"謝謝你。"他走向她,充滿感激的說。
"謝我什麼?"她反問。
"你讓我安慰心心。"
"呃,你注意到了?"
他當然注意到了。
儘管他剛才將大部分精神放在安撫女兒上,但是,他眼角餘光看到言雨握緊又鬆開的拳頭,也看到她緊咬著唇瓣和失落的眼神。
她大可以將女兒從他的懷抱中奪過去,但是她沒這樣做。
"心心她──"
"不必說。"言雨聳聳肩,盡量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她在最難過的時候肯找你,那麼我不在家的時候,也比較能放心了。"
她的回答對西門來說是雙倍的驚喜,一是女兒對他的信賴,另一個驚喜就是他得到了言雨的信任。
※ ※ ※
"好了,我的功課做完了,西門王子。言心向他舉起作業本,熱切地看著他問:"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現在是下午三點二十分,他將她由幼稚園接回來後,已過了二十分鐘。
就在五分鐘前,言雨從會場打電話回來,詢問女兒是否平安返家了。
距離女兒上床的時間還有五個小時,除非言雨提前趕回來,否則他將可以與女兒單獨度過五個小時的時間。
"隨便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公主。"他笑著回答。
為了圓滿完成任務,他可說是有備而來。
他帶了二、三十本童話故事、畫畫本,還有一顆足球,以及由五星級飯店廚師做的營養點心。
言心翻了一下書本,又看看西門放在桌上的一盒新彩色箋。
"我們來畫畫吧!"她做了決定。
"畫畫前先吃一個蘋果派好不好?"他怕女兒肚子娥。
"好,我還要一杯冰巧克力牛奶。"
"沒問題。"
吃完東西,言心便纏著西門和她一起畫畫──她畫左邊,西門畫右邊。
以前他不曾陪孩子畫圖,本以為一定會很無聊,可他發現這其實很有趣,而且極富創造性和想像力。
顯然言心畫了一個自己,因為圖中的小女孩戴著皇冠。
"我還要畫我的媽咪。"她邊說邊在旁邊又畫了個言雨,母女倆手牽手,都在微笑。
"心心,你不畫你的爹地嗎?"他試探性的問。
"我沒有爹地,我不知道怎麼畫,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她開始畫著天上的朵朵白雲,小臉浮現一絲憂傷,"我問過媽咪我有沒有爹地,結果媽咪哭了,我就不敢再問,因為我不想看媽咪傷心。"
愧疚感像利箭般穿透了西門的心,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男人。
dn果他當年肯多用點心找言雨,她也不必自己承受分娩的痛苦,和面對單親媽媽的艱困處境。
不過,若言雨不是那麼好強,肯告訴他她懷孕的消息,也不會讓女兒幼小的心靈蒙上陰影。
"如果你願意……"他努力找適當的用詞,以免顯得太突兀。"你可以把我畫在另一邊。"
"真的可以嗎?我可以把你畫在上面嗎?"言心很開心的瞪大雙眼。
"可以。"
言心馬上迫不及待地畫下他,而且還幫他畫了一頂皇冠。
畫完成時,言心抬起頭看他,露出一個天使般的微笑。
"謝謝你,西門王子。"她說。
"謝我什麼?"他怔了怔。
"謝謝你陪我,還讓我畫你。她的話讓西門心疼得無以復加。
"只要你喜歡,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他一說完,言心便跑過來將他緊緊抱住,小臉擱在他的肩頭上。
這一刻,西門感覺自己跟女兒是如此的貼近。
她帶給他的感受是完全陌生的,她百分之百地信賴他、崇拜他、讚美他。
他而言,這種愛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填補了他心靈上的空虛,令他強烈地想縱容保護、給予和關愛她。
"怎麼了?"他讓她看著自己。
"我很喜歡你,真的。"
"我也是。"他朝她眨眨眼,"要不要玩尋龍的遊戲!"
"尋龍?什麼龍?它在哪裡?"
他眨了眨眼睛,"現在你最好戴好自己的皇冠,公主,龍就在這裡,它要來了。"說完,他把她高舉過頭頂,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帶著她在屋內到處跑。
言心咯咯笑著,開心地與她幻想中的龍一同玩耍。
※ ※ ※
言雨一直忙到快到女兒上床就寢的時間才回到家。儘管在忙碌而漫長的一天之後,她感到十分疲倦,但她卻急著想見女兒。
屋內非常安靜。
"我回來了。"她大聲的說。
"媽咪!"言心也大聲回應,"我們在樓上。"
言雨快步上樓,來到女兒的房間,看到女兒果然已經躺在床上了。
"媽咪,你看,我已經準備上床睡覺了。"言心自豪地說:"西門王子幫我洗澡、洗頭,我還自己梳頭髮喔!"
言雨緊緊抱了女兒一下。
"你很棒,寶貝。"她說著,在床邊坐下來。
她瞥了眼坐在床的另一側的西門,只見他目光灼熱的注視她,令她困窘地忍不住伸出手想遮住他的眼。
他一這種眼光,她並不陌生……
但是,幸好她及時意識到自己過於突兀的舉動,於是,她的手在半空中改變了方向,轉而拉平女兒的床單。
她真希望西門沒注意她這個冒失的舉動,但是,他戲謔的目光卻告訴她,他很清楚她心裡在想什麼。
"今天還順利嗎?"她問他。
"還不錯。"西門看起來很輕鬆,嘴角掛著滿意的笑容。
"不!不是不錯,媽咪。"言心興奮地插入他們的談話,"而是太棒了!西門王子買了新的彩色筆給我,我們整個下午都在畫畫──"
"是在她完成功課後。"西門補充道。
"然後龍來了,我們還一起玩呢!"
"什麼?"言雨愣了下,完全聽不懂女兒在說什麼。
"它跟心心玩捉迷藏。"西門解釋道,"對嗎!我的公主。"未了,他還模仿一聲長長的龍吟。
言心開心地笑著。
"然後,我們還一起做飯。"她興奮地說著,眼睛閃閃亮。
正如言雨所猜想的,他們的確充分享受了親子相處的時光。"你們吃了什麼?"
"我們吃餃子,是自己做的呢!"言心回答。
"你們自己做水餃?"她狐疑地看著西門。
"但後來一下鍋就全糊了,變成餃子面。"他的回答聽起來有些沮喪。
言雨大概想像得到什麼叫餃子面,說穿了就是餃子皮。
"這就是你說的營養晚餐?"她戲謔地問。
"還有水果,甜點。"西門不服氣地道:"我們吃得很飽。"
"對對對,飽到我快變成大豬豬了。"言心俏皮地學著豬叫ㄏㄡㄏㄡ了兩聲,那可愛的模樣讓人忍俊不住。"剛才西門王子正在說一個新的童話故事,故事裡有一個王子,可是──"
"這個王子是個壞傢伙。"西門接著說:"而好人是一位漂亮的灰姑娘,王子做了讓灰姑娘傷心的事,最後灰姑娘毫不客氣地給了王子一個教訓。"
"不過,最後他們還是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言心說出童話故事傳統的完美結局。
"真的是這樣嗎?"言雨苦笑。
"一定是這樣!"
西門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而她也回視他。
這一刻,空氣曖昧得幾乎令他們窒息。
"真是個勇敢的灰姑娘。"最後,言雨淡淡地說:"請繼續吧!王子先生,我先下去把廚房的餐具收拾乾淨。心心,你聽完故事後,我會來跟你道晚安。"
就在她站起身時,見到西門佯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你怎能如此肯定我們吃完餐後沒把廚房收拾乾淨?"
"難道不是嗎?"她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個王子清理廚房的樣子。
"媽咪,明天還是西門王子來陪我嗎?"言心叫住她。
"如果你想要──"
她話還沒說完,言心便開心的大叫起來。
"我願意,YA!"
一進廚房,言雨完全傻住了,因為廚房乾淨、整齊得完全看不出曾煮過晚餐的跡象。
難怪他剛才會那麼不開心,她真是錯怪他了。
由於一整天都在忙著參展的事,她幾乎沒吃什麼東西,肚子有些餓了。
她為自己倒了杯鮮奶,放進微波爐裡加溫。這時,她見到西門走進廚房。
"心心睡著了。"他不捨地看著她一臉疲累,"怎麼?你很累嗎?"
"今天是第一天,難免會累一點。"她揉揉太陽穴,偏頭痛的毛病又犯了。
對於她這個老毛病,他很清楚。
"過來,我幫你揉揉。"
"不,不用了!"她往後退了一步,但下一秒,她馬上被偏頭痛打敗,只好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
如同過去一樣,他輕柔的按摩讓她的疼痛頓時減輕許多。
"感覺好一些了嗎?甜心。"他溫柔地問。
言雨原本放鬆的神經,在聽到"甜心"兩個字時又再度緊繃起來。
"我好很多了。"她從椅子上彈跳起來。"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也累了,你走吧!"
在他幫了她這麼多忙之後,她知道自己下逐客令是很不禮貌的,但她知道如果他再不走,難保會發生什麼事。
"小雨,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她大步走到門口,猛然打開大門,擺出一副送客的模樣。"我真的需要休息,明天再麻煩你照顧心心,再見。"
"好吧!再見。"西門沮喪的垂下雙肩,走了出去。
言雨將大門迅速關上,額頭抵著門板,原本的疲憊不如怎地消失無蹤,心中陡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動情緒,讓她好想打開門叫住西門。
但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 ※ ※
言雨不放棄地撥打著家裡的電話,卻始終沒有人接。
焦慮使她的胸口一陣陣發緊。
按照平常,西門應該已經將女兒接回家了,可為什麼沒人接電話?
她想像著女兒一個人孤單單地坐在教室前排的座位,等待她的王子來接她。
天哪!他不會是這種不負責任的人吧?不,他不會的!
那麼,他們不在家的原因只有一個──心心出事了!
她在學校跌倒,或者生了病,還是──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趕緊接聽。
"媽咪?"
聽到女兒的聲音,言雨不但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更加焦慮。
"心心,你在哪裡?"
"我在乾媽家。"言心開心的說:"乾媽說她好久沒見到我,所以就來看我,後來西門王子就請她去喝咖啡,還有麥克叔叔也一起,乾媽跟他變成好朋友了。"
知道女兒沒有生病,也沒有發生意外,言雨高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來。
"小雨,我爸媽很久沒見到心心,而且今天是我老媽生日。"手機另一端變成李雪雁的聲音,"我打算帶心心回去看看他們。"
"好啊!幫我跟伯母說聲生日快樂,禮物我改天再送過去。"哎呀!她真是忙糊塗了,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行了。"李雪雁笑道:"你的王子現在在我身邊,你要不要跟他說話?"
"不用了,會長在向我招手,我要去忙了,就這樣了。"她不等李雪雁回應,便匆匆地結束了通話。
她很好奇西門對她的舉止會有什麼反應,不過,她相信全天底下敢拒聽王子電話的人,大概只有她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