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妮在接到以限時掛號寄來的喜帖時,其實心底並沒有太大的震驚。
她原本就沒想再繼續跟杜邦談遠距離的愛情。
再加上她早觀察到杜邦對那個小馬的百般呵護,不是她愛瞎疑猜,以她女人的直覺——他們之間絕對有姦情!
就算沒有,那遲早也是會發生的。
所以,當她決定快刀斬亂麻,要跟杜邦分手的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沒打算再跟杜邦保持任何聯繫。
甚至當杜邦三不五時的來找她,信誓旦旦的對她立誓,說什麼他寧可重色輕友,也非要讓她回心轉意之時,她都沒心軟。
而當杜邦帶她回他老家,讓她跟馬書庭有過短暫的接觸後,她其實還是沒改變初哀。
真的!
反正她早看出在杜邦的心裡,就算她跟他結婚了,她的地位還是只能排在馬書庭後面,那她幹嘛要去蹚這趟渾水呢?
只是,芬妮再次看向喜帖信封上的寄件地址,總覺得怪怪的。
這不是杜邦家的地址啊!
芬妮立刻找出過去杜邦寄給她的情書,兩相比對,赫然發現:果然不一樣!
現在是怎樣?那個馬書庭想向她下戰帖嗎?
由女方寄出這份喜帖,十有十一成是在向她示威,芬妮也是個不服輸的女人,她恨恨的撕掉那張刺眼的喜帖,「好,想炫耀是嗎?我就偏不讓你如願!」
一這麼想,上回去杜家受辱的情景也一一回到她腦海,「就給你們鬧個雞犬不寧,看你們怎麼辦?」
哼!不是有人說過最毒婦人心嗎?對,就是說她這種人。
而她也對自己這種有仇必報的個性感到沾沾自喜,這件事告訴大家,人善也不見得會被人欺!
做好決定,芬妮立刻開始訂定計畫。
馬書庭左思右想,大約思考了兩天,最後還是決定違逆杜邦的命令,親自將喜帖送到張嘉凱手中。
不為別的,他當初也是親自交給她,所以她要以牙還牙。
但為了避免爭端,即使這幾天她和杜邦天天見面,她還是決定要隱瞞這件事,而由於明天他倆就要啟程回家去,「這是我最後一次不聽阿邦的。」
可婚後,她絕對會做個嫁雞隨雞的好女人。
她決定趁杜邦在上班之時,趕緊處理好這件事,免得東南事發時,她會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喂,」她一大早就打給張嘉凱,「我有事找你,我們老地方見。」
火速趕到那家咖啡廳,看到張嘉凱已經先到,馬書庭急匆匆的奔過去,
「Sorry,因為想一口氣把喜帖寄出去,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
張嘉凱大方的揮揮手,「算了,你哪次跟我見面不遲到的。」
「哦∼∼」她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張嘉凱忍不住虧她,「少在我面前裝害羞,怎樣?忙結婚的事很興奮吧?我發現你好像變漂亮了耶!」
真的不是他愛說,今天的小馬依然穿著一件T恤,和一條泛白的牛仔褲,臉上未施粉妝,頭髮也依然凌亂得可以,但不知為何,就是多了一分女人味。
「真不習慣!」張嘉凱忍不住說出真心話,「你明明該像個小男生才對。」
「喂,」馬書庭不服氣的吼他,「我是女的。」
但,被他這麼一說,又聯想到那晚偷吃的禁果……
難道人真的不能做壞事?一做就會被抓包?!怎麼會這麼準!
但再想想,沒關係,反正她再過幾天就要嫁人了……
啊∼∼對,趕緊跟他嗆聲一下,「而且,我就要結婚了。」邊說邊取出喜帖,「是哪個瞧不起我的人說我一定嫁不出去的?」
她現在可驕傲的咧!「看看這個吧!」
她還故意將喜帖打開,讓張嘉凱看到喜帖上最佳男女主角的名字,「婚禮還搶在你之前,怎樣?怕了吧?」
「你是真的跟那個男的談戀愛,還是只想在我面前爭一口氣?」看小馬這樣積極的炫耀,張嘉凱有些擔心的問:「那位杜先生真的喜歡你嗎?」
其實是不關他的事,但這陣子他老激她,萬一她真的只是被激而隨便拉個人嫁,那可不好。
雖然他也約略知道那個杜邦似乎是她很好的朋友,但……友情與愛情可不能混為一談啊!
被張嘉凱一問,馬書庭忍不住憶起這兩天她都與杜邦同床共枕,甚至會做些超越尺度的事——雖然沒有真的做……但,那樣就夠了。
因為想到那裡去,以致她的俏臉倏地紅透了。
「關、關你什麼事!」
她嬌羞喜悅的模樣讓張嘉凱看出了端倪,「天哪!你真的談戀愛了。」
對喔!她真跟杜邦談戀愛了。
不是有人說過,熱戀中的男女不論做任何事,感覺都是美好的嗎?嗯∼∼她覺得自己目前就處在這樣的情境裡。
「不行嗎?」她紅著臉說。
「行啊!」張嘉凱真心的祝福。
但他也不得不提點她,「你看起來像是很愛他,那他呢?他也這麼愛你嗎?」
張嘉凱也不懂自己為何這麼喜歡激馬書庭?每次看她被激得做出一些毫無理智的行為,他就暗爽在心頭。
他思忖,或許這也是一種喜歡吧!
而現在,馬書庭就要踏進結婚禮堂,他是真心的想給予祝福。
「嗯∼∼」說這話時的馬書庭全然沒有疑惑。
她一心認定,憑她和杜邦的交情,憑他倆這幾天的交心接觸……他當然也像她愛他一樣的愛她羅!
所以她才這麼有自信的直點頭。
可,就在她全心全意的與張嘉凱交談的同時,突然有個人推門踏進咖啡廳,那人在不經意發現馬書庭時,疑惑的思索了下,然後拿出手機撥打。
「為什麼今晚就走?」馬書庭不解的問:「不是明天晚上才宴客嗎?」
而且她已預約好美容院的梳妝事宜,哪可能臨時取消?
「你媽,還有我媽……」杜邦無奈的看著她,「臨時決定要先辦個送舊迎新活動,非逼著我們今晚就得回去不可,你敢說不嗎?」
當然不敢,馬書庭沒轍的搖頭。
「明早我會再載你回來梳妝打扮,絕對讓你做個美美的新娘。」他說到這裡時,語氣及臉色都很平靜。
卻在下一秒鐘突然止住話語,思索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輕聲問:「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馬書庭想都沒想,「哪有!我的什麼事都跟你報備了。」
「是嗎?」
「當然是。」她已打包好行李,由他替她提著走向停車的方向。
杜邦邊走邊狀似無心的問:「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又像沒事人般的解釋,「會這麼問可是出於關心喔!我可不想你回家去跟你媽抱怨,說我都不管你……」
因為他這樣的說明,讓馬書庭更是不肯把自己今天的行程老實招供,「就一樣啊!整理東西、去美容院做保養、打電話通知我的幾個好朋友來參加婚禮……」
「就這樣?」
「嗯∼∼就這樣。」
坐上車,杜邦體貼的說:「你可以先睡一下,回到家,誰知道我們家人會瘋到幾點?」
「我不累。」馬書庭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致,突然有感而發的說:「好不可思議喔!過了明天晚上,我再來台北時的身份就不一樣,變成杜太太了耶!」
「你不喜歡嗎?」
馬書庭無心的說:「應該做小姐比較好吧!」
「你還可以反悔喔!」
「喂,是你想反悔吧?」馬書庭一聽他這麼無所謂的發言,忍不住氣憤的說:「我是嫁定你了。」
都走到這一步了,阿邦居然還想臨陣脫逃,真是的!
「你真的沒事要跟我說嗎?」杜邦突然又脫口而出的問。
這是他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早上,他的一個朋友來電,詢問他要結婚的對象是否就是某一日他曾看過的女孩?
然後他才知道,馬書庭居然又瞞著他,私下和張嘉凱約會了!
他明明嚴禁她再和那個男人見面的!
憑著男性的直覺,他深深感受到那個張嘉凱絕對不是馬書庭以為的,就只是她嗆聲的對象,那男人如此跟她保持聯絡,這其中絕對有鬼。
可小馬……
她辜負了他對她的信任。
「是要說什麼啦!」她突然轉頭看他,晶亮的眼神裡有的是純然的無辜與單純。
「沒有就好。」他趕緊轉頭看向前方,不敢相信她竟然會蓄意騙他,如果她現在就這麼待他,那將來呢?
突然,杜邦的心變得好沉重。
杜家與馬家所有家人和親戚全都聚在庭院裡飲酒作樂。
「真好,這種親上加親的事,我盼了多久你們知道嗎?」杜爸爸開心的大口飲酒,「可他們小倆口不來電,我們哪能怎麼樣呢?」
「是啊!還好如今苦盡甘來、美夢成真,」杜媽媽笑哈哈的說:「再過幾個月,我們就可以抱個小杜邦說。」
聞言,馬書庭及杜邦兩人四目相對,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就是說啊!」馬爸爸也趕緊發表言論,「來個小小馬也不錯。」
言下之意就是,無論生男、生女,他們都開心。
「不管是男孩或女孩,都得交給我們老的來養,絕對不能讓小馬自己帶。」馬媽媽語重心長的說:「萬一帶出跟小馬一樣的脾性,那還得了!」
「是啊、是啊!」
馬媽媽的話得到眾人的贊同——
「小倆口婚後就把孩子放在這裡,他們小夫妻平日愛做啥就做啥,想看孩子時再回來就行。」
呃∼∼馬書庭幾度欲言又止。八字還沒一撇,叫她去哪弄個孩子來啊?
杜邦則是數度以莫測高深的目光看她,像是在責備她:看吧!誰教你要搞這場烏龍鬧劇?現在後果請自負。
馬書庭覺得氣氛不如她想的開心,便獨自往自個兒家的方向走去。
杜邦尾隨在她身後,「在想什麼?」
她搖搖頭,「沒有。」
「都要結婚了,」他決定再給她一個機會,「你真的沒話要跟我說?」
她再次搖頭,「阿邦,你會不會覺得我真的太幼稚、太兒戲了?」
聽到兩家父母等著抱孫的話語,她突然好擔心,擔心萬一自己生不出來、擔心萬一東窗事發……
「你是啊!」他老實說。
「那現在怎麼辦?」
他聳聳肩,「走一步、算一步羅!」
「哦∼∼」她好像也沒更好的辦法了。
於是,她伸手挽著他的臂膀,卻敏感的發現他似乎僵了一下。她狐疑的看他一眼,發現在昏暗的夜色裡,杜邦的俊顏似乎有點沉重。
他是後悔了嗎?
馬書庭忍不住這麼想,在兩人沒有足夠愛的基礎下,她會這麼疑神疑鬼也是很正常的。
傍晚,社區顯得異常熱鬧。
社區廣場被拿來當作「辦桌」的場地,一張張臨時擺設的圓桌放滿整個廣場,每張桌上都鋪著大紅色的桌巾,顯得喜氣洋洋。
賓客大部分都是社區裡的人,每個人都已入座,開始邊嗑瓜子邊聊起東家長、西家短的閒事。
馬書庭神情有些緊張的端坐在杜家的新房裡,陪伴她的是她的老媽。
馬媽媽正利用最後的一點時間教誨女兒,「小馬,嫁人以後就不是小孩了,不能再任性、耍孩子脾氣知道嗎?」
「嗯∼∼」不在意的點頭。
「結婚以後,要做個賢妻良母,千萬別再像以前一樣不懂事,莽莽撞撞的做事不帶腦筋知道嗎?」
「哦∼∼」敷衍的應聲。
「對待阿邦也一樣,不能再把他當作哥兒們,以後他可是你的天……」
「我想看阿邦。」不想再聽她媽碎碎念,她急著想見到杜邦。不知為何,從下午嫁進杜家後,她的心情就變得亂糟糟的。
很慌,卻又不知自己是在慌什麼。
「又在胡說!」馬媽媽忍不住責備,「新娘要等會兒才能跟新郎見面,你要懂規矩。」
可她最討厭的就是規炬,「我現在一定要看到阿邦。」
她總覺得,現在沒看到他,或許……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才這麼想,馬爸爸突然走進新房,馬媽媽一見,忍不住喝斥道:「你怎麼能進來?真是的,有其父必有其女。」看來女兒都是被她老爸給帶壞的。
但馬爸爸一臉的嚴肅,「老太婆,出事了!」
馬媽媽詫異的問:「出什麼事?」然後趕緊改口,「呸呸呸!好好的大喜之日,怎麼會出事?你別亂說!」
馬爸爸表情複雜的看看老婆,再看看女兒,一副欲言又止的焦急樣。
馬書庭霎時只覺得心一沉,「怎麼了?!」
「有人來鬧場!」馬爸爸說:「杜家人全聚在客廳,要我們也一起去。」
「怎麼會……」是誰來鬧場?
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馬書庭被父母牽著走出新房,來到杜家的客廳。
客廳裡端坐著一個人,馬書庭一見來人,心立刻揪了起來,彷彿她一張口,那顆狂跳不已的心就會從嘴裡眺出似的。
「你……」
杜邦則是一臉凝重,看馬書庭的眼神像是在詢問她:現在是要怎麼辦?
可……問她也沒用啊!她沒膽量在雙方父母面前,將自己的任性妄為給說出口。
芬妮端坐在杜家的客廳,在乍看到馬書庭慌亂的神情後,立刻知道自己絕對沒猜錯。哼!想寄喜帖來跟她耀武揚威?
門兒都沒有!
她還要讓這個馬書庭輸到沒面子。
「相信大家對我的出現一定感到很疑惑,」芬妮好整以暇的以目光梭巡客廳裡的每個人,「我其實也沒有惡意,只是想來釐清一點小事。」
故意將目光放在馬書庭身上,久久都不肯移開。
「什麼事?」杜媽媽先出聲。
「上回我來的時候,被大家唾棄到不行,」芬妮直截了當的說,目光不是盯著馬書庭看,就是掃過杜邦,「當時你們大家都說,是我搶了馬小姐……」
她故意頓了一下,「也就是今天的準新娘。」
「什麼準新娘!」馬爸爸很不高興的說:「新娘就是新娘。」
「是嗎?」芬妮也不甘示弱的回嘴,「新娘一定會是新娘嗎?」
馬書庭不解的瞅著芬妮,「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芬妮態度輕鬆的說:「只是想挽回我的名譽而已。」
聞言,馬書庭忍不住以求救的目光看向杜邦——現在該怎麼辦?
杜邦則是打算以不變應萬變,「你到底想說什麼?說吧!」
或許所有事都一次講清楚,這樣還比較好呢!這是杜邦心底的想法。
芬妮冷笑著說:「事實上,我跟杜邦交往了兩年多,在這段期間,他一直都是我的男朋友:而馬小姐,應該只是他的哥兒們吧?」
霎時,杜家父母以及馬家父母全都將目光集中在兩個當事人身上,他們異口同聲的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芬妮不滿的說:「上回我來,是因為杜邦求我來,除了要拜見他的父母,他也試圖求我別跟他分手!」
「怎麼可能!」馬媽媽先說話了,「如果阿邦不愛我們家小馬,那他們怎麼會已經有了孩子?!」
「就是說!」杜媽媽跳出來為自己未來的媳婦說話,「就算阿邦跟你曾經有過一段情,但他現在愛的是小馬,而且小馬都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所以你是劈腿羅?」如果雙方家長說的是真的,那就表示杜邦跟她交往時,也同時跟馬書庭有一腿,這口氣她哪嚥得下?
芬妮忿忿不平的罵道:「你不會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我哪有!」杜邦忍不住為自己辯白。
而他向來是以誠實出名,又重然諾,當然在他一反駁後,眾人立刻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馬書庭。
「那就是有人在說謊羅?」芬妮恨恨的瞅著她,「既然你肖想他,那就捏去配,我並不希罕。」
她氣急敗壞的痛批,「但你休想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我生平最恨別人耍這種招數,我受不了這種鳥氣!」
換言之,她跟馬書庭一樣,都是愛面子一族。
「那……孩子呢?」杜家以及馬家的長輩此刻只在意這件事。
馬書庭抬眼看看自己的父母,再看看杜家的父母,最後將乞求的目光投向杜邦,「別、別問我……問、問他!」
不能怪她,她沒膽子讓兩家長輩知道她竟幹出這麼無聊的傻事。
「問我?!」杜邦沒料到馬書庭竟然在此時選擇當只鴕鳥,「是誰說若東窗事發,她會自己出來扛的?」
他是因為太氣,才不小心洩漏了兩人的秘密。
「阿邦——」馬書庭想制止,已然來不及。
芬妮則是涼涼的撂話,「原來你是用這種手段得到阿邦的,哼!是我,才不屑做。」她可是行事光明磊落的女人,才不肯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再見。」轉身就走,全然不管一樁大好的喜事被她搞得烏煙瘴氣。
而無論是杜家的父母,或是馬家的父母,都無視芬妮的離去,此時,他們在意的只有真相。
「說吧!」杜爸爸看著兒子,「把整件事說清楚、講明白。」
杜邦只得一五一十的細說從頭,將馬書庭如何意氣用事、如何求他伸出援手、如何決定不告訴雙方家長……
說到最後,馬爸爸與馬媽媽只覺得羞愧難當,當場做出決定——
「這樁婚事,取消!」
一點都不管外面的賓客都在等著婚禮舉行,也不理會該由誰去負責解釋取消婚禮的原因,馬家夫婦一人一邊拖著馬書庭回家。
「你給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