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倫敦。
偌大的會議室裡,所有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眼前的液晶螢幕,認真而專注的聆聽報告內容。由於這次的會議足跨國性的,所以正前方的大型螢幕也分格秀出其它地區與會高階主管的視訊書面。
當拉丁美洲的負責人結束了手上的評估報告,在場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最前方的主席!
瑞霆國際集團的總裁,胡觀濤。
在眾人敬畏嚴肅的目光注視下,只見他在簡短的審視後慢慢放下手中的文件,「提案不錯,東歐分公司負責跟進這個計劃。下個提案!」
簡潔有力的字句透過耳機傳輸到每個人的耳裡,果決的語調和權威性的措詞在在顯示出主事者的強悍風格,即使他已經七十三歲,威儀凜凜的他依舊散發出王者般的氣勢。
就在報告持續進行的同時,一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悄悄定了進來,筆直的走到胡觀濤身旁附耳低語。
驀地,只見大總裁伸手切斷自己的視訊音效,「當真?」
「是的,老爺,消息絕對正確。設計師華德莫頓近期推出了新的作品,名稱就叫做『淚之賞』。」
胡觀濤停頓了幾秒,緩緩取下眼鏡側首仰視下屬。「把他找出來。」
「已經開始行動了。」
淚之賞?「……順便調查他身邊有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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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外套輕輕地覆蓋在褚妙舞的肩膀上,讓原本趴在桌上閉眼假寐的她忽然驚醒,揉著眼睛挺直身,「謝謝,我怎麼睡著了……」
只是一看見那個溫柔的笑顏,她驀地沒了聲音。
「為什麼還要這麼辛苦?」為了假裝沒注意到她剎那間的不自然,胡野望轉而將視線落在她手邊的電話簿。「老溫做出來的那件衣服不是湧進很多國際大單嗎?為什麼還要一一打電話去詢問呢?」
「我推銷的是清歌設計出來的衣服。」褚妙舞輕輕將肩上的衣服拿下來,一聽說那件衣服的設計圖是你畫的?」
「不,應該說是你幫我畫出來的。」是他有史以來最滿意的作品。
再度看見他深邃瞳眸裡的溫柔深情,褚妙舞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只想趕緊撇開視線、避開那個會提醒自己心痛與壓抑的感受。
人似乎都會習慣性的低估自己內心的真實情緒。
有的人是低估自己對物質的慾望,有的則是低估對自己的自制力。而她,則是低估了自己對他的感情。
想愛,不能愛。
知道不能愛,卻情不自禁的又想去愛!
於是她得到的,是愛情以外的東西——壓抑。努力壓抑自己對他的情感,控制自己對他投射而去的目光。
無時無刻的,用盡心力在壓抑!
「讓你自己放鬆一下吧,我想這些訂單應該能夠讓工作室正常運作一段時間了,不是嗎?」
凝視著她略顯蒼白的側臉,胡野望只有說不出的心疼,想伸手觸摸那張細嫩芳華的俏臉,卻得強迫自己硬生生的遏抑住。
因為他害怕面對她厭惡閃躲的表情,那會讓他……憤怒。
挫敗而憤怒!
他向來自詡自己對於脾氣的控制力高人一等,但是此時此刻,面對褚妙舞的他,只覺得自己過度壓抑的情緒已經緊繃到,更高點……
「你太謙虛了,你明知道你幫了很大的忙。」
她覺得自己應該仰頭對他報以一抹感謝的微笑,但是當她抬起頭,一觸及他黑鑽般的眼神,立刻又飛快地低斂螓首。「說你救了我們的工作室,一點也不為過。」
拜他所賜,她們接到了從來沒有想過的國際級大公司驚人鉅額訂單。事實上,當初這些客戶循線找到她們這間名不見經傳的工作室時,彼此都還以為是烏龍一場。
她那時真的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就算是一場夢,那麼未免也太超越自己所能想像的地步。
結果這種不可思議的夢境,胡野望不僅將它化為現實,還真實的呈現在她的生活裡,輕而易舉的拯救了她耗費心力想挽留的工作室。
說不感激,當然是騙人的。
然而在強烈的感激之後,更多的是對他的崇拜、讚歎……和愛。
於是又回到了那個該死的循環,重複著想愛與不敢愛的煎熬!
「你不能看著我嗎?」
他忽然冒出的話語讓她微微一怔,但是更讓她驚訝的是胡野望語氣中隱隱流洩的憤怒!
她驀地抬起頭看他。
「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暗示著『如果沒有你,那該有多好』。」
「我沒有!」褚妙舞直覺地否認。他為什麼突然這麼憤怒?她難掩訝異的瞪著他看。
打從認識他以來,他總是以最低、最溫順的姿態在她身邊賣笑打轉、噓寒問暖,這似乎是他第一次以嚴肅強硬的態度來對待她。
他是怎麼了?「你沒頭沒腦的在發什麼脾氣?」
「我沒頭沒腦?!」天知道他忍耐多久、被她漠視多久了!
「對!就是你!」褚妙舞被他吼得也不高興了,瞇起美眸就是一瞪。
然而在瞪著他的同時,她的心裡也悄悄地響起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其實自己根本是在遷怒吧?遷怒愛著男人的他,發洩自己因為不可能被他喜歡的那種失望與挫敗……
這樣的自己,好差勁!
可明知道不對,卻仍然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基於一種自厭的心理,她重重地撇開頭,推開椅子想要離開。
只是她不想讓他看見這樣幼稚任性的自己,胡野望卻不讓她起身,猛地扣住她的手腕,以從來沒有展現過的強悍氣勢一把將她推回椅子上。
她驚呼一聲,難掩驚訝地看著他!
緊隨而至的胡野望雙手緊扣住椅子扶手的兩端,幾乎將她緊緊困鎖在他的臂彎之間。「我這輩子從來沒碰過這麼讓人生氣的女人!」她為什麼就是要這麼與眾不同呢?為什麼是她?
聞言,褚妙舞大受刺激。
這是說她很討人厭的意思?!「真抱歉我當了你這輩子的第一例啊!」
她居然……吼他?胡野望怔住了。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紅著眼眶大聲的吼他?!「你哭什麼?我又沒欺負你……」對於自己語氣裡的疲軟與投降,他感到萬分無奈。
他原以為自己爆發的怒氣幾乎可以沖天了,真的,他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可是誰知道原來他那足以翻天覆地的火氣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就被那一雙濕紅的眼給當場澆熄,而她的淚水甚至還沒有掉下來。
「不要哭了。」他猜他可能需要跟她道歉……
「誰哭啊?!是你的口水噴到我臉上了!」
「你!」
他改變心意了,現在他不想道歉,而是想掐死她!
褚妙舞眨著淚眸回瞪他。
被這一雙泛著淚光卻依舊倔強的眼神所瞪視,胡野望忍不住賭氣開口,「我以為你至少應該是個可愛一點的女人!」他當然不奢望她完美,但是當初他真的以為自己愛上的,會是一個可愛柔順的女人。
瞪著他的褚妙舞立時勃然大怒!剛剛暗示她討人厭,現在又指責她不可愛?!「走開!」她狠狠推他,「既然把我看得這麼差,幹麼還靠我這麼近?豈不是太委屈你了嗎?」
胡野望被她推得心煩意亂,「就是因為你這麼差,我竟然還愛上你才氣人!」
他剛剛……說什麼?!
不給她有任何回應的時間,惱火的男人倏地伸手鉗住她推拒的小手,在她仰頭怔忡的瞬間,只見他猛然俯首封吻她的雙唇。
她木然的瞪大眼睛,注視那一張近在眼前的超級俊臉。
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要吻她?!為什麼他的嘴唇會那麼柔軟,身上的味道會那麼迷人……
最後,她閉上了眼。
感覺到懷裡的人不再緊繃,胡野望這才緩緩加深了這個吻。
厚實的大掌不再抓著她的手,改而舉起右手輕抬她的下顎,讓她益發迎向自己,感覺到懷中的她似乎還隱隱有著抗拒,他更是強悍地捏緊她的下巴,開啟她的櫻唇,讓自己的唇舌長驅直入。
直到化解了褚妙舞的抵抗,在她越顯柔順的回應下,他也忘情的伸出左手緊扣她的纖腰,將她狠狠拉向自己,絲毫不容退拒的將她柔軟馨香的嬌軀豐實地貼附在他寬闊的胸膛上。
他想要更深刻的感受她的體溫,享受自己指尖滑過她雪白嫩肌時的絕美觸感,還有手掌滑過她美麗的雙峰所引起的甜蜜顫慄……
腦海中的旖旎思緒熱烈翻湧著,他的唇舌也益發狂妄熱情,惹來褚妙舞難以勝受的輕淺嚶嚀。
但她性感的低吟和羞怯微顫的嬌軀宛如醉人的嗎啡,只是讓胡野望心甘情願的沉淪與中毒。
不知不覺,她跌進了他的懷抱裡,隨著他雙雙跪倒在地毯上……週遭漫起的是令人羞澀的淺聲嚶嚀,與幾乎讓人喘不過氣的焚身熱情。
不曉得為什麼,她忽然很想哭。
身軀顫抖著、聲息紊亂,這些都是她極度陌生的感受,儘管陌生,卻好強烈,強烈得叫她害怕……但是即便如此,她環抱著他的小手卻始終無法從他的頸脖上抽離。
未了,倒是胡野望自己率先退了開來。
額頭抵靠在她微微顫抖的纖細肩胛上,蒲扇般的大掌緊環著她的腰肢,透露出他此時此刻的激動。
「你為什麼要吻我?」
虛軟如氣音的低問聲輕輕響起,胡野望沒有反應,褚妙舞以為他沒有聽見,於是又問了一次。
「你為何……」
話未說完,就見他忽然抬起頭,飛快地在她的唇瓣上啾了一下。
「你——」
這一回,他索性又給她一記扎扎實實的熱吻。
至此,褚妙舞再也問不出任何話,任由他強橫的開始這個吻,再獨裁的結束。
呼吸粗嘎的胡野望將她摟了起來,重新坐回椅子上,再屈膝蹲跪在她面前。
「不要再誤會我跟老溫了,你聽清楚了嗎?」
褚妙舞傻傻地凝視那火熱深情的雙眼,再怔怔地仰起頭,看著他昂然起身轉頭離開,那一抹高俊頑長的身影是那麼的偉岸,她癡望著,小手不自覺地悄悄捏緊身上的布裙……
他吻她,是不是只為了想證明他不是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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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我現在好困惑,Poly,你能告訴我哪一個才是真的嗎?
Alice:嗯……假設有個人對你很好,你知道他疼你、寵你,甚至是吻了你,總是願意為你放低身段逗你開心,你覺得那個人如何?
Alice:你會認為他喜歡你嗎?
Alice:一般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吧?!
Alice:但是事實上我卻不能那樣想。
Alice:因為其實他另有戀人……另外有一個……
Alice:一個在現今社會裡,算得上是有點正常又不算太正常的戀愛關係。
Alice:Poly,我這樣講你聽的懂嗎?
Alice:簡單的說就是,一個表面上很寵愛你的人,實際上卻另有一個愛人。
Alice:Poly,你說,你會相信表面,還是接受「現實」?
Alice:必須跟你承認的是,其實我比較想相信表面。
Alice:或許是因為,那正是我希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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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y:表面與現實嗎?唉,怎麼彷彿說到了我的痛處呢?
Poly:哈,只是我想我們兩個遭遇的情況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
Poly:不瞞你說,其實我現在也正處於這兩者間的煎熬。
Poly:你有沒有想過一個人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很像電影情節吧?
Poly:就像蝙蝠俠,表面上他是個不起眼的普通人,實際上卻是個人英雄。
Poly:這當然扯太遠了,我想說的是,也許……
Poly:也許有人表面上毫無成就、只會繞著某人耍寶打轉,但是事實上,他的身份顯赫、家世背景雄厚,只是沒有讓對方知道而已。
Poly:這當然是我的比喻啦!只是這個時候,「表面」就完全背離了「現實」。
Poly:所以我想你還是別相信表面才好,表面往往都是騙人的!
Poly:啊,當然,我做的這個結論不一定適合用在你的假設上,這只是我的一點……嗯,經驗談。
Poly:不過還是想提醒你,「表面」通常是不可靠的……
Poly:尤其用在愛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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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麼辦?」
胡野望看了一臉嚴肅的好友一眼,「什麼怎麼辦?」
「你不會那麼天真吧?連國外那些公司都能找到這裡來下訂單了,你覺得你爺爺的人馬會駑鈍到這種地步?」
胡野望疲倦的伸手抹了抹臉,「不需要這麼早不斷言吧?我們並沒有說明那件衣服的設計師是誰,也許他們根本沒發現那件衣服是我設計的!;」
「怎麼可能沒發現?」
一記嬌俏清脆的嗓音突然響起,讓正在交談的兩人立即警戒地瞪著虛掩的門扉。
只見一抹纖細窈窕的身形好整以暇地推開門走了進來,溫玲良難掩驚訝地低叫,「褚妙舞?」
「不對,是清歌。」胡野望神色不改的瞅著她。
褚清歌噙起嘴角,彎起一抹神秘的笑。
溫玲良忍不住細看她那張美麗淡雅的臉龐,「阿望,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到底是怎麼分辨這一對雙胞胎姐妹的?我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看不出她們兩個有什麼分別,難道是褚清歌的臉上有痣還是長了什麼爛斑嗎?」
柳眉緊蹙的褚清歌用力拍開那只試圖戳她臉頰的「熊掌」,「你才長了黑痣爛斑呢!」多毛症的大黑熊。
略顯心煩的胡野望對他們倆的爭執沒有任何反應,身子斜倚在牆上,有些疲憊的伸手揉了揉鼻樑。「眼神,她們姐妹倆的眼神不一樣。」
他是為了那雙美麗的眼眸才從上海跟到這兒來的,紆尊降貴、討好賣笑,又怎麼可能會錯看了那一雙眼呢?
「哦?我跟姐的眼神很不同嗎?」
褚清歌顯然對於這樣的辨識法感到新鮮。
「因為你的眼神特別邪惡的關係吧!」溫玲良睨了她一眼,繼續冷嘲熱諷,「這有什麼好得意的?你應該慚愧才對。」
「我如果跟你計較,豈不日蛋濕明我和你一樣住在動物園裡?」她哼了哼,重新將注意力轉回胡野望的身上。「我說,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沒有人看出來那件衣服是誰設計的吧?」
他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一旁的溫玲良也是,向來話多的他竟然也沒有在這時挑她的語病出言反駁。
褚清歌睇著他們的反應,抿了抿唇。這兩人怕是不清楚她到區瞭解多少,所以才不願意貿然開口,就怕不小心洩漏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吧?
呵,這樣謹慎行事的作風果然符合胡野望的身份,也終於讓她覺得,他總算做了些符合本性的事情了。
「才華出眾的神秘設計師華德莫頓的設計風格向來鮮明,」說話時,褚清歌刻意瞟了瞟胡野望的臉部表情,「尤其是他闊別了那麼久之後再次推出作品,一發表當然會惹來眾人的驚艷目光。」
溫玲良對好友使了個眼色。噯,阿望,看樣子她真的知道耶!
「是啊,我當然知道。」不理會溫玲良那一張錯愕滑稽的臉,褚清歌抿唇笑得甜美。「事實上,我從以前就是華德莫頓的FANS了。」只是她沒想過,當初自己萬分崇拜的神秘華裔設計師有一天竟然會站在自己的面前——
供她們呼來喝去、任意使喚。
不得不承認,這真是一個命運般神奇的經驗!
胡野望往後輕輕抵靠在牆壁上,神情淡漠地凝視她。「妙舞她——」
「我姐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事實上,她對設計這方面一竅不通,也沒有興趣。」
他頷首,退開了倚靠的牆,作勢準備離開房間。「別告訴她。」
現在的相處模式就是他想要的,自然、不做作、不虛偽,更沒有對他的虛迎奉承,妙舞給他的每一秒都是真實的情緒,反而讓他更加珍階。
褚清歌微側著頭,看著他越過自己,走向門口。只是她的下一句話卻成功的讓胡野望停下了腳步。
「我只是在想我姐太遲鈍了,她要是再敏銳一點,應該不難發現原來名設計師華德莫頓同時也是餐廳拉普頌的經營者。」
溫玲良瞪著她,「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你們蓄意欺騙的、刻意隱瞞的,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你……真是個恐怖的女人!」
褚清歌狠瞪他一眼。
「不過卻也讓人激賞。」
溫玲良不自覺的以一種新奇的目光觀察眼前這個女人;既靈敏又沉得住氣,這種女人還真不多見。
「你就算稱讚我,我也不會高興!」褚清歌嗔了他一記,語氣裡卻多了一抹羞澀。
「阿望,既然她什麼都知道了,那也沒什麼好瞞的。我說,連這個住在井底的女人都曉得你的身份,你爺爺那邊的人肯定就快找到這裡來了。」
「大嘴溫!」胡野望戒慎地瞪了好友一眼。清歌或許還不清楚他的家世背景,也許她對他的瞭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胡野望的爺爺?」
噢喔!溫玲良後知後覺的咬住了下唇。
誰知淺笑盈盈的褚清歌竟嬌聲清脆的說出讓他們震驚的話——
「胡老爺派來的人已經跟我聯絡過了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