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貝姬蹲坐在教堂門口的圍牆外,兩個類似行李的東西一個被她坐在屁股下,另一個則抓在懷抱裡。
早上八點半,她忍不住徹夜未眠的困意將小臉埋在臂彎裡,昏昏欲睡。
瞇一下就好,讓她偷偷地打個瞌睡……不會睡太沉的,只是將眼睛閉起來幾分鐘,等到那個像撒旦的牧師一出現,她還是能夠馬上把他揪出來的!
約莫十分鐘之後,莫非踩著沉穩的腳步從街道的另一頭緩緩走過來。
遠遠地他就看見梅貝姬了,三天前那個穿著美麗白紗的新娘,這會兒卻像個流浪漢似的蹲坐在教堂門口。
她在等人?對方是什麼人物讓她這麼慎重,連見個面都要把行李、家當給一併帶著。
莫非在經過梅貝姬的身邊時腳步絲毫不曾緩下,直接轉進教堂裡。
他已經很忙了,日本的總編輯和筱原幸子只差沒搭飛機殺過來催他的漫畫稿,可是他這一個星期還是得每天騰出早上的時間過來教堂報到--
這是羅牧師給他的懲罰,處罰身為牧師的他竟然在婚禮上動手腳,公然地欺騙神的子民。
他暗自慶幸自己那時只拆松幾個十字架的螺絲,若是婚禮當時整個十字架掉了下來,他相信羅牧師可能會氣到當場心肌梗塞!
不過在送醫院之前,牧師還是會先把處置他的嚴厲辦法給交代清楚。
所以嚴格講起來他並不是沒有付出代價,雖然新郎溫修賢事後帶著懷孕的女友及厚禮來表達他們對他的感謝,但是……莫非緩緩轉頭望著教堂門口,他一直沒有等到新娘梅貝姬的響應。
冷淡的薄唇輕輕抿起,沒想到在三天之後她真的出現了!
是專程在等他嗎?莫非不多作揣測,但靜靜等待著。
「牧師,我來了。」
羅牧師聽見他的聲音,伸手將老花眼鏡拿了下來,並將手中的聖經遞給他。「把聖經裡有關神聖婚姻和不可欺瞞他人的經文,通通找出來謄寫一遍。」
「是。」
莫非接過了聖經,轉身走到辦公室另一頭的位子,拉開椅子坐下不再開口。
羅牧師看著他俊挺的身形,搖搖頭。這孩子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邏輯,他不會變壞了,只是個性比較冷漠寡言,不習慣將七情六慾正常地表現出來,但是……
「孩子,我能知道你事先是否認識那位叫梅貝姬的新娘嗎?」
「不認識。」莫非的頭意思性的微微拾了一下,接著又埋進厚重的聖經裡。
這倒新奇了!「那位新郎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幫助那位新郎破壞婚禮?」羅牧師炯亮的雙眼緊盯著他,「是因為那位新娘引起你的注意,讓你無法坐視她走入一場可預見的悲劇裡頭嗎?」
莫非的俊臉緩緩抬了起來,筆直迎視羅牧師的目光。「我也不知道。」
只見羅牧師滿意地點點頭,不再開口。
莫非視而不見地望著經文。他不諱言自己居然動了想招惹梅貝姬的念頭,也懂得牧師嘴角抿起的微笑,是帶著一種期待且欣喜的含意,可那個女人會是他生命裡的春風嗎?
他自己也不曉得,現在說這個未免太早!
會想招惹她,是因為當時穿著婚紗出現在禮堂門口的梅貝姬太過耀眼,裹著一層陽光金粉的她,在剎那間竟讓他有種遇見天使的錯覺……
人家都說牧師是神之牧者,但是坦白講,莫非並不覺得自己比較貼近上帝。
反而是她,穿著一襲白紗的梅貝姬……似乎比他更接近上帝,聖潔的氣質彷彿有一種神奇的救贖魔力。
所以他想招惹她,如此簡單而已!
這時,一抹黑影突然從窗口躍了進來跳到桌上,他一怔,放下鋼筆將牠抓了起來。
「你這傢伙,不可以踩在聖經上。」將那只黑貓抓在懷裡,莫非微微低頭用手指輕柔地撫弄牠的頭頂和下顎,惹來貓兒一陣滿足似的咕嚕。
羅牧師抿笑看著他。
只有在這個時候,這孩子的表情才會變得溫柔,眉宇間彷彿透露著無限的寵溺,只是不曉得他這般的柔情,何時才能擴及到人身上?
「再抓傷我的手,我馬上把你扔出去。」
羅牧師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把牠帶回去養吧!這貓兒也流浪的夠久了,再說牠那一天也幫了你一個忙,也許你跟牠有緣。」
有緣?莫非深深地看了黑貓一眼,神情突然一僵,下意識地想將牠推開……
「別抗拒了,孩子,是牠找到你而不是你抓住牠的。」
或許是孤兒的遭遇影響了莫非,讓他寧願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也不要主動去留住任何人或物。沒有得到就不會有失去,他是這麼堅信著,只是--
「真是牠找到我的嗎?」
望著舒適蜷窩在自己懷裡的黑貓,見牠仰起了頭像是在質問他「你為什麼不摸我了?」莫非遲疑了一會兒才又再伸手撫摸牠。
他並沒有積極的想留住牠,只是這幾天當他來教堂報到的時候,這隻貓兒總會找到他並且跳上來恣意撒嬌一番,無論他在哪裡,禮拜堂或是資料室,牠總是能神通廣大的尋到他。
「我不懂如何養貓。」他猶自掙扎著。
羅牧師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牠會教你的。」如此笑說著,牧師緩緩推開門走了出去。
莫非沉默了幾秒鐘,突然伸手揪住黑貓的頸子,將牠舉到自己眼前,「這樣吧,如果我要回去的時候你還不離開,那麼就可以跟我回家。」
貓兒像是有靈性似的睨了他一眼,矯健地掙脫,跳回他懷裡舒適蜷縮著不再理會他。
三個小時後,牠果然攀在莫非的肩上跟著他回去了。
「別爬到我的肩膀上!」走出了教堂門口,他伸手想將牠抓下來。
誰知黑貓居然猛然一跳,輕巧俐落地躍到旁邊的突起物--一顆人頭上面,正確的來講是梅貝姬的頭上。
她還在這裡?
「哎喲!什麼東西啊?!」被驚醒的梅貝姬嚇了一跳,猛地睜開雙眼整個人差點沒彈跳起來。
驚慌間,她霍地對上一雙深邃如幽幽寒潭的黑眸。
「就是你!終於被我抓到了吧……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一隻貓?!」她伸手將頭頂上暖暖重重的東西抓下來,這才發覺自己揪著一隻貓,她瞇起雙眼,「這只黑貓看起來很眼熟。喂,請問一下你是不是曾經破壞過別人的婚禮?講話啊你!」
她開始搖晃牠,卻被貓兒伸爪一抓給劃出了一條血痕。
「好痛哦!你這傢伙--」
莫非看不下去了,伸手抓住貓頸子,一把將牠揪了過來。「別跟貓打架,妳打不贏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暗諷我連一隻貓都不如?」近日來自尊心連續被嚴重的打擊,此時此刻的梅貝姬無法說服自己不要激動。
他將黑貓抓在懷裡,居高臨下地睥睨她。「我只是說妳打不贏牠。」
她握緊拳頭恨恨地瞪著他,莫非則不以為意地安撫懷裡的貓兒。
這女人真的是千變萬化,三天前她美麗聖潔的像個天使,如今卻宛如復仇使者似的,睜著那雙大眼忿忿難平地瞪著他。
「那個男人並不愛妳。」
他搞不懂她為什麼那麼執著要嫁溫修賢,人家清楚的說了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然而莫非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讓這女人曉得這件事很重要嗎?那又與他何干呢?其實不需要由他來說的。
可這句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甚至在她臉色鐵青之際再補了一句,「溫修賢的女友已經懷孕了,他們兩人最近就要準備結婚。」
梅貝姬睜大了雙眼望著他,像是有些驚訝。
「而且他希望我能夠替他證婚。」莫非突然皺眉,氣惱自己。
這個就不需要講了吧?連這些瑣事都說出來,感覺好像在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似的。
他向來不習慣對任何人證明什麼,為什麼唯獨對她例外?
她瞪著他,雙手扠腰。「聽你這麼說,你跟修賢早就認識了?」
果然,她的猜測沒有錯,是修賢拜託他搞砸婚禮的!一種近似委屈的強烈感覺倏地在她心頭翻湧,催得她眼眶開始泛紅,「所以那場婚禮之所以失敗根本不是因為得不到上帝的祝福,而是你這個牧師不贊成!」
莫非皺眉了,因為看見她眼中閃爍的淚光。「妳真的這麼愛他?」
「才不是,而是我非結婚不可!」
梅貝姬的肩膀開始一抖一抖的,只見她低下了頭像是在哭泣。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響應。走開?嗯,若是平常的他的確會這麼做的,可是為什麼此刻的自己卻走不了,像是腳底生了根似的。
「你以為我是愛上溫修賢那傢伙,所以決定跟他結婚的嗎?才不是!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因為必須趕在我奶奶抵達台灣之前找個人嫁了,否則她就要把我拖回美國去,我好不容易威脅他答應陪我演這齣戲,本來計畫就快要完成了,結果你居然……」她一記掃視,眸光晶燦、忿忿難平,「你這個壞蛋牧師,你要怎麼賠我一個老公?還有你這隻貓……幫兇!」
這時,莫非懷裡的黑貓突然躍了出去。
「哇,你又跳過來做什麼……好痛,你幹麼啦?!」
原以為黑貓跑到梅貝姬懷裡是為了安慰她,不過顯然他們兩個都把牠想的太美好了,貓兒根本就是對她展開人身攻擊--
真的是人身攻擊,因為她粉嫩嫩的右臉頰居然被牠的爪子給抓出了一道傷痕。
「可惡,看我不把你抓來煮成三杯貓!」
莫非有點懶得勸架了,雙手環胸睥睨著這一人一貓。「讓你們打個夠吧,我先走了。」漫畫稿都趕不完了,哪有時間在這裡看人貓大戰?又不是太閒了!
攀在梅貝姬頭頂上的黑貓看見他走開,立刻跳了下來追趕上去,而落單的她也在後頭直喊,「喂,你想逃跑啊?」
就見她左右手各拎著一個行李袋,千辛萬苦的緊緊跟隨在那抹高大的身影之後。
哼,才沒那麼容易讓他落跑成功呢!這個邪惡的牧師破壞了她的婚禮,打亂了她所有的計畫,現在她又被房東趕了出來無處可去……
自己如今可以說是無依無靠的迷途羔羊了,他這個「神之牧者」也該出手幫幫她吧?
因為是他欠她的!
誰叫這傢伙害她成為一個落單新娘,為了這件事,她可是被眾人嘲笑死了。說她蠻橫也好、牽拖也罷,總之她就是賴定這傢伙啦!
「這就是你的住所?」
梅貝姬不請自入的踩進玄關,正式踏進莫非的私人地盤,隨手將行李放在門口的角落,她探索似的逛了進去。
不出聲的莫非走在她後頭,瞥了瞥門邊的兩隻行李袋,而他懷裡的黑貓像是不滿被她領先似的從莫非的臂彎中跳了出去,搶到她面前開始驕傲地參觀起自己的新家。
「這裡好暗哦,你開個燈好不好?」
幽暗中,那雙深邃的黑眸輕而易舉地鎖住梅貝姬纖細的身影。
這女人大剌剌的踩在別人的地盤上倒是要求多多啊。淡淡掃了她一眼,莫非走到牆邊按下電燈開關,剎那間一室明亮。
「對嘛,亮一點才舒服啊!幽幽暗暗的好像住在老鼠洞似的,感覺自己都見不得光了。我隨便逛逛,沒關係吧?」她回眸對他露出一抹輕笑,接著繼續探險去。
他倒也不出聲阻止,逕自走到玄關處的矮櫃放下鑰匙,脫掉黑色薄外套。
莫非不認為自己阻止得了這女人什麼。
一個小時前,他拒絕讓她同乘一輛出租車,結果她還是硬上了車,而且強行將兩袋行李堆在他懷裡,只差沒扔到他的頭頂上,半個小時後,他們下了車,他同樣拒絕讓她跟自己回家。
而事實證明,這女人如今不但踩在他的屋子裡,而且還態意優遊如入無人之境。
她出門從來不帶腦袋的嗎?就這麼提著行李跟一個陌生男子回家……她難道不曉得這其中的危險性嗎?!
莫非實在很想問她,不過一直強忍著。
因為他不想讓梅貝姬覺得他好像對她很有興趣似的。
不,自己已經為她破了很多例,這太詭異了,目前他要做的應該是用冷漠來拉開彼此的距離。
在房子裡繞了一圈的梅貝姬走了過來,原本盈盈淺笑的臉龐此刻有著淡淡的同情與憐憫。
莫非不解她為什麼會瞅著他露出這種表情?
「當牧師的薪水不高吧?」
他看著她,輕輕皺眉。
梅貝姬以為自己的話刺傷了他的自尊,連忙揮揮小手,「我看你這間屋子裡,幾乎沒有什麼裝潢擺設,喏,像這個客廳啊,除了一套沙發跟一張桌子之外沒有任何東西了!還有房間也是,只有一張彈簧床、而且還是直接擺在地上,連個床架都沒有。不過看得出來你很喜歡看書畫畫吧?我看整個房子裡裝備最齊全的好像只有那張書桌而已。」
好像有句成語能夠拿來形容他?該怎麼說……啊!對了,身無長物、家徒四壁,沒錯,就是這個!
「我不喜歡太複雜。」
「哦。」她顯然對這種說詞持保留態度,但是聰明地忍著不反駁。
莫非也懶得多做解釋。他不是窮的買不起傢俱,而是覺得現在這樣簡簡單單的最好,反正踏進這扇門,這個世界只有他,也從來只有他,空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不好,幽幽暗暗的也無所謂,這是他最熟悉也最安心的環境,只要這樣就好了。
「要不要喝茶?」
她有些受寵若驚,「不要,我不渴,謝謝。」
莫非並沒有看她,逕自做著自己的事,「那就請吧,我還有事要忙。」
「不過話又說回來喝點東西也不錯,你有沒有果汁?」
他瞟了瞟她。
她馬上縮著肩膀、螓首微偏,露齒一笑的裝可愛!
詭異。為什麼自己就是無法硬著心腸趕她走?「我去看有沒有。」
「你慢慢找啊,我不急!」梅貝姬在他身後愉快擺手。
見他高大的身形沒入廚房,她臉上的盈盈笑容垮了下來,頹坐在沙發上歎口氣。他一定覺得她臉皮厚極了!可是她能怎麼辦呢?自己已經無處可去了啊!
梅貝姬也知道自己這樣隨隨便便的跟著一個陌生男子跑回家,實在太沒有常識了,但是走投無路的她,只能努力說服自己他不是陌生男子,他是……害她成為落單新娘的牧師。
他是牧師啊,照理說心地應當很善良,不可能對她心懷不軌……應該不會吧?
至少他的眼神看起來很澄淨、很清澈,雖然總是冰冰冷冷的,但是從來不曾露出一絲猥瑣,就衝著這一點,她大膽地決定信任他、黏緊他而且賴定他!
就在她深思的當口,一瓶易開罐的西紅柿汁擺在她眼前。「我家裡只剩這個。」
西紅柿汁?嗯……「謝謝。」不喝不行,否則他一定會叫她立刻滾出去,只是--「它應該還沒過期吧?」看這瓶身好像已經放了一段時間了。
「我看過了,喝不死妳的。」
莫非淡淡睇了她一眼。這女人的邏輯真奇怪,隨隨便便就跟他回家,也不怕他是否是一隻惡狼會對她姦淫逞兇,倒是擔心會被一瓶過期的蔬果汁給撂倒?
「我以為你跟溫修賢並不認識。」努力嚥下喉間西紅柿汁的濃稠口感,梅貝姬輕輕開口。
「我的確不認識他。」他睨了她一眼,趕在她講話之前繼續說道:「是他在婚禮開始的一個小時前跑來拜託我幫忙的。」
梅貝姬難掩氣忿,「他拜託你就幫忙啊?你這個牧師還真親切耶!」可是卻對她殘忍極了,真過分!
「你們的婚姻不可能幸福的。」
「我說了,這只是一齣戲啊!」
「大膽愚弄上帝賜福的神聖婚姻,我看妳倒是一點也不愧疚。」
她氣勢一軟、垮下肩膀,那神情就像是只戰敗的公雞。「不這麼做不行啊,我奶奶已經下了最後通牒,我若是再這樣一事無成,她就要把我拖回美國,強迫我學習接掌她的事業……」雖然她現在被房東趕了出來無家可歸,然而事實上,她可是美國一家中型企業的唯一繼承人呢!
只是她並不想回美國去啊,她還有更重要的夢想……
「溫修賢有告訴我,關於妳和那個竇天啟談戀愛,以及你們想經營童書出版社的事情。」莫非冷淡地啜飲著冰啤酒,眼神並不看她。
梅貝姬臉色當場紼紅,「溫修賢那傢伙倒是對你說了不少事情啊!」真是可惡透了,那個臨陣脫逃又多嘴的王八蛋。「我跟天啟才沒有談戀愛!我們只是同事,我當初是被他對於出版童書的熱情和執著感動了,所以才跟著他一起離開原來工作的公司,跑出來創立一家童書出版社啦。」
「結果竇天啟卻突然死了?」
他冰冷的字眼叫她微微瑟縮,小拳悄悄握緊。「天啟不一定是死了,他只不過是在南下拜訪童書作家的時候下車失蹤而已!」
「但他已經一年多沒有出現在妳面前是事實。」
梅貝姬瞪著他冷漠的俊美側臉,感到眼眶迅速地濕濡,「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說的這麼冷淡?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她哽咽了下,努力吸氣想平撫自己的情緒,可是眼淚卻下爭氣的掉了下來。「我沒有放棄希望,天啟只是失蹤並沒有死掉,警察也不能證明他真的死了。」
他緩緩轉頭睇她,冰冷的深邃黑眸中不知怎的,竟狂掃起一陣風暴。「妳這麼執著又有什麼用!直接放棄豈不是最輕鬆的方法?」
沒料到他竟會如此生氣……是的,他在發怒,她知道。
雖然那張白皙的俊臉依舊沒有太多的情緒表情,但是他益發邃暗的眼眸告訴梅貝姬他真的動怒了。
「妳以為妳這樣叫專情嗎?應該受到鼓勵獎賞嗎?妳為什麼不想想是妳自己的頑固困死妳自己,連帶的還要把溫修賢一併拖下水陪妳一起攪和!不管怎麼說竇天啟沒有再出現是事實,留下妳一個人無法順利撐起童書出版社的營運也是事實,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妳究竟還在死守什麼東西?」
梅貝姬呼吸一窒,只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痛擊,讓她一陣暈眩,「溫修賢連這種事都跟你說了?」
莫非瞟了她一記,轉頭繼續啜飲啤酒。「沒有,他只是輕描淡寫的提了幾句。」
「那你怎麼知道?」
「妳無家可歸,拎著行李不知道該到哪裡去,這不就表現得很明顯了嗎?肯定是因為繳不出房租所以被房東趕了出來。如果出版社營運正常的話,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再不然搬到辦公室睡幾晚也行,但是妳沒有,所以就表示童書出版社現在連辦公室都沒了。」
喀的一聲,梅貝姬用力放下手中的果汁罐霍地站了起來。
莫非直覺地伸手扣住她手腕,仰頭看她……手背卻被她滴落的淚珠給打濕,他像是觸電似的趕緊抽回手。
「對不起,打擾了!」
纖細的身影像是火車頭似的直往門口沖,只見她彎身左一扛、右一提的硬是抓著兩個行李袋開門離去。
除了門扉砰然關上的聲響,客廳裡空蕩蕩的幾乎沒有半點聲音。
這時,黑貓不知從哪個房間走了出來,優雅晃到莫非的腳邊,俐落地蹬足躍進他的腳上。
他輕柔地伸手撫摸牠。
「該給你取個名字才行。」
黑貓蜷在他懷裡舒適地瞇起雙眼,發出類似咕噥的滿足叫聲。
「你說她今晚能去哪裡?」
他當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應該沒問題吧,畢竟你都能夠在外頭流浪這麼久了。」那女人長這麼大了,沒道理比一隻貓還不如吧?
莫非輕輕將牠放在地上,起身走進書房。該工作了,他已經為梅貝姬浪費太多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