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告訴你,
我倆已是兩條線,
不再交集,不成圓,
可你卻不聽勸,
執意將分離當作團圓。
蔣善文忙了一天!直到傍晚時分,他才拖著一身的疲憊,將車子駛進住宅區的巷道,眼角的餘光卻不經意的掃到他住的房子──
蔣善文臉上的表情霎時像是見到鬼似的,一身的疲憊也頓時消失不見了。
為什麼他家的燈是開著的?
莫非是……遭小偷了?
蔣善文兀自猜測,隨後,他便推翻家裡有竊賊的想法,想想看,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小偷那麼大膽,不在深更半夜偷東西已經夠奇怪了,還敢光明正大的把燈打開,這無疑是在告訴他這個朝九晚五,依正常時間上下班的主人,有笨賊正在偷東西嘛!
基於這個理由,所以,蔣善文怎麼都不相信此刻待在他屋裡的會是小偷,只是──如果不是小偷,那會是誰呢?
蔣善文兀自懷疑著,突然,一個想法、一個人名霎時撞進他的腦子裡。
不、不會的!蔣善文急忙搖著頭,想把那個想法、那個人名給甩出他的腦子,他不斷替自己催眠,不會是她、不可能是她……
蔣善文雖然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但他的眼皮直跳,他的心根本無法否認那個答案,因為,那個脫線女孩是極有可能做這種笨事的。
蔣善文意識到在他屋子裡的極有可能是他的前任女友──舒璽,便快速的將車泊進車庫裡,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進主屋。
他一打開門,便看到女孩驀地回過頭,直衝著他笑。
「你回來了呀?」舒璽身穿圍裙,以小跑步跑向蔣善文。
她完全無視於蔣善文眼中的驚愕神色,擅自地拿走他手裡提著的公事包,還像個賢妻良母似的,拿了拖鞋,蹲下身子要幫他換上室內鞋。
但蔣善文人還在錯愕中,他還沒正式清醒過來,他還在試圖消化舒璽之所以出現在他家的畫面,所以,他的雙腳動也不能動。
舒璽蹲到腳都酸了、疲了,還是沒見他有反應,便催促蔣善文道:「你快把鞋脫了,我幫你換拖鞋。」她拍拍他的左腳。
蔣善文被動的把左腳一抬。
舒璽立刻快速的把蔣善文的皮鞋脫下,換上室內鞋,換了左腳換右腳,他被她伺候得像是老太爺似的。
不、不對!
「等等,你等等……」蔣善文拉住舒璽的手,要她停止,並把自己的西裝從她的手裡搶了下來,不客氣的問她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幫你把西裝掛好呀!」她一副嫻淑小女人的模樣。
「我不是在說這個,我是說──你在我家裡做什麼?」他盡量控制臉上的表情,不讓猙獰的模樣嚇著她。
「哦∼∼這個呀!」舒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是來幫你打掃屋子呀!我還幫你洗了衣服、拖了地,當然,最重要的是,我還幫你煮了一大桌的菜呢!你來、你來看……」她拖著蔣善文的手走進餐廳。
餐廳的飯桌上放著滿滿的一桌佳餚。
「我今天煮的全是你最愛吃的菜喲!有春卷、糖醋排骨、清蒸鱔魚、紅燒蹄膀……這些全是你愛吃的,你有沒有很高興?」舒璽昂起小臉,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
要說舒璽為自己做了這麼多,而蔣善文心底卻沒有一絲絲的感動那是騙人的,但是,感動歸感動,有些事他還是必須對她說清楚、講明白的。
「我們不是分手了嗎?為什麼你還能來我家。」他冷冷的問。
「我有鑰匙啊!」舒璽天真的不打自招。「你忘了嗎?一年前的一個冬天,我在門外等你等得都快凍死了,你回來後發現我連手腳都在發冷,連忙要我喝熱薑湯;嗯∼∼我記得那熱薑湯好辣喔!但我還是很乖,把它全都喝完了,等我的身子暖和過來後,你就大罵了我一頓,之後就把你家的鑰匙給我了,你忘了嗎?」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舒璽甜滋滋的回憶往事,而蔣善文卻早已氣得七竅生煙。
他沒想到都已經是分手的舊情人了,她居然還不把他的鑰匙丟掉,竟然敢光明正大的拿著他的鑰匙回來幫他做家事!
蔣善文真的快被舒璽氣到沒力。
「鑰匙呢?」他手伸得筆直,要跟舒璽要回他家的鑰匙。
「在這裡呀!」舒璽不設防地拿出她的鑰匙。
蔣善文一把將鑰匙搶了過去。
「啊啊啊……」舒璽踮高了腳尖要去搶,但是她人矮、手短,身高又足足少了蔣善文三十公分都不只,她當然搶不到囉!
搶不到鑰匙,舒璽只好噘起小嘴,不依的直嚷嚷道:「還我啦!你幹嘛搶我的東西啦?」討厭!
「這不是你的東西,這是我家的鑰匙。」他一口就指出重點。
「可是你把它給我了呀!」她說得理直氣壯。
「可是我們在一個月前就分手了,你忘了嗎?」他直接提醒她。
「我沒忘呀!」
「沒忘?!那你是不是該把我家的鑰匙還我?」這就是他這麼生氣的原因。
「都已經送人的東西,哪還有討回去的道理?你真小氣!」舒璽嘟著嘴喃念道,嫌棄蔣善文連個小東西都要跟她計較。
「這不是小不小氣的問題,而是我們兩個既然已經分手,就該分得徹底,不該像現在這樣──」藕斷絲連的,他一點也不喜歡。
「這樣是哪樣?」舒璽聽不懂啦!
「不該像現在這樣斷得不乾不淨。」他就將話說得一清二楚。
「我們哪有斷得不乾不淨?我們足足有一個月沒見面了耶!一個月、一個月,那已經很久了耶!」舒璽不禁皺緊五官,拚命的跟蔣善文強調他們兩人有多久沒有在一起的事實。
蔣善文真的很想扭下舒璽的頭來當球踢,順便還可以看看她的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渣渣、屑屑的。
「我問你,要是我們真斷得乾淨,那你現在來我家做什麼?」他指出這個矛盾點。
「幫你洗衣服、煮飯、做家事啊!我剛剛就說過了,你是不是沒有注意在聽啊?」舒璽生氣地嘟起小嘴,很不滿意蔣善文竟然如此漠視她的存在。
瞧瞧她這個樣子,像是已經分手的戀人嗎?
她簡直比一個月前,她還是他女朋友時還來得囂張嘛!蔣善文此時氣得只差沒有吹鬍子、瞪眼睛。
他鄭重的警告舒璽道:「以後不許你再隨隨便便的跑來我家。」
「為什麼?」她不滿的抗議。
「因為我們已經分手了。」他說得好沒力,怎麼他都已經這樣表明心意了,她還是不懂呢?
「可是──要是我想見你,那怎麼辦?」她好想他耶!
「你幹嘛想見我?」
「因為我喜歡你呀!喜歡你就會想時時刻刻都見到你嘛!」舒璽完全沒有出局女友的自知之明。
「不准!」他言簡意賅的告訴她。
「什麼東西不准?」她聽不懂啦!
「不准你再喜歡我。」他直接說清楚、講明白。
「為什麼?」
為什麼!她還有臉問他為什麼?!
蔣善文都快被舒璽給氣死了,她是真傻,還是裝不懂呀?
「你忘了嗎?我們兩個已經分手、分手了!」說到最後,蔣善文根本就是用吼的,他想看看這樣能不能吼醒舒璽,看她能不能聰明點、伶俐點。
但這一招蔣善文已經用了三年,三年來,他沒有絲毫成就,舒璽依然故我,還是一派天真的模樣。
就像現在,舒璽還是什麼都不懂。「為什麼分手了,我就不能再跟你見面?為什麼分手了,我就不能再喜歡你了?」
她有一連串的為什麼等著蔣善文來為她解答。
蔣善文根本懶得理她。
「沒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反正我說不准就不准。」他不要舒璽再喜歡他、再纏著他不放。他一直以為,當兩個人的感情要斷時,就要斷得乾乾淨淨,不能藕斷絲連,不要不清不楚、不可以曖昧不清。
「那麼──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分手?」舒璽昂著臉提出要求。
問題又繞回了原點,回到一個月前!
蔣善文真的開始覺得很無力了,他將雙手放在舒璽的肩膀上,大力的搖晃她,要她清醒一點。
他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聽懂了嗎?我已經不再愛你,不想跟你在一起,所以,請你不要再纏著我不放,你就放我自由吧──算我求你……」蔣善文的嘴裡求著情,但臉上的表情卻比什麼都來得凶。
他這樣根本就不是在求她,根本就是威脅她嘛!
舒璽卻一點也不肯妥協、就範。「可我就是喜歡你。」她也曾經努力了一個月,試圖忘掉蔣善文。
她真的好努力、好努力過,但她就是沒辦法做到。
「你讓我喜歡你吧!好不好──」沒關係,山不轉路轉,換她求他囉!
舒璽用雙手拉著蔣善文的衣襟,雙眼露出類似小狗的眸光,兩個眼睛水汪汪的,看起來既惹人憐又惹人愛。
蔣善文對這樣的目光最難以抵抗,最後,他索性別過頭,不看舒璽的臉、不看她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
他狠下心腸拒絕舒璽。「不行!你不能再喜歡我。」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你了。」他說得很傷人。
「我知道,可是──可是難道就不能只有我喜歡你嗎?」她退而求其次的要求道。
「不能。」他斬釘截鐵的說。
「為什麼?」
「因為你的喜歡會造成我的困擾,像你這樣苦苦的糾纏,會讓我沒有辦法放開心去追別的女人。」他告訴她她已造成他的心理負擔。
「你要去追求別的女人?」這話顯然是個很嚴重的打擊,因為舒璽一聽,便雙眼圓瞠,很顯然是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蔣善文卻不懂她有什麼好訝異的?
「我都已經三十一歲了,我要結婚、要生子,所以,我難道不該再去追求別的女人嗎?」他不客氣的問。
「可以呀、可以呀!但是──」舒璽眼眸一抬,可憐兮兮的望著蔣善文,「可是……那我怎麼辦?」
「什麼你怎麼辦?」他不懂。
「就是你追求了別的女人,那我怎麼辦?」說著說著,舒璽兩眼泛紅、水氣直在眼眶裡打轉,她都快哭了。
看著她想哭的模樣,蔣善文不禁心忖,拜託!最想哭的人是他好不好?
「我們都已經分手了,你卻還要問我,我若有了別的女朋友,那你怎麼辦?小姐,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分手」呀?分手就是我們兩個「ㄔˋㄟ」了,從此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盡量捺著性子解釋道。
「我不要這個樣子啦!」舒璽直搖頭,顯然是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你不要也得要,因為想分手的人是我,不是你。」吼到最後,蔣善文真的覺得自己沒力了,他把身子重重的丟到沙發上,發現自己跟舒璽講話實在是累斃了。
舒璽到底要怎樣才會懂他要分手的決心?怎樣才會懂他不想再喜歡她,不想再等她長大的決心?
「你放了我吧!我求你──」蔣善文喃喃低語。
舒璽看著蔣善文疲憊的臉,心中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裡吞,不敢再大聲嚷嚷地煩蔣善文。
舒璽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鼓起勇氣問最後一次,「你是真的要跟我分手嗎?」
「對。」
「是不是只要我願意分手,你就什麼條件都會答應我呢?」她又一次怯怯的提出她心底的疑問。
「對。」
「好吧!那……如果我要你抱我呢?你肯不肯答應?」她想出一個很好的辦法。
「肯。」這個條件這麼簡單,蔣善文幾乎是想都不想的就把舒璽拉過去,將她抱了個滿懷。
舒璽的身子還是那麼的柔軟、那麼的好抱,蔣善文幾乎不想鬆手了,但礙於兩人已是分手的舊情人,他不想再眷戀這個不會屬於他的身體。
蔣善文很紳士的推開舒璽。「我做到了。」
「可是你做錯了。」她喃喃的低語。
「我做錯了什麼?」不是抱她嗎?
「我是要你抱我,卻不是這種抱法啊!」她不禁抱怨的說。
「不然是哪種抱法?」他怎麼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就是……在床上滾來滾去的那種抱法咩!」
換言之,舒璽是要跟蔣善文做愛做的事!
蔣善文聞言,臉色馬上大變,破口大罵道:「你在說什麼?有膽給我再說一遍!」
舒璽也不怕他,果然再大聲的說了一遍。「我要跟你做愛。」
「你瘋了呀!」他有沒有聽錯啊?
「我沒瘋,這就是我答應跟你分手的唯一條件。」舒璽下定決心的說,言下之意她是絕對不會改變心意的。
「反正我們以前又不是沒做過愛,那麼,既然我的第一次、第二次,甚至是第七十二次都已經給你了,那你再要我的第七十三次又會怎麼樣?」她說著似是而非的歪理。
七十二次!七十三次!
舒璽竟然連他們兩人做過多少次都記得這麼清楚?
可惡!蔣善文像是在看妖怪似的看著舒璽。「你怎麼知道我們兩個做了多少次?」蔣善文大聲的吼舒璽。
舒璽見蔣善文願意跟她說話,也不管他的口氣是好是壞,她都一樣感到很開心。
她眉開眼笑地告訴蔣善文說:「因為我都有做紀錄呀!」
「紀錄?!」蔣善文的額際已經開始隱隱抽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盤上心頭。
舒璽從她的包包裡拿出一本小本子,翻開其中一頁。「瞧!裡頭寫著,民國八十八年的二月十四日,就是情人節那天,我獻出了我的第一次。那天天氣晴朗,一大早我就帶著準備好的巧克力去找你……」舒璽照著本子念,邊念還邊回憶起往事。
蔣善文差點聽不下去,他直接把舒璽的本子搶過來看。
那裡頭有舒璽詳盡記載他們每一次做愛的過程,而且──她她她……居然還幫他打分數!
第一次,她寫很痛,一點都不舒服,但是,因為是她最愛的善文抱著她,所以她給他打了七十分!
比及格還好一點點的分數!
該死的,,她竟然幫他打分數?!而且──他的性能力在她眼裡,竟然只比及格還好一點點而已!
蔣善文氣得七竅生煙,一不做、二不休的準備直接把本子銷毀。
舒璽伸高手要去搶救。「你還我、還我啦──你怎麼可以這樣?那是我的東西耶!你不能撕它啦──啊──」
舒璽發出一連串的驚聲尖叫,因為蔣善文完全不顧她的抗議,把她的那本本子撕成一片一片的紙花。
舒璽泫然欲泣的眼眸中帶著控訴的神采,直直的看著蔣善文,那眸光像是在指控他謀殺了她的愛情。
蔣善文一點也不覺得內疚,因為她那個本子裡寫的全是他的個人隱私──不!不是隱私,根本就是譭謗,所以,他當然有權力銷毀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會給她機會讓她替他打分數的。
「我不會再跟你做愛。」他會誓死維護他的尊嚴。
「可那是我唯一的條件,哦∼∼我懂了!」舒璽恍然大悟的眸光瞬間變得既曖昧又帶著竊喜。
「你在暗爽什麼?」不知為何,他很不喜歡看到她這樣的表情。
「你是不是還喜歡我,所以想反悔了?」她就知道。
「反悔什麼?」
「你反悔,不想跟我分手了啊!」她作著圓滿的白日夢。
「你在作白日夢呀?告訴你,我想跟你分手的決心是不會變的,我從來沒有反悔過。」他說得義正辭嚴。
「可是你不肯答應我的要求啊!我剛剛說過,除非你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否則,我是不可能答應你,跟你分手的。」耶∼∼找到他話中的漏洞可以鑽了,她可以不跟他分手了。
「隨便你,反正我跟你分手是分定了。」蔣善文才不管舒璽答不答應,一把揪起她的衣領,直接把她丟出去,再把門用力甩上,聽都不聽她的抗議與咆哮。
「喂喂喂!蔣善文,開開門啦!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啦──」舒璽還在門外叫囂,手不斷的敲著門。
蔣善文卻根本不理會舒璽,他好整以暇的跑去吃飯。
舒璽足足在門外叫了半個鐘,蔣善文還是不理她,她只好作罷,踏出腳步才要離開,突然看到自己光著的兩雙腳丫子。
舒璽又歡天喜地的跑回去敲門。「善文,你開開門啦!我的鞋子還在你家裡,善文、善文──」
舒璽還在兀自吼著,眼前的門卻突然打開來。
她看到蔣善文那張方正而帥氣的俊臉,便傻傻的笑開了。
蔣善文只回以一記假笑,倏地,假笑在瞬間退去,換上一張晚娘面孔,接著,他就把手裡拎著的鞋丟到門外,再「砰」的一聲,把門大力的關上。
舒璽直到這會兒才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知道……她跟蔣善文之間可能是真的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