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做完愛,裘心染不曾流連他的體溫,翻身就想下床;本來閻傅廣已經昏昏欲睡了,但身旁的動靜卻讓他倏地睜開眼,果不其然,她想走了,現在正在穿衣服!
他猛然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你這是在幹嘛?」裘心染默然地瞪視著他。
對那些想吃她豆腐的男人,她這招一向很有用,但使在他身上怎麼不見半點功力?
「留下來陪我。」他身子枕在床上,臉卻昂起來,像是在跟媽媽撒嬌的小男孩。
他這一招從沒對任何女人用過,但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知道他這樣笑起來很可愛,應該很少有女人躲得過;沒想到……這招對她沒用,因為她愣了愣之後,竟然問:「你還想要?」
該死的,她竟然以為他是還想要,所以才留她!
他又不是種豬,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做,今天清晨他跟她已經做了三次,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昨晚狂歡了一整夜,現在根本沒那個體力;但,要老實跟她說嗎?說他不行、沒體力了,這樣會不會很沒面子?
「好吧!」她說。
好吧!那是什麼意思?閻傅廣還沒弄懂,裘心染已經又把衣服脫了,再窩回床上:看來,他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好吧!再來一次。
閻傅廣為了面子,也為了留下她,所以再把身子覆在裘心染之上,他很努力很努力的取悅她,因為他要爭取時間,絕不能讓自己的小弟弟起不來。
起不來,那就難看了。
嘿咻、嘿咻——
他、要、努、力——
「你又在穿衣服了?」
閻傅廣又完成一次「艱難任務」,才虛軟地剛躺下去,她又起身了,又在穿衣服了!
「該死的。」他咒罵一聲,他到底要怎麼做,她才會留下來?閻傅廣懊惱著,而裘心染聽到了。
他在不高興!
不高興什麼?
「你又想做啊?」她回頭看他一眼,發現到他整個臉都板下來了,剛剛的愛笑模樣已不復存在。
她以為他是做得不夠才不開心,但她已經足足應付他四回了,他到底還要怎樣?
裘心染也不開心了,對一個剛接觸性經驗的人而言,她覺得四次已經是她的最大極限,她現在身體很不舒服,而他卻這樣縱慾,他是想將她折騰死嗎?
裘心染瞪著他看。
他還是那副不爽模樣,氣死人了,好吧、好吧!就讓他再做一次。
裘心染又脫了衣服,窩回床上,但她等了老半天,他卻動都不動。他這是什麼意思?
「喂。」她叫他:「你到底要不要?」她可沒這個閒工夫陪他在床上閒耗。
「我們不能就只是躺在床上嗎?」他悶悶的,最後才吐露出心聲,因為要他一個大男人說他需要她陪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而剛剛那句話已是他最大的極限了。
但裘心染卻不解風情,還問他,「躺在床上做什麼?」
「什麼都不做不行嗎?」
「不行,當然不行;你以為我跟你一樣閒、一樣無聊啊?我還有一堆的事要辦。」
「比如說?」他要她舉例。
「比如說……」比如說她要看書、要聽音樂,甚或出門走走,去看場電影或是逛街之類的,只是,奇怪,她幹嘛跟他說?
她橫眼瞪他。
他倆的關係不是僅只於床伴嗎?那他未免也干涉她太多事了吧?他真無聊。
「你不做是嗎?」
「不做。」很有骨氣的拒絕,事實上他不是不做,而是無能為力,剛剛那一次已是他的極限了……
只是,這種話教他怎麼說得出口?
「這是你說的喲!你可別反悔,事後又跑來找我麻煩。」裘心染再三警告他,要不是因為他抓住了她的把柄,她今天也不用事事順著他,怕他不高興。
她飛快的穿好衣服,而後,像逃難似的逃離他的勢力範圍。
她走了……而閻博廣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一樣;他突然覺得好累。為什麼他們不能跟一般的情侶一樣?
為什麼他跟她之間就只有性?為什麼他怎麼留都留不住她?她看不出來,他對她很特別嗎?
他從沒對一個女人這麼用心過,但她卻有眼無珠,徹底漠視他的努力,她一心只想要脫離他的勢力範圍,而他就真的拿她沒轍嗎?
閻傅廣思考起這個問題。
不,他絕不甘心,不甘心他跟她就只有這樣的關係,他一定要再想個辦法,讓她知道他要她,絕不是只是要她的身體,但她半點機會都不給他,他們之間除了上床之外還是上床,這樣裘心染怎麼會有機會知道他絕不是貪圖她美麗青春的肉體?
唔……他皺著眉頭,用力的想辦法。
啊——有了!
閻傅廣靈光一現,有辦法了,他可以利用他媽啊!
「什麼?你要去相親!」他媽聽了,是一臉的不可思議,還跑到閻傅廣的跟前,手覆在兒子額頭上。
「媽,你在幹嘛啦?」閻傅廣沒好氣的把他媽的手給拉下來。
「看你有沒有發燒啊!」
「嘖!我人好好的,你怎麼心腸這麼壞,竟然惡咒自己的兒子生病,莫怪古人要說:最毒婦人心了。」
「你這死小子,我才說你一句,你就把這麼大的罪名放到我頭上來!你想死比較快是不是?」他媽揍了兒子肩頭一拳。
「說吧!為什麼想相親?」這麼乖,實在有點可疑。
「我想定不來了不行嗎?」
「行行,當然行。」一聽就知道是敷衍她的言行。「是哪家的千金,說來聽聽吧!」
「裘心染。」
「裘宏毅的女兒?!」閻母大吃一驚。
「是。」
「你看上人家了?」
「沒錯。」他也不跟他媽囉唆,大方的承認。
「難怪、難怪喔!」他媽卻一直發生嘖嘖聲。「難怪那天你要死纏著人家裘小姐不放,還硬要跟人家跳舞,原來是看上人家了;嘖嘖——」還偷笑,像是自己抱孫子有望了。
閻傅廣根本懶得跟他媽說,他跟裘心染之間根本連八字都沒那一撇,他媽別高興得太早。
「一句話,你幫不幫我?」
「幫幫幫,」連點三個頭,事關她未來的孫子,她當然幫。「我現在就去跟裘太太聯絡,我馬上去打電話。」他媽說做就做。
什麼?要她去跟閻傅廣相親!
「我才不要!I裘心染想都不想的就一口拒絕,但她母親卻硬押著她化妝、打扮。
「人家是恆升集團的小開,家纏萬貫——」
「那關我什麼事?」她一點都不喜歡那個愛笑的痞子。她討厭他明明只是想要她的身體、只是想看她出糗,便什麼手段都使出來。
裘心染眉頭皺緊,她母親卻拚命幫她上妝,還說:「那怎麼不關你的事,要知道閻小開要真是看上你,那你這輩子就坐擁全山、銀山,一輩子享樂不盡。」
「我現在的生活就夠好了。」
「今天的這一切又未必是你的,別忘了,你上頭還有你大媽的那幾個兒子,你以為憑你大媽那個精明勁,她能讓你拿走多少裘家財產啊?」
「我不靠那些,也能過得很好。」裘心染歎口氣,她已數不清自己到底為了這些而跟母親溝通過幾百次了。
「是是是,媽知道你能幹,但有個金飯碗當作長期飯票,不是更有保障嗎?聽媽的話,去看看嘛!要是真不喜歡,媽也不勉強你。」
「我已經見過他了,媽,你忘了上次在蔣老太太辦的晚會裡,我就跟他見過一次面,我對他沒好印象。」
「是喲——」她媽媽這才想起來,閻小開真的跟裘心染見過面,「哦——原來——」她母親突然笑得神秘兮兮的。
「媽,你在幹嘛啦?」幹嘛笑得這麼樂?像是中了樂透似的。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裘心染皺起眉來,總覺得母親即將要說的話,她極有可能不愛聽,果不其然——
「我是突然想到閻小開見過你,現在又執意要跟你相親,這是不是意味著他真的很喜歡你?」一想到這個,裘母心裡更是開心。
裘心染大呼受不了。「媽,你想太多了啦,他……他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樣,媽,你知不知道他有多花心?他女友多如牛毛……呃——媽,你幹嘛這麼看我?」裘心染陡地住口。
裘母眉宇含笑,笑得很曖昧。
「你怎麼會知道閻小開的事?」
「這……」裘心染陡地面有難色。「嗯——報章雜誌都會寫嘛!」
「可是我記得你最討厭看那些八卦雜誌。」裘心染老是說那些雜誌沒營養,一點價值都沒有,說看那些只是浪費她的時間,那她為什麼卻看了有關閻小開的事,還記這麼清楚?
「那是不是意味著,你也在意人家?所以才特別挑了他的新聞看?」她母親兀自推敲。
裘心染實在服了她母親,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算了,她懶得解釋,她母親愛想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硬要她去相親可以,但可別怪她不給閻傅廣好臉色瞧。
「裘小姐喜歡吃什麼?」閻傅廣再問一次,而襲心染一樣甩都不甩他,一個嘴緊閉得跟蚌殼似的。
她母親急了,連連跟閻傅廣說對不起。「我這個女兒就是害羞,她很少跟陌生人講話,而且對方又是像閻世侄這樣又帥又有成就的,就更少了。」
「媽!」裘心染忍不住哀號一聲。
她母親幹嘛這麼諂媚啊?什麼又帥又有成就!閻傅廣根本是不學無術好不好,母親幹嘛把他捧得像是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觀一樣!
真受不了,裘心染臉臭得跟個什麼似的。
她母親覺得才奇怪哩!「人家閻世侄問你話,你幹嘛不回答?」她母親質問她,而裘心染又故技重施,兩片唇緊得跟蚌殼似的,一個字都不吐。
她母親拿她沒轍,只好又跟閻傅廣說抱歉。「我這個女兒就是這樣,心情不好,脾氣又壞了點,閻世侄可要多擔待一些。」
「沒關係。」閻傅廣很好說話,更何況他本來就知道裘心染的性子,所以他才堅持不讓他媽跟來。
要是他媽看到裘心染今天的表現,打死她,她都不會讓他跟裘心染交往的。還有——閻傅廣衝著裘母一笑說:「伯母,你別跟我這麼客氣,你叫我傅廣就行了,我爸媽都是這麼叫我的。」
「我可以嗎?」裘母當下笑得花枝亂顫。這閻小開真是不拘小節,真是看重他們家心染,瞧瞧,他對心染多有心啊!
「你還帶筆記來啊?」她母親湊上頭去看,那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宇。
閻傅廣羞赧地一笑,極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這上頭都是寫著我要問裘小姐的一些問題,我怕忘了,所以抄筆記。」
「哦!你真有心。」她母親馬上被這樣的誠意給感動了;而裘心染——
她覺得他真噁心!
拜託,他幹嘛那麼假啊?還來這一套,他以為誰會上當啊?
裘心染覺得很不屑,但下一秒鐘,她卻看到她母親已跑到閻傅廣旁邊的位置坐下,還挨著人家筆記上頭的問題,一題一題的跟人家講正確答案。
「我們家心染最愛吃東山鴨頭、小籠包;最討厭吃青椒還有紅蘿蔔;最愛看動作片,最討厭文藝愛情電影……」
「媽!」裘心染覺得好丟臉。「你在幹嘛啦?你幹嘛把我的事全告訴他?」她又氣又急。
她母親這樣,跟賣女兒又有什麼兩樣!
「你別吵啦!」
還叫她別吵!然後又一頭栽進閻傅廣的問題裡;而閻傅廣則是雙手環胸,好笑地看著她。
這個小人,他早摸清了她母親的個性,才會用這種方式套她所有的資料,可惡,他以為她這樣就會屈服了嗎?
他想得美!她用目光挑釁他。
沒想到閻傅廣競衝著她一笑。
但他沒被她威脅到,還問她,「裘小姐明天有空嗎?」
「沒有。」裘心染想都不想的就拒絕,她管他問這個要做什麼,總之先說沒空,省得他來煩她。
沒想到她母親卻抬起臉,替她回答,「有有有,我們家心染很閒。」
「媽!」她母親怎麼這樣,說她很閒,她哪有!「我明天明明要上班的!」
「我替你跟你爸請個假,你爸會准的。」因為她父親要是知道恆升的小開在追他們家女兒,鐵定會跟她一樣,舉雙手雙腳贊成他們交往。
「不,我不敢打擾裘小姐辦公,我說的是明天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嗎?」閻傅廣很有誠意,而裘心染卻只想罵人。
「不行。」她一口就拒絕,但她母親卻忙不迭的答應人家說:「好好好,我們家心染有空,她這個人沒什麼娛樂,一回到家就鎖在房間裡面聽音樂,她再不出去走走,我都怕她得自閉症了。」
「媽!」裘心染又跟她母親抗議起來,而閻傅廣得到他的目的之後,眉一挑,像是在跟她挑釁。
可惡,這個小人,他勝之不武,這樣他有什麼好得意的?裘心染橫他一眼,但閻傅廣的好心情卻絲毫不受影響。
他一樣很快樂的哼著歌回家,但卻沒想到家裡已是一陣狂風暴雨。
這是怎麼一回事?
閻傅廣三步並成兩步的回到主屋,卻看到他媽跟仁寬在吵架,他媽氣得險些爆血管,整個臉紅得跟個什麼似的。
「媽,怎麼了?」
「他這個雜種,他是存心想氣死我,傅廣——」他母親抓著他的衣領不放,還要他把仁寬趕出去。「我不想見到這個人。」
「很好,難得我們兩個有共識,因為,我也不想見到你們家的任何一個人,你給我錢,我馬上就走。」楊仁寬如此說道。
他既然厚著臉皮來,就絕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呵,笑死人了,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我們閻家伸手要錢,你羞不羞啊?」嚴母用最惡毒的字眼羞辱這個破壞她家庭的人。
「不羞。」只要能救他母親,要他做什麼都可以。「更何況,這是你們閻家欠我們的。」
「我們閻家不欠你什麼。」
「是嗎?哼!」楊仁寬冷哼著。「這話請你們閻先生出來講比較恰當吧?如果他真能泯滅良心說他不欠我們母子什麼,那我甘願現在就走人。」
「好了,你們兩個別再說了。」閻傅廣打斷他們兩個的對話,他聽了一會兒,便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他扶他媽坐下,要她別生氣。「你為了這點小事氣壞身子,那多划不來啊!」他拚命的拍母親的背,要她息怒。
「只要這臭小子不出現,我就不會生氣。」他媽還叨怨著。
「他也只不過是想要錢啊!」閻傅廣試著去幫楊仁寬講話。
他知道他媽與楊家兩母子水火不相容,但,這筆帳再怎樣也過了十幾二十年了,大家就不能坐下來好好的談談嗎?
「我為什麼要給他!」她跟他們楊家是水火不容的,楊仁寬憑什麼要求她接濟他們楊家?
「媽,他說了,他母親病了。」
「那也不關我的事,還有,你也不准給他。」她慎重警告兒子,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些年傅廣都背著她偷偷的接濟楊家母子倆。
以前,她是拿老爺的風流沒轍,但現在不一樣了,兒子長大了,她母憑子貴,老爺漸漸的不敢再在外頭風流快活,而她現在唯一的心頭大患就是楊家這對母子。
楊秋甜從三十年前就跟他家老爺糾纏不清,還比她這個正妻先生下一個兒子,當年要不是她尋死覓活的,還加上娘家勢力,現在閻家還能有她的立足之地嗎?
楊秋甜母子倆一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閻母巴不得那個女人早點升天,現在她病了,休想她會援助他們。
「你這是在逼我去找閻平義。」就是他的親生父親。「是在逼我把新聞鬧大,這件醜聞一揭開,對你們閻家沒什麼好處!」
「是沒好處,但我不怕。」她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那你是巴不得我媽死?」
「是的。沒錯。」閻母坦言不諱。
「媽,你別造這種口業!」閻傅廣不斷的安撫他媽,還要他的同父異母兄長少說一點。
他是來求他們幫忙的,他的姿態就不能放低點嗎?把他媽惹毛了,他可是半點好處也撈不到。
閻傅廣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別人過給他的支票。「喏!這你先拿去用。」他知道楊仁寬急,就先拿給他用。
「傅廣,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媽想把支票搶回去,閻傅廣抱住母親,「算了吧!都幾十年的恩怨了,你現在還跟他們計較幹嘛?」他一邊勸母親,一邊要楊仁寬快走。
他這時候不走,怎麼?還等著他媽發飆啊?
快走,他跟楊仁寬使眼色。
楊仁寬這才忿忿地走人,而閻傅廣的媽等楊仁寬一走,全身的力氣倏地都沒了,她就是不想讓楊家人太好過。「我就是氣不過當年的委屈。」
「媽,當年的錯不該算在楊阿姨的身上。」那時他爸有錢又年輕,多得是風流快活的本錢,要是沒有楊秋甜,他一樣會有別的女人。
閻傅廣一直認為,楊秋甜只是他媽發火的一個藉口。
他媽不敢把氣出在他爸身上,只好拿楊家母子開刀。這樣,楊家母子倆也未免太可憐了,更何況他爸近幾年幾乎都不管楊家兩母子了。
「你就不能平心看待這件事嗎?」他勸他媽,但他媽卻還是看不開。
閻母心想,她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才能遺忘這段不堪的過去吧!因為,這是身為正妻僅有的一絲尊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