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
水映月面無表情的站在祁空陽面前,她對這個任性的主子已經無話可說,但她還是不想順他的心,離開祁莊。
祁莊裡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做,況且要是被母親知道她休假不做事是會換來一頓叨念,她不想聽到耳朵長繭。
祁空陽冷沉地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一次你得照我說的去做。"他要製造機會讓嚴聖御和她不期而遇,如果映月不出祁莊要怎麼認識聖御,做映月的紅娘絕非容易的事。
"但是我不想休假。"她根本不知道可以去哪裡,況且只要她一出遠門,母親絕對會鬧得莊內不得安寧,莊主不在乎,她倒是非常為難。
"我要你休。"
"休了可以待在莊裡嗎?"
"不行!我要你出去走走,除了莊內,你哪裡都可以去,這三天我就是不想看到你。"
"去哪裡?"
"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房間。"
"我說過除了祁莊,你哪裡都可以去。如果你不休息,我要怎麼休息?!"他要腦袋空空,什麼都不想,但映月在,他就別想有這等閒情逸致。
映月的腦筋轉了個彎,說道:"莊主要休息可以到祁莊的別館去,我去準備莊主出遊的事情。"她轉身要走。
"映月,回來!"
"莊主,你還有什麼事?"
"映月,我命令你給我滾出祁莊,二天內不准你踏進祁莊一步,不然你就永遠不要回來,你聽懂了嗎?"
聽懂祁空陽的認真,映月只好屈服,"……聽懂了。"
"好。那就馬上去做。"
映月歎了一口氣,輕挪蓮步走出祁空陽的視線,她被莊主打鴨子上架,得休假去了,縱然百般不願,她還是得聽命行事。
"等等。"祁空陽又喚住她,讓映月滿懷希望的回頭。
"莊壯主,你要改變主意了?"
"你錢帶了嗎?"
祁空陽的話澆熄水映月的希望,她從腰袋拿出幾張銀票,表示她身上有錢,不用他擔心。
"好,你好好玩。"
映月走得緩慢,但祁空陽沒有再叫她回來。
映月一個人無聊的在街上閒逛,人來人往的熱鬧與小販的叫喚聲彷彿都與她無關,她像個局外人。
除了莊裡的人,她已經很久沒跟其他人接觸,一下子不知該怎麼去跟別人打招呼,對小販販賣的物品她也沒有多大的興趣。
她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趣,連自己的時間都無法打發,更別提要玩得盡興了,莊主趕她出來只是在浪費她的時間。
不知道她為何出莊的娘現在一定逼著莊主問她的下落,可憐的莊主這幾年耳根子不得清靜,只是當娘"在意"莊主的一舉一動後,對她的行為就比較少管束了,她也樂得輕鬆。
說她是娘的女兒,倒不如說娘對待她的方式就像她是一條狗,除了服從還是服從。
她不是沒想過反抗,心裡更是充斥著一股街動,想掙脫束縛,只是想歸想,依然沒有力氣去實現自己的想法,得過且過的過了好幾年。
最近,娘對祁莊的野心越來越大,她快要被娘龐大的慾望淹沒了。
"小姐,有沒有空陪我喝茶?"
突然有人向她搭訕,說的還是她不常聽見的北方腔調,鏗鏘有力,一瞬間止住她的步伐。
映月愣愣的回問:"喝茶?"有人要請她喝茶?
"現在這個季節喝烏龍是最好的時候,不喝太可惜了。"嚴聖御笑容滿面,對待她熟絡得像個老朋友,而映月似乎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我比較喜歡花茶。"
"花茶對我而言氣味太香了,入口沒有餘味,我對它的評價不是很高。"嚴聖御蹙眉評道。
映月不悅,"不喝花茶,那就算了。"除了花茶,她對其他沒有興趣。
嚴聖御見她要走,急忙改口,"好吧,好吧,花茶我也是可以屈就,不過,下一次你得陪我喝烏龍。"
映月點點頭。
嚴聖御引她往最近的茶館走去。
人聲鼎沸的店面,跑堂的一看到他馬上迎過來,浮上開心的笑容,二話不說的引領他們走往清靜的廂房。
"你常來這裡?"映月好奇的問,他的態度非常閒適,小二對他也非常熟絡,彷彿他常約陌生人上茶館喝茶。
"我是第二次來。"嚴聖御動手烹茗。
"可是店小二好像認識你的樣子。"
"他認識很多人,而且我也喜歡跟人交朋友。"
做生意的哪個不是交友廣闊,連不認識的也要當作是至親好友來招待,這才是做生意之道。
"我倒是不習慣跟個人大眼對小眼。"映月輕聲的開口,淡淡的語氣讓人聽不出其中夾雜的情緒,只有她知道,她難得跟人說出自己的感受。
為什麼跟他說這些?她只是與他萍水相逢。
也許就因為他是個陌生人,有些話才比較好說出口,不用在乎這些話又會被誰渲染成漫天謠言。
也許是因為她沒有好朋友,親人間也不說貼己之語,才會讓她淪落到跟一個奇怪的男人傾訴自己的生平。
這似乎太可悲了。
"久了就習慣了。像我以前也不習慣喝茶啊,可是自從酒精中毒後,我都改喝茶了。"嚴聖御說得無奈。
"你這是不得已。"映月呷了口茶,那股清香在她口中化開,整個人平和下來。
"還是習慣了啊,以後就非上好的茶不喝了。"
"挑剔的人。"映月滿足的閉上眼,仔細的品嚐口中茶水美妙的滋味,淡而不絕,又沒有強烈的口感抹殺甘醇。
嚴聖御對她平靜的表情感到非常有成就感,他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打聽到她最喜愛的事,要靠近她已屬不容易,想要她愛上他就更難如登天,但他卻是非做不可。
祁空陽給他的任務是一筆爛帳,哥哥請人來騙自己妹妹的感情,她那個娘還想謀奪家產,幸好他已經派了他弟弟去當間諜,希望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映月不知他所思,她放下茶杯,原本溫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你是誰?"他接近她有何目的?
嚴聖御笑開懷,"我是一個仰慕你的男人,在街上看到你後,就想認識你,所以才鼓起勇氣約你喝茶。"
映月不解,他的說法宛如這世界在她眼前塌了,"仰慕我?為什麼?"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會仰慕另一個人,她不懂人為什麼會有這種感情存在。
"因為你長得漂亮又美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最愛可愛又溫柔的女人了。"嚴聖御不正經地說。
映月不討厭他表現出來的流氣,她反倒像是見到奇怪的事物,仔細的研究起他。
"有什麼不對?"嚴聖御輕鬆面對她的審視。
"我漂亮又美麗?"映月臉上有了奇特的表情,像迷惑又像被他說的話吸引,她倒是難得見到當著她的面稱讚她的人。
"你不會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吧?"嚴聖御好笑的問,他倒是難得見到不懂利用自身美貌的女人。
"你是第二個說我漂亮的男人。"映月喃喃自語,想起祁空陽曾在她十八歲生日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裙裝時說過她漂亮。
嚴聖御聽見了,"第一個是誰?"
"……主子。"映月回答他。
"有眼光的男人。你有沒有愛上他?"嚴聖御當然知道她主子是誰,他總不能洩了自己的底。
"他是主子。"映月不懂他的話意。
"那不表示你不能愛他啊。"嚴聖御笑嘻嘻,她的反應總是慢一拍,是因為他的問題都太嚇人了?
"我很尊敬他。"映月呆呆的想著祁空陽,他算是好人吧,對她還不錯,而她對他也算尊敬,再多就沒有了。
"那不是愛嗎?"嚴聖御再問。
"你追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追你啊,怕你心中有了意中人,我的心會碎成一地,再也不能完好無缺。"嚴聖御理所當然的說。
"追我?"
"這有那麼奇怪嗎?我喜歡你,所以想認識你,如果可以,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再來看要怎麼做都行。"
嚴聖御大方的說明,他不在意她知道他的企圖,雖然他答應祁空陽的請求,但在盡可能的範圍內,他會對她誠實。
"第一次見面就喜歡我?"那也太快了吧。
"時間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心。"嚴聖御拍拍自己的胸口。
"心?"映月還是無法理解他行動背後的動機,她在男女方面的經歷少得像張白紙,分辨不出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你不喜歡我追你嗎?"
"追了我之後做什麼呢?"
"那要看你喜不喜歡我了,要是喜歡,可做的事就多了。"嚴聖御笑得曖昧極了。
映月渾身起雞皮疙瘩,可是她還是想知道接下來可以做什麼,所以繼續問下去。
"什麼事?"
"啊?你真要問?"
"不能說嗎?"
"也不是不能說,只是你真的要我說嗎?我怕嚇跑你啊。"
"我問了,就是想知道。"她沒那麼簡單被他嚇跑。
"我們可以牽牽小手啊,抱抱對方,再激情一點就可以親吻了,吻還可以分成淺啄,輕嘗,揉搓,深入,當然還可以來個最熱情的三貼式,等時機成熟就可以上床做想做的事了。"
"做這些事都不用成親嗎?"她聽過的都是男女雙方要先有媒妁之言,拜堂過後再做那麼些事吧,可是在他口中好像不需要經過那幾個步驟。
"成親那多麻煩。"
"會很麻煩嗎?大家不都在做。"
"嘖,一輩子跟一個女人在床上耳鬢斯磨未免太恐怖了。"他一點都不怕映月會討厭他,他就是這樣想,如果她能接受最好,不能他就慢慢進行洗腦吧,不信改不了她。
"……也許你的想法才是對的。"
"你也認同我的觀點?!太好了,你知道為了這件事我差點跟我爹鬧到斷絕親子關係,聽到有人同意,我真的是太高興了。"
"事情有那麼嚴重嗎?"
"他要我成親羅。"
"你不想?"
"對,我嫌太早了,至少還要等個十年再說。"
"可以不用成親就跟人做那些有的沒有的?"聽到他這樣說,她的思緒脫了軌,再也收不回來。
"當然羅,要是成了親,那些事就都不能做了。"
"是嗎?應該是成了親才能做,沒成親不能做吧,尤其這種事又關係到女人的貞節問題。"
她怎麼覺得聽了他的理論,她的腦袋再差一點就變成一團漿糊,想做一些她平常不敢想的事情,可是……
也許她也可以學他這樣做,那樣子她可以不用落到得嫁給她母親幫她找的丈夫人選。
想想,也許真的行得通呢,可是要找誰呢?
"你在想什麼?"
"這茶真好喝。"她答非所問。
"這跟你想的事有關嗎?"
"沒有。"
嚴聖御再幫她倒茶,追根究柢的問:"你想的事不方便跟我說?"
"交淺言深不適合我。"
"我們關係不錯啊,還能一起喝茶、說心事。"他對自己的交友手段感到驕傲,在短短時間內跟誰都能稱兄道弟,連她都不例外。
"我們有什麼關係?"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朋友關係。"嚴聖御得寸進尺,他可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他的時間不多了,再拖下去,下一次不知她身上又會發生什麼事。
"我們只喝茶一個時辰就是朋友了?"可以這樣交朋友嗎?她怎麼都沒聽說過有這種作法?
"你覺得我們不是朋友嗎?"嚴聖御反問,她對他的感覺是什麼?趁這個機會,他當然得評估他還得做什麼,才能讓她接受他。
"朋友?"映月愣愣的想了想,"我跟你這樣算朋友?可是我們知道對方什麼?甚至連對方是不是好人都還不確定,就可以說是朋友了?"她還是覺得太快了啊,要是他以後發生什麼事,她要不要負責啊?!
"你沒有一種想跟我聊天的衝動?"嚴聖御循序漸進的導引她的思緒,她似乎不懂得如何與人交際,連自己的感情也不明白。
映月想了又想,她有嗎?
"我們一塊喝茶不是都在說話嗎?那就是聊天啊。"
"喔。那除了你,我好像沒跟別人好好聊過天。"在祁莊,她不是被人命令,就是在命令人,或單方面的聽她的手下抱怨,從來都沒天南地北的跟人聊過天,難怪她不懂那種事情,要不是他說,她可能永遠都不明白。
"對嘛,那你就是對我有那種街動啊。"嚴聖御得意洋洋。
"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映月點點頭,贊同他的說法,殊不知她已經漸漸步入嚴聖御設下的圈套裡。
"你沒有朋友嗎?"
映月搖頭,在當上祁莊的內務總管之前娘都不准她出莊,她也從沒想過要偷偷溜出去,她沒什麼機會可以與其他人結交。
嚴聖御一愣,他沒想到她的情況有那麼慘,難怪祁空陽病急亂投醫,不管想到的方法是能解決問題,還是會製造問題。
"你是我第一位朋友。"映月高興的宣告。
"這真是我的榮幸。"嚴聖御突然覺得肩膀很重,他伸手捶捶肩,這下子他真的要照之前的想法執行嗎?
但除了那個,他也想不出其他方法能進入她的生命了。
"可是我們是朋友之後又要幹什麼呢?"映月提出問題。
嚴聖御咧開嘴,他坐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你想要幹嘛就能幹嘛啊,我隨時都能陪你的,如果你想幹驚天動地的事,我一定是你的最佳選擇。"
"你在勾引我嗎?"
"你看得出來?"他驚喜。
"你就差沒當我的面脫衣服,我當然看得出來。"
被映月直言戳破,嚴聖御臉色訕訕,他可是色相大犧牲,祁空陽該滿意他的表現了。
"你為什麼說得出那些話呢?"
"因為我喜歡你。"他愜意的喝口茶。說了一堆話,他喉嚨真是干。
"你已經說了好幾遍你喜歡我,可是還是沒說到重點。"
嚴聖御口中的茶水噴出,訝異的覷著她。她娘到底是怎麼教她的啊,她對感情竟比一般人遲鈍。
"我說的喜歡就是重點。"
"因為喜歡我,所以說得出勾引我的那些話?"
"對。"嚴聖御肯定的說。
映月面無表情,站起身來。
"怎麼了?"嚴聖御不懂她怎麼了。
"我要走了。"
"什麼?"他做錯什麼事了嗎?還是剛才的話太刺激,她嫌他輕浮?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嚴聖御眨眨眼,"這與你要走有什麼關聯?"她的想法詭異到令他跟不上。
"因為我不喜歡你,所以我們不能做朋友了。"
"等等。"嚴聖御拉住她。
"你還有什麼事?"
嚴聖御一字一字慢慢說,"朋友不一定要互相喜歡,只要我喜歡你就可以了。"他很委屈了吧。
"可以這樣嗎?"
"我說了算嘛。"嚴聖御僵硬的扯著嘴角,在心中立誓,有一天他一定要讓她喜歡上他!
映月又坐下來。
"還有問題嗎?"
映月看他,提出驚人的建議,"那我們要上床嗎?"
"你說什麼?"
"不可以嗎?"
"不是!是這種事要我先說才行。"她怎麼可以捷足先登,弱了他的男性雄風,真的是太不應該了。"不過,你真的想要跟我做那種事?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不是你喜歡我就能做那件事了嗎?不用我喜歡你啊。"
這種事能這樣隨便決定嗎?這跟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啊!
可惜他不能這樣對她大吼,他可是有任務在身,而且女主角都這樣說,那他當然順勢而為。
"既然你沒問題,我們找客棧去吧。"他握緊她的手,不讓她再有機會思考這樣做對不對,男人其實不用喜歡也可以做那件事,但這個她不用知道。
其實嚴聖御多慮了,映月此時想的是她終於可以擺脫宿命,不用跟自己喜歡的人做那種事,她也不用擔心最後她用想套住自己喜歡男人的心才把孩子生下來當借口,未來如果她有了喜歡的人,她也不用煩惱對方會不會不喜歡自己,因為她的不純潔早就已經沒有資格讓別人喜歡。
一個要進入對方生命達成任務,一個要擺脫過往不愉快的宿命,兩人一拍即合,一切都成定局,誰也改變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