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不救她?」國帆妃氣憤的咆哮著,她無法接受這種結局,更無法原諒見死不救的歡讓。
「那是她的願望。」歡讓低聲回道。
「狗屁願望!」
「你講粗話。」他被她粗率的口吻嚇到,這跟她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完全不符。
「為什麼?」她不解大娘的選擇,也不解歡讓為什麼可以這麼冷血無情?
「因為又愛又恨吧。」
國帆妃專注的看著他,他的語氣中有種東西勾起她的注意力。
「愛什麼?恨什麼?會殺了他是因為恨他吧!」
「你什麼都不懂。」她的天真顯得無知,也勾出他內心深藏已久的傷痛。
「你可惡!」她氣得握拳捶打他。
他握住她的手,「住手。」
「是,我承認,我是養在深閨裡的大小姐,可是我不是笨蛋,不是沒有感覺的人,你為什麼總是要說這種話來傷害我?」她也會哭,也會痛,不是隨人擺弄的傀儡,他總認為她不濟事,她真的沒有那麼沒用嗎?
歡讓放開她,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不救大娘?因為她讓他想起母親,也許他已經將她倆重疊在一起。
他沒有辦法阻止大娘的決定,因為他明白她的痛苦,活下去只是一連串的折磨,永遠不得解脫。
「一生都被家人呵疼的你懂得她這麼做的原因嗎?」
「呵疼?在外人眼中我的確是嬌生慣養,可是只有身在當中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冷暖。」
歡讓不信,「你會不會太不知足了?」
「身為武林第一世家的人不會武功是件多麼可恥的事,你知道我是如何在那些竊竊私語中活下來嗎?」她也有她的委屈,她的痛苦,活得富裕不表示她就沒有遺憾。
「這是讓你痛苦的原因?」他不否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痛,但相較之下,帆妃真的比其他人幸運太多。
「當家人欣喜著武功精進時,我卻只能在一旁強顏歡笑的恭喜他們,並深知自己一生都不可能有那種感受,你以為這樣的生活很輕鬆嗎?」
「你真的不能學武嗎?」
「只要一學,就開始流鼻血,連試都不能試,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兄弟姊妹不停地進步,自己卻與他們越離越遠,還要心平氣和的跟他們道賀,不能對他們心存嫉妒,因為我不能學武不是他們的錯,難道這不是種痛苦嗎?」
面對她的怨慰,歡讓無言以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
她憤恨的看著他,「我不懂大娘的處境,並不表示我不懂得什麼叫痛苦。」為什麼他們都要認為她不知世事?為什麼認為她不值得信任?就因為她的家庭富裕嗎?這樣的理由太可笑了。
歡讓慨然一歎,「她是被迫成為羅進寬的女人,沒有選擇的餘地,在這裡她只能依靠他而活,才不會遭遇到更淒慘的下場,那是不得已的。」
他解釋大娘的作法,還有他見死不救的原因。如果不說清楚,恐怕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無情。
「那麼她是恨他的羅?」照他這種說法,除了恨還會有什麼?可是為什麼大娘能走卻不走,她在留戀什麼?
「跟他相處了十幾年,有了感情啊,感情哪能說斷就斷,而且大娘又是念舊的人,這份情就更難以割捨。」
國帆妃對他的說辭十分驚訝,感情?被傷害了十幾年,還有什麼感情存在?這種說法太荒謬了。
「這十幾年來,羅進寬保護她不受一絲傷害,除了他。你懂這代表的意義嗎?羅進寬在某一方面也是她的保護者。」
「這……」
「但羅進寬對她畢竟不是真心的,時好時壞,只是為了自己方便,等他沒有興趣了,隨時都可以不要她,那種不安全感,就像是走在隨時都要融化的冰上,一失足便是屍骨無存。她生存在這種矛盾中,悲哀又脫不了身。」
「可是……」
「雖然羅進寬傷害她卻又保護她,給了她平穩的生活,他是大娘最親近的人,卻也是造成她痛苦的人,於是大娘對他的感情就變成又恨又愛。」
「可是還是恨多於愛,所以才會殺了他。」
歡讓搖搖頭,「也許就是發現真的愛上他了,才能下得了手。因為大娘發現她永遠都離不開羅進寬,但是又無法繼續忍受羅進寬喜怒無常的脾氣,以及他的作惡多端,所以她只好選擇同歸於盡。」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因為大娘的愛是建立在恨上,一旦心裡確定了愛,應該恨羅進寬的她怎麼可能接受這份感情?她掙扎,她痛苦,捨不得他,卻又不想再被他傷害。」
「為什麼你這麼清楚?」
「因為她像我娘。」
國帆妃微蹙起眉,這跟他娘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齊玄莊的莊主嗎?你娘怎麼會跟大娘有一樣的遭遇?」
歡讓自嘲的輕笑出聲,「我娘在世時,齊玄莊還沒成立呢。」不是每個人都是銜著金湯匙出生,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幸運出生在富有人家的。
「那你……」國帆妃的小嘴開了又閉,她不曉得自己的追問會不會傷害到他,在頒過大娘的事情後,她沒有辦法面對歡讓悲傷的眼神。
「小時候很多人都叫我雜種。」歡讓說得輕鬆,可是他現在的坦然釋懷,是經歷渦多少風雨才獲得的乎靜。
「怎麼會?」他這人根本是自信過了頭,她很難相信他曾遭遇不公平的對待,但他的語氣、他的臉色在在說明他是認真的。
國帆妃心裡突然湧現一股慌張,她該怎麼反應?
該同情?還是該安慰?
可是他要她的同情和安慰嗎?
「你驚訝嗎?」
「一點都不。」看見他眼中懷疑的目光,她有些氣怒,可是一說完,她又責備自己不該這樣說。
「我娘是個妓女。」
歡讓對她說出心中最忌諱的事,可是為什麼要告訴她呢?因為他發現她能體會他的
心情,況且如果不說,她一定不會諒解他對大娘兒死不見,他不想讓她誤會。
這一次國帆妃不敢讓自己有任何表情,怕他不喜歡人家同情他,也怕他不接受她的同情,可是她還是壓抑不了心中油然而生的憐憫。
他是多堅強的人啊!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她完全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心傷。
「沒關係的,你大可以同情我,我的自尊還沒強到忍受不了別人的憐憫。」歡讓對她僵硬的表情勾起嘴角。這女人還真有趣,她明明一臉的同情,卻又顧慮到他的心情,拚命的想控制自己的表情。
「以前還會怨恨自己的身世,但這幾年事情見多了,才發現娘也是逼不得已才當妓女的。」
「可是……」他自嘲的背後是多深的傷痛啊。
「娘並沒有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捨下我,我已經比其他人幸運多了。」比來比去總足有比自己可憐的人,他還能說什麼。
「這跟不阻止大娘有什麼關係?」
「我娘也是自殺的。」
聽到他的話,國帆妃不禁睜大雙眼,他到底還遭遇過什麼悲傷的事?為什麼他的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怎麼可以如此平靜的說出這些事?
「在遇到鴛白、青棠他們,賺到第一筆清清白白的錢後,她就走了。」
她伸手捂著嘴巴,忍不住紅了眼眶,經歷這種事,他是如何做到平心靜氣的,如何能雲淡風清將這些事說出口?
毒舌的他原來是這麼溫柔的人嗎?
經過這件事,她發現之前是她誤會他的為人了,他絕不是不懂得人生痛苦的人,溫柔堅強的他也能夠體會她心裡的無奈。
「為什麼?你娘這麼做太殘忍了,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她控訴著他娘對他的殘忍。
「因為她是我娘。你在氣憤什麼?」
「她這麼做只是在傷害你。」
歡讓搖搖頭,「我娘心裡太苦了,她是被我爹賣進窯子的,要不是她已經懷了我,她早死了。」
「可是她還有你啊!」
「那是不夠的,就如你的家人把你捧在手心裡,讚美你風華絕代,可是你還是覺得痛苦,因為你最想要的東西永遠都得不到,但又要強迫自己每天面對它。如果這樣的心情沒有得到適當的宣洩,很容易就走上極端。」
「你娘和大娘也是這樣嗎?」
「也許吧。」
「只有這條路可以走嗎?」
「我不知道。」面對母親,面對大娘,不管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她們的決定。
他已經學會接受,不再質疑對或不對,不然發瘋的人可能會變成他。
國帆妃咬著唇,她還是覺得不對,可以不要這樣的。
「我送你回家吧,回到熟悉的環境後,你就不會再胡思亂想,大娘的恩怨已經隨著那把火灰飛煙滅了。」
「是嗎?真的灰飛煙滅了嗎?」那留在心底的傷痛要向誰訴?
「怎麼了?」見她垂著頭,雙肩不停顫抖,他憐惜之心大起。
「不知道。」
「你哭什麼?」
「我不知道,眼淚就不聽使喚的掉下來,討厭……我哭什麼嘛……我不想哭的……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就是忍不住。
「這種事不需要哭的,哭也改變不了什麼。」
聽他說得這麼冷酷,國帆妃雖然止不了哀慟的心情,卻也不想讓他笑話,她硬聲說:「不關你的事,我哭我的,你要是嫌煩可以不要看。」
她想抹掉自己軟弱的痕跡,可是不管她怎麼抹,淚水依然源源不絕的流下來。
歡讓愣愣地看著她淚濕的嬌顏,鬱悶的心情被她的淚水洗淨。也許在母親過世時,他該哭的,哭母親的殘忍,她的逃避,還有大娘的懦弱,可是他再怎麼樣都哭不出來,而她代替他哭了,為他悼念死去的人,也安撫了活著的人。
也許是因為這樣,他不再覺得她討厭,讓他放下心防,想告訴她更多事。
「小時候被人嘲弄時,我總愛膩在母親身上問她為什麼我沒有爹?妓女又是什麼?我娘總是說等我長大了就會明白。等到我長大,終於明白了之後,但也失去了該有的驕傲。」
國帆妃淚眼迷濛的望著他,「那是你想太多了,不是每個人都會因為這原因認為你不好的。」
「我也能說是你想太少嗎?」他生活在市井中,見多了好事、壞事,也遇過好人、壞人,她的安慰話只讓他覺得好笑,可是心裡卻有一股暖流,她是這麼驕傲的人,卻能在這時想到他的心情,他對她的印象真的完全改變了。
她不悅的嘟起嘴,「你不要挑我的語病。」
「我怎麼敢。」
「哪有什麼不敢,我又不是毒蛇猛獸,動不動就咬人。」
「動不動就哭的人,還說自己不是毒蛇猛獸,誰見了都會怕怕的。」其實他是不捨嬌滴滴的她哭得如此傷心。
「哭很正常啊,這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
「不過我倒是對你另眼相看。」經過這些事,在他眼中,她的蠻橫驕縱成了勇敢的表現,不再只是毫無意義的任性。
「什麼意思?」
「呵,你從頭到尾都是貨真價實的千金大小姐。」
「什麼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想的意思羅。」
「歡讓,你把話說清楚。」
「不夠清楚嗎?好,我再說一遍,你啊,養在深閏的千金大小姐,只會吃喝拉撒睡,其他的都要人家幫忙,不小心就會變成一條米蟲,被人養得肥肥的。」他想稱讚她,卻又不能當著她的面說出自己的心意,只能拐彎抹角,因為她不是他能碰的人。
「歡讓,你越說越過分了。」
他故意捉弄她,「還不夠清楚啊?那就……」
「夠了!你再說下去,我就跑給你追!」看來在他的眼中,她真是一點價值都沒有。
歡讓依言閉嘴,他可不想浪費時間追她,太辛苦了。
國帆妃咬咬唇,「歡讓,這一路上我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從小我就體弱多病,奶奶和爹娘總是用擔憂的眼神看我,我不想讓他們擔心,也討厭別人當我是動不動就碎的花瓶,所以養成了我不服輸的個性。」
她的語氣裡有明顯的失落,她不得不保護自己,不然她會在家人的關愛下失去自信,所以她必須逼自己堅強。
「我很幸福,可是也很痛苦,但比起你們,我的痛苦好像顯得微不足道了。」她是不是真的太不知足了?
國帆妃淚眼迷濛的望著他,她的微笑讓歡讓看得心痛,發現在她倨傲的外表下有一顆易感的心,外表的美貌不能彌補她心底的缺憾。
「在家裡只有我不一樣,雖然很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去做比較,可就是會忍不住想,鎮日強顏歡笑,我不想過得那麼痛苦,卻無法撫平心裡的渴望,你也是嗎?」其實他們是同病相憐。
歡讓微愣,想到以前,他只有苦笑。「這世上沒有人是一樣的,你有你的渴望,我也有我的痛苦。」
她抿著嘴,「對不起。」
「為什麼?」
對於她真誠的示好,歡讓有些不習慣,他比較習慣她的傲慢與不屑。「那沒有什麼,找以前曾被打得更慘過。」面對一個大美人用那種令人憐愛的表情望著你,每個人都會心軟,他也不例外。
可是除了這個,絕沒有其他的情感,絕對沒有,他絕不能對她動心。
「我們真的不需要處理大娘的後事?那上面的人也不管了嗎?」
「就放著吧。」
「為什麼?」她不懂。
「根據我打探到的消息,那些人似乎是面臨官府的查辦,所以才會急著把羅進寬叫去,斷絕他們的關係。如果事情真是如此,以後的事應該也不用我們擔心。大娘決定與他共存亡,那麼她已經得到她最想要的東西了,我們不用再替她多做什麼。」
「你娘也是這樣嗎?」
國帆妃的問題讓歡讓渾身一僵,他轉身看向她,「你一定得再問嗎?」她的問題是在逼他將傷口掀得更開。
她乎靜的看著他,溫柔的目光逼得他直歎氣。
「我爹是個賭徒,沒有錢賭就把我娘賣掉,在賣掉後還是常來找我娘要錢,一直到我能獨立,他都還不斷的來騷擾我們,最後我娘也是選擇跟我爹同歸於盡。」
「為了你的未來,還是為了她的過去?」
「我不知道。」他搖搖頭,「她什麼話都沒有留下,留下的只有一堆問號,我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什麼都不去想。」
國帆妃點點頭,她開始明白人生有太多的疑問是得不到解答的,她只能逼自己將它置於腦後,不再去想。
「你恨你娘嗎?」
她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一個比一個更刺痛歡讓的傷口,縱使他之前對她極有耐心,此刻也不想再回答下去。
「國帆妃,你夠了吧!」他不想再說,再說只是讓心更痛。
「你恨她嗎?」她依然沒有停止她的問題。
歡讓不悅的瞪著她,「你不要太過分了。」
「你恨你娘嗎?」她要一個答案,她不要懵懵懂懂,不懂過去對他的影響,還怪他無情無義。
對於她的堅持,歡讓只能無奈的回答:「怎麼能說恨?」
「因為她丟下你啊!」她眨眨眼,對他的平靜無法接受,他怎麼能不恨?最親的人卻是傷他最深。
「不恨。」
「不恨她什麼都不試圖改變?」
「她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上,我怎麼恨啊。」
「那你一定很恨這個世界,所以才不喜歡我。」這是國帆妃得到的結論,他憤世嫉俗,所以看不慣她擁有的幸福。
歡讓瞠目結舌,她在說什麼啊?
「你真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兩件完全不一樣的事,她競能扯在一起。
不過,他不該太過驚訝,女人都是莫名其妙的。
「不然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呢?」她說得哀怨極了,楚楚動人的臉龐有一抹難言的渴望。
「我哪裡討厭你了?」他翻翻白眼,如果他對她的態度是討厭的表現,那她真該瞧瞧他是怎麼對待敵人的。
「你從沒給我好臉色看,對我說話也總是惡聲惡氣,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來你不喜歡我。」
「你接近青棠和鴛白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可不是傻子,對她的居心看不出來。
國帆妃微訝,「你討厭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哼!」歡讓經過大風大浪,即使是件小事也不會輕忽,這也是他為什麼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她不禁失笑,他真是個多疑的人。「我對齊玄莊並沒有任何不軌的意圖,我只是想認識你們而已。」她老實的回答。
「你當我是白癡啊!相信你這個蠢理由。」
「我是真的想認識你們,難道你不知道齊玄莊三俠在江湖上很有名嗎?尤其鴛白的武功被人傳說出自武林第一世家,所以我才會心生好奇的想認識你們。」
「然後呢?」他不相信如此簡單的動機,能讓她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不辭辛勞的跑到齊玄莊。
「因為他可能知道我爺爺的下落。你知道鴛白的武功師承何人嗎?」
「他沒說過,我也沒興趣問。」
「鴛白會我爺爺的獨門絕招,所以我才想藉由青棠認識鴛白,從他口中探出我失蹤十八年的爺爺的下落,讓我奶奶開心。」
「你爺爺不是已經死了嗎?」歡讓還是懷疑她的說法。
「奶奶對外是說爺爺已經死了,可是一年前我發現奶奶拿著爺爺送給她的定情物在哭,說著一些令我驚訝萬分的話,我才發現爺爺可能沒死。我想弄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致我爺爺失蹤,所以才設法接近你們。誰知道鴛白會受傷,你又從中阻撓,我才想利用比武招親把鴛白帶到我家,說不定奶奶見到鴛白,爺爺沒死的消息會被揭穿開來。」
「你說真的?你接近我們只是為了這個原因?」
「事到如今,我沒有必要騙你。」她的心機沒有那麼深。
「這麼說是我多心了。」
「本來就是,還害我多受這些活罪。」
「是你不說明來意,我才會這麼做。」他以保護齊玄莊為優先。
國帆妃哀怨的瞪著他,「你一定要把我當外人看嗎?」
「你本來就是外人。」
聽到他毫不遲疑的回答,她的心一陣刺痛。他一定得這麼冷漠,不把她一回事嗎?他的冷淡讓她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不過我總算放心了,我並不想對付你。」歡讓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她?
「為什麼?」他對她的觀感變了嗎?
「不為什麼,因為你已經不是敵人了。」
「原來我是你的敵人,所以你才沒給我好臉色看。那現在我不是你的敵人,你又當我是什麼?」
「你實在很奇怪,問這些問題想做什麼?我第一次遇到你這種問題多多的女人。」要保護她平安回家,又要應付她層出不窮的問題,讓他疲憊不堪,只想早早甩掉她這個麻煩精。
「我奇怪?」
「不然你為什麼那麼想當我的誰?」這不是她的意思嗎?
「你……一點都不可愛。」他一點都不像那些討好她的男人,他總是防著她,逼得她風度盡失。
「這是你第二次這麼說了。」
「我只是希望……」
國帆妃不知道該怎麼清楚說明她的想法,也許她只是想挽回自尊,也或許她只是單純的想讓他喜歡她。
「我沒有親人,只有鴛白、青棠兩位好兄弟,因此只要是會威脅到他們的人事物,找都會加以防範,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們的。」歡讓解釋自己之前對她無禮的舉動。
他對兄弟的情義令她羨慕,不假思索的脫口道:「你也可以用這種心保護我嗎?」
歡讓訝異的看著她,「你?」
她點點頭,「我也想成為被你保護的對象。」
「你在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她很認真的,只是他一點都不這麼認為。
「不要尋我開心,我們還得趕回你家,比武招親大會上可不能缺了你這個女主角。」老實說,對她的要求,他心跳得非常快。
「為什麼逃避我?我有這麼可怕嗎?」
「我們的交情沒有深到可以說這些事。」
「人與人之間的動心只是在一念之間,你沒有嗎?」
「我……一他對她動心了嗎?在她努力想走出森林,在他覺得她可愛時,他是否就動心了呢?但一想到她高不可攀的身份,兩相比較下,還是不要招惹她比較好。
「一對男女在經歷過冒險,傾訴彼此的傷痛後,都會產生一種依賴的錯覺,那種感情經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失,你不必把現在突生的感情當真。」他不是沒有過這種經歷,經過那些事後,他早已學會不再輕易放下感情。
「我在你眼中是這般膚淺的女人?弄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愛上一個人?」她在他眼中有這麼差勁嗎?
「你不要無理取鬧,硬要扭曲我的話。」
「我無理取鬧?何不說你根本缺乏勇氣面對我呢?」她不是瞎子,看得出來他不敢面對她。
「你一定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那麼你就看著我的眼,說你沒有對我動心,那我就會放棄。」
歡讓看著她,他想開口,卻義遲疑。
他能對自己說謊嗎?該怎麼回答她,對他們才是最好的?
猶豫了好半晌,他選擇老實說:「我不否認我不再討厭你,但要說對你動心似乎還太早了。」想到青棠喜歡她,加上他的感情沒有強烈到讓他行動,他只能淡化心中的悸動。
國帆妃凝視他的表情,她的感覺錯了嗎?可是她對他的在乎、關心都超過對親人的感受,這難道不是愛嗎?
面對她專注的目光,歡讓感到頗為尷尬,他該怎麼回應才不會傷了她的自尊,又不會讓她誤會?面對她的追問,他一顆心忐忑不安。
國帆妃想得到他內心真正的答案,但他防備的神情讓她瞭解再問下去也無濟於事,只好暫時放過他。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她得以退為進,不然他絕對不會對她說實話。
聞言,歡讓不禁鬆了一口氣。
夜晚降臨。
國帆妃靜靜的瞧著歡讓的一舉一動,她深受他吸引,無法將視線自他的身上移開,這是他們共患難後的錯覺?
覺得他可以信賴,可以依靠,可以成為未來的另一半,她實在很難相信這只是一時的喜歡。
被「監視」的歡讓,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他像舞台上的戲子,被她從頭到腳的打量著,他做什麼都覺得彆扭。
他終於忍不住抗議,「你看夠了沒有?」
「還沒。」她就是無法不看他。
「你要看到什麼時候?」他已經不耐煩了。
「看到我討厭為上。」
「你知道這麼做是不符合大家閨秀的教條。」他快要抓狂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覺得可以這樣看你一輩子?」這麼強烈的感情真的只是一時的錯覺?她不相信。
歡讓一震,她只是單純的提出問題,還是在勾引他?
「因為你的錯覺讓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所以才會有動心的感覺。」
「因為之前發生的事嗎?這說不通,要是這樣,我也會喜歡我的表哥,還有之前保護我免於被綁架的男人。」她思索著過去與現在。
「你之前也曾遇過這種事?」
「江湖上傳說我的血能增加功力,所以我遇到過好幾次的危險。」雖然家裡澄清過。但是到現在還是有人相信這個謠言。
「難怪你身上會有一些千金大小姐不該有的東西。」
「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可以告訴我嗎?我很想知道你的想法。」如果她能知道他對她的觀感,她就能夠分辨對他最真實的感受。
「大家閨秀。」他給她很籠統的答案。
「應該還有吧?」她追問。
「個性溫和。」
「我不信。」照他之前的表現看來,她實在很難相信他的話。
「長得不錯。」
「你在敷衍我的問題嗎?」
他歎了口氣,「是的。」只要她不要再用那種依戀的眼光看他,他什麼話都敢說,惹她生氣也在所不惜。
國帆妃不滿,「你就那麼討厭我?」她還以為經過之前的事,他對她已經改觀,看來是她想得太天真。
「我沒有,只是……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說實話。」
他瞥她一眼,「你保證不生氣?」
「我保證。」她想知道他是怎麼想她的。
歡讓對她的承諾不怎麼相信,但他還是說出口,「嗯,我想想……高傲,不通情理,任性,傲慢,還有……」
她忍不住皺眉,「怎麼都不是好話?」她真有那麼糟嗎?
「說好不生氣的。」
「好,不生氣。還有呢?」
他還能繼續說下去嗎?瞧她眼裡燃著兩簇怒焰,她不生氣才怪。他暗歎,好吧,如果她真想知道他也不用客氣。
「不食人間煙火,是條米蟲,還是個沒心眼的女人。」
「歡讓,你真的是太過分了。」她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聳聳肩,「是你要我說的,還是你想食言而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對她的脾氣不該存有奢想。
「我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她抗議道。
「經過這幾天我是改觀了。」
「變成什麼了?」她抱著希望再問。
「嗯……」
「快說!」
「千金大小姐、天之驕女。」她從小到大都被親人捧在掌心裡呵疼,一點苦都吃的不得。
「這不是一樣嗎?你根本是在耍我。」
「我對你的印象變得很好啊,至少我不再期望你會改變。」她不會變,也不需要變她的衝動、任性是她最美的地方。
他就是喜歡她那份不怕威脅的勇氣,明明知道眼前困難重重,她也能無畏的邁出腳步前進。
國帆妃氣極了,卻不好發作,是她自己說不生氣的,又怎麼能怪他「實話實說」。
「我肚子餓了。」
歡讓將烤好的雞腿遞給她。
她接過雞腿,「至少這次你沒狠心餓我肚子。」
「只要你不再不識好歹。」
「我才沒有不識好歹。」
「那是誰執意不吃兔肉,還將我說得那般不堪?」
新仇加上舊恨,國帆妃再也忍不下這口氣,她氣得把雞腿擲向他。
歡讓躲過,臉色變得難看,「你做什麼?浪費我辛苦找來的食物,還拿它當武器丟 我。」
「是你先惹我的。每次都是你不好,不只認為我是個壞女人,還笑我什麼事都不懂。」
「現在是在說食物的事,你也能扯到別的事上,你也太會記仇了吧。」這種潑辣又死不認錯的女人還是少碰為妙。
「本來就是你不對,你要向我道歉。」
「道歉?到底是誰不吃東西還怪到我頭上的?」
「你……」國帆妃從沒罵過人,一時辭窮,臉色乍青還紅,「我要去小解,你不要跟過來。」
「誰要跟啊。」
國帆妃氣嘟嘟的往黑暗處走去。她為什麼會喜歡這種嘴巴壞的男人?她真的沒看人的眼光嗎?
不,她不信,她要試試他,確定他的心意,如果他真的對她無意,那麼她才能說服自己放棄,不然,她是不會輕易如他的願離開他。
「啊!」她躲在樹後尖叫出聲。
「發生什麼事?你怎麼了?」歡讓拔腿跑過去,將她的身子轉向面對他,她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到他。
她喘著氣的窩入他懷中,渾身輕顫不已。
「你怎麼了?」他慌亂的審視她。
「我沒事。」她輕聲說。
「什麼?」歡讓訝異的看著她。
國帆妃抬起頭,水眸晶亮,「我說我什麼事都沒有。」她總算知道他最真實的心情,不會再相信他的謊言。
「你騙我?」
「不這樣我怎麼能知道你的真心。這次你對我的擔心,是因為我是武林第一世家大小姐的身份,還是因為我本身?」
歡讓放開她,他能說什麼?說他喜歡她,想娶她?呵,除非他不要兄弟,不要自己的命了才敢坦白。
「你對我動心了,對不對?」
「逼問一個男人這種事,不是好女孩該做的事。」
「你不行動嗎?就這樣放棄我?」
「你一定要追問到底嗎?」她到底知不知道現在這裡只有他們兩個,要是他獸性大發,誰比較吃虧啊!
「送我回家後,你就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對不對?」國帆妃看透了他,她再不行動,他會從她生命中完全消失。
「我……」歡讓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她說得對,他真的動心了,卻不打算行動,因為她是他兄弟的心上人,他不想為一個女人破壞他們的感情。
然而,他退縮的理由真的只是這麼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