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善善。」陰孟雲笑容可掬地提著他的醫藥箱走過來。
「嗨,陰大哥。」童善善也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麼好的興致?小心海風,會著涼哦。」陰孟雲坐下,和她一塊並肩坐著。
「整天待在艙房裡有點悶。」
「風暴號不是一般人能夠上來的。」
童善善不以為然地哼聲道:「這是賊船。」
「你對震天盟很反感?」
「震天盟是黑幫呀。」她的口氣非常理所當然的表示不出她對震天盟的憎惡。
「有時候是非黑白的界線並不明確。」
她看向陰孟雲,「這麼說,暴龍不一定是壞人嘍?」
「你認為暴龍是壞人?」他的眼裡儘是亮粲的笑意。
她恨恨地說:「他是沒有教養、沒有規矩,喜歡欺壓人的討厭鬼!」
「暴龍是面惡心善……」陰孟雲仍是微笑著。
「心善?」童善善皺了皺小鼻子。「我懷疑他根本沒心沒肝。」
「其實暴龍的心腸比誰都還要軟……」他的眼神看向遠遠的小山宰,歎口氣又說道:「暴龍沒有任何親人,襁褓時候的暴龍被丟棄在垃圾山邊,如果不是好心人發現將他送到愛心之家,他恐怕早就讓野狗叼走了。」
「他的父母怎麼可以這樣殘忍?」童善善打了個寒顫問。
書上不是寫著血濃於水,父母親恩比天高、比海深嗎,嬸嬸她們也總是告訴她,十月懷胎,臍帶相連的親情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愛,一個做娘親的即使自己的孩子有所殘缺也是深深愛著、疼著,寧願自己受苦受累,絕對忍不下心割捨孩子的。
所以親戚長輩們才會對她說葉荷絕不可能真心疼愛她,因為她不是葉荷身體的一部分,嬸嬸說,這是老天爺造人的時候所給予的人性。
她忽然覺得暴龍好可憐,竟然被他自己的親生父母拋棄。
「暴龍他……他找過他的生身父母嗎?」她問。
「他說,既然他們不要他,他就是孤身一個人活著,無牽無掛,多好。」陰孟雲的眼神仍是望向遠方,他的歎息更深了。
「暴龍不知道他姓啥、名啥,他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賭命換來的……」
「可是不能因為他很可憐他就混黑幫呀。」她也和陰孟雲一樣,把視線落在遠方充滿霧氣的海面上。
「由於暴龍從小就長得高大凶悍,他的模樣不討修女喜歡,修女們打一開始就認定暴龍是天生的壞胚,所以暴龍在愛心之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因為如此,暴龍學會了自我防衛,他怕別人欺侮他所以他喜歡用一張惡面孔嚇人,久而久之他就習以為常,改不掉了。」
「愛心之家的修女和保母不是應該充滿愛心的嗎?怎麼可能傷害無辜的小孩子?」
「所以我說這個世上的人性黑白很難區分,就像人有時候充滿惻隱之心,有時候卻是殘忍的……」
「陰大哥,你為什麼會和震天盟的人稱兄道弟?你看起來不像是為非做歹的惡人。」
「你認為紅鶴看起來像惡人嗎?」他不答反問地微笑看她。
「完全不像。紅鶴姊姊很美,而且很有氣質,看起來像是好人家的女兒。」
「但是紅鶴是震天盟五大掌堂之一。」
「所以我覺得奇怪呀,你和紅鶴姊一點都不像黑幫的人,鷹梟大哥也不像,他的身上有一種貴族的味道。」
「犀狼和黑蜘蛛就很像黑幫的人嘍?」
「嗯。」童善善直點著頭,半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連看他們一眼都覺得害怕,尤其是那個大掌堂犀狼,只要遠遠地瞧他一眼,我的心臟就好像被凍僵了,他們兩個真的好像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比電影上的殺手還像殺手。」
童善善的童言童語使得陰孟雲嘴角的笑容漸漸擴大,他一邊搖頭,一邊笑說,「犀狼和黑蜘蛛本來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啊?!」童善善的嘴巴張開,形成一個小O字型。「他們真的殺過人?」她的手腳全起了雞皮疙瘩。
「他們殺的全是十惡不赦、該死的人渣,不過犀狼這個人深不可測,他很少置人於死地,他喜歡享受令人痛不欲生,想死卻死不了的折磨方式。」
「他們都是在愛心之家長大的嗎?」是不是因為悲慘的身世使得他們冷酷無情?她居然感到心疼。
「犀狼、黑蜘蛛和暴龍是在愛心之家長大的沒錯,但是紅鶴和鷹梟和你相差無幾,都是出自名門貴族。」
「怎麼可能,」她不是世俗的門戶之見啦,可是……
「紅鶴是豪門世家的獨生女,鷹梟則是世襲公爵的貴公子,不過鷹梟的家人怪怪的……基本上鷹梟從小就練武,是因為他的老爸希望將他鍛煉一等一的黑幫殺手,他是奉父命進入震天盟的核心。」
「啊?!」竟有這等怪事!「陰大哥你又為什麼要加入震天盟?你不是孤兒吧?」童善善開口問了之後,才發覺自己這樣問話似乎很沒家教。
「我的家庭幸福又美滿。」說完,陰孟雲忍不住仰天大笑,「我不算震天盟的人,但是我和震天盟有一份相濡以沫的情感,至於為什麼我會和震天盟結下不解之緣……」他頓了下,咳聲歎氣老半天才以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我是被陷害的,銀劍那傢伙喜歡推人進火坑,他的心肝才是黑色的。」
「銀劍是誰?」她好奇地問。
「震天盟的現任幫主。一個擁有三個博士學位,外表是濃厚的書卷氣質,內心卻複雜難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被銀劍騙得一塌糊塗,只有我知道他的真面目。」
「你敢批評震天盟的幫主?活得不耐煩了?」一個像是要揍人的兇惡聲音飄了進來。
陰孟雲和童善善同時回轉頭,身高一九○的暴龍昂藏英偉的對他們橫眉豎目。
「你們兩個的感情很好嘛。」他的口氣酸得像檸檬,只有他不自知。
「你好可憐哦。」童善善沒頭沒腦地脫口而出。
「你瞎說什麼?」暴龍蹲下身,和她眼對眼。
「其實你不是真的很壞,對不對?可是你的表現有時候真的讓人很生氣、很討厭。」想到他被遺棄在垃圾山邊,想到他不曉得自己姓啥名啥,想到他被輕視、被憎惡,很奇異的,她竟然好難過、好不捨。
「你發神經啊?」他掐住她的耳朵。
「我是真的、真的覺得你很可憐,本來我很氣你,還想過要報復你,可是我現在曉得了,你放心,也許我還是會忍不住生你的氣,可是只要你別常常欺負我,我會努力不跟你生氣的。」他可能真的像陰大哥所說的面惡心善吧,畢竟是他把她從海裡撈起來的。
如果不是他的救命之恩,她早就和上帝Say哈囉了。
暴龍使力掐著童善善的耳朵,又攢起拳頭輕輕敲打她的頭頂。
然後他的眉毛一下子挑得老高,又一下子彎垂得低低,就這樣,光是濃眉的上下動作足足維持了好一會兒,接著他齜牙咧嘴了老半天,最後才歪著頭,眼神充滿疑惑地瞄向陰孟雲。
「她是不是腦袋瓜壞掉了?」小青蔥不是最喜歡惹他生氣的嗎?怎麼才一會的時間就變了?
陰孟雲聳聳肩,一副他也莫宰羊的置身事外。
童善善舉起小手,像個小媽媽似的撫著暴龍的臉頰,柔柔地輕道:「我希望可以把我的幸福『過』一些些給你。」如果被遺棄在垃圾山邊的是她,她一定傷心死了。
「我才不希罕你的幸福。」他大力地拍掉她撫在他臉頰上的小手,力道之強使得童善善低呼一聲。
他的力氣好驚人,她的手背都紅腫了。
「活該,誰要你亂吃我的豆腐,還胡扯些嗯心的話。」他的嗓門大到像是在和人吵架,口氣壞到不能再壞。
但是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握住她紅腫的小手,而且小心翼翼地揉搓起來。
這一切全看在陰孟雲的眼裡。
「呵、呵……」實在是忍不住了,陰孟雲笑出了聲。
「你鬼笑什麼?」暴龍橫眉豎眼地掃他一眼。鬼醫這傢伙果然是活得不耐煩了。
「大手包小手,很溫馨哦。」陰孟雲仍一臉曖昧的戲謔。
暴龍劈起手刀,倏地又收了手,只粗惡的吼道:「你提了醫藥箱來不是要幫小丑女換藥?坐在這裡納涼啊。」小青蔥的臉傷一好他就把鬼醫丟下風暴號。
「可是我的病人現在被你牢牢握住,我怎麼替她治療?」陰孟雲的眼子溢滿了笑,嘴角也帶笑,一臉皮皮的彷彿連顏面神經也在笑。
欠揍的鬼醫!暴龍在心宴狠狠咒罵了聲。
他把童善善的小手甩開,站起身,神色又野又悍。
「你不會加一件外衣嗎?蠢女人!」沒話找話的暴龍,說完便轉身大步離開。
「凶什麼凶?就喜歡對我凶。」童善善低聲抱怨。她好像注定要讓他凶似的。
「他對你很不一樣。」陰孟雲對童善善眨眨眼,笑意盈盈。
「他喜歡凶我。」童善善的嘴角嘟噥起來。
「他只有對你凶。」
「他只對我一個人凶難道我要感謝他呀?」她怎麼覺得陰大哥的微笑有些詭異,
「暴龍對任何女人都是不假顏色,據我所知暴龍根本懶得和女人說話,也懶得生女人的氣,不管女人如何的驕縱、如何的任性他都懶得理睬,你是特別的一個,我很意外他竟然關心你。」他說。
「他關心我?」童善善詫異極了。
「你剛剛也看到了,我好心想安慰他的不幸,他卻把我的手拍開,他的力氣把我的手弄得好痛,他這樣對我,你居然說他關心我?」
「他擔心你受到風寒,叮嚀你要加件衣服,這就是關心啊。」
「他是用命令的口氣,而且還加了一句蠢女人。」童家上上下下沒人敢對她用命令的口氣。
「這就是暴龍式的關心啊。」陰孟雲大笑出聲,他覺得很有意思,暴龍那個悍男人現在一定是別彆扭扭,唉,還沒開始談戀愛就已經為情所困,可憐的暴龍。
「暴龍式的關心?他真的關心我?」童善善依然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
雖然剛剛暴龍將她的手包在他的大手裡讓她有一剎那的心悸,可是他一下子又很粗魯地把她的手甩掉了。
他就不能對她溫柔一些嗎?
過沒多久,等她臉上的傷痕治療好她就要回童家去了,然後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驀地浮上淡淡的愁緒。
是夜,暴龍和陰盂雲以及童善善在船板上一塊用餐。
「星星好多、好亮、好大顆,我已經很久沒看過星星了,原來海上的星空這麼美。」童善善陶醉地仰望璀璨的星空。
「笨,今天晚上沒有烏雲,當然看得見一大堆的星星。」暴龍呻了一聲。
她皺著眉頭,「一大堆的星星?從你的嘴巴講出來一點也不浪漫。」粗人就是這樣。
「浪漫是什麼鬼東西?能填飽肚子嗎?」
「陰大哥你看他啦!」童善善抓著陰孟雲的衣角,想搬救兵。
「亂來!」暴龍舉手拍掉童善善的手,臉色陰沉沉的似乎要發火。
「我哪有亂來,陰大哥比較講道理呀。」她委屈地揉著紅腫的手背。他真的有虐待狂,不是大聲吼她就是把她的手弄疼。
聽她這麼說的暴龍眼瞪得老大,心中怒火狂燒。
「你們別吵了,我有一件事要宣佈。」陰孟雲一邊喝著美酒,一邊閒閒地說道。
童善善轉頭看向陰孟雲,「陰大哥你要宣佈什麼事?」
「明天我要動手術了。」他說道。
「動什麼手術?」她仍是只看陰孟雲,決定不瞧暴龍一眼。
「你的傷口需要動手術,否則會留下傷疤。」
「陰大哥你不是中醫師嗎?怎麼也會動手術?」她記得陰大哥為她上的藥都是中藥材的味道,而且陰大哥還在她的臉上用針呢。
「我是黑白兩道爭著巴結的鬼醫,中、西醫我都是個中翹楚。」陰孟雲驕傲地說著。
「你這麼厲害。」難怪暴龍說如果不是他讓陰大哥上船,她可能會變成人見人怕的醜八怪。
「有什麼好厲害?我一手就可以把他劈了。」暴龍很不是滋味的嗤道。
「是、是,每個人都知道暴龍掌堂的武功是一等一的。」陰孟雲笑著,安撫暴龍的壞情緒。
「偏偏就有人不識貨!」暴龍還是不怎麼痛快。
「陰大哥你別理他,他老是陰陽怪氣,一下子對人好,一下子要劈人。」
「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暴龍決定享受美酒佳餚,他才不會讓小青蔥輕易決定他的喜怒哀樂,他可是黑白兩道不敢不敬畏的猛暴龍。
「陰大哥,動了手術我的臉可以回復到以前的樣子嗎?」這些日子她沒敢問,害怕陰大哥的回答讓她活不下去。
「相信我。」陰孟雲拍拍她的肩膀,自信滿滿地說,「只要我動了刀,從沒有失敗的手術。你臉上的傷除了化學藥劑的傷害,最棘手的是你被丟下大海的時候海水裡的鹽分讓你的臉傷更加惡劣,不過你安心,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讓你回到你受傷以前的漂亮模樣。」
「是鐳射手術嗎?」她曉得鐳射似乎是無所不能,是整型外科手術最重要的設備。
陰孟雲哈哈大笑,「鐳射是小伎倆,你的臉傷如果用鐳射只能恢復三成,沒有我的醫術你可能……」
「可能永遠是小丑女。」暴龍故意要她難過。他們兩個竟然在他面前談笑自如,簡直是不知羞恥。
「小丑女又怎樣?不用你管。」她又不會賴他一輩子。
「動了手術後我就要離開風暴號,暴龍,你要幫童善善換藥、換布、拆線、清理傷口。」陰孟雲說道。
「幹麼要勞我的駕?不會叫小丑女自己照鏡子換?」暴龍的口氣依然聽得出來酸味十足。
「我可以自己換。」童善善也賭著氣。
陰孟雲笑著搖頭,沒想到三十歲的暴龍竟然和十七歲的小女生賭氣,唉,哪裡像是震天盟的掌堂?
「你幹麼急著離開?」暴龍又問道。
「貴幫的創幫幫主命令我要回台灣幫他的太座夫人安胎。」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鬼醫,竟然淪落到成為婦科大夫,時不我予啊。
「哇,那個什麼創幫幫主的……他好深情哦。」童善善好生羨慕。
「深情個屁,女人懷孕又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幹什麼安胎?生個孩子會少活十年嗎?雷大哥是窮緊張。」暴龍嗤之以鼻。
「你的雷大哥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他一定很愛很愛他的妻子。」她說。
「他把小嫂子寵壞了,女人是不能寵的。」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像雷大哥那樣寵愛女人,男人要有男人的尊嚴。
「你將來的妻子一定很可憐……」
「你不會成為我將來的妻子,所以你可以放一百個心。」對他而言女人只是偶爾歡愉用的,不需要朝朝暮暮,搞一些你愛我、我愛你之類的東西。
「我也不希罕。」如果他是她的老公,他一定一天到晚虐待她。
「不用在我面前打情罵俏吧,我是孤獨老男人耶。」陰孟雲調侃地笑笑。
童善善皺起小鼻尖,而暴龍則是射過去一道陰寒的眼光。
天上的星星兀自笑得燦爛。
陰孟雲的鬼醫名號果然了得,他一手包辦了麻醉、動刀、縫合、上藥。
動完手術的他立刻上另一艘小船,揮揮手,和風暴號告別。
風暴號已經擱淺在小島的岸邊。
童善善依然昏迷不醒。
總算能夠清靜的暴龍迫不及待地跳下海,沒多久他便扛著輝煌的戰績上船,他的屬下立即接過他手中一大麻袋的魚貨。
「掌堂,這幾尾大魚要紅燒,或是煎烤?」
「清蒸。」暴龍開始卸下臉上的氧氣罩和身上的潛水裝。
「啊?」屬下阿義呆若木雞。他的掌堂從來不吃清蒸的魚食。
「你發什麼笨呆?」當然要清蒸,剛動完手術的小青蔥不能吃太嗆辣的食物。
「是。」阿義趕忙提起麻袋走向廚房。
「慢著。」暴龍喊住了阿義。
「螃蟹和明蝦別弄,所有的菜色都要清淡些。」螃蟹和明蝦似乎可能引發傷口發炎,總之小心一點比較好。
「是。」阿義呆呆地應著。掌堂愈來愈不對勁,以前掌堂是每餐飯都要大量的海鮮食材。
但是他是屬下,只有遵命的份。
「小丑女醒了沒?」暴龍又喊住阿義。
「童小姐的艙房阿義不敢進去,不過童小姐應該還沒醒,因為整個艙房安靜無聲。」阿義老實地回答。
「還沒清醒?鬼醫的麻醉藥會不會用得太多了?」他有點心慌。
「掌堂還有事情要吩咐阿義嗎?」掌堂真的不對勁,可是他又說不上來掌堂是哪裡不對勁。
暴龍沒有說話,也不看阿義一眼,轉身就往第一層的艙房走去。
「掌堂怎麼怪怪的……」阿義忍不住嘀咕。
他的小青蔥居然還沉沉睡著!
「死鬼醫!用那麼多麻醉藥做啥?不怕把人弄呆啊。」他氣呼呼地咒罵。
童善善的臉上全包上白色繃布,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看起來狠像木乃伊。
「喂!醒醒,別睡死了。」他用力拍打她的手臂。
「嗯……呃……」童善善稍稍動了下,發出輕微的嚶嚀聲。
「小丑女,我命令你醒過來。」他加強力道。
「啊!」童善善張開眼睛,咬住牙,忍著痛。
「你怎麼又打我?」她的手臂被他打得快要舉不起來。
「我高興打你。」他雖強硬地說道,但看她醒來,他還是鬆一口氣,怕鬼醫那傢伙麻醉藥下得過重。「我……我坐不起來……」她的身體好像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來,而是想吐。
暴龍一驚,連忙抓起她的肩頭,扶她坐好。
「我的頭好暈。」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暴龍的濃眉狠狠蹙攏。
她看起來似乎很痛苦的模樣,他的心居然揪得緊緊的,像是要繃掉的弦。
「Shit!」他咒罵著,「鬼醫那傢伙如果亂下麻醉藥,我一定劈了他!」
「你別罵陰大哥,可能是我自己對麻醉藥敏感。」困難地把話說完,童善善閉起眼睛,剛剛一陣天旋地轉的嗯心感覺令她好難受。
「你不准給我暈死!」他嚇得大聲怒吼。
「我……我想……」想吐!
可是來不及了,只見她一古腦兒的將穢物吐在他的身上。
「對不起!」糟糕,他一定會揍她,她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那股酸臭的味道連她都無法忍受。
但是他只是順著她的背脊揉捏,輕輕拍撫她。
「你不生氣?」她好詫異地抬起頭。
「舒服些了沒?」暴龍答非所問地反問道。
「嗯,謝謝。」她喜歡他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的窩心感覺。
「還想不想吐?」他的聲音放得很輕。
他抱起她的身子,往浴室走去。
將她放在浴池裡,暴龍開啟水龍頭的開關,測好水溫之後,他習慣性的以命令式的語氣道:「泡水!」
「嗯。」童善善乖乖地點頭,她的視線落在他胸前髒兮兮的衣服上。
「你不要也洗個澡嗎?」她怎麼可以把穢物吐在他的身上?這是沒有教養的行為。
暴龍的兩道濃眉先是微蹙,然後高高挑起,他壞壞地笑著,「你邀我一塊洗鴛鴦浴?
「不。」童善善連忙搖手。
「不是啦!我是……你的衣服……」她緊張得幾乎語無倫次。
「你再給我發呆,我就動手剝掉你的衣服!」他以威脅的口吻嚇她。
「啊。」童善善輕呼,顫顫然地解開衣扣,可是他怎麼還杵著不走?
「我可以自己洗澡。」她是臉傷,不是手傷呀。
「我才懶得幫你洗澡。」他又恢復原本惹人惱恨的模樣。
「你以為我是你的保姆啊?蠢女人!」他轉身大步離開,並且將浴室的門一腳踢上。
童善善依然發著愣呆,她的雙手緊緊揪住解了兩顆扣子的上衣,心裡頭暖暖熱熱,一股酥柔甜麻緩緩流竄。
剛剛她將穢物吐在他的身上,可是他不但不發怒,而且對她很溫柔,她好喜歡被他疼愛的那種暖上心間的感覺。
如果他能夠永遠這樣,該有多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