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你瞧,有乞丐雞唷。"文全武拎了一只香味撲鼻的雞進房。
夢雲嚇了一大跳,她瞪住憨實的文全武責罵道:"以後要敲門,否則就不跟你稱兄道弟!"
還好!她剛剛才泡好熱水澡,要是文全武早一步闖進來,她的女兒身不就被發現了。
搔搔後腦勺、爬爬頭發、搓搓衣擺,弄了老半天他才呆笑著猛點頭。
"杵著干麼?坐呀,一塊兒吃。"她已經自行在桌旁坐下,動手扒開雞腿肉。
"呃、呃好。"文全武開心的坐在一旁。
"謝謝你,你是船上唯一的好人。嗯,還有李叔,他待我也好。"
"你好可伶,整日做粗活,這只乞丐雞是李叔做的,特別為你做的啦,李叔也知過你被壞總管欺負,也想為你出頭,可是李叔說我們這種底下人是人微言輕,被踐踏了也不能吭氣。可是何雲你不用伯,我文全武會保護你哦。"
"你真好,要是……"要是海灝貝勒能有十分之一待她好…
"砰!"猛地一聲巨響,木板門被踹了開,江風懷帶著三名粗漢,擰著殘虐的笑逼近。
"還挺有閒致的!來人,把這小畜生抓起來,我要親自動手。呵呵呵呵……"
三名粗漢立即執行主子的囑咐,將夢雲左右挾持住。
"你不可以!我又沒做錯啥事。"她大叫。
"沒?呵!你叫何雲是吧,小畜生,你向老天借膽了是不,竟敢在貝勒爺跟前嚼舌根。給你粗活干,是給你一個鍛鏈身體的機會,你這小畜生不感念已經是不該,竟然還告我的不是?!今天老子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來日你若爬上頭去…
嘴角一咧,江風懷的耳刮子即刻甩去,他使盡力氣,把夢雲當成沙包,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的痛摔。
文全武突地跑了過去,雙手抱住他的腰背,嘴一張,想也不想的就吱了下去。
"可惡!"江風懷的背肉仁是被撕裂了般,他老臉一橫,氣急敗壞的喝斥一旁呆站著的粗漢。
"死人啊!還不快把臭小子弄開,否則回頭有你好看的。"
"是、是……"
三名粗漢忙不迭的將文全武扯開,但是文全武不知哪來的蠻力,竟在被拖開的當口,硬是將江風杯的肉給咬得血流如注。
"哇!狗娘養的!"他一回身,掉了文全武一巴掌,怒吼著,"我活了大半輩子,竟讓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捋虎須?!好!就讓你們這兩個畜生嘗嘗虎牙的厲害!大魯,把他丟到倉庫鎖起來,沒我的點頭,不准給吃、給喝!老子倒要瞧瞧他活活被餓死的模樣。走!"
三名粗漢不敢稍有遲疑,抓了文全武說往外步去。
夢雲咳出一口鮮血,氣虛乏力的乞求,"江總衍求你高拈貴手,惹惱你的是我,不是遷怒到無辜的人身上。文全武他才十四歲,他沒有惡意…"
"唷!姓何的,你不是倔得很,這回怎麼了,為了朋友肯求我了呵?嘖,挺有義氣的嘛,只可惜你自身難保。"撇著惡笑,江風懷提高膝蓋骨一撞,正中夢雲的腹部。
他意猶未盡,接著用拳頭往地的腹部連續痛擊數十下,直到她鮮血一口接一口的吐出,他老臉被血給濡濕得一塌糊塗方才罷休。
大力的擦著臉上的血,江風懷一肚干忍氣總算出了一些。
"這幾天也讓你嘗嘗挨餓的滋味,至於你得挨餓多久,就看我的心情如何嘍。小畜生·可別餓死了啊,我可是把你當作樂子咧。"他的確是捨不得這個讓人出氣的人肉沙包。
他轉身離去前還撂下話"一切就端看你自己的造化,如果餓死了,我會燒一拄香祭祭你。"
哈哈哈哈!敢和他江風懷斗的下場,通常起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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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不知昏死了多久,夢雲只覺得身子涼到報點,但是她的額卻發著高燒。
血流過多加上幾日的挨餓,她的力氣幾乎全被抽光。
"要活下去!要救文全武!"憑著這股意志力,夢雲用爬的、用拖的來到伙食房。
四周一片漆黑,是夜了,她困難的撐著一身的傷爬到爐灶邊,摸索著柴火,企圖燃起火堆。
"我要下湯面……"夢雲腦中唯一的意識就是,她和文全武必須進食,必須生存下去。
冷汗涔涔的終於將柴火引燃,她爬著、爬著要找點兒食材、找點兒水,可是突來一陣強大的暈眩使她失去所有知覺的昏了過去。
柴火繼續狂猛焚燒,竄出一條又一條噬人的火蛇和濃嗆的煙氣,整個伙食房頃刻之間已然陷人一片火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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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火呀、救火呀!有人在裡頭……快!快!"
紛亂的嘈雜南瓜和水注聲將這個安靜的夜籠上緊張和驚恐的氣氛。
幾十名漢子有的拿著大水往,有的以水桶接力,有的沖進伙食房內救人。
千鈞一發之際,夢雲讓人救了出來,幸運之神是眷顧她的,身上僅有輕微的灼傷,並無危及性命的優慮。
"這小子命大!要不是他趴著的四周圍有一攤髒水和石缸做阻隔,怕是得和閻王老爺請安去了。"眾人喳呼著。
"趕緊拿藥膏過來,這麼小的孩子怕要承受不住。"心疼的李叔蹲在夢雲身旁。實在是難受啊,他知道江總管對夢雲和文全武的壞心思,也清楚他們受盡折磨,他實在是後悔極了,當初不該帶何雲上船來的。
"別費勁了。"江風懷的丑惡面孔像鬼魅似的出現,他的殘虐笑容使眾人紛紛退至一旁。
"這小畜生不好好的反省思過,竟然差點把伙食房給毀了,船上的貴客全受了嚇,這要是讓貝勒爺處置,呵,小畜生的小命是玩完了。大魯、小魯,你們倆把這小畜生給殺了,我才好對主子交代!"
"小的遵命。"他們靠近夢雲,亮起刀刃,預將利刃刺向她。
"住手!"一聲冷淡卻是威嚴十足的怒斥,使得刀刃停在半空中,不敢妄動。
"貝勒爺!"眾人在看見來人時莫不俯身下跪。
江風懷連忙拉著大魯、小魯跪地磕頭,頻頻告罪,"老奴失職,管教下人矢妥,老奴這就把惹禍的小畜生宰了,請貝勒爺恕罪。"
海灝冷冷的撇眼,他先是命人察看船底是否受損,然後面無表情,不怒不笑的下旨令。
"殿安,這個小男孩交由你處理,不過不許實罰,先讓御醫將他的傷治好,我自有主意。"
"喳!"尹殿安雙手一拱,分毫不敢怠慢的執行主子的命令。
"至於江總管,你的失職之罪,容後再定。"
此航不僅是賑濟災民,二阿哥所托的秘密任務才是正事,他懶得理會小枝小節;當務之要是必須搶在八旗旗主之前掌控住大清皇朝的海艦軍隊。雖然海上霸權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這塊大餅是眾兵家必爭之權!
江山如此多嬌,他無意沾染,但是為了二阿哥,為了大清的世世代代,他不得不暫且搞下他的放縱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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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勒爺兒,奴才……奴才……"
"老御醫請起,有話不妨直稟。"收起卷宗,海灝說道。
老御醫誠惶誠恐的站起身,顫巍巍的稟明他的主子。
"受到灼傷的小伙子…"呃咳,不是小伙子……是……"語無倫次的老御醫大力的吸上一口氣,把話說白了,"那是個姑娘。"
海灝怔了怔,"你說的可是實話?"
"奴才不敢妄打誑語,她的確是女孩家。"幸好他已經六十花甲了,否則見了如花姑娘的身子豈不罪過?
"老御醫,這事……就你我二人知曉,明白不?帶路。"海灝步下階台。
"貝勒爺兒?"老御醫錯愕得呆掉了。他人中龍風的主子要親自去瞧一個女扮男裝的平民姑娘?
"走吧。那個倔強得寧願自討苦吃的……女子,引起我的興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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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發披散,如柳若絮的小人兒昏迷不醒的平躺在簡陋的床榻之上。
海灝的黑眸瞇緊,一股激流在他胸口上猛竄,放肆的撞擊他的每一份知覺。
這張小臉蛋似乎在哪裡見過?恍若隔世得既陌生卻又熟悉。
"她的臉頰不姓污黯的嗎?這會兒為何蒼白如霜?是因為身子受了傷的原故?他一面詢問老御醫,一面忍不住伸手觸碰了下她的臉兒。
"這姑娘的容貌長得俊俏,而污黯的臉色是白嫩的肌膚塗上黑炭粉所致,奴才因為要替她療傷才發現這事兒。"
"她倒是挺有小聰明的。"他勾了抹淺笑。
一旁恭敬侯著的老御醫傻眼了。
他是康熙爺御賜給臨宣王府的奴才,算是打小看著海灝貝勒到大的老僕,就他記憶所知,海灝貝勒可是縱橫脂粉堆裡的放蕩主子,不過每個人都明白,海灝貝勒是那種看似多情卻偏是無情、無心的年少輕狂性子。
也因深知海灝貝勒是性情中人,是條不安心性的游龍,所以老王爺、老福晉也奈何不得,強迫不了:否則依著康熙爺寵愛的程度,應是早早賜婚。
而現下海灝貝勒的眸裡竟泛出了伶惜的寵溺,這……老御醫一邊覷著,一邊琢磨暗思量。
這平民姑娘說不定是蒙朧天寵幸,或許一朝成鳳,恐怕也是三生倏來的福分哦。
"她的傷勢如何?你可有盡心醫治?"海灝問道。然而他的視線卻離不開床榻上的小人兒。
"回稟貝勒爺兒,這姑娘的的傷並無大礙,但是吸入過多的濃煙危害到她的身體,尤其是她的五髒六腑受傷不輕
海灝的神色一沉,"怎麼會傷到五髒六腑的?"
"這老奴也不知,老奴把了這姑娘的脈,脈弱氣微,傷乏虛勞,而且肝氣郁結、脾胃皆傷,失血損陰,偏妥一些時日療傷養身。"
"脾胃皆傷、失血損陰?"他冷冽的眼神如鏟銳上的寨芒,"江風懷濫用私刑?!"海灝起了後悔之心,當時他應該強硬將何雲帶在身邊!
"貝勒爺兒,老奴一定盡一切心力將姑娘的身子養好,老奴這就退下為姑娘煎煮藥材。"
"嗯。"他頭也沒回的輕吭一聲。
他的所有心力全在小人兒身上,再也容不下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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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給他一種三生相識的熟悉感?
海灝的眉峰愈攏愈緊,眸底的柔和也漸漸染上狂風暴雨,他並不喜歡這種其名的震撼,更是憎厭必須以巨大的力量企圖抵擋這股吸引力!
他不是放浪形骸,任何人也箝制不了的臨宜王府貝勒爺嗎?區區一名偽裝成伙夫的粗布小女娃有何能耐?!
戲謔的冷冷一笑,眼波溜轉之際,海灝瞥見被褥之下的她竟是半裸。
掀開被褥,意料中的,他看見她半裸的身子,不禁一陣莞爾。
這小女娃可真是有趣呀,竟然在胸上捆裡了厚厚實實的粗布條。
他見過只著肚兜褻衣的女子不在少數,但是萬萬沒想到竟有女子捨棄肚兜褻衣,把自己裡得仿佛是端午的棕子。
不過她的胸挺豐腴的,若是解開束縛,繃跳而出的兩只渾圓酥胸一定是充滿色誘味兒。
也好,如果繼續任由這小女娃待在伙食房做苦工,遲早要漏餡,而他並不樂見她被識穿。
"嗯……哼……"
床板上輾轉不安的小女娃,輕輕的發出痛苦的嚶嚀聲,海灝為她穿上外衣、覆上被褥。
"你…你做什麼……咳咳咳……"當夢雲睜開眼的一剎那,看見的就是他正對她毛手毛腳,驚慌之余,險些岔了氣的咳著氣絲兒。
天之驕子的海灝冷眼瞧著,不但沒有伶香惜玉的為她拍撫,眼眸深處甚至隱藏著詭譎好狡,似乎正在算計什麼。
半晌,他很淡、很淡的對她說過:"待你病好,到我房裡當差吧。"
"到你房裡當……當差?噢不!"她才不要與虎相伴。
"你可以拒絕這個人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不過你不怕你的小命被江總管玩完?"他笑得可邪氣得很。
"你威脅……咳咳!"夢雲原想對他破口大罵,應該堅持不接受這個職務,可足她不為她自個兒著想,也不能不顧慮到文全武的性命安危呀。
她陷入兩難的矛盾掙扎。
"逍遙號"必須再逍遙半個月才會回航北京城,你好自細想吧。"海灝胸有成竹的等待魚兒上鉤,其實他從不以自己的身分欺壓地人,但是他真的想讓她待在他的身邊。
夢雲曉得應該點頭應允才是,可是做他的貼身小廝,也就意味著必須隨時隨地陪君身側、等候吩咐。然而她每次一見到他就覺得氣息不穩,甚至紊亂得有絲兒刺疼,這種好像犯了病的感覺,使她懵懵懂懂覺得害怕。
上回他撫摸她的身子時,她並不很明白他究竟為什麼要摸她,然而那種臉紅心跳,既恐懼、惱怒,卻又暈軟的酥麻感真的令她倉皇失措。
"考慮得如何?我沒啥耐性。"海灝壓低了身,熱切的氣息吹拂著她。
"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糟糕!他一靠近,她的心口又開始不安分的跳動。難不成她真的生了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的疑難雜症嗎?
"你說吧,只要不是太過分。"唇邊噙著的微笑漸漸擴大,他的興致可真被她勾引了,即使是十四個阿哥、即使是八旗旗主,也沒人敢和他談條件。
這小女娃可是破了先例。
"伙夫房裡有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叫文全武,他被江風懷老烏龜關起來,而且不給吃喝。你得救文全武出來,還得給我一個保證,不許人欺凌他分毫。他是個好人,是為了救我才受迫害的。"
"就這條件?"
"嗯。"夢雲大力的點一下頭,眼睛緊緊盯住海灝。
"行!三天後你到左艙房的'吟松閣'來服侍我吧。"他黑炯的深眸裡有一抹捉弄人的戲笑,可那抹戲笑卻愈見灼熱,攝人魂魄行令人不安。
夢雲別過頭,她不曉得自己在害怕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閃避。不正經的是他,她又沒犯哈錯。
海灝貝勒真是天底下最最教人惱恨的人!
她拍了下心口,那兒翻騰沸滾的燒痛感古怪到了極點,裡頭蕩漾的一股暗潮使她懷疑,自個兒是不是過不慣船上濕冷的氣溫,是不是身體在發出嚴重的抗議?
也許是她的八字和海灝貝勒犯沖,要不,怎麼每回見了他,她的心口就怦怦怦的胡亂跳動呢?
"你這張小臉,我上輩子似乎見過似的…""輕佻的撫過她冰涼蒼目的嫩唇,他心下正琢磨著是否要一親芳澤,或是將她納入他的侍妾之列。
夢雲的嘴唇緊抿著,可不爭氣的她竟然撇微一顫。
真想張口把他的手指咬上一口子,好教他吃痛!
當看到她的臉容和眼睛、鼻子皺巴得像個丑娃娃時,海灝卻開懷的大笑。
"你可真是懂得取悅人啊。"這別致的小東西也許可以考慮拴在身側,應該不會令他厭煩才是。
反正他是不可能放過她的了。
"笑笑笑!笑死你算了,有什麼好笑的?怪人!"不知已是他囊中物的夢雲仍一肚子的氣悶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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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罪?"海灝輕啜口茶,悠哉閒適的問話。
跪著的江風懷嚇得幾乎屁滾尿流,他一面猛磕頭求饒,一面狡辯。
"貝勒爺英明啊!老奴是賞罰分明,絕不敢逾矩。那個叫何雲的小子的確是目中無人、以下犯上,身為總管的老奴不敢不責罪,否則不好帶人。"
"大膽!"尹殿安斥責道:"主子問話還敢反駁,我撕了你這刁奴的嘴。"他早就想教訓這個倚老賣老的老惡賊了,舉起手,他使力痛甩江風懷兩巴掌。
"啊————"江風懷搓撫著兩面頰,熱辣的刺痛使他不禁流下老淚。死尹殿安,難不成他忘了他曾經是京都護衛教頭的第一把交椅?手勁真狠!
"貝勒爺饒了老奴吧,老奴不敢造次了,看在老奴為老王爺和老福晉做牛做馬的份上……"
"做奴才的本分就是為主子做牛做馬、赴湯蹈火!江總管是不是在討人情?"尹殿安最是不屑這類人渣了,居然搬出老王爺來,誰不清楚海灝貝勒的身分是康熙皇帝的親侄子,這一度極欲將海灝貝勒收為義子,甚至動了想將黃、紅二旗交由海灝貝勒掌理的念頭哩。
即使是康熙皇帝的十四個阿哥,也是嫉妒著海灝貝勒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聖上的眷寵隆恩。
海灝懶得多費唇舌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直接下達命令。
"看在江總管年事已高的份上,小王不予重責,這麼著吧,責杖二十,月俸減半,不得再犯。"
"貝勒爺開恩啊…""江風懷及時住嘴,年輕主子的性情是風、是雲、是雨、是雷,難以捉摸呵。
"把伙食房的文全武放了,並且不可再予以刁難。那核子是雜役工吧,依令下去,免去文全武的勞力,讓他待在老御廚的旁邊學點功夫,回府後就令他留在府中幫襯著大酌小宴吧。"
"姓文的是個低下的粗小……"江風懷又想加以反駁,可一想到主子的性情,趕緊掩嘴噤聲,怕又惹了主子不快,可這鳥氣怎咽得下?!
有仇不報非君子,他不會輕易就此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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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侍衛長,我是何雲,貝勒爺要我到這兒報到。"經過幾日休養,夢雲趕著到"吟松閣"開始她在主子身邊的小斯生涯。
"你就是那個十六歲的何雲?"尹殿安有絲訝異,見多識廣的他從沒見過有這等俊逸的人品。
太過俊逸了,較之紅粉還要清麗三分!
"請教尹侍衛長,我要做的工是什麼?"她笑問。其實尹侍衛長是個挺好看的人,可是和海灝貝勒比較起來就遜色了不少。
瞧著夢雲眼若辰墾、貌比桃花的絕色,尹殿安閃了下神,頗不自在的說道:"你是貝勒爺的貼身小廝,不必做工。你的要務即是細心服侍貝勒爺的生活起居。這個位子是個肥缺,你要好好表現,不過第一件事是咱們身為下人的,不能'我、我'的掛在嘴邊,這是犯忌諱的大不敬。"
"我不是'我',那是啥?"歪著頭,她很是懵懂。
"是'奴才'、'小的'!在宮裡,即便是擯婦也是"奴才",不可放肆。"
"哇!我成了他的'奴才'?!"她覺得委屈極了,她是爹娘捧在掌心疼著的獨生女,是何家綢布莊的千金小姐耶,淪落到這兒成為伙夫已經夠可憐了,現下居然成了"奴才"?!
"皇帝的妃子不是皇帝的妾嗎?干麼自稱奴才?太沒尊嚴了。"她一下又嘟起嘴,一下子嘟起唇,很不以為然。
"即是尊貴如皇後也得向皇太後自稱一聲'奴才',除非是額外恩賜才可以兒媳自稱。何雲,你方才又犯忌諱了,不可以'他'稱呼貝勒爺,這是要挨巴掌的。"尹殿安又訓了她一頓。
"這也犯忌,那也犯忌!皇親國戚也太難搞定了吧。"
"咱們的貝勒是個性情中人,隨意極了,是愛新覺羅最平易近人的爺兒。"
"才不!他很放蕩的。"而且好色!一定是妓院的座上常客,羞羞臉的壞男人!
"何雲,太不敬了!這若……"他想再教訓夢雲,可卻被她給打斷。
"唉,你不講不就沒人知曉了嗎?'奴才'向尹侍衛長求個情,可別到咱們的'主子'面前告我的不是哦。"
瞧著眼前如玉的俊人兒一臉的生動嬌俏,尹殿安不禁頻頻搖頭苦笑,忍不住想伸出手揉亂夢雲的發辮。
"殿安!住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尹殿安的右手停在半空中一會後,生硬的收回,可心下不免驚愕————
海灝貝勒極少動怒,這次他是哪裡不對勁了?
冷眉一橫,海灝的眸底急聚凶猛冰絕的狂浪掠濤!
梟鷹似的銳利眼神射向一旁依然嬌笑如花的人兒,他淡聲說過:"殿安,退下。"
"喳。奴才跪安。"
好半晌,海灝的神色仍是怒氣騰騰。
不知死活的夢雲沖到他跟前,蟯首昂得高高的問道:"喂!你臭著臉干麼呀!嚇人啊,好像討債的,誰欠你銀兩不還嗎?"
"我是愛新覺羅的貝勒,是'逍遙號'的船長,更是你的當家主子,不許你'喂'、'喂'、'你'的無禮!"
"喳。請貝勒主子訓悔,奴才知錯。"她揖個禮,表面上恭敬溫順,事實上低下頭的她暗暗做了個鬼臉,並且暗咒他一聲。
就是不懂他在鬧啥別扭?亂發啥脾氣!
她不過是和尹侍衛長討教一點兒"做奴才"的本分。
原來性情中人的意思就是可以隨意的喜怒哀樂,所有的人都得敬畏他的一切喜怒。唉,虧他長得比誰都要好看幾分。
"沏茶。"他道。
"嗯?"夢雲略略怔仲。
"你是我的貼身小廝,聽候我的任何差這是首要之務。"海灝的聲音似冰雪寒冷,又似刀刃般悅尖。
"喳。"她再怎佯不甘願也只能依令行事。
夢雲沏了茶,恭敬的呈上,但卻聽見天大地大他最大的某某人又差遣人了。
"端淨臉水來。"
"咦?這也是貼身小廝的本分呀?"雖然咕噥著抗議,可她還是乖乖的去打些淨水進來。
"呆杵著做啥?"海灝仍舊是緊繃著臉部線條。
"我打了水了呀。"
"為我淨臉,這是每日晨起的第一件事。"
"自個兒不會淨臉啊,分明是折騰人嘛,我又不是你的妃子,連這也得'盡本分'。"夢雲不快的喃喃自語。
"你喳呼著什麼?"
"嗯,沒……奴才不敢。"現況和禁囚沒多少差別,她還是委屈一點兒好了,等船上了岸,她再伺機逃離這惡魔的勢力掌握。
將毛巾浸濕之後,她為海灝淨臉,淨手……還得淨腳!
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覺得小廝身分卑微得比灰塵還不如。
"如果服侍我使你很不情願,那麼你可以回伙食房去,讓江風懷'教導'你如何做好卑奴的角色。"
"你要趕我走?"夢雲愕然。
"你以為呢?"天崩地裂的暴怒神色漸緩,只是他的眼底眉梢仍舊冷光寒罩。
"我不回伙食房!"她沖口而出。海灝貝勒是討厭了點兒,脾性古怪了點兒,但總比丟掉小命好吧。
"既然想'賴'在我房裡,規矩分寸就必須遵從。"隱隱的,海灝胸裡一口緊慌的氣終於俏淡。
"喳。"她嘴巴上是這麼應著啦,可是心裡卻好想反駁一下!
明明就是他自個兒要她在他房裡當差,這回怎成了是她"賴"在他的房裡,她何時巴著他了?!
愛新覺羅的貝勒爺有啥了不起?就是皮相漂亮得不像話嘛,就是豪情放蕩得好像全天下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嘛。